大明1630(校对)第165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65/310

  “笑话,鞑子又不是傻子,他们不会先轰开你那些尖角炮台的城墙,然后再来轰击内侧的城墙?”
  “这就是这棱堡的妙处了,您看这突出尖角两边的城墙,贼人的炮弹都是从侧面飞过来的,大部分都会被弹飞,而且这炮台内部都是实心的,外面又覆盖了厚厚一层土堤,又如何轰的开?”
  杜国英此时也看出了一些门道,正如托马斯所说的,这些向外突出的尖角最大也只有四十度左右,如果从正面轰击,大部分炮弹击中城墙时都为钝角,十成力道能落实三四成就不错了,而且那些尖角炮台他也是见过的,与大明的瓮城不同,瓮城里面是空心的,城墙就算再厚也就三五丈,而那几个尖角炮台里面都填满了夯土,快到内侧才有一个缓缓的下坡,整个就是一个实心疙瘩,那红衣大炮就算再厉害,还能打进去几十丈深不成?
  “托马斯!“此时杜国英的口气和缓了不少:“就算鞑子的炮弹轰不开你的城墙,可假如敌人蚁附攻城呢?你这护城壕一丈半深,土堤也是一丈半高,城墙两丈,加起来也就五丈高,就算个娃娃,拿根竹竿也就爬上来了,你这不到两千人怎么守?”
  “若是鞑靼人蠢到来爬城墙那就是给大人送首级来了!“托马斯在刘成手下已经呆了快一年了,对明军斩首记功的军律已经十分熟悉:“大人,若您是清军的将领,会把进攻的重点选在哪儿?”
  “自然是这儿,还有这儿,这儿!“杜国英毫不犹豫的在地图上点了几个地方,他是打老了仗的,又熟悉新归化城的内部结构,眼光毒的厉害,这几个点要么是城门、要么是靠近蓄水池、围楼的薄弱处,都是一旦打开口子就能置守军于死地的要害之处。
  “大人为何不选择这里?“托马斯指着一个炮台的顶端问道。
  “我又不是傻子,这才多大点地方,如何施展得开?就算有十万人,能摆开的最多三五十人而已,不过是送死罢了“杜国英白了托马斯一眼,他此时也发现这棱堡有许多精妙之处,并不是像自己一开始想的那样一无是处,口气已经和缓了许多,不像一开始那样尖酸刻薄。
  “大人,其实您选的这几个点也是送死!“托马斯不待杜国英反驳,便指着地图道:“每个尖角炮台上有一门十二磅炮,还有六门三磅炮,若干火绳枪射手。两个突出尖角之间的城墙是一百步长,就连火绳枪也能射这么远,也就是说那些冲进内侧城墙外护城壕里的鞑靼人都会遭到两侧尖角城墙上火力的侧射,那些护城壕是平直的,只要一发炮弹打进去,就会打死几十人甚至上百人!”
  
第一百二十六章
部署
  随着托马斯的讲述,杜国英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起来,由于各种原因,从明代中期开始,中国的各项军事技术已经逐渐落后于西欧国家,但这不意味着中国的军人不懂得用侧射火力消除城防射击死角、侧射火力比正面火力的杀伤效果更大的道理。最晚在战国时期,当时的军人就知道在城墙上修建突出的墩台,以消除射击死角,从三面攻击攻城的敌人。这一点《墨子》里就有记载,称之为行城,又因为其外观狭长如马的面部,故又称之为马面;在燕的下都宫城也有发现遗迹。宋代军事名家陈规更是在自己的《守城录》中记载““马面,旧制六十步立一座,跳出城外,不减二丈,阔狭随地利不定,两边直觑城角,其上皆有楼子。”显然,马面的间隔是根据当时弓弩的射程设计的,以确保登城的敌军处于两边马面的夹射之中。显然,中国古代没有抢先发展出西方那么复杂的棱堡体系并不是中国古代军人比西欧同行蠢,而是因为古代中国偏处一隅,远离古代文明的中心,技术交流远不如西欧方便,以火器为代表的军事技术从十四世纪开始逐渐落后。没有足够威力的热兵器,自然马面、墩台、射楼也就无法发展成棱堡体系了。(附带说一句,在吸取了西方先进的火器技术后,清代的军事建筑中就出现了许多棱堡防御体系的要素,比如在福建遗留至今的许多清代堡寨、土楼、铳楼、堡城中都可以看到,有兴趣的书友们可以去看看。)
  “若是这么说,你这棱堡倒也有可取之处,不过军旅之事开不得玩笑,把城墙加高是来不起了,你就多准备些活动的挡板吧,守城时也好挡挡鞑子的箭矢。”
  此时托马斯也听出杜国英的语气和缓了许多,显然这已经是做出了让步:“也好,我让工匠赶赶工,鞑靼人赶到前应该没有问题!”
  宁夏城,总兵府。
  “敏敏别吉呢?杜参将呢?切桑活佛呢?他们人都到哪里去了?”吕伯奇的脸色惨白,就好像腐坏的牛奶,这个平日里闲散温和的小老头绷直了身体,两边太阳穴的青筋暴露,仿佛下一秒钟就会被粘稠的血液给撑爆了。而被质问的一方——刘成出征后代管幕府的掌书记赵文德却依旧是那副老样子,他并没有立即回答吕伯奇的问题,而是先向对方恭谨的行了全礼,然后扭过头对门口的仆人喝道:“吕老大人来了,怎么还不上好茶,当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哎呦我的赵老爷呀,这个时候还喝什么茶,东虏都打到黄河边了!”吕伯奇气急败坏的顿足道:“刘总兵他不在,王副总兵也不在,敏敏他们几个也不在,就留你一个赵建生,你还和我说什么规矩,赵建生呀赵建生,再怎么说我吕伯奇也是朝廷委任巡抚宁夏军务之人吧,鞑子打过来了,下面的人却一个都找不到,有这样的规矩吗?”
  “老大人教训的是!“赵文德恭敬的欠了欠身子:“其实老大人也不用担心,总兵大人临走时已经为东虏打来留下了对策,夫人、杜参将他们现在都是按部就班的执行去了。”
  “对策,什么对策?“吕伯奇好奇的瞪大了眼睛:“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呵呵!总兵大人已经预料到东虏会西征,因此他出师漠北之前就已经将应对的策略告诉了夫人、我、切桑活佛和杜参将,其实东虏的军队一过辽河,我们就知道了。”赵文德打了个哈哈,却对吕伯奇的第二个问题避而不答。
  “那刘总兵的对策是什么?”吕伯奇被赵文德的回答吸引了注意力,全然没有注意到对方没有回答自己的第二个问题。
  “夫人领察哈尔、土默特二部西迁,同时放火烧荒,阻挡东虏的追兵;大昭寺的藏书、僧侣也随之西迁到宁夏来,杜参将守新归化城,白旺执掌水师运送补给,杜如虎大人领所部从朝邑北上,守边墙,与他侄儿成掎角之势,以老东虏的兵势,待到总兵大人从漠北返回后,再做反攻的打算。”
  “原来如此!”吕伯奇听到刘成出发前已经留下了应对的策略,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又落回了肚子里,旋即他又想起刘成在漠北的战事,急问道:“那漠北可有消息?”
  “已经有了!”赵文德从书桌上拿起一份信笺,笑道:“昨日下午接到漠北来的传书,十五天前总兵大人与车臣台吉在昭莫多大破土谢图与车臣部联军,斩首一万四千余级,生俘牲畜、器械、生口无算,实乃我大明两百年来未有之大胜!若是在下没有算错,大人现在应该已经在回师的路上了。”
  “当真!”吕伯奇一把从赵文德手中抢过信笺,从头到尾读了三遍,都只读到一半,最后看到刘成的那手撇脚的签名画押方才做罢,两行老泪立即流淌下来,他将信笺贴在胸口,口中喃喃自语道:“二祖列宗保佑,我大明出了刘总兵这等英雄豪杰,立下这等盖世奇功!”说到这里,他突然大声喝道:“赵掌书,马上将这件事情通传下去,让宁夏军民好好高兴高兴,城中金吾不禁三日,本官要亲笔向朝廷上书,为刘总兵请功!”
  吕伯奇突兀的喊声把赵文德吓了一跳,他赶忙一跑到门边,看了看附近无人,方才小心的带上房门,对吕伯奇道:“老大人,小声些,总兵大人在信中叮嘱过了,这件事情禁止外传,若有违令者,一律斩首!”
  吕伯奇惊讶的问道:“为何禁止外传?眼下宁夏人心惶惶,公布这个消息,也能让安定一下人心呀!”
  “百姓知道了,那东虏鞑子也就知道了!”赵文德一边从吕伯奇手中拿回书信,一边压低声音道:“眼下东虏以为大人远征漠北,说不定就会纵兵深入,夫人已经领部众西归,沿途放火烧荒;新归化城乃是托马斯先生依照西式筑城法修成的坚城,又有水路运送补给,东虏短时间内绝对难以拿下。东虏野无所掠,后有坚城,又不知道大人已经回师,此番说不定要吃个大亏!”
  “嗯,若是这么说,那还是不要公布得好!”吕伯奇有些可惜的点了点头:“那我就回去写一封奏折,把大胜的消息禀告朝廷便是了!”
  “大人,若是依照在下的意思,最好连奏疏也押后些,待到这一仗打完了,再一起向朝廷禀报为上!”
  “连朝廷也要瞒下来?这不太好吧!”吕伯奇现出了为难之色。
  “也不是瞒,不过拖延些时日罢了,毕竟这件事情少一人知道便少一分泄露出去的风险。您要是现在禀告朝廷,府内的师爷、沿途的驿站,都有可能泄露,咱们大明在细作方面可没少吃东虏的亏呀!”
  赵文德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吕伯奇,从萨尔浒算起,明军与后金已经打了十七年的仗了,在这期间明军吃的泄露情报的亏数也数不清,吕伯奇虽然没在辽东当过官,但同僚的书信、塘报上的文章中提及到的这些事情,可是数不胜数。他叹了口气道:“也好,那我便先缓一缓吧。赵先生,这些事情为何你们一直瞒着我呢?我与你们总兵大人也算得上是贫贱之交,这几年来又有哪件事情为难过他?”
  听到吕伯奇这句隐隐含着责难味道的抱怨,赵文德也有几分尴尬,他苦笑道:“老大人,这个不能怪总兵大人,他也是为您好。毕竟您是朝廷的命官,节制宁夏诸军,而我们都是他的下属,若是让您事先知道,恐怕不会让他出师漠北了!”
  听到这里,吕伯奇不由得叹了口气,赵文德的回答让他无言以对,的确如果自己知道东虏即将西征,绝不会允许刘成出兵漠北,留下空虚的老巢。但大明的体制本来不就是这样的吗?巡抚、总督节制诸路兵马,总兵、副总兵、参将只不过是受命行事而已,自从土木堡之役随英宗皇帝亲征的武人勋贵几乎被一网打尽,督领各军的就一直是文官的差使了,像刘成这样扶植一个文官当自己的名义上司,将文武两行的差使大包大揽自行其事,大明三百年里还是头一个。考虑到他即非本朝勋贵,又非宗室,在朝中也无有力奥援的,若非东虏势大、流寇横行,朝廷已经是焦头烂额,恐怕早就被夺去兵权,遇到个仁君是当个富贵闲人,若是遇到个刻薄雄猜的主上,只怕是被打入狱中,尝遍三法司的酷刑了。
  “赵先生,你有没有觉得你们大人运气很好?”
  “咦?”赵文德讶异的看了吕伯奇一眼,奇怪对方怎么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若非有了东虏流寇,恐怕他也没法过得这般如意吧?”吕伯奇苦笑道:“显宗皇帝时,南有戚南塘、北有李汝契(李成梁,汝契是他的字),也都是一世良将,武略不输于刘成,可惜下场都不怎么样,一个遭免官病死,另外一个虽然得以善终,可却养虎为患,其功业也为东虏所坏。你代我告诉刘成一句,世间事便如那月亮一般,月满则亏,还是预先留条退路的好!“说到这里,他便向赵文德拱了拱手,径直转身离去。赵文德赶忙抢上几步相送,却被吕伯奇一手挥开。看着吕伯奇匆匆离去的背影,赵文德笑道:“戚南塘、李汝契虽然都是一时之选,又如何能和大人相比?吕伯奇呀吕伯奇,你拿他们两个和我家大人比,只能说是你这对招子是白长了,朝夕相处都识不出真龙!”
  战马的铁蹄践踏过焦黑的地面,溅起满天的灰尘,空气中还弥漫着野火的味道。爱新觉罗。豪格打了个喷嚏,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松开裤带,掏出那话儿,哗啦啦的小便起来,他的尿液冲来地面上灰黑色的草木灰,露出下面褐色的肥沃土壤。终于,豪格终于出尽了“存货“,他发生一声畅快的呻吟声,甩干净残余的尿液,提好裤子,向自己的伴骑问道:“距离那些察哈尔鞑子还有多远?”
  伴骑跳下马匹,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又蹲下身子拿起一撮草木灰,仔细鉴别了会,用十分肯定的语气答道:“大贝勒,应该是两天前,最迟三天前放的火!”
  “三天?”豪格狠狠的吐了口唾沫,看了看远方冷笑道:“他们牲畜多,也就是一日一夜兼程的事了,传令下去,所有人下马先吃点东西,给马喂点马料,休息一个时辰,然后一起上马,一定要把这伙蛮子给拿住,我听说那个刘总兵的老婆就在这伙人马里,还是个准格尔人的公主,老子倒要看看长的啥样!”说罢他便找过个干净地方,拿出背囊里的干粮与水大口吞咽起来。作为皇太极的长子,爱新觉罗。豪格拥有许多当时女真贵族共有的优良品质,史书上记载他“力大过人,弓马娴熟。”,这也能从历史上他在战场上亲手杀死扎鲁特部的首领鄂斋图和张献忠得到印证,但也许是因为自小在父亲皇太极的羽翼之下成长的缘故,豪格并没有继承皇太极的政治才能,他性格粗豪,待人宽厚,颇得麾下将士敬重,但是却没有父亲敏锐、冷静乃至狠辣的性格,这也为历史上皇太极突然去世后,他身为战功显赫的长子,在得到两黄旗与正蓝旗支持的大好局面下,却未能登基,最后落得个入狱身死的悲惨下场买下了伏笔。
  不过此时的豪格自然无法预想到自己历史上的悲惨下场,此番出征前,他刚刚被皇太极赐给了八个牛录的人口,并且有传闻莽古尔泰死后空出来的正蓝旗旗主之位会让他继任,成为正蓝旗的和硕贝勒,满清八旗,除去皇太极亲领的二旗帜之外,其余六旗分别由六个和硕贝勒执掌,这标志着他已经踏入了后金帝国的最高权力层。这让豪格喜不自胜,他下定决心要用这次大胜让所有人都对自己执掌正蓝旗无话可说。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追击
  “大贝勒!”副将走到豪格身旁,低声道:“卑职刚刚清理了一下,又少了七百多匹马,人也少了五十多!”
  “怎么少了这么多?我们自己人还是那些蒙古蛮子?”豪格放下啃了一半的干面饼,脸色阴沉,他此番出师一共带了两千精骑,一人三马,不过一天功夫,就少了十分之一强的战马,算上前两天死掉的,损失的马匹已经有快两千匹了,这可是非常吓人的一个数字。
  “有我们的,也有蛮子的,我们的还多些!”副将的脸色也很难看,不过他很清楚豪格为人宽厚,不是那种会拿带来坏消息的下属出气的恶贝勒,因此他按照实话实说:“蛮子放火烧荒,这季节草都干了,一烧就是一大片吗,大贝勒您也看到了,这一路上过来到处都是焦黑色,战马都只能靠马料过活,吃不上干草,又赶路赶的急,怎么会不死?那些带路的蛮子他们的马都是本地的,更能吃苦些,反而死的少些。”
  “好毒的计策!“豪格骂了一句:“罢了,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反正只要追上那些蛮子,他们的马都是我们的,现在损失的这些都可以捞回来。“他三口两口将干面饼咽了下去,对副将说:“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吃快些,能省一点时间也好!”
  “是,大贝勒!”
  豪格灌了一口水,将口中的面饼冲进肚子,正准备上马却发现副将并没有离开,不由得惊讶的问道:“多罗,你干站在这儿干嘛?还不去传令?”
  “大贝勒!”副将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开口:“我刚刚过来的时候,有个喀喇沁的蛮子说他有法子让马少死些,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那有什么不该说的!”豪格笑了起来:“还分蛮子不蛮子的,你快把他带来,法子若是有用,我还要重重的赏他!”
  片刻后,多罗便带着一个蒙古骑兵过来,看打扮应该是个担任向导的小头目,豪格向其点了点头:“说吧,你有什么法子让马匹少死些?”
  “是,大贝勒!”那蒙古人躬身拜了拜:“马匹死得多是因为察哈尔人他们放火烧荒,没有草吃,可他们没法把所有的草场都烧掉,如果我们向北走几十里,就可以绕过被烧掉的草场了。”
  “绕过?”豪格盯着那个蒙古人,瞪大了眼睛,目光中流露出怀疑:“那岂不是要走远路?”
  “是的,可是我们都是骑兵,每个人还有三匹马轮换,而察哈尔人有牲畜和大车,我们比他们快得多,即使绕远些也没什么!“在豪格的逼视下,那个蒙古人有些局促不安,他低下头,豪格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低头思索。那蒙古人见状赶忙无声的退下。
  “多罗,我想我们应该分兵!”
  “分兵?“副将有些惊讶的看着豪格,目光中带着怀疑。
  “对,分兵!”豪格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多罗,把这两千骑兵一分为二,你一人一马跟在后面走直线,把剩下的马都给我,沿着那个蛮子建议的路线绕远路,然后我们——”说到这里,豪格双掌猛地一拍,做了个“两面夹击”的手势。
  巴哈池。
  “已经点火了吗?会有多大一块草场被烧掉?”敏敏低声问道,与平日里艳光四射不同的是,此时的她斜倚在锦榻上,身上盖着一张皮裘,看上去有些慵懒憔悴。
  “嗯,别吉请放心,我已经叮嘱过了,被烧掉的草场的宽度不会超过五十里!”仆固合艾笑着安慰道,在林丹汗被杀后,在察哈尔部中他是第一个站出来向刘成表示效忠的贵族,他的行动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在划分时他原有的部众没有被划走,而且还增添了不少,最后他的札萨克一共有两千两百帐之多,要知道像格桑、脱脱不花这样为刘成立下汗马功劳的所拥有的部众也就只有他的一半。此外他还拥有济农顾问的头衔,实际上刘成麾下的诸多蒙古部落的内部事务,除去敏敏的陪嫁、大汗的翰鲁朵之外,都是交由由仆固合艾、敏敏、切桑三人合议决定的。
  “哎!放火烧荒可是违背了成吉思汗的札撒的!“敏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今年冬天,又会有多少人因为这儿而饿死!”
  “夫人!现在我们应该担心的不是今年冬天会有多少人饿死,东虏的骑兵正在我们后面呢,最多也就是三天的路程,那才是我们应当担心的!“切桑从地图上抬起头来,冷笑道:“会不会饿死人是活人才需要考虑的事,如果我们被追上来,就无需考虑冬天的事情了,死人是不需要吃饭的!”
  “上师,我们已经放火烧荒了,女真人要是继续追的话,马吃什么呢?“仆固合艾接口道,他已经看出今天帐篷内的气氛有点不对,语气里已经有了不少打圆场的意思。
  “马料、粮食、干马肉随便什么都可以!这是战争,损失掉一些马算得了什么,只要他们能追上我们,损失的一切都可以得到补偿!“切桑的口气冷的吓人,他扭过头对敏敏道:“夫人,我再一次请求您带着卫队先走,快马加鞭前往宁夏,要知道您已经有了身孕,这是济农大人的血脉,几万帐人马加起来也比不上您腹中的孩子要紧的!”
  “孩子与部众都很重要!“敏敏的声音不大,但却十分坚定,甚至可以说执拗。
  “不,部众没有大人的血脉重要!”切桑反驳道:“大人没有兄弟、没有侄儿、没有亲族,这孩子是他唯一的血脉。在这个危险的世界上,没有亲族的人是危险的,因为只要他一死,就再也没有人会为他复仇。而只要有了孩子,哪怕是大人有个万一,我们也会继续团结在孩子身旁,这样那些暗中的敌人下手也会有些忌惮。至于这些部众,我们都知道几乎所有的可战之人都已经在大人那边了,即使损失了这些老弱,对大人的实力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切桑,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真让我失望!”敏敏叹了口气,轻轻的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正如你所说的,我的丈夫没有兄弟、没有叔伯、没有长大成人的儿子。既然他领兵出征,除了身为妻子的我还有谁替他看守帐篷、看护羊群、操持家务呢?部落里的勇士们上马远征,把他们的妻子、父母还有年幼的孩子们托付给我,难道我可以为了自己的性命,将他们的妻儿弃之不顾吗?如果这样的话,我又有什么颜面去面对出征归来的他们呢?我的丈夫又怎么有资格让他们为自己杀敌呢?”
  “可是夫人,济农大人他不仅仅是察哈尔部与土默特部的首领,他还是大明的宁夏总兵,您完全没必要这样——”
  “我明白您的意思,切桑上师!”敏敏打断了切桑的话语,她的脸上充满了骄傲与自豪:“如果我是个汉人大官的小姐,这么做没有问题,没有人会指责我。可我是巴图尔台吉的女儿,是脱欢、也先、阿失帖木儿的子孙,黄金家族的血液在我的身体里流淌,虽然我比不上满海都,但我的丈夫将部众交给我,我就一定要完好无损的交还给他!”
  听到这里,切桑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对方了,敏敏别吉的头脑不亚于自己,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利害,但她依然坚持这么做,那就牵涉到荣誉与信仰了,而这两者是无法争论的。他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了,不过我希望夫人允许我明早带着僧侣们先离开这里!”
  “上师,这点你做的很对!”敏敏笑着赞许道:“你的那些喇嘛、经书、法器对于我的丈夫来说十分重要,一定要确保你们的安全,我明天会派三百骑兵随行保护你们!”
  “不必了!”切桑赶忙摇了摇头,部落里大部分适宜作战的青壮汉子都跟着刘成去了漠北,留下来可以披甲上阵的不到两千人,如果自己还要带走三百人,若是有个万一,恐怕刘成回来后会怪罪自己的。
  “我身边还有五十多个追随者,喇嘛里面年轻力壮的也有不少,再说哪有蒙古人抢喇嘛的!”说到这里,切桑压低了声音:“夫人,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我先前的建议,我也会尽可能的弄一些援兵来!”
  “你已经知道我的回答了!”敏敏微笑着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我都很感谢你!”
  看着切桑离开的背影,仆固合艾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作为头一个卖身投靠刘成的察哈尔贵族,他四个儿子都在刘成的远征大军之中,他本人、乃至家族的利益早已与刘成密不可分了。无论是出于自己家族的利益还是出于对刘成的忠心,有些话他都必须要说。
  “敏敏别吉!”仆固合艾指着自己颔下的白须道:“我仆固合艾一共有六个儿子,一个死在女真人的手中,一个死在宁夏城下,其余四个都跟随济农大人,我的胡子已经如博格达山顶的积雪一样白了,我的兄弟们坟墓上的树木都有碗口粗细了,我即便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切桑活佛说的没错,济农大人不能没有您,更不能没有您肚子里的孩子,敏敏别吉,我仆固合艾虽然已经老了,但还能骑马弯弓,请将这里交给我,您赶快去河西吧!”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65/310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