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校对)第1303部分在线阅读
这就是懂规矩和不懂规矩的区别。
乌台诗案的影响力是巨大的,差点就开了“以文字罪人”的先河,要是真成功了,赵顼就会背上封建王朝帝王最可怕的污名。
王珪已经死了,华夏一族的传统,讲究人死为大,何况告发的是自家儿子,算是变相的“自首”,朝廷包容他几十年的苦劳,最后不予追究。
不过蔡确可就没这么好命了,直接因为此事被贬为英州别驾、新州安置。
真实历史上,蔡确被贬好歹还有个过程,先是被罢为观文殿学士、知陈州;然后因他弟弟蔡硕的事被削夺官职,转任安州;之后又转任邓州;最后因《游车盖亭》诗语涉讥讪朝廷和高滔滔而被追贬英州别驾、安置新州。
这次倒好,直接一次性到底,且彻底定论,再也不可能如历史上那般出现反复。
新州时称“烟瘴最甚”,有“人间地狱”之号。
范纯仁、吕公著在高滔滔那里求情,以蔡确母亲年老,岭南山高路远,不宜让她翻山越岭为由,主张改迁他处。
高滔滔根本不搭理:“险陷先帝于恶,以台谏之身交通大臣,仅此两罪,山可移,此州不可移!”
吕公著又去请求赵煦,要他在高滔滔那里替蔡确开解一二,赵煦更加不搭理。
敢谋害司徒,不罪王珪我都心气儿不平,还想让我替蔡确说好话?没门儿!
此事还有很多后续,比如御史盛陶、翟恩、王彭年,因不上疏弹劾蔡确,被罢官出外。
中书舍人彭汝砺认为处理过重,因封驳对蔡确处理的诏旨,同样获罪出外。
应该说如此从重从快处理蔡确,的确有些不合制度流程,很多人根本不是“蔡党”,也一点不同情他。
他们反对的是高滔滔“不合制度”这点,只能算是各自都有各自的坚持。
其实苏油还很认可这些人,犯罪分子也应该有辩护律师,为的是保证法律执行过程中的最大正确性,这是后世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不过苏油也明白,诽谤高滔滔“以母改子”,想夺高滔滔立赵煦的功绩为自己的“拥戴之功”,这才是高滔滔要整死蔡确的根本原因。
女中尧舜,可不是曹太后那般任人欺负!
蔡确的确是自己找死!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
作相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作相
中牟,留雁湖边的菜地阡陌上,苏油和几位学者正在散步。
留雁湖是个人工湖,目的是为了给下游的菜地提供足够的水源。
菜地一片连一片,田野上有水泥的沟渠,几个沟渠的纵横连接处,还有一个房子一样的建筑,安装着巨大的风叶,水流就从房子下的通道流出来,流入沟渠,成为浇灌菜地的水源。
当地百姓管这种房子叫“天恩井”,因为每一个这样的房子上都刷着一句话。
吃水不忘挖井人。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皇家慈善机井2096”。
李复手里拿着时报,边走边摇头晃脑地吟诵。
“歌元丰,十日五日一雨风。
麦行千里不见土,连山没云皆种黍。
水秧绵绵复多稌,龙骨长乾挂梁梠。
鲥鱼出网蔽洲渚,荻笋肥甘胜牛乳。
百钱可得酒斗许,虽非社日长闻鼓,
吴儿蹋歌女起舞,但道快乐无所苦。
老翁堑水西南流,杨柳中间杙小舟。
乘兴欹眠过白下,逢人欢笑得无愁。”
唐淹看着满目青翠的菜园:“这是荆公的旧作吧?如今苏湖鱼米之乡,桑麻满目,斗酒百钱,的确是盛世的气象啊。”
苏油戴着草笠,一手拿着鱼竿和几条两三斤的鱼,一手扶着唐淹:“老师可是言重了,斗酒百钱,那是南海不值价的甘蔗酒流入浙中。真正的好酒,照样三四贯一瓶。”
“其实王相公诗里忽略了重要的东西,就是畜牧业和油料作物推广,养猪,种油菜,有了油脂摄入,副食品丰富,才能节约粮食。”
“如此一来,农家就还是辛苦,江宁一带,尤其精耕细作,五岁的孩子都要料理家务,打草喂养鸡鸭羊猪,不得书读。”
唐淹摇头:“明润这也太求全了。国势才伸张几年啊?”
说完又叹息一声:“你说要是龙山长得见大宋今日之盛,该是何等的高兴?”
苏油笑道:“我相信他在天上看着。”
李复看着在陇间收菜的农人:“安石相公这首是元丰六年所作的,去年的在下面。”
说完抖了抖报纸,又念了起来:
“四山翛翛映赤日,田背坼如龟兆出。
湖阴先生坐草室,看踏沟车望秋实。
雷蟠电掣云滔滔,夜半载雨输亭皋。
旱禾秀发埋牛尻,豆死更苏肥荚毛。
倒持龙骨挂屋敖,买酒浇客追前劳。
三年五谷贱如水,今见西成复如此。
元丰圣人与天通,千秋万岁与此同。
先生在野故不穷,击壤至老歌元丰。”
唐淹说道:“这是说去冬旱情灾而不伤,四年丰积古今罕见,今年看样子又要丰收。”
“我记得他还有一首:湖海元丰岁又登,稆生犹足暗沟塍。家家露积如山垄,黄发咨嗟见未曾。”
“明润,你们很了不起。”
苏油笑道:“老师这就是偏心学生了,天下之功,是天下人努力换来的成果,岂可归于数人。诶,那是什么?”
几人说话间来到风力机井前,却见这里已经摆起了一个小香案,案上有一个小牌位,上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大宋皇帝陛下万岁万万岁”。
牌位前面是一个香炉,香炉里都是香火的残烬。
香案的四条腿上,绑满了红色的小布条,很多布条已经褪色,看来乡民们这项活动已经持续了几年了。
唐淹感慨道:“公道自在人心,皇家基金这些年来助各地建立机井,慈善之心,光被天下,数千机井,功德胜敦煌万窟远矣。”
苏油说道:“李庸来信,说在辽国兴建了几个类似的农庄,耶律洪基迁走居人,将之赐给了近臣。”
李复冷笑:“夷狄之有君,不若诸夏之无矣。这是自取灭亡之道。”
苏油笑道:“也不是这样说,辽国地广人稀,迁走一些人口,倒还不是难事儿。”
“我大宋就不一样了,人口一亿五千万,耕地不过八百余万顷,平均下来,人均不过才五亩。”
“当年在眉山的时候,我曾问过龙山长,汉武帝都能在上林养马,我大宋如何就不能?要是育得战马三十万,我大宋何惧西夏辽国?”
“山长让我算了算大宋人均占地,然后告诉我一马将夺十口之地,问我准备牺牲多少人?”
唐淹微笑道:“三十万马换一百五十万人,我记得当时明润还颓丧过一阵。”
“没有啊。”苏油不认账:“没有颓丧啊。”
唐淹也不揭穿他:“都过去了,河西一地战事平息,我大宋如今一年产马,又岂止三十万。”
说起这个苏油可以得意一下:“而且西域打通,我们需要的种马不必再从海路画上万里的大圈过来了。”
“今年邵伯温将种马带了一些到东胜州去,也不知道到了那边还能剩下多少。”
唐淹将竹杖杵在地上,看着面前的菜地:“这就是凉薯吧?”
苏油说道:“对,这个产量也吓人,只可惜,北边长得不好,也当不得粮食储藏。”
“不过去年在南海,这东西亩产达到了三千多斤,那里的百姓将这东西称为沙葛。”
“章楶开了个沙葛粉厂,用它冒充葛粉和藕粉,运到杭州发卖,鄙视他!”
众人都是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