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贵子(校对)第47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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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徐佑目光幽幽,道:“原来是她……”
  冬至向其他不了解内情的人解释道:“鬼将军其实就是公主元沐兰,她自幼随元光在六镇长大,上阵杀敌时总戴着一鬼脸面具,柔然称之为鬼将军,闻名而丧胆。”
  众人恍然,庾腾不屑道:“索虏无人矣!军国大事,竟派女子为帅,牝鸡司晨,魏军不足为虑!”
  冬至摇头道:“万万不可大意,根据秘府的情报,元沐兰得元光的兵法真传,曾多次独立带兵击败柔然,而前次偷袭柔然汗庭之役,元沐兰就是副帅。此女善用奇兵,如狐狡诈,冲阵勇猛,又如狼凶狠,若因为她是女子而轻视,我军必定要吃大亏!”
  庾腾自知失言,当着冬至的面说什么牝鸡司晨,那不是指桑骂槐吗?拱手致歉道:“是我不知轻重,司主莫怪!”
  换做以前,庾腾岂会这般好说话,跟了徐佑一年,潜移默化,脾性大为转变,顶级门阀子弟的傲气虽然还在,但是已经学会抛高低贵贱与人相处。
  这是个人的一小步,却是整个江东门阀的一大步!
  冬至欠了欠身子,道:“堂前议事,各陈己见,无关是非,鄙司不敢受庾理曹的礼!”
  庾腾笑了笑,没再说话。
  没有搭理两人的小插曲,徐佑的食指关节轻轻锤敲着案几,问道:“魏军来势汹汹,诸君有何良策?”
  谭卓道:“当务之急,需遣使前往蒲坂,稳住太守尹兆,然后加派重兵支援。无论如何,必须守住北面这座门户!”
  徐佑点头,道:“庾腾,由你持我手谕,先行前往蒲坂,告诉尹兆,城在人在,不得擅退一步。薛玄莫,你领中军两万,驰援蒲坂,尹兆及其所部归你节制,遇到战事,可临机决断,不必请示!”
  庾腾和薛玄莫同时上前一步,道:“诺!”又退回原位。
  檀孝祖道:“河东郡这边只有数千兵马,那,魏军主力在何处?是否已到了黄河北岸?还是从下游偷渡,正隐蔽在某处伺机而动?”
  徐佑目光转向冬至,冬至站起来,肃然道:“稍前的情报显示,魏廷正从六镇调集兵力,并筹措粮草,准备船只,按进度算,出兵必是十月之后。现在看来,这应该是元沐兰的疑兵之计,魏军的主力动向,具体尚不明确,我会命文鱼司、鸣篪司携手,尽秘府最大努力,及早查明,以供大将军决策。”
  虽然秘府在北魏有所布置,但时间太短,底蕴太差,遇到元沐兰这样用兵不拘一格的名将,失了先机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徐佑笑道:“秘府不要有太大压力,魏军之所以能够袭击轵关,陷河东、河内两郡,主要是用奇、贵精、求快,因此便于隐匿形迹,攻我不备。而元沐兰的主力至少也在五万以上,任她有神仙手段,也绝不可能悄无声息的逼近洛阳……”
  何濡沉声道:“我却没大将军这般乐观,五千人能瞒过秘府,五万人也同样可以,无非化整为零,分头并进,还是急令叶珉提高警惕,必要时可以放弃外围,守住虎牢和洛阳即可!”
  “好!”徐佑从谏如流,道:“公孙潜计,你速速前往洛阳,告诉叶珉,以守为先,不可轻敌!”
  公孙潜计是参军司的参军,出身翠羽军中,入虎钤堂学习被何濡看重,带在身边调
教了两年,现在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诺!”
  公孙潜计貌不出众,鼻子上生红斑,称之为齇,也就是后人说的酒糟鼻,唯双目炯炯,受此重任,并无丝毫激动兴奋之色,显得很是沉稳冷静  徐佑勉励了两句,又问鲁伯之,道:“粮草如何?”
  鲁伯之忙道:“关中粮草储备充足,两大粮仓可供大军三月之用,加上从关中到洛阳,渭水直通黄河,转运也方便!只是,丢了河东郡,黄河北岸落入敌手,再走河道运粮,恐怕会受敌滋扰……”
  “魏无水师,就算派兵沿岸滋扰,也注定徒劳无功。”凤东山瞧了眼山宗,见他垂头枯坐,不发一言,只好出面代表幽都军表态,道:“我敢立军令状,确保河运畅通无阻,后方有粮,前方有饭!”
  徐佑大笑,道:“好,有凤将军这句话,我无忧矣!”然后神目如电,缓缓扫过当场,难以言述的威压弥漫,每个被扫到的人都不由的挺拔身躯,心神微凛,只听他说道:
  “三个月!够了!”
  “此次和魏军交战,非是两国决战,目标之一,打痛敌人,使其十年内不敢再觊觎江东寸土;目标之二,练兵练胆,解决我军数十年来的畏敌情绪,赤枫军可以做到的事,中军和翠羽军同样可以做到;目标之三,不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重点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如果舍弃洛阳可以歼敌过万,那放弃也无妨;目标之四……”
  阐述了六大基本作战目标,徐佑最后道:“你们且回去做好准备,厉兵秣马,修阵固列,不可轻忽。参军司很快会制定对敌的详细方策,再下发给各军领会参悟。另外,监察司从此刻开始,加大对部曲们的宣传和抚慰,鼓舞士气,强化信念。”
  “择日,我们将挥师东进,灭此朝食。”
  众将齐声应诺,动如雷霆,道:“愿随大将军效死!”
  散会后徐佑单独留下朱智,道:“四叔可有什么叮嘱的吗?”
  “关于战事,参军司里都是出自虎钤堂的翘楚,如何行军,如何布阵,如何观天文,如何知地理,如何用兵精微,如何出奇制胜,皆远胜于我,但战事之外,我想厚颜多说两句。”
  “四叔请直言!”
  “元沐兰师从元光,擅用骑兵,是个难缠之极的对手,首要之务,大将军决不可因其是女子而轻蔑。”
  “我知道!骄兵必败,此乃斛律提婆兵败身死之因,我不会重蹈覆辙!”
  徐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手握锦瑟、所向披靡的飒爽英姿,这样的人物,北魏皇帝元瑜之女,大宗师元光之徒,堂堂三品小宗师,杀的柔然魂飞魄散,谁敢轻蔑?
  “其次,大将军切记,魏国正逢艰难,兵不众,粮不多,远道而来,利在速战,而不能久拖。我军则恰恰相反,兵多粮足,城池为靠,要多诱其来攻,集中兵力歼敌于城池之下,而避免野战死伤。”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这十六字,我会让参军司作为挈领之词,晓谕三军!”
  “再者,若真遇到战事不遂时,请遣密使至冀州武邑郡,联络沙门僧法归、法彦和法惧,自有惊喜等着大将军!”
  徐佑皱眉道:“沙门僧?”
  “北魏虽佛法昌盛,僧众地位颇高,然而一门之内,高低悬殊,或在云端极乐,或在九幽地府,逐渐发展成不死不休的局面。灵智大和尚被尊为国师,开坛讲法,听者如云,可冀州这三法僧,自认精研佛理,不在灵智之下,却开坛被阻,讲法获罪,聚徒传教时多经磨砺,已生离心和叛意……”
  徐佑眼角微微收缩,道:“四叔竟然和这些不甘落寞的沙门僧还有来往,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
  朱智轻笑道:“那是别有缘故,故友牵线,算不得刻意绸缪!若以大将军的手段,加上秘府的谋算,可促使这些僧众祸乱北魏腹心,此战胜负也就不难猜了……”
  徐佑无言以对,越接近朱智,越发觉他的深不可测,若是能够同心同德,又何愁索虏不破?汉人不兴?
  只可惜人各有志,貌合神离,终归走向了彼此对立,徒呼奈何!
  徐佑离座而起,躬身下拜,道:“谢过四叔!”
  朱智侧身让开,道:“大将军,我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四叔请说!”
  “大将军东进洛阳,潼关交给何人防守?”
  潼关按理应该归秦州刺史负责,也就是说,朱智其实可以安排守将负责防务,但徐佑东进后,潼关是联系关中的枢纽,交给他,怎么放心?
  但又不能明着拒绝,徐佑笑道:“四叔觉得该由谁来防守为好?”
  “弥婆触善守,又熟知潼关各处要隘,他为守将,内外可安!”
  “弥婆触要随我出征,留在潼关,大材小用!”
  “齐啸威望素著,明敬勇冠三军,择其一,潼关固若金汤……”
  “齐啸信,明敬猛,为我羽翼,不可轻折。”
  “那……”
  朱智看似漫不经心的道:“山宗如何?幽都军要负责关中到洛阳的河道,潼关处在两地之中位,由山宗坐镇,既可保粮运无虞,又可利用水师的机动性,随时支援前后方……”
  徐佑沉吟良久,道:“幽都军现在的军主是凤东山……”
  朱智笑道:“凤将军固然是良将,但是无论名声还是战绩,都比不过山将军。无非是前次杀俘之过,我替山将军求个情,让他戴罪立功。大将军,临阵决胜,正是需要人才之时,岂能藏锋于袖中,徒令亲痛仇快?”
  徐佑沉吟半响,道:“好,如你所请!”
第一百二十四章
算计
  “将军,朱刺史来访!”
  山宗正在府内百无聊赖的饮酒,闻听下人来报,急忙迎出院门,看到一身青袍的朱智立在树下,月光透过枝叶,斑驳的倒影若隐若现,正要行礼,被他笑着阻止,道:“山将军,我来给你报喜!”
  山宗苦笑道:“赋闲无事,何喜之有?”
  朱智关心的道:“今天被大将军批评了?”
  “是!”山宗垂头丧气,道:“怪不得大将军,都怪我自己没有痛改前非,不仅管不住这双手,还管不住这张嘴……”
  朱智摇头,拉着山宗进了屋,围着食案对坐,道:“大将军确实太过严厉,山将军纵然有些许小错,前番的处罚已够了,平定卢水胡的功劳,不该这么轻易的抹去。”
  山宗默不作声,连着喝了三杯,借着酒意,叹道:“罢了!谁让我是溟海盗出身,世间污秽地打滚,再怎么洗也洗不干净,活该如此!”
  “哎,其实大将军并非门第之见!”朱智面露犹豫,道:“有些话,为尊者讳,我不便多说……”
  山宗抬起头,醉意弥漫,道:“朱公,你是江左诸葛,大家都服你。我现在无路可走,满心茫然,万望公指点迷津,日后定当图报!”
  “好吧,瞧你我投缘,且妄说一二。不过,今夜所言,出我口,入你耳,莫要被外人知晓!”朱智端起酒杯,和山宗共饮,又默然片刻,道:“君以为,大将军何许人也?”
  “名高当世,文武双全,容人所不能容之请,行人所不能行之事,立新军,灭敌国,谈笑间我对大将军是又敬又畏……”
  “你这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大将军从尸山血海里而有今日,文才和武道皆是辅佐,最厉害的,乃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权术!”
  “权术?”
  “正是权术!”朱智道:“试想,幽都军水战无敌,却尽是溟海盗,大家讲情讲义,铁板一块,大将军怎么放心?所以借着由头打压将军的威信,挑拨你和凤东山的关系,再用监察司收买士卒,长此以往,幽都军上下只知有大将军而不知有山将军,这才是真正的收归己用……”
  山宗露出几分激愤的神色,倒了杯酒,仰着脖子倒进嘴里,阴沉着脸,道:“可我并无二心……”
  朱智笑了起来,道:“人心隔肚皮啊,说句得罪的话,大将军要是像你这么天真,早就死在了钱塘,何来今日的权势?你有没有二心,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将军信不信得过你的忠诚……现在看来,这里还要另作商量……”
  山宗双目腥红,怒发冲冠,重重的把酒杯砸向食案,道:“我替他杀尽沈氏,被主上视为暴虐,被门阀视为仇雠,我为他攻下长安,杀胡人,筑京观,震慑众獠,结果呢?反倒成了他御下以威的垫脚石。朱公,你说,我屈是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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