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13部分在线阅读
当李鸿基走出院子时,他的战马已经准备好了,另外五十个骑兵正在忙乱的给战马上鞍,他看了看天,月色很好。他转过身来,:“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带着兄弟们先退,别管其他人,明白了吗?”
“嗯!“李过的眼圈红了,有些哽咽的答道:“叔你放心,老营里有我!”
李鸿基没有说话,拍了拍侄儿的肩膀,他转过身来,此时那五十个骑兵都装束的差不多了,他跳上战马,大声喊道:“上马,跟我来!”
由于曾经当过驿卒的关系,李鸿基对于这一带的道路十分熟悉,在他的引领下,很快这一小队骑兵就赶到了老鸹岩,战场上残火还没有熄灭,月光下随处可见凌乱的马蹄和血迹,李鸿基跳下战马,四处查看了一会,重新跳上战马,打马向南疾驰而去。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李鸿基看到了大约两三里外有许多火光,他明白这应该是官军的营火,他举起右手,身后的骑兵们也停了下来,一个骑士凑近了问道:“近了吗?”
“嗯!“李鸿基点了点头,跳下战马从背囊里取出几个布包裹上马蹄,其他的骑兵也纷纷模仿首领的做法,片刻后这一小队骑兵便继续他们的行程。
当李鸿基走到相距明军前营大约半里多距离的时候,发现在营盘与他之间隔着一条小河,这小河并不宽,大约只有六七丈,但这条小河让他的计划完全落空了——就算明军的岗哨全都躲在背风的地方,也不可能听不见几十个骑兵过河时的动静。
“鸿基哥,已经寅时了,过河肯定会吵醒官兵的,咱们撤吧!”方才那汉子凑上前低声说。
“不,我有办法,鹞子你去探探河水哪段可以渡河!”李鸿基用马鞭指了指河水
说话那汉子姓高名杰,与李鸿基都是米脂人,绰号翻天鹞,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情愿的神色,但还是跳下河水,在河边折了一根树枝,脱下靴子,卷起裤腿踏入河中,一边走一边用树枝插入河里试探深浅,过了一会儿,他跑了回来,指着一段河面道:“那边最深也就到我半截大腿,河底也是硬的!”
“好!”李鸿基转过身对身后的骑兵们低声道:“待会我一动手,你们就动手,先放火,后杀人,听到我吹号角,就撤,在这儿集合!”
“是!”
确认手下都明白了自己的命令,李鸿基踢了两下马肚子,向河边跑去。坚硬的马蹄踏碎了河面上凝结的薄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穿的很远,李鸿基刚刚过了河中心,河岸上的壁垒上就一阵火光闪动,紧接着一个粗哑的声音传过来:“什么人?
“俺是大明延绥镇百户刘士德,奉王参将之命去西安,有紧急军情!“李鸿基一边继续向前一边大声喊道:“后面的都是俺的手下,你们是——?”
“王参将?哪个王参将?“壁垒上的明军问道。
“就是留守延安城的王奉世王参将!”
“我看你们几个打扮不像是官兵,倒像是贼!“这时李鸿基已经登上河岸,距离营门不过十几米远,借助火光望楼上的守门把总冷笑道,他身后的弓箭手也纷纷张弓,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
“废话!“李鸿基破口骂道:“城外漫山遍野都是流贼,傻子才穿成官兵模样呢。老子有紧急军情要传,快开门,耽搁了军情你们担当得起?“李鸿基身后的骑兵们也大声鼓噪起来,有的人甚至拉满了弓对准望楼上的把总,做出欲射的样子。
“好,好!你们莫急,开门,开门!”那看门把总见几张弓对准了自己,也有些情虚,又看到李鸿基背后的骑兵虽然服色混乱,但马匹依稀都是军马,李鸿基的职位又在自己之上,害怕对方见了上官后告自己的黑状,赶忙下令手下打开营门。
马上的李鸿基见营门大开,方才松了口气,他刚才也是硬撑着,若是碰到个强项的,他也只能作罢。他回头向手下们做了个向前的手势,便打马向营门行去。
“这位兄弟,俺这也是职责所限,待会在将主面前可要担待呀!”守门把总一边从望楼上下来,一边对马背上的李鸿基说道。
“好说,好说,俺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李鸿基装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伸出右手向还在半截梯子把总伸去,那把总有些糊涂的看着对方的手,却不想李鸿基一探手就抓住他的胳膊,一用力便将他从半截梯子上撤了下来,狠狠的摔在地上,还没等这班总从坐起身来,李鸿基猛地一提缰绳,胯下战马的前蹄就踏在他的胸口上,一声凄厉的惨叫撕裂了夜空。
“杀!”李鸿基弯弓射倒了一个正呆若木鸡的看着自己的哨兵,弯腰捡起一支火把,向最近的一个帐篷投去,身后的骑兵们也仿效着首领的行为,很快火光就在营寨里蔓延开来了。
帐篷里,火盆里的木炭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块白色的灰烬,散发出一点点余温。在火盆的旁边,刘成睡得很沉,面带微笑,一条涎水从嘴角里流了出来。
“大人,大人!”帐篷突然被掀开了,杜如虎冲了进来,一脚将火盆踢翻,但他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一把将刘成扯了起来:“快醒醒,快醒醒!”
“啥事呀?“刘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还没有完全脱离梦乡。杜如虎情急之下拿起旁边一个水壶浇到刘成头上,立即将他冻的一个激灵。
“贼人偷营了!”
“什么!”
拜冷水所赐,刘成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他赶忙穿上鞋子,将羊皮袍子往身上一套,就冲出了帐外。只见南面已经是一片火光,火光映得夜空一阵阵发红,喊杀声和惨叫声一阵阵传来,一副末日即将来临的惨状。
“怎么办?“刘成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看了看左右,只见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片惨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还没有人逃跑,不过那可能是因为他们此时也不知道应该往哪儿跑。
“大人,听声音贼人不多,只要咱们守住就行了!”杜如虎大声喊道。
“对,对,要守住!”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刘成打了一个哆嗦,脑子也清醒过来了:“每个人都到自己的大车边上去,快把大车用铁链子串起来,把贼人们挡在外面!”
刘成的喊声仿佛给混乱的士兵们打了一针强心剂,要这些菜鸟们去上阵杀敌有些强人所难,但让他们躲在大车后面自保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怎么看这样也更安全。在队头和果长的拳脚和棍棒的催促下,士兵们将挡板拉了起来,弓弩手和火器手也爬上了大车,拿着盾牌的士兵们蹲在铁链后面,在他们身后的是拿着长枪、铁棍、斧子或者连枷的白兵们。看到一切准备停当后,刘成总算是松了口气。
对于李鸿基来说,突袭的效果比他预想的最好情况还要好得多,仅凭他这五十骑兵,就已经冲破了两处明军的营盘,至少有一千名明军士兵被击溃,看着一群群敌人狼狈不堪的在火光中抱头鼠窜,李鸿基的胸中涌动着一股无法抑制的热流,鼓动着他继续向前冲击。
“鸿基哥!俺问过了,过了那个小山凹,前面就是官军的粮仓!”高杰气喘吁吁的对李鸿基说,手里还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他那张英武的脸上满是对胜利的渴望:“咱们杀过去了,只要烧了官军的粮仓,官兵就不战自败了。咱们就五十骑就打败了三边总督,在十七家头领里还不是拔了头一份!”
“嗯!”李鸿基回头点了一下人头,笑道:“还有三十来人,也差不多够了,大伙先散开了,”说到这里,他做了个赶羊的手势,口里打了个唿哨,身后的那些骑兵哄笑了起来,李鸿基对高杰道:“鹞子,你带左边,我带右边,拢过去,用溃兵冲一次咱们再冲!”
“哎,鸿基哥你放心,俺明白!”高杰应了一声,打了个唿哨就打马向左边去了,三十多个骑兵散开来成了一条稀疏的横列,大声吆喝着向前赶去,那些手无寸铁,光着脚的溃兵本能的向反方向逃去,无意之间他们逃跑的方向就指向了刘成所在的那个小营盘。
“大人,溃兵好像朝我们这边来了!”杜如虎低声道。
“那要不要放开铁链让他们进来?”刘成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那些溃兵的样子有些奇怪。”杜如虎看了看:“恐怕是袭营的贼兵赶过来的,要不然不会都往一个方向跑!”
“贼人们是要用这些溃兵冲咱们营地,咱们蒙古人也经常这么干!“一旁的脱脱不花插口道,他跳上自己的战马:“贼人一定躲在溃兵的后面,队形也肯定散开了,大人,让俺们从侧面杀出去给他们点厉害看看!”
“别急!”刘成转过头对身后的杜固下令道:“把虎蹲炮药子都装好,还有让各车的火器弓弩都准备后,我一下号令就一起发射!”下完命令后刘成对脱脱不花说:“你现在绕出去,听到我这边火器响了就从侧面冲一下,不要恋战,立刻退到圈子里来,知道吗?”
“晓得了,把贼人们引过来是吗?”脱脱不花应了一声,就带着自己的六七个骑兵从侧面出了圈子,消失在黑暗中。刘成转过头来,此时最前面的几个溃兵已经距离车营不过四十米了,刘成提起嗓门大声喊道:“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话音刚落,溃兵却置若罔闻,刘成手臂猛地下劈,喝道:“放!”
随着一声巨响,虎蹲炮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推了一把,猛地向后跳了一下,数十枚大小不一的铅弹沿着一个无形的扇面喷射出来,人群中立即发出一片惨叫声,倒了一片,随即车营上也闪现出一排火光,弓弩、鸟枪、三眼铳都点放了,溃兵被突然而来的袭击给打蒙了,绝大多数人哭喊着掉头了。首先感谢打赏的书友墨镜与手套,你的龙套可能要比较后面,因为已经最近的章节已经写完了。还有,如果可能的话帮我做做广告,虽然是买断的书,但成绩太难看也不好。
第二十二章
新恨
“得,这会遇到个狠角色了,连自己人都打!”高杰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切,好像在看一幕活剧,他回过头:“兄弟们,把那些溃兵再赶回去,也去去那营盘的火!”
袭击者们嘻嘻哈哈的应了一声,先前前的那种沉重的气氛早已荡然无存了,骑兵们用粗野而又轻松的戏谑嘲弄着那些被友军射杀的敌人们,在他们看来胜利已经到手的东西了,剩下的不过是花点力气收拾残局了。
这时,随着几声嗖嗖响,几个骑兵从马背上跌落下来,高杰有些迟疑的转过头来,只见几个黑乎乎的骑影朝自己冲过来,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挡,就觉得头上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就昏死过去。
脱脱不花勒住缰绳,发现四周空无一人,自己应该是在刚才那场混战中与手下跑散了,这时他才觉得小腹一阵胀痛,他赶忙跳下战马拴好,走到草丛旁解开裤带方便起来,正拉的畅快,突然听到草丛里传来重物的坠地声。脱脱不花赶忙抓几把杂草擦了擦屁股,就拔刀向重物坠地处潜行而去,走了十几步便看到一人躺在地上,一旁的战马正低头舔舐主人的脸颊,借助月光看过去依稀便是不久前被自己一骨朵打伤的那个流贼头目。
“嘿嘿,果然是命里该有的跑不掉!“脱脱不花大喜,解下腰带将昏迷的高杰五马攒蹄绑了,丢上自己的坐骑,又跳上高杰的战马向车营的方向行去。
在战场的另外一端,李鸿基皱着眉头听着刚刚跑到这边的手下的报告。
“也不知道哪来的一队人,从斜刺里冲过来,一下子就砍翻了我们不少人,然后就没影了!”
“鹞子呢?”没有看到高杰的身影,李鸿基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鹞子哥,俺,俺也没看见,应该是给冲散了吧!”说话人有些紧张,开始结巴起来了。
“鹞子哥挂花了,俺亲眼看见他头上挨了一下,应该是打昏了”另外一个人答道。
“那你也不过去帮他下?”李鸿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起来。
“当时乱的很,天又黑,一眨眼的功夫鹞子哥就没影了!”
“那鹞子落马没有?”
“没有,俺看的清楚鹞子哥抱着马脖子!“那人犹豫了下:“要不俺们现在回去找找?”
“找个屁,鬼知道跑哪儿去了,黑布隆冬的去哪儿找?“李鸿基骂了两声,喝道:“走,官军的骑兵都出来了,再不走谁也走不了了!”
车营里,刘成瞪大双眼,等待着黑暗中的敌人发起新的攻击,但过了好长时间,预料中的敌人始终没有出现。这时夜空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刘成向一旁的杜如虎投以探询的目光。杜如虎捋了下颔下的胡须:“这是牛角号的声音,塞上的边民时常用这个传递讯息,这应该是贼人看到攻不下咱们,召集部众,准备退兵了。”
“好,好,那就好!”刘成这才松了口气,方才其他几辆车的情况他不知道,他这辆车上的兵士可出尽了洋相,有人放铳时只装了药没有装铅子的,还有人射箭却让弓弦割伤了手的,若非对面的溃兵早就是惊弓之鸟,只怕就要露怯。
刘成正犹豫是否让手下放松戒备,黑暗中传来一阵马蹄声,他刚刚放松的神经立刻又紧绷了起来。刘成正要下令手下准备开火,一个声音传来过来,正是脱脱不花那个大嗓门。
“大人,是俺脱脱不花,这次干的真痛快,不但砍翻了好几个,还抓了个活的,还有马,这回可要给俺记个头功了吧!”
“这个骚鞑子!”刘成低声骂了句,猛地打了个喷嚏,他转身跳下大车对杜如虎道:“杜老哥,这儿便交给你吧,我身上还是湿的,被冷风吹得有些不得劲!”
对于杨鹤来说,这天夜里是无比的漫长,自从在梦中被袭营的通报惊醒,他就被恐惧折磨着。作为一个有相当军事经验的指挥官,杨鹤下令各营严守自家营寨,妄动者斩,因为他清楚如果在黑夜里派兵支援最大的可能是一场自相残杀告终。当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立即下令派出侦骑外出打探,并让各营点检损失向他禀告。
但等待着杨鹤的另一个坏消息,一个将佐冲进帅帐,禀告杨鹤指挥前营的参将贺人龙指挥军队包围了标营的一个百户,眼看着一场内斗就要开始了。得知此事的杨鹤赶忙在卫队的保护下赶往事件所在地,当他赶到时双方已经剑拔弩张,眼看一场内战就要爆发了。
“住手,都给本督住手!”杨鹤大声喝道,他从手下抢过尚方宝剑,高举过头顶,大声喝道:“敢擅发一箭者,本督定斩不饶!”
看到代表着三边总督的墨绿色节旗出现,贺人龙知道已经不可能用武力解决问题了,他恨恨的摆了一下手,会意的亲兵将向前的大旗竖直了起来,外围的士兵开始后退。车营内的刘成这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额头上的汗珠如雨般落了下来。
帅帐里,刘成与贺人龙两人各占一边,身为参将的贺人龙得到了一张马扎的优待,他恶狠狠的盯着对面的刘成,仿佛要一口将对方吞下去似的,而刘成则是两眼朝天,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的表情。
“督师大人到!”随着响亮的通传声,贺人龙与刘成两人仿佛触电一般站直了身体,面朝杨鹤躬身行礼。不待杨鹤坐稳了,贺人龙便抢上前去告状:“禀告督师,昨夜贼人袭营时,末将领兵与贼人苦战时,背后却遭到刘成的袭击,因而为贼人所拜,这刘成定然是贼人的死间,还请督师大人将其千刀万剐,以祭战死的将士!”
杨鹤的脸色很难看,他想贺人龙点了点头,转向刘成问道:“刘百户,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禀告督师!”刘成满脸的无奈:“小人昨夜遭到敌袭时守紧营盘,好不容易熬到天明贺大人却气势汹汹的前来问罪,小人实在是莫名其妙,还请督师明察!”
“刘成你倒是好口舌!“贺人龙冷笑了一声:“俺手下将士被你炮打箭射,死伤了数十条人,莫非还能被你一推了之?来人!“贺人龙对身后喊道:“将尸体抬上来!”不一会儿士兵就抬了七八具尸体上来,贺人龙向杨鹤拱了拱手:“督师大人,昨夜夜袭的贼人并无火器,俺这些将士可是都死于火器的。”
“刘百户,你还有什么话说吗?“杨鹤的目光转向刘成。刘成苦笑了一声:“督师您知道我手下都是新募的军士,不堪驱使。昨天夜里那种状况,小人只能令手下用铁链将车辆连接起来,让将士们将弓弩火器摆在大车上,若是有人靠近便铳箭齐发,将其击退,哪里又分得清谁是贼人,谁是友军?再说在夜里,就算是友军冲进营来,那是上下离散,又和贼人有什么区别?小人背后便是三军辎重,万一有失可是担待不起的!”
贺人龙冷笑了一声,正要说话,刘成却继续说道:“贺大人说小人从背后袭击,导致前营挫败,可是小人生俘一名贼人,据他所说昨天夜里他们是用伪装成延安城派回的军使,骗开了营门,那些被我射杀的将士乃是被他们驱赶来冲击我们营垒的。”
“满口胡言!“贺人龙一听就急了,他赶忙转向杨鹤躬身道:“督师大人,也不知这厮从哪儿找来一个无赖来诬陷末将,还请交给末将,片刻便能让其说出实情来!”
“督师!就算那人是小人找来的无赖!“刘成走到那几具尸体旁,指着这些尸体说:“若是按照贺大人所言,这些人是在与贼人苦战时被我射杀,那他们就算来不及穿盔甲,难道也没穿鞋子?就算他们连鞋子都没穿,难道也裤子也不穿?莫非贺将军麾下的兵士习惯光着屁股与贼人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