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校对)第528部分在线阅读
众生棋子,皆在他的局中!
第二日廷议,元瑜破天荒的拿出元光的奏章,传阅众大臣,让他们议一议。几个老臣以为找到了凭借,慷慨激昂的要皇帝听从大将军的金玉良言,可谁也没想到崔伯余却突然叛变,表态支持亲征。
大人们对崔伯余很是不满,骂他媚主,乃无耻小人。
崔伯余不发一言辩解。
元瑜其实在看到元光的奏章时就下定了决心,这会又得到崔伯余的支持,何止心花怒放,当廷严厉斥责那几个老臣,以年老昏聩、误国误主为由,免去他们的官职,勒令回家思过。
又直接将崔伯余从太常令拜为尚书右仆射,品阶看似没有变化,实际上沉重打击了主掌尚书省的八大姓之一奚氏。
因为尚书省多年来是奚氏的势力范围,水泼不进,可这会借着贬谪老臣们的天子威严,竟压得尚书左仆射奚斤心惊胆战,不敢出言反对。
他不说话,属于他这派的臣子们也不敢反对,于是崔伯余顺利入主尚书省,成为掌控帝国权力中枢的宰臣之一。
朝堂内外再无异议,元瑜遂定于四天后,也就是二月二十六日,亲率五万大军出平城,前往冀州平叛。
楼祛疾日夜不停的秘密约见北朝江湖的奇人异士,以重金驱使,让他们随时听候调遣。他的这些不寻常的举动完全吸引了内侯官的注意力,皇鸟一方面加强对高腾的保护,一方面调集人手重点监控楼祛疾的一举一动。
元沐兰却还如往常一般,隔一两日进宫觐见皇后冯清,她摆低姿态,曲意逢迎,还献了好些珠玉金饰,两人关系突飞猛进,颇似亲生母女般慈孝两全,传到元瑜耳中,不仅老怀大慰,觉得女儿终于长大,看来灵智所说,公主出嫁,利于皇族,并不是虚言。
但元沐兰对婚事既不拒绝,也不给出承诺,逼得急了,只是说想和高远先见一面,看看是否合心意,再决定嫁与不嫁。
冯清想想,也是这个理,鲜卑女子,没汉人那些讲究,婚前和如意郎君见见面,说明她是真心想嫁人了。回头和高腾一说,高腾对自家弟弟有迷之自信,立刻同意,派了心腹乘快马赶往武都镇,要高远马上回京。
这也就是高腾自恃得圣宠,敢干这样的事,身为边镇大将,无诏返京,换了别人都是死罪。
终于到了二十六日,举行过盛大的誓师仪式,祭祀天地和宗庙,元瑜率大军浩浩荡荡离开平城。
当天夜里,元沐兰带着四个婢女和四个宦者入宫陪伴冯清,说是皇帝亲征,怕皇后独居深宫,夙夜担忧,难以入眠,故来膝前尽孝。
冯清无奈,只好同意。
形影不离过了三天,冯清时不时的精神恍惚,好似会突然想起什么,情绪也变得略显焦躁,午后在苑里晒太阳时还装作随意的问元沐兰:“公主府里可有什么事,需不需要回去处理?我虽然挂念你父皇,可也信得过大魏将士的武勇,已无大碍……”
元沐兰瞧着火候差不多了,趁势说道:“我回京前,命人从洛阳运回西凉的八宝翡翠金步摇,据说是姚氏藏在内府库里的绝世奇珍,算算时日,也该到了,我这就去取来献给母后……”
听说有这样的宝物,冯清动了心,可犹豫了片刻,
道:“不用急,我知你多年料理戎机,正事很多,明日再回宫不迟。”
元沐兰道:“也好,我明日再进宫来陪母后。对了,母后,我那八个随身伺候的奴婢就暂且留在宫里,带着他们来回出入宫禁,很是不便……”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
第三十七章
夜色水吞空
平城分三重,皇城,京城和郭城 郭城的南郊,有一座燕春楼。
这座声名遐迩的青楼或许不是北国最大的,可一定是最吸引胡人贵族的所在,歌姬舞姬都是自幼从江南运来的美人,经过多年精心调理,就像是生长在大漠黄沙里的娇嫩红菱,不仅颜色好,而且更水润。
物以稀为贵,平城的粗鄙养不出来的女郎,燕春楼里应有尽有!
穆梵随元沐兰回京后,也是深居简出,今夜应朋友之邀来燕春楼赴约,正酒酣耳热之时,楼下大堂突然嘈杂起来,然后看到楼祛疾带着三十多名江湖高手闯进来。
“穆兄,怎么办?”
朋友脸色苍白,显然知道楼祛疾和穆梵之间的恩怨,他的身份不够八姓那么尊贵,无意也无力牵扯进这么大的纷争。
铮!铮!
跟随穆梵的部曲们全部拔出腰刀,个个严阵以待,做好了拼死护主的心理准备。不过人名树影,楼祛疾是五品小宗师,没人敢说能在他手下撑过十招,护不护得主人,且听天由命吧。
穆梵反倒气定神闲,安慰朋友,笑道:“添双碗筷,还能怎么办你放心,楼祛疾的胃口再大,我也喂得饱他!”眼睛扫过部曲,斥道:“刀子都收起来,整日打打杀杀,成何体统?这是平城,不是边镇,不是洛阳,谁敢无法无天?”
朋友哭丧着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要离开更是不可能,那样就把穆梵得罪狠了,说不定真要出了事,穆氏还得把气撒到他的头上。
“穆兄,楼祛疾来者不善,依我拙见,不如先避一避,我知道后面有侧门可以离开……”
“临阵脱逃,在战场上可是要杀头的!”
老兄,你是不是打仗打傻了,你告人家通敌,这是置人于死地,人家岂能容你活着?
楼祛疾到处笼络江湖人士,虽然做的隐秘,可大家都是圈子里的人,多多少少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他真的敢对八姓子弟动手。
不要命的人,你还跟他讲道理?
与此同时,离燕春楼两个街巷的地方,数百骑紫衣戎服的内侯官正严阵以待。接到线报,皇鸟手下最得力的灭蒙之一契革神色冷峻的挥了挥手,马蹄阵阵,如雷奔腾,迅速包围了燕春楼。
无论如何,不能让楼祛疾杀死穆梵!
“各队守住路口,架好弓弩,若有人以武力突围,杀无赦!”
五十名武功精湛的内侯官随着契革冲进大堂,粗暴的驱逐里面的所有客人,有些仗着身份的达官贵人不满的叫嚷喝骂,却被契革毫不留情的用鞭子抽打着赶了出去。
内侯官的权势,凌驾于百官之上!
不一会,人声鼎沸的燕春楼变得冷冷清清,契革踩着楼梯,身子壮实如山,发出咯噔咯噔的震动声,踹开房门,里面双方正在对峙。
刀剑如林,光华耀目,寒气逼人。
“楼将军,你要干什么?”契革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双方中间,直接问道。
楼祛疾看也不看契革,冷冷道:“我要干什么,灭蒙看不出来吗?”
“刺杀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楼祛疾不屑的笑了笑,道:“契革,你靠着给皇鸟舔腚才爬起来的贱奴,怎知八姓的尊贵?就算今日我杀了穆狗,也不一定会死,你信不信?”
契革出身卑微,因天赋出众,受皇鸟的赏识,成为侯官曹用无数钱财和顶级功法喂出来的小宗师之一。
他自幼备受凄苦,心理有些畸形,长大后极度痛恨贵族,凡是内侯官经办鲜卑贵族的案子,抄家灭族,株连蔓引,别人不愿干,他干,别人不敢杀,他杀,在贵族圈里臭名昭著,但也得到了皇鸟的信任和重用。
“贱奴……多少年没听到这两个字,我竟然还有些怀念……”
契革脸色平静,抽出缚在背后的双锏,浓烈的杀气弥漫开来,竟让房子内很多人手脚发颤,几乎连武器都拿不安稳。
正当所有人屏住呼吸,等待生死宣判的时候,楼祛疾哈哈大笑,道:“穆兄,瞧把契革吓的,都说他身上的血腥气,可让小儿止啼,没想到胆怯犹如妇人!”
嗯?
什么情况?
齐刷刷的目光盯着穆梵,只见穆梵也笑了起来,道:“灭蒙,楼兄是我约来的,今夜我们打算杯酒泯恩仇,又请了江湖上这么多英雄好汉来做个见证,却怎么惊动了内侯官?”
契革饶是心坚似铁,这会也有点坐不稳了,道:“穆将军,有我在,不必惧怕楼祛疾,我奉皇鸟密令,定会保你周全……”
“灭蒙此言差矣!我和楼兄是多年好友,牧守豫州时又是同僚,那可是过命的交情。虽然后来发生一些事,彼此间有些许误会,但是元大将军攻下洛阳后抓了楚军的不少俘虏,经过审讯,已经逐步查清,是秘府窃取了机密情报,跟楼兄无关。”
契革惊的,道:“既然查清,为何不向朝廷禀报?”
“我写了奏章,已交给公主,再由她转呈主上。兴许是主上最近要处理亲征之事,没空管这些小事……不过灭蒙也不用急,等主上亲征回京,总得重新审理此案,到时就真相大白了。”
契革眼前发黑,后心冰凉,知道落入了楼祛疾的算计。
只是,他还没想明白,楼祛疾和穆梵演这一出戏,究竟想要干什么?
内侯官的大部分力量是被两人吸引到了郭城,可皇城有三郎卫士,京城有左右卫驻军,造反?
以卵击石!
可要是不造反,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京城西,寿丘里。
灵智从南部大人府讲完经,乘坐步撵回永宁寺的路上,遇到了突然出现的康静,他一人坐在空荡荡的街道中间,面前摆着一盘未完成的棋局。
“师尊,是嵩山道人!”
身为北天师道的天师,康静的名望极大,灵智的弟子们大都认得,无不露出戒备的神色。
“停撵!”
灵智前脚踏出白罗帐,后脚出现在康静跟前,长达十余丈的青石路,在他的脚下,仿佛只有半步之遥。
两旁店铺的招旗无风舒展,猎猎作响!
灵智的大弟子摩法舍急欲跟上,只前行三步,撞上了庞沛无匹的真气罩,根本无法寸进。再凝神看去,却好像连师尊的身影也看不清,更听不到两人的任何对话,他越是焦急,招旗的猎猎声越是如蚂蟥似的钻入耳中,听的烦躁不已,竟有股暴戾的血腥气充斥胸膛,手里禅杖猛的插入地面,青石破碎,入地三尺。
“大师兄,凡有相皆是虚妄,言其是假非真。观自在,莫观虚妄!”
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握住禅杖,摩法舍浑身微颤,神智恢复清明,那成排成排的招旗还是如往常垂下,远处是师尊的背影,耳中也没了那猎猎声……
嵩山道人,好霸道的二品领域!
“三师弟,多亏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