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13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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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这次冒险,温体仁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他不但成为了周延儒的盟友,而且还在天子心中树立了孤臣的形象。在崇祯看来,温体仁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对自己无可辩驳的忠诚,甚至不惜得罪同僚们,这在接下来得到了验证——诸多钱谦益的同党弹劾温体仁结党隐私,收受贿赂,这反而着实了钱谦益“无党”,第二年他便进入内阁,成为周延儒的同僚、次辅。
  如果从常理来说,周延儒应该对于这位于自己有大恩的同僚颇有好感的,但政坛上角逐的人们的行为从来就没法用常理来揣测,登上权力巅峰之后,温体仁成为了周延儒的首席助手,同时也成为了他最危险的敌人。虽然平日里在内阁中他从未与周延儒争辩,但他的一言一行都对周延儒造成了无形的威胁——崇祯也许对周延儒抱有更高的希望,而希望如果落空会变成失望和愤怒,到了那个时候颇得崇祯信任的温体仁就很可能会取而代之,以温体仁先前对政敌们的老辣,周延儒不禁有点不寒而栗。
  周延儒就是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走入宏德殿的,坐在盘龙御座上的崇祯待到两人行罢了跪拜之礼后,就吩咐“赐座”,不待两人坐稳,他便拿起桌子上的两份奏疏,对两人问道:“这两份奏疏意见相左,如何处置还请二位先生教朕?”
  周延儒接过奏疏,细看了起来,原来这两份奏疏分别来自三边总督洪承畴与河东巡盐御史李东国,前者是弹劾李东国逾越权限,调动原本属于延绥镇的军队前往平阳,破坏了他的平贼方略,要求朝廷处置对方;而后者则简单的多,只是叙述了因为陕西客兵哗变,流贼攻陷平阳府,他逃往朝邑,从当地驻军借兵赶走流贼,夺回了平阳府,在奏疏的末尾,李东国还为自己的越权行为向朝廷请求处分。周延儒看了看崇祯的脸色,揣测了一会对方的心思,最后小心的答道:“陛下,以臣所见,李御史所为虽然有些逾越,却也是没有办法,平阳府乃是晋南通往豫北的要道,又临近盐池,若是落入流贼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不过洪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不如罚俸半年吧!”
  “嗯!”崇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目光转向温体仁:“温先生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呢?”
  “陛下,这件事情还是莫要问臣得好!”温体仁的声音低沉,御座上崇祯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赶忙问道:“莫要问你?”
  “陛下,那李东国考中举人时臣正是主考,瓜田李下,这件事情臣开口便是错,还请陛下恕罪!”
  “嗯!”崇祯点了点头,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色,在他看来温体仁方才的回答明显是对自己忠诚的表现,他低声咳嗽了两声,笑道:“周先生,以寡人所见,这李御史不但不该加罪,反倒应该嘉奖。他不是平阳知府,没有守土之责,城池陷落他侥幸逃出,不但没有仓皇逃命,反倒不顾惜己身强行从朝邑调兵,击败流贼,夺回平阳。温先生,你这个学生做的很好!”
  “陛下说的是,不过洪大人乃是西北重臣,他上了奏疏,还是要给他几分颜面吧!”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周延儒少有的表示出与天子不同的意见。崇祯皱了皱眉头,不快的答道:“洪承畴不就是觉得山西不在他的防区之内吗?那便任他为兵部侍郎、总督陕、晋、豫三省军务便是,这下他不会抱怨别人破坏他的剿贼方略了吧?”
  “是,陛下!”在崇祯那儿碰了钉子的周延儒脸色有些难看,只得低头领命,他的眼角瞟过一旁的温体仁,只见对方还是那副荣辱不惊的表情,心中不由得又是一股寒意。
  “就这样吧!”崇祯拿起几案上的奏疏,周延儒与温体仁见状,赶忙起身磕头告退。两人退出殿后,崇祯放下奏疏,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温先生比起周先生处事更为公允些呢?“可是崇祯说完后,身后的王承恩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只是垂首侍立。崇祯回头看了看他,问道:“王伴伴,你以为呢?”
  “此乃国事,非老奴敢于置言!”王承恩停顿了下:“周先生也好,温先生也罢都是朝廷股肱,还请皇爷慎重行事!”
  “嗯!”崇祯点了点头,又翻看了下奏疏,突然问道:“咦,王伴伴,李御史借来那支兵的统军武臣叫杜如虎,这名字怎么这么眼熟呀,莫不是寡人以前看过?”
  王承恩看了看奏疏,答道:“皇爷,若是老奴没有记错的话,好像吕伯奇吕先生在鄜州大捷的报捷文书里的请功武将里便有一个叫杜如虎的,不知道是不是他。”
  “哦!”这句话倒是引起了崇祯的兴致,他立刻下令小太监取来档案查询,在得到确定的答复后,崇祯笑道:“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吕先生去了宁夏,还留了一支兵守朝邑,想不到竟然这里派上了用场。依寡人看,这次吕先生也得记上一功!”
  “皇爷圣明!”王承恩笑道:“不过依老奴看,有功的不仅是吕先生一个!”
  “哦?还有谁?”
  “刘成刘总兵!”王承恩笑道:“皇爷,若是老奴没有记错的话,吕先生两次大胜掌兵的都是这位刘成将军,这杜如虎先前也是他手下的将佐!”
  “还有这等事?”崇祯又惊又喜的看了看小太监找来的档案,果然在上面都找到了刘成的名字:“好,好!吕先生识拔猛将于行伍,果然是大才!只可惜宁夏那边事务繁多,离不得他,不然寡人定然要调他入京,早晚请益!”
  “皇爷,吕先生一时间见不着,可刘总兵可不难,他升任宁夏总兵,应该再过个把月就要来京陛辞的!”
  “好,好!到时候王大伴一定要提醒寡人一句,我倒要看看这位擒杀二单于的虎将生得什么模样!“在崇祯的声音里充满了向往。
  1632年12月,马尼拉城圣地亚哥堡。
  高筒军靴靴底的钢片敲击着走廊的石板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唐。席尔瓦少校一边解开自己的披风,一边走进击剑厅里,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但十分结实,常年不间断的运动与战争生活将他的身体里的每一寸脂肪都压榨干净,只剩下骨头、肌腱与发达的肌肉,那张典型卡斯蒂利亚贵族的脸被东南亚的烈日晒得黝黑,高高突起的颧骨,宽阔的额头,鹰钩鼻,坚硬的下巴,一双深凹的眼睛里透出愤怒与痛苦的光。
  “桑多!你马上让卫兵把那个土著酋长带到这里来,还有,要带上他的武器。”席尔瓦将披风丢给旁边一名十五六岁左右侍童:“我要与他决斗!”
  “可是少校先生!”桑多一边将披风挂上门旁的衣架,一边惊讶的问道:“我听说那个土著酋长很厉害,在被俘前他杀死了六名士兵,卡西利亚斯先生也死在他手上!”
  “桑多!”席尔瓦一边解下腰间的长剑,一边用温和而又坚定的声音对侍童说:“凡有血气的尽都如草,他的美荣都像草上的花,草必枯干,花必凋谢,惟有主的道是永存的!我们信主之人,必能战胜这些魔鬼的信徒!”
  “是,席尔瓦先生!”桑多恭敬的低下头,快步走了出去,席尔瓦转身走到十字架面前,双膝跪下,垂首祈祷道:“万军之主,请让您的仆人的胸中充满勇气与力量,战胜异教徒的勇士,为我的朋友报仇,阿门!”
  过了好一会儿,走廊外传来一阵叮当声,席尔瓦从地上站了起来,只见桑多带着两个卫兵压着一个身形魁梧的土著汉子进得厅来,那土著汉子手上与脚上都套着沉重的镣铐,赤裸的上半身上都是伤痕,凌乱的头发披散在肩膀上,双颊布满刺青,一双环眼凝视着席尔瓦。
  “把他的镣铐解开!”席尔瓦对卫兵下令道。
  “少校先生,这是个极其危险的家伙——”卫兵刚想反驳,席尔瓦就做了个不容抗拒的手势:“一切后果都由我负责,我命令你们把他的镣铐解开!”
  
第七十一章
复仇
  卫兵们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服从整个马尼拉、也许是整个东南亚最英勇、或者说最疯狂的西班牙军官的命令。当他们解开镣铐的时候,席尔瓦傲慢的用塔加洛语(当地土著语言)对那个酋长说:“野蛮人,我最好的朋友卡西利亚斯被你杀了,无论是作为一名贵族还是作为一名战友,我都义务为他向你复仇。不过作为一名基督徒和卡斯蒂利亚贵族,我不会剥夺你自卫的权利,向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下手,哪怕你是一头不信基督的狗,你可以选择这屋子里的任何一种武器与我交战!”
  酋长沉默了一会,用夹杂着塔加洛语词汇的西班牙语回答道:“我信仰我的父辈信仰的神灵,正如你信仰你的父辈信仰的神灵一样。至于你说的基督徒不会向手无寸铁的人下手,那些死于你们西班牙人刀剑之下的妇女和儿童是怎么回事呢?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你给我重新拿起武器的机会,没有人能够永生不死,但勇士的灵魂将升上天堂,与祖先们一起痛饮美酒!”
  席尔瓦冷哼了一声,用夹杂着仇恨与钦佩的目光看了看眼前的敌人,拿起放在祭坛旁的武器,他的右手手持一柄佩剑,桃型的护手将他的右手保护的很好,狭长的钢制剑刃泛出蓝光,骨质的剑柄上用优质的小牛皮包裹,干燥而又吸汗,他的左手拿着一柄带着碗状护手的匕首,这种长短剑的搭配在当时的西班牙武士中很常见,看上去两柄剑有些单薄,但这是一种假象,锁帷子与皮甲在它们的剑锋下比厚纸板强的有限,即使是板甲,也可以从缝隙刺入,在一个熟练的剑士手中,这将是极为致命的武器。
  酋长看了看席尔瓦,一步一拖的走到武器架旁,拿起武器架上的一柄弯曲如蛇的长剑,在手中舞动了两下,仿佛在熟悉武器的特性。席尔瓦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突然那酋长抬头对席尔瓦笑了笑,手腕轻轻一抖,一旁的侍童眼前仿佛闪过一道剑光,片刻之后他身旁墙上灯台的一根蜡烛突然断成两截,屋内顿时暗了下来。那酋长看了席尔瓦一眼,目光所带的含义很清楚:“你还要与我交手吗?”
  “席尔瓦先生!”侍卫桑多尖叫道,方才近在咫尺的蜡烛被斩断,可他丝毫都没有感觉,如果那酋长瞄准的目标不是蜡烛而是自己的脖子,恐怕直到脑袋落地他才会察觉,一想到这,他就觉得自己大腿内侧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席尔瓦没有理会,只是将双手的武器轻击了一下,微微下蹲,向对手做了个开始的手势。那酋长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上前一步,席尔瓦向后退了一步,酋长又上前一步,席尔瓦又向后退了一步,两人之间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绳索。酋长又向前迈开一步,正当他前脚将落未落的时候,席尔瓦大喝一声,整个人宛如一头灵猫,闪电般一剑向对手的大腿刺去。原来这席尔瓦不但剑术过人,而且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无比,方才已经看出对手步伐有些问题,可能是腿脚有伤,所以他并没有像通常那样攻击对手的胸腹与头部,而是向大腿下手,对方腿脚有伤,无论是避让还是俯身保护下三路都很困难,只要让席尔瓦借机近了身,就凭他左手的匕首,定然能取对方的性命。
  可是那酋长并未如席尔瓦预料的避让或者拔刀抵挡,只是站在那儿不动,倒像是被动挨打一般。席尔瓦的心头突然有种危险的感觉,下意识的将左手的碗状护手的匕首向斜上方一挡,几乎是同时,他听到一声响,左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他赶忙顺着势头向右一滚,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左手已经虎口崩裂,那柄匕首的碗状护手上深深的一条刀痕,原来方才对手向自己脖子斩了一刀,若非自己福至心灵的伸手一挡,只怕自己现在身首异处了。桑多见状,赶忙对一个卫兵低声说了几句,那卫兵点了点头,快步向外跑去。
  那酋长一招得利,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提着那柄蛇形长剑,冷冷的看着席尔瓦。席尔瓦咬了咬牙,爬了起来。接下来他出手就谨慎多了,那酋长虽然腿脚移动不方便,但那柄蛇形怪剑倒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不但出手毫无声息,而且轨迹难以琢磨,时常剑到临头都没有知觉,若非对方脚上有伤移动不方便,只怕席尔瓦早就着了道儿,到了此时他终于明白好友卡西利亚斯剑术过人,为何也死在他手上,他虽然复仇之念越炽,可也不禁对眼前的对手生出一股钦佩之意。
  一旁观战的侍童桑多眼见得形势越发对席尔瓦不利,而前去搬救兵的那个哨兵却迟迟未归,心中越发焦急,他拔出腰间的匕首,朝身旁的另外一名卫兵使了个眼色,那卫兵会意的点了点头,提起长戟突然从背后向那酋长刺去。那酋长好似背上生了一双眼睛,侧转身子已经避开了长戟,将其夹在腋下,顺势右臂一伸,手中剑柄末端配重的灌铅圆球就狠狠的砸在了对手脸上,那卫兵闷哼一声便昏死过去,侍童桑多刚想动手,就看到那卫兵惨状,吓得尖叫了一声,向后退了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桑多正惊骇间,突然看到那酋长黝黑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接着便看到半截剑锋透胸而出,那酋长伸手捂住自己的伤处,膝盖一软,翻身倒地。原来那哨兵从背后突袭时,席尔瓦也正好朝对手胸口刺了一剑,那酋长拨开这一剑顺手结果了背后安袭的卫兵,却没想到席尔瓦这一刺却只是半招,前面的长剑不过是诱招,接下来的左手匕首才是杀手,正好刺了个透心凉。
  桑多欢呼了一声,上前讨好的从地上的酋长身上拔出匕首,双手献给席尔瓦,刚想说两句祝贺的话,却看到对方脸色铁青,显然是怒到了极点,祝贺的话到了嘴边又眼回去了。
  席尔瓦走到酋长身旁,鲜血正从对手捂住伤口的指缝中涌出,本来黝黑的脸庞正在迅速变得苍白,显然,死神的双翼正在盖住这个男人的双眼。终于,他叹了口气,蹲下身体,伸手握住对方的右手,低声道:“向伟大的主忏悔吧,不然你的灵魂会落入地狱的!”
  “不!”酋长艰难的摇了摇头,但语气十分坚定,他的眼睛看着席尔瓦身后的天空,脸上泛起一丝笑意,从席尔瓦手中抽出右手向前探去,仿佛那儿有什么东西正在看着他:“祖先的英灵呀,你们来迎接我了吗?“突然,一股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身体抽搐了两下,眼睛里失去了神采。
  “该死的异教徒,愿你落入火狱之中,别西卜(基督教中魔王的称号)撕裂你的肉体,让你的痛苦永无止境!“桑多指着地上的尸体,恶毒的诅咒着!”
  “闭嘴!”席尔瓦愤怒的打断了侍童的诅咒,他恶狠狠的盯着对方,正想说些什么,门外的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一个卫兵出现在门口。他看了看屋内的情况,叹了口气道:“看来我还是来晚了,席尔瓦少校,总督大人让您去见他,马上!”
  胡安。德萨尔塞多总督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脚下帕西河,这条河流就好像一条缎带,环绕着小半个马尼拉城,这座星状的巨大城堡就是西班牙帝国在东南亚总督区的心脏。每天傍晚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这个在白山之战(1621年蒂利伯爵指挥天主教联军击败了信仰新教的波西米亚国王)失去了一条腿的老兵就喜欢静静的站在那儿,看着帕西河和即将落入地平线的太阳,回忆着自己的青年时代。
  砰砰!几下沉重的敲门声将年迈的总督从回忆中惊醒了过来,他转过身来,满是伤痕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伤感的神情,但当他一瘸一拐的回到厚重的红木桌后坐下,整个人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威严。
  “请进!”
  唐。席尔瓦从推门进来,他向总督行了一个军礼:“阁下,您找我来?”
  “是的!“总督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并不大,但里面蕴含的力量却让人不得不低头:“是谁允许你杀掉摩洛人酋长的?”
  “阁下,我的好友卡西利亚斯上尉死于他手,他对于我来说就如同一奶同胞的兄弟,作为一名卡斯蒂利亚贵族,我有义务为他报仇!”
  “可你还是一个军人,西班牙王国的军人!”总督的声调陡然提高了:“军人应该服从命令,为王国的利益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这个酋长是个非常有价值的俘虏,而你居然杀了他!“总督从那张硕大的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紧盯着席尔瓦的双眼问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置你?”
  “我愿意为我所做的一切承担责任!”席尔瓦昂起头,大声答道。
  “一切承担责任?”总督冷笑了一声:“唐。席尔瓦先生,恐怕你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帝国在这儿有许多许多敌人:荷兰人、摩洛人、其他土著、暹罗人、阮朝人,而帝国的资源却很有限。少校,你是个真正的勇士,但仅凭勇气还远远不够,我们还需要耐心、坚韧和智慧!”
  “明白,总督大人!”
  “不,席尔瓦,你什么都不明白!”此时总督已经回到了书桌背后,他从桌上的一本《圣经》中抽出一份文件递给对方:“唐。席尔瓦少校,你看看这个!”
  席尔瓦少校接过那份文件,很快,很快他的额头就紧皱了起来,两条眉毛拧结到了一起,鼻孔喘着粗气,扶在剑柄上的左手捏的铜质护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那些叛贼,臭气哄哄的荷兰佬,竟然和异教徒联合起来进攻天主教的国王!火狱在等着他们!”
  “是的,不过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在奥斯曼人的军队里就有法国的工程师,他们帮助异教徒制造大炮和修建要塞,用来和基督徒作战!”总督从席尔瓦少校手里接过那张份文件:“在最终审判的时候这些人要自己去面对上帝,现在我们必须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当然,总督请您下命令吧!“席尔瓦挺起了胸脯。
  原来当西班牙人十六世纪抵达菲律宾之前,在当地已经有相当一部分土著人接受了伊斯兰教的信仰和文化,连马尼拉的原址就是一个伊斯兰教村落,被西班牙人强占而来。由于西班牙人称穆斯林为摩尔人,因此将当地主要信仰伊斯兰教的土著民族称为摩洛人,比起还处于原始部落阶段的其他原住民来说,已经进入奴隶制国家阶段的摩洛人的力量要强得多,是西班牙在菲律宾殖民地的极大威胁。因此,西班牙在菲律宾的三百年殖民史同时也是信仰天主教的西班牙人和信仰伊斯兰教的摩洛人的三百年战争史。而马尼拉的西班牙人还有一个更加危险的敌人,那就是总部位于爪哇岛巴达威亚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根据那份情报,荷兰东印度公司已经与摩洛人中最强大苏莱曼苏丹签订了同盟条约,出售给对方大量的武器,并许诺当他们与西班牙人开战时提供海军援助。与异教徒联合进攻同为基督徒的西班牙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行为显然是不符合当时流行的道德观。
  德萨尔塞多总督并没有立即下令,而是将那份文件在手中把玩,饶有兴味的看着上面的文字。几分钟后席尔瓦少校终于忍耐不住:“请下令吧,我一定会把这些异教徒钉死在十字架上,让他们在火狱里忏悔自己的罪过。”
  “少校,你知道这份情报的来源吗?”德萨尔塞多总督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反问道。
  “是某位虔诚基督徒出于对这种渎神行为的义愤?”
  “不,不是基督徒!是一个大明商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姓周的大明商人!“总督冷笑着将文件丢回了桌子上:“这位大明商人的主人就是尼古拉。一官,你应该知道这个人吧!”
  
第七十二章
两浙
  “是他?“对于当时航行于南中国海的人来说,郑芝龙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这个出身福建南安的少年,在24岁为福建巡抚熊文灿招安时,已经是中国东南沿海的第一大海商和海盗,他企图垄断中国与日本、中国与南洋的贸易,这与以垄断东方海上贸易为己任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产生了尖锐的矛盾,双方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像这样的人物席尔瓦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嗯,这个情报可不便宜!“德萨尔塞多总督冷笑了一声:“三个月内交给他一百名受过良好训练,装备齐全的步兵,此外还有一条准备齐全的加利恩帆船,由一个精通军事的绅士率领为他服务三年,而他则提供优厚的薪饷,战死者有十二个月的薪水作为抚恤!看来这位尼古拉公爵也有不少麻烦呀!”
  “席尔瓦少校!”德萨尔塞多总督突然提高了嗓门:“我并不清楚这位实力雄厚的尼古拉公爵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不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任何能够伤害到荷兰人的行为都是天主嘉许的。这个尼古拉对福摩萨岛(即台湾)有野心,而荷兰人在那儿有两个据点。你知道我需要更多的军队来守卫马尼拉。我已经下令治安官把所有能找到的流浪汉都抓起来,你还有权赦免监狱里的所有罪犯,此外我还给你二十个老兵作为士官,三个月后我需要看到一切都准备停当,你知道了吗?”
  “是,阁下!为上帝和国王服务!”
  浙江、杭州,两浙巡盐御史府。
  上午巳牌时分,暖暖的春日照在房檐上,几只刚刚归来的燕子正在房檐忙碌的筑着自己的巢穴,不远处一株桃树花开的已经快要败了,树枝上长满了绿叶,只有四五朵还勉强的开着,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花瓣,像是给地上铺了一层粉红色的毯子。府邸的后花园外便是西湖,湖面上传来一阵阵小贩叫卖水果吃食的声音,这些小贩的叫卖声也带着几分杭州人所特有的慵懒劲头,简直让人无法相信与此同时,大明的西北与东北正在同时进行着两场残酷的战争。
  赵有财喝了一口碗里的茶水,已经加了十几道水的味道已经寡淡的和白水没有区别了,从一大早等到现在,空荡荡的肠胃被茶水一冲,饥火更是直冲脑门,他再也忍耐不住,将茶碗往旁边的茶几上一顿,向一旁的给他加水的丫鬟问道:“小娘子,敢问一句还要等多久?”
  “哎呀呀,侬怎的这么性急,奴家不是刚刚说过了,老爷昨夜与知府大人饮宴,多饮了几杯,只怕是要起的迟了些,且耐心些,耐心些!”那丫鬟是江南女儿家,又是十三四岁的好年纪,正是如水一般的后生,吴音侬语听起来更是入耳便醉人三分,只可惜赵有财早已心急如焚,他得了刘成的号令后,就带着吕伯奇给他开的这份拜帖,带着随行人马一路往杭州来,只想着早早的拜会过了这位两浙巡盐御史大人,再赶去祁门茶市,说不定还能赶上今年的春茶的尾巴。他到了杭州后,便立即投了拜帖上门,却不想遇到这样一番光景,自己从一大早坐到快中午了,那位御史大人还在高卧床上,他在刘成手下干的久了,早已习惯了随到随见的作风,一下子碰到这等慵懒的作风,还真有些适应不了。
  赵有财又等了一会儿,只见得堂下的檐影越来越短,筑巢的燕子的渣渣声越来越大,心头的火气也越来越高。他暗想也不知道这位御史老爷啥时候才起来,干脆自己先回去填填肚皮,然后逛逛杭州的茶市,心里有个底,然后见过这位大人就可以直接去祁门了,省下一日便是一日。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正准备告退,从里边走出一个身着宝蓝色小袖的婢女来,她向赵有财福了一福,道:“赵先生,我家老爷已经醒了,他看了您的拜帖,请您马上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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