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游(精校)第14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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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藏身于普通人群之中,就是想借修行界的规矩来掩护自己。我不可能在闹市亮出青冥镜与他斗法。这个付接,既犯尽戒律作恶多端,到头来他感到害怕时,又利用修行人的戒律来保护自己。这种人可恨,可怜,可杀,不可留!
  虽然走的比以前慢了,但速度仍是相当快的。付接偶尔坐公交车,我在田野中神行,一前一后从贺兰山折转南下,两天内到达了陕西省会西安市。
  ……
  四郊秦汉国,八水帝王都。阊阖雄里閈,城阙壮规模。贯渭称天邑,含岐实奥区。金门披玉馆,因此识皇图。——这是唐中宗李显的诗句,赞美了古长安的雄伟壮丽。十六朝古都气象犹存,又更添了现代的繁华喧闹。高耸的青砖古城墙下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我自小一直生活在芜城,那是一座风景灵秀的江南古城,论历史虽然不短,但显然不能与西安相提并论,尤其是规模。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到过这么大的城市,一进西安也是眼花缭乱,很多东西都觉得新鲜。但很快就发现了一点不对,街上的有人看见我就像看见了什么厌恶的东西,远远的就闪开了。我有那么讨人嫌吗?
  路过一家商店的橱窗我自己也笑了。橱窗反光中的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是个标准的叫花子形像,比我第一次见到于苍梧的样子还要破烂。我都认不出我自己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笑吗?我想起了于苍梧。我兜里的海天谷掌门令牌就是要交给于苍梧的。想想我现在的身份,正是暂摄海天谷掌门之位,结果搞的跟于苍梧一样了。看来我得注意点,否则弄不好会让收容所给收进去了。我这么想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身上没带钱,连证件都没有!
  如果在山野中倒没什么,可是一进入西安这样的大城市就太显眼了。付接的倒霉像比我好不了多少,但他一到西安就有了落脚的地方。在两条七弯八扭老街巷的交叉口,有一栋与成片民居相连的三层小楼,挂着外地某机构驻陕西办事处的牌子。付接一到西安就进了这个地方,再也没有出来。情急之下他也不怕暴露自己的秘密据点了。
  付接又犯了一个错误,他现在的身份是国家安全部门秘密的通缉重犯,不应该这么不小心将重要的据点暴露给官方的人。他和我交过手,大概也没想到我这种“高手”会是政府机构的特别行动人员,以为我和谭三玄一样是出手卫道的修行高人。可我偏偏也是半个政府的秘勤,我的名字就在他偷走的那份名单上,不过我没告诉他。
  现在只要我打个长途电话,相信不久就会有武装人员包围疏散这个地区。但我没有这么做,因为这样太危险了!不是我有危险,而是附近无辜的居民百姓有危险。这一片地区建筑比较老旧也不高大,可人烟密集繁华,可以算是当时西安古城的一个特色。那栋小楼周围建筑与道路分布复杂,恰恰又是附近的制高点,发生冲突很难控制。顽抗、逃跑、挟持人质都有条件,再有几个训练有素的狙击手那么强攻的武警会死伤惨重——付接手下可能有这种力量。
  城市中不能展开军队或用炮击、炸弹,如果真动了这些造成的生命财产损失可不使一点半点,那我石野的罪过可就大了。再说情况一乱,付接可不是好对付的,普通武警甚至一般的修行弟子很难制服这个人。我的首要目标就是付接,不想节外生枝,其他的以后再说。付接半天不出来,我用了一个最原始的无赖办法——堵门!
  我就在街口对面的人行道旁坐了下来,抱着胳膊背靠一棵大树闭目养神。我的举止在付接看来过于张扬了,他一定在疑惑我为什么如此有恃无恐?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既然闹市不可公然斗法,让他心神不定也好,早点离开这个地方我也有机会。我本来就象个叫花子,在路边这么一坐还真成了个要饭的。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往我身前扔钢蹦和零钱的,一下午我总共赚了五块三毛。
  当然也有心术不正的“好心人”。我一直将青冥镜大模大样的放在腿上,在别人看来就是一面破旧的古铜镜,但付接如果在远处偷窥一定知道这是什么。我感觉他害怕青冥镜,所以我故意亮了出来。有一位五十多岁,戴眼镜穿羊绒大衣,看上去很有学者风度的男子在我身边停下脚步。他问我破铜镜在哪拣的,卖不卖?
  闲得无聊我也逗逗他,问他开价多少?他开价五十。五十块当然太少了,我摇头不答应。后来他缠着我不断加价,一直涨到了八百,还说是看我这个要饭的可怜才特意多给了这么多钱,其实我这面镜子顶天只值二百云云。青冥镜只值二百块我一头撞死算了,闭上眼睛不再理他,也不听他继续说什么,这人叹着气恋恋不舍的走了。靠!他走的时候居然一毛钱也没丢给我,不是可怜我这个要饭的吗?
  这人走了之后不久来了几个贼眉鼠眼的闲杂人等,硬说他们也是叫化子,这一片是他们的地盘。我在这里乞讨冲了他们的场子,要意思意思才行。我不想和这种人生什么事端,把刚刚别人丢的零钱都给了他们。可他们不象是来要零钱的,说着说着就要抢我的青冥镜。我没管他们也没动手反抗,任由几只手一起抓走了青冥镜。
  紧接着就见几个人捂着手惨叫,青冥镜也掉到了地上。另一个刚才没抓着的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傻乎乎的伸手又把镜子拣了起来,然后也是一声怪叫脱手扔掉镜子。镜子落地滚了几圈,在我身前一跳,又安安稳稳的躺在我的腿上。那几个家伙不凶了,象见鬼一样鼠蹿而去。我御器之时发真火之力,青冥镜外层的虚空在一瞬间可以变得比烙铁还烫,普通人冒冒失失用手去抓不烫熟一层皮才怪!
  不知道躲在小楼里的付接有没有在远处看到这一幕,但是路边开风味小吃店的一位大姑娘却从头到尾看见了。这是一家门脸很小的饭店,柜台占去了一角其他地方总共只放下三张小桌。小店只卖几样东西——泡镆、肉夹馍、臊子面,店里只有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子,这样的小店也用不着请更多的伙计。我坐的位置就在这家小店门外,一开始她见我坐在这里皱起了眉头,但是没有说话。
  那个男人走过来要买我的古镜时说的话,女子听的一清二楚。听到开价八百我不卖,她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很好奇的打量了我好几眼。后来几个混混走过来,她的神情很是厌恶,一直退到了小柜台后面。几个混混缠上我,她也在探头探脑往这边看,眼神很有几分为我担忧的意思。等到那几个无赖抱手惨呼而去,她的脸色变了,变的十分好奇,还偷偷笑了。我虽然坐在那里看上去漫不经心,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她的一举一动我都注意到了。
  几个混混走了之后,女子从小店里走了出来。她走到我身前看了我几眼,弱弱的问了一句:“要饭的,你饿吗?……要不要来一碗面?”
  我摆了摆手,意思是我没钱,刚才那点零钱也“上交”了。她却没说话,转身回到小店,时间不大给我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她弯腰把面放到我身前,尽量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吃吧,不要你钱,反正今天的面也做多了。”
  我的辟谷功夫已经相当精深,风君子曾罚我三个月不吃饭也没怎么地,而现在不过一个多星期没吃而已。但这一碗面放在前面,感觉不是饿,而是谗!闻到那香辣的味道我就有了食欲。既然坐在这里像个叫花子,那就没有不要饭的道理,我说了声谢谢端起碗来拔起筷子就吃。这种面我以前没吃过,擀的特别宽,又酸又辣的浓汤味道也特别香。也许是因为一个星期没吃东西了,感觉这一大海碗香辣可口的臊子面味道比解金裹玉丸还要好。
  我三口两口就连汤带面下了肚,吃完了也在感叹难怪——风君子说有吃有喝还辟什么谷?真香啊!我吃的太快了,吃完的时候那女子站在我身前还没有走开。我有点不好意思的站起身来把空碗还给了她。见我这样狼吞虎咽吃了一大碗面,她有点想笑又忍住了:“你真是饿了,我再给你来一碗吧。”
  她转身进店不久果然又给我端来一碗面。既然吃了第一碗,这第二碗我也不客气了,接过来就站在路边又吃了个碗底朝天——真丢人!就是个典型的、饿坏了的叫花子。这一碗吃完后,那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主动又给我端来一碗。这面的口味很重,香辣中带着微酸微麻,真是吃完了还想吃,只要肚子能装下。……当我吃到第四碗的时候,那姑娘看我的眼神又变了——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的溜圆。一个人能吃不值得奇怪,但如果太能吃了也成了一件稀奇事。这种大海碗普通人吃一碗就足够了,我居然吃了四碗,看那意思还没够!
  “你慢点吃,面条还有,你别撑着了!”姑娘终于忍不住小声劝我。
  我放下第四个空碗笑道:“多谢了,不吃了。其实我不是饿,而是你做的面条太好吃了。……我在这里坐了一下午,是不是打扰你做生意了?”
  姑娘微嗔道:“你还知道啊?你就这么坐在我门口谁还愿意进门?眼看就到晚饭点了,我要出来摆桌子,所以才想请你吃碗面——再打发你走!”
  原来这地方的小吃店一到饭点往往把几张桌子都摆到门外,也就是路边的人行道上。看来我确实耽误人家做生意了,赶紧说了声对不起准备换个地方,不能总堵着小吃店门口。那姑娘却叫住了我:“要饭的,你跟我进来,我有东西给你。”
  嗯?给完面还有东西,她怎么对我这个叫花子这么好呢?我摇头道:“面条我已经非常感谢了,别的东西就不敢要了。我换个地方,不耽误你做生意。”
  “要你进来你就进来,你吃了我四碗面条,一句话都不听吗?”那姑娘有点不高兴了,说话中不自觉地语气比较冲。
  中原一带的女子脾气确实不一样,要我进去我就进去吧。这姑娘是个普通人,小吃店里也没什么埋伏,这我早就用神识探察仔细了。跟她进了小小风味店,她从柜台底下拿出了一套男人的衣物扔给我,然后指着后面不大的小厨房道:“你去后面换了。看你身上的衣服破的,肉都露出来了!”
  原来她还要给我衣服,我越发奇怪了。她一直叫我的要饭的,我也逗逗她:“我这一套是叫花子的工作服,如果换掉了还怎么要饭啊?”
  “别骗我了,你根本不是叫花子!”这姑娘倒是口直心快。
  难道我有什么“破绽”吗?我好奇的问她:“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都看你一下午了,叫花子哪有不主动伸手要钱的?你在我门前坐了一下午也没跟我要钱,也没跟路过的要钱。还有,你衣物虽然破,可是脸上手上一点都不脏!……你肯定不是要饭的,有什么事落难了吧?人都有落难的时候,我这开小店的也帮不了你什么,吃饱了再把这套干净衣服拿走,这里还有五十块钱。”
  我没当过专业乞丐,确实不太像。这姑娘是个好心人啊,给吃的给衣服还给我钱。我把衣服接了过来,却没有接她的钱,道谢之后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别忘了我还打扰了你一下午生意。”
  “你不用谢我,我还要谢谢你。能看出来你不是一般人,虽然我不太清楚刚才发生什么事,我也知道你教训了那几个家伙。……那几个人,是这一片的街痞无赖,经常欺负外乡讨生活的。他们偷东西、敲诈、拎包、调戏女人什么都干,这几天还常常来骚扰我,你刚才帮我出了一口气。”她说到这里眼圈有点发红了。
  原来是这样啊。听到这里我暗中一扣青冥镜,青冥镜中有一股热流旋转,我感觉那几个人并没有走远,就在几条街外。我暗中一施法术,就听几条街外又传来此起彼伏连声惨叫。怎么回事?那几人刚才被青冥镜烫伤的手突然间又是一阵剧痛,皮肉之间冒出一股焦糊的青烟。
  这种法术是我刚刚领悟的——青冥镜伤人之后,只要人还在我神识所及范围之内,可以施法继续攻击。如果对付高手,可能没什么效果或者只能用来追踪,但对付这样的地痞流氓要命都够了!我刚才并没有和那些人多计较出手也不重,怎么突然之间心又变狠了呢?因为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这些人欺凌弱小,连一个街头落魄乞丐的东西也要抢,一旦有了机会还有什么坏事做不出来?这姑娘是个好人,显然也遭受过他们的调戏,这种人其实不比付接好多少,所区别的就是他们没有付接那么大的势力与神通。一旦他们有了,恐怕比付接更坏。君子不罚未恶之恶,我不能杀他们,但可以废了他们。
  远处的惨叫姑娘也听见了,用疑问的眼神望着那个方向,我笑着对她说:“不用看,他们在很远的地方。你放心,以后这几个人不能来欺负你了。他们的手,今后吃饭穿衣服还可以,和人动手是万万不能了!”说完我心里也很高兴,不是因为我惩罚了坏人,而是我又领悟了青冥镜一项妙用。我把这种法术叫作“追伤”。
  姑娘看着我,张大了嘴似乎被我惊呆了,好半天才说道:“你真不是一般人,今天我遇到神仙了吗?你倒底是谁?”
  “我就是个过路的,小时候练过几手功夫而已,你也不用太吃惊。……这衣服是谁的,你老公的吗?”
  姑娘的脸有点红了:“我还没找婆家呢,这衣服是我爹的。这家小吃店就是我爹和我两个人开的,现在他生病了,就剩我一个人张罗。在这西安城里讨生活也不太容易。但总比呆在家乡好。”
  聊起来这姑娘又不着急让我走了,反而拉着我说起话来。她叫陈雁,陕西米脂人,一年多以前和父亲一起到西安来打工的。他父亲先出来两年,在几家饭店做过帮工,学了一些小吃手艺。后来攒了些本钱就开了这么家小店,把女儿也叫出来在小店里帮忙。他父亲最近病了,好像病的很重,到医院检查据说手术费要两万。陈家父女没这么多钱,老爹一直拖着硬抗不肯治,这几天小店就剩陈雁一人。从她零碎的话语中我只听出了这么多,看来她是好久没有找到人聊心事了,和我这个陌生人都说了出来。
  看见陈雁可能想起一句古诗“长安水边多丽人”,听说她的来历后又想起了一句俗话“米脂婆姨绥德汉”。她虽然不是千娇百媚,模样身材倒也长的端正,皮肤红润细腻,也是小家碧玉的模样。只是在这个小小饭店中操持多了几分风尘疲惫之色。难怪那些个地痞混混会上门来调戏。我不能在这个地方多待了,否则可能会给她带来麻烦,闲聊一阵之后起身告辞,将她送我的那套男装拿在手里。陈雁似乎还有些不舍,一直送我到门外。
  出门的时候正好有一辆银灰色的雪铁龙骄车开来,路边有个脏水洼,骄车也不避让直接开了过去,溅了我半身脏水。紧接着骄车在不远处一踩刹车停下,一个油头粉面的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挽着个妖艳女子下车而去。那男子还对我和陈雁很不礼貌地打量了几眼,嘴里不干不净的说道:“一朵野鲜花插一堆烂牛粪。”说完搂着女人钻进了一条胡同。他说的声音虽然小,但我听的清清楚楚。
  离开小吃店门口,我想换一个陈雁看不见的街角继续呆着,绕着那栋小楼转了半天,迎面走来一个人。这人我很面熟,而他显然是认识我,走到我身前抱拳低声道:“石真人好,终于找到你了!在下海天谷弟子杜苍枫,奉谭掌门之命来助你一臂之力。石真人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在下。”
  我微微吃了一惊随即认出了他,他就是谭三玄身边的弟子苍枫,我在吐鲁番城外见过一面。他这么快就赶到西安了?我心念一转微微一笑:“原来是苍枫啊,好啊,太好了!我追付接这一路,你看现在身上狼狈的。你有落脚的地方吗?我想洗个澡换身衣服。”
  杜苍枫:“有,海天谷在西安城有个临时落脚地点,请师叔随我来。”
  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道:“你还是跟我走吧,我开车,你指路。我们去你落脚的地方。”
  ……
  我开着一辆银灰色的雪铁龙骄车,杜苍枫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指路,很快来到一处宾馆。这宾馆不大不小,勉强算是三星级标准,苍枫单独给我包了一个四楼走廊尽头的房间。下车之前我已经在车里换好了衣服,是一套笔挺的西装。我为什么没有穿陈雁给我的那套?因为我在汽车的后坐上发现了更好的,也正好合我的身。显然是车主人刚从干洗店里取回来的,要是再来一套内衣、一件衬衫、一双鞋就更好了!
  我在训练营里学过偷车和开车,也正好有个不长眼的家伙把车送到我面前,我不开走的话岂不是太客气了!当时的汽车门锁很好开,只要知道原理用御物之法拨动锁璜就可以了,像我这种修行高手连撬都不用撬。杜苍枫也没看出来破绽,还以为这车就是我开来的。我这么做是不是违反戒律了?——以神通偷东西!
  也不能算,我这不是偷,是征用!我们的行动准则上有这么一条,执行任务时根据情况可以灵活掌握行动方案,也可以临时征用民间的交通工具——汽车等!否则还学偷车干什么?我现在的身份不仅是修行人,也是秘密机关的特别行动人员,我追踪付接本身也是任务的一部分。我先把车开走应付这个突然出现的杜苍枫,以后再叫古处长这些人去善后吧。
  
  第144回
洁身不姑恶,投桃报琼琚
  
  车中副驾驶座前面的物匣里发现了半打避孕套,我撕了一片下来在手里捏了半天才明白是什么东西,看包装还挺高档的。后备箱里有名烟名酒,还有好几盒护腰强肾的补品。有个礼品盒里塞着个信封,信封里不多不少有两万元整。我也不客气,将信封拿走了。杜苍枫问我有什么吩咐?我就吩咐他去给我买一套内衣,一件衬衣,一双鞋。不过我没给他钱,因为这两万块我另有用处。
  我在宾馆卫生间假意洗漱的时候一直就将青冥镜放在洗手台上,镜子里的场景就是门外的走廊。我为什么会离开那栋小楼跟着杜苍枫走?因为我猜到付接想干什么!他想暗杀我。我在小楼外离去时曾发现三楼某扇窗户里有很特殊的反光,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是狙击手的瞄准镜,有人在调试枪支。一般人离那么远是看不见光线较暗的房间里的,但是我视力特殊。
  杜苍枫出现在这里恐怕不是谭三玄派来的,而是付接派来的。谭三玄早就私下里警告过我他的门下弟子有人投靠付接,暗中背叛师门助纣为虐。我和付接这一路的追踪十分隐秘,行程也是极快,我不可能有机会通知任何人,如果有人通知杜苍枫只可能是付接。我刚到西安,杜苍枫就来了,而且就出现在那栋小楼外,显然不正常。
  杜苍枫在车里给我解释他是奉谭三玄之命传送江湖令的,恰好到了西安。他又恰好知道付接在西安有个秘密据点,就来探察一番,结果就碰到了我。他说我就听,只是没敢相信。付接会逃到西安恐怕杜苍枫事先是知道的,而且付接到了这里之后大概也不想再逃了。有了手下,借着城市的掩护,他想干掉我。面对面他已经有点怕我了,但可以用别的手段。
  我洗完澡,看见杜苍枫拿着衣服走到门外按门铃,表现没什么异常。放他进来我换好新衣服,想了想还是最后确认一下,不要误会了好人。杜苍枫要和我商量如何去对付付接,我坐在床上拿出了海天令牌对他道:“苍枫,我以海天谷暂摄掌门的名义命令你,立刻南下赶到芜城。将付接的恶行以及我追杀付接到西安的事情禀报正一门,你现在就动身。”
  杜苍枫摇头:“师叔,海天谷已经另派弟子去南方传江湖令了,我只负责中原一带,江湖令已经传出去了。我还是留在石师叔身边,一起追杀付接那个恶贼。”
  我看着他又说:“既然如此,我命你立刻反回大漠向谭掌门复命,告诉他杀付接我已胸有成竹。谭掌门身上有伤,你应该回到海天谷协助同门清剿付党余孽。”
  杜苍枫还是摇头:“掌门在我临行前特意告之,如果遇到石真人就留在你身边,协助你下手。你一个人面对付接太危险了,我一定要帮忙。”
  我暗中叹息,如果谭三玄要派人协助我,在高昌古城外就会告诉我了,何必等到现在杜苍枫来主动请缨?我又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谭三玄师兄将海天谷掌门令牌交给我,海天谷弟子都归我节制。我现在命令你立刻离开西安,这是师门之命。”
  杜苍枫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石真人,你不是海天谷弟子你不知道,我有好几个至交同门死在付接手上。我一定要报仇,你就让我留在身边吧!……我对西安熟,对付接在这一带的活动也熟,就让我帮你吧。”
  他这么说,我就不得不对他下手了。我虽然不在什么修行门派中,但我也知道修行门派的门规是很严格的。师门之命哪能这样讨价还价?他一意如此肯定就有问题,却偏偏做出这么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笑了笑:“既然这样你就留下来吧,我也好有个帮手。我现在饿了,你对西安很熟,就领我出去吃顿饭吧?”
  杜苍枫的样子好像松了一口气,立刻客客气气的要领我出门。他站起来转身的那一瞬间,我无声无息一掌砍在他的后脖子上,这是三十六路擒蛇手中的截筋手,他身子一软就失去了知觉。尽管是修行人,以他的功夫我这么近身偷袭简直是十拿九稳……
  当杜苍枫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而我坐在床头的一张椅子上冷冷的看着他。他掩饰不住地惊慌,却又装作很不解的样子问我:“石真人,我这是怎么了?你又为什么要这样?”
  懒的跟他扯皮,我如果以石真人的身份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干脆直接攻心:“杜苍枫!我告诉你我的身份。其实我是政府派来围剿付接的特别行动小组成员,代号石头。我现在怀疑你与恐怖分子付接有勾结的嫌疑。不过你放心,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我只是想把你送到情报部门接受调查。如果调查结果你是无辜的自会放了你,如果你有罪,不用我说,你恐怕回不来了。”
  一席话把杜苍枫说傻了,瞪着眼睛看着我没反应过来。我一看效果不错,又趁热打铁道:“我既然敢对你下手,就有把握。海天谷弟子中出了你这种叛徒,我们情报部门在付接身边也有眼线。早就知道你是付接的秘密手下之一,没想到你今天送上门来。想帮忙是不是?那你就帮我一个忙,等我送你到了地方,就把你所知道的老老实实都讲出来。……我在西安不是一个人,我背后有国家机关。”
  杜苍枫这时候才愣愣地问了一句:“你究竟是石野还是……?”
  我冷冷答道:“我就是石野,芜城的石小真人,同时也是政府的秘密行动人员。你不也一样吗,既是海天谷弟子又做了付接的手下。像我这种人做事会用什么手段你应该是清楚的,所以我们就好沟通了……”
  出门的时候我怀里多了一份名单,那是杜苍枫写给我的,关于他所知道的海天谷弟子投靠付接的名单。这人果然是个软骨头,能被付接收买也能出卖付接,我没费什么劲他就把名单写出来了。写完名单之后我杀了他,而且下手干脆利索——因为我在名单上看见了于苍梧的名字。
  叛出师门虽然为修行界不齿,但在市俗中不是死罪。七叶叛出师门,后来终南派还是原谅了他,并没有继续追究。风君子被逐出师门那是门规所限迫不得已,也没人能说他什么不好。但杜苍枫不一样,暗中背叛师门勾结邪魔,残害同门以及无辜百姓——这就是死罪。按照世间的法律或者海天谷的门规都该杀。
  尤其让我感到生气的是,死到临头他还不忘陷害于苍梧。这份名单是真是假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于苍梧是绝对不会背叛海天谷的。他想借我之手除掉谭三玄身边最得力的弟子,那么海天谷今后就无人能在西北一带与付接对抗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妒忌于苍梧的修为,还是嫉恨谭三玄将掌门之位传给于苍梧?
  我没有留下他的遗体,青冥镜中又炼化了一个恶人的元神魂魄,杜苍枫的下场与日本伊谷流门主小林归郎一样。青冥镜的这种法术是如此阴毒,炼化元神之后这个人等于形神俱灭。如果他不陷害于苍梧,我也许仅仅就是杀了他而已。经过异国戈壁上那惨烈的一幕,我的心神恢复平静后心性也改变了不少,至少我明白了纵恶等于为恶。
  另一件事杜苍枫也骗了我,那就是狙击手的位置。他供出了有狙击手在预定位置想袭击我,他说的位置倒也没什么不对。走出这个宾馆之后,穿过一条幽暗僻静的胡同,对面的一栋楼顶上确实有一个狙击手。但他只说了这么一个,漏掉了另外两个,侧面建筑的制高点左右也有两个狙击手,形成的是交叉射击角度,让我躲都没有地方躲。他能说出一个狙击手的位置,就证明我没冤枉他。他跟我打埋伏说明他心里还有幻想,我死了之后他就安全了!可惜,我出门之前就杀了他。
  三个狙击手都开枪了,交叉射击都打在“我”的胸前,我甚至只听见消音器中发出的一声枪响。确实是训练有素。射击一个行走中的人,不同角度的子弹都穿过了心脏。然而他们立刻发现这个人并没有倒下,因为那不是“人”,是我用青冥镜制造出来的一个幻象。从着弹点以及弹道我就可以判断出这三个人的位置。
  发现不对,三个狙击手立即撤离。我左面楼上的那个狙击手刚刚摘下瞄准镜后脑就挨了一击晕了过去。我右面的那个狙击手刚把枪拆开装好转身,迎面就让人一拳打倒了。我正对面的那个狙击手比较走运,他已经下楼了,走入一条阴暗的小巷。然后脚下一绊,重重地摔倒在地,紧接着被人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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