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校对)第235部分在线阅读
苏油说道:“章哥你先把剑收了,天子脚下谁敢乱来?要是歹人,又怎会拍门等待?可能是邻居有什么急事吧,糟娃哥,前去开门。”
门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
面白无须,服饰却是官袍,苏油顿时想起来中午宴会上才谈论过的一个特殊工种——宦官!
接着突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糟了!要是老子明年考上进士,被授官以后,小小年纪一身绿官袍,会不会被别人误认为木有小蒂蒂啊?!
那中年人见没人说话,院子里一个略有首领风范的少年,却又在那里神思不属魂飞天外,不觉有些尴尬,咳嗽一声问道:“敢问,哪位是眉山来的苏明润?”
苏油这才反应过来:“哦,我是苏油,未知二位内官降临,所为何事?”
那中年人上下打量了苏油一阵:“跟我们走吧,有人要见你。”
苏油看了看门外,三匹骏马,鞍鞯质朴但是都是好货色,说道:“那就走吧。”
交代各人歇息,苏油随二人上马,年轻的那位不由得好奇:“倒是一点不疑我们。”
苏油笑道:“两位穿着的都是蜀中贡入的绸品,内衣都是山字纹细绫,还有这两匹骏马,后臀边是内仆局的印记,鞍鞯是上等白藤皮鞍。要是作假,这本钱下得可重了些。”
年轻人笑道:“小郎君倒是识货。”
苏油也笑:“最要紧是两位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凡夫俗辈,未知两位内官高姓大名?”
年轻人笑道:“我叫李宪,就是一个粗武黄门,等级比王供奉差得远了,他可是御药院的老勾当,诗书理算……”
就听那中年人咳嗽一声,李宪不再说话了,中年人这才言简意赅地说道:“咱家王中正。”
大宋人叫中正的不知凡几,不过叫李宪的,尤其是叫李宪的宦官,那是应该只有一位了。
难怪马术精湛,比自己这个二林部大巫师都不差。
俩宦官也对苏油的马术纳罕,不过大宋如今佩剑横行的士大夫不是一个两个,就连苏轼,后来王驸马送他的礼物里边,也常有良弓和好箭。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搞不好是真的,不是纯艺术加工。
汴京城很拥挤,皇宫和计司其实是挨着的,三匹马沿着宫墙向南,然后折向西边,到了一个小小的便门。
班直卫士验了王中正和李宪的腰牌,看了看苏油,都懒得搜这小孩的身了:“进去吧。”
王中正拱手:“有劳狄殿班。”
苏油忍不住看来那卫士一眼,容貌俊美,不知是狄谘还是狄咏。
进了门,没走两步就进入一个屋子,估计是整个皇宫最靠外的房间。
房间被锦围隔成了两半,一个品级更高的内官等在这里。
王中正上前躬身施礼:“押班,人带来了。”
这人年纪也不大,也是三十来岁,对苏油说道:“气度倒是沉稳。眉山神童,果然有点意思。”
苏油拱手道:“这位押班,夤夜召我一野服少年,事属非常,那就肯定是非常之务,我们长话短说如何?失礼勿怪。”
那人点点头:“咱家李舜举,如今勾当着御药院。前日官家召问,说是梅都官染疾,让御药院收拾些当用药物慰问老臣。”
苏油大惊,梅尧臣那恹恹的老头,不病像是病着,这下怕是麻烦了。
李舜举见苏油的神色,挥挥手道:“御医看了,说是怕是……唉,只能尽人事而已。”
苏油心里砰砰乱跳,梅老头可是自己恩人:“可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李舜举说道:“那是御医们的事情,他们都没办法,郎君恐怕只能节哀。”
说完话锋一转:“不过御医看过,说梅都官染的乃是——时疫!”
第二百七十六章
梅尧臣去世
第二百七十六章梅尧臣去世
苏油傻了:“啊?”
要不要这么倒霉,走到哪里时疫到哪里?
又听李舜举言道:“昨日,陈留县有三位乞丐身亡,今日增到五人,汴州州桥外也发现了倒毙的一家三口,太医验看之后,确定都是温症。京中时疫,眼看就要暴发!”
苏油拱手,皱眉道:“眉山时疫防治条陈,不是早就呈上朝廷了吗?相信能够控制下来的。不知押班招我何为?”
李舜举摇头:“这是京城,封锁隔离那一套是行不通的,只能从施药,还有条陈上那……卫生入手。”
“至宝丹,安宫牛黄丸,紫雪丹三方,已多年不用,这次召你过来,是想问问效验,还有就是……你是否记得方子?写出来供内中前后参详一番如何?”
苏油说道:“效用那是没的说,病入营血,都拉得回来。我听元德公说过,紫雪一方来自《千金翼方》和《外台秘要》。其中两方,一为紫雪,一为玄霜。紫雪比眉山紫雪散,只少了滑石一味……”
李舜举大喜:“知道丹方?当真没有找错人!”
苏油说道:“丹方我不知道,不过方歌朗朗上口,我倒是记得。嗯——紫雪羚牛朱朴硝,硝磁寒水滑石膏,丁沉木麝升玄草,不用赤金法亦超。”
李舜举赶紧指着几案:“写下来!”
苏油也不迟疑,赶紧前去写下丹方,顺便将至宝丹和安宫牛黄丸的方歌也写了下来。
李舜举拿起单子:“至宝朱砂麝息香,雄黄犀角与牛黄,金银二箔兼龙脑,琥珀还同玳瑁良。”
又看另一张:“安宫牛黄开窍方,芩连栀郁朱雄黄。犀角真珠冰麝箔,热闭心包功效良。”
苏油拱手:“押班,分量我不清楚,如此能配出方子吗?”
李舜举将单子交给王中正,王中正接过,转入了锦幕之后。
李舜举拍着苏油的肩膀:“小郎君放心,太医局多的是高人,应该能推算出配伍用量,你济世度人,肯定会有福报的。”
苏油摆手:“何至于,想来与宫中的方子,是一样的,这算不得济世度人。”
李舜举微微一笑:“关键是——宫中经过几次火灾,这三个方子,竟然找不到了!”
苏油翻起白眼,难怪历史书上说你们不是好东西,死太监还会骗人!
不过正事要紧,赶紧说道:“这三方以安宫牛黄丸为上,紫雪散次之,至宝丹再次之。元德公说后两方,还要结合附药行军散,方为合用。”
“三方实在是精贵,能保宫中贵人不失,但是却保不了市井百姓。”
“他在眉山还研制出三道方子,一道是板蓝根为饮剂,一道是熏药,还有一道很好记,黄芪三,白术一,防风一。”
“元德公说,以防风之善驱风,得黄芪以固表,得白术以固里。欲散风邪者,当倚之如屏,珍之如玉也。故名玉屏风散。”
“这三方贵贱皆宜,我也写下来吧。”
说完便又将三方写了下来,交给李舜举:“有了这三个方子,结合条陈中的其它举措……押班,苏油力尽于此,剩下的,就有赖朝廷了。”
李舜举看了方子:“医家得方,多秘不示人,以为传家之技……”
说完对苏油躬身一礼:“咱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明润这般济世为怀的,当得起一躬。方才失计,这厢赔礼了!”
苏油赶紧闪过,托住李舜举的手臂:“不敢当,之前三方,乃官家仁德,许元德公得知,今日方才能神奇地流转回来。”
“后面三方,那也是玉局观医界同仁的功德,与苏油实在是无甚关系。”
“不过我大宋,如今的确需要留意搜求各地验方,绘制本草,集成医书,以遗惠兆民……哎哟我这是多嘴了。”
李舜举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之色:“这不是多嘴,这是切谏。事不宜迟,就不留郎君絮叨了。出去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明润是聪明人,自该知晓。李宪,且送明润回去!”
从宫门出来上马,骑出了一段,苏油才松了一口气:“皇城威严,让人气不敢出啊。”
李宪笑道:“倒是没看出来,郎君应对,得体从容,我觉得好些大员都不如你。”
苏油默然不语,心道比你那上司得体是真的,高兴得切谏都说出来了。
皇城里这话能乱说?他当自己是官家吗?!
次日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发张藻张麒去药铺购药。
温病三宝自己有备,如今就需要玉屏风散和熏药而已。
然后通知明允堂哥服药预防,闭门谢客,梅都官那里能少去就少去,等这一波过了再说,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子呢。
章楶前几天得到消息,他的父亲章访被下狱了,正在河北魏县对质。
于是章楶只得放弃这次考试,急急忙忙赶赴魏县辩冤。
章惇也被苏油劝走,偷偷告诉他京中可能会有事,君子不立围墙之下,正好有任命,那就赶紧滚去商洛上任吧。
想了想,又给大相国寺道隆大和尚写了一封信,并附上了一千贯盐钞——这事情,依靠宗教人士,恐怕比官府还要可靠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