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演义(校对)第4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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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之乡客,西方妙术神。
莲花为父母,九品立吾身。
池边分八德,常临七宝园。
波罗花开后,偏地长金珍。
谈讲三乘法,舍利腹中存。
有缘生此地,久后幸沙门。”
西方教主曰:“定光仙与吾教有缘。”元始曰:“他今日至此,也是弃邪归正念头,理当皈依道兄。”定光仙遂拜了接引、准提二位教主。子牙在篷下与哪吒等曰:“今日万仙阵中许多道者遭殃,无辜受戮,其实痛心。”门人之内,个个欢喜。
通天教主被四位教主破了万仙阵,内中有成神者,有归西方教主者,有逃去者,有无辜受戮者。彼时无当圣母见阵势难支,先自去了;申公豹也走了;毗芦仙已归西方教主,后成为毗卢佛,此是千年后才见佛光。当日通天教主领着二三百名散仙,走在一座山下,少憩片时,自思:“定光仙可恨,将六魂幡窃去,使吾大功不能成!今番失利,再有何颜掌碧游宫大教?左右是一不做,二不休,如今回宫,再立‘地水火风’,换个世界吧!”左右众仙俱各赞襄。通天教主见左右四个切己门徒俱丧,切齿深恨:“不若往紫霄宫见吾老师,先禀过了他,然后再行此事。”正与众散仙商议,忽见正南上祥云万道,瑞气千条,异香袭袭,见一道者手执竹枝而来。作偈曰:
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
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
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
一道传三友,二教阐截分。
玄门都领秀,一气化鸿钧。
鸿钧道人来至,通天教主知是师尊来了,慌忙上前迎接,倒身下拜曰:“弟子愿老师圣寿无疆!不知老师驾临,未曾远接,望乞恕罪!”鸿钧道人曰:“你为何设此一阵,涂炭无限生灵,这是何说?”通天教主曰:“启老师,二位师兄欺灭吾教,纵门人毁骂弟子,又杀戮弟子门下。全不念同堂手足,一味欺凌,分明是欺老师一般。望老师慈悲!”鸿钧道人曰:“你这等欺心!分明是你自己作业,致生杀伐,该这些生灵遭此劫运。你不自责,尚去责人,情殊可恨!当日三教共签封神榜,你何得尽忘之也?名利乃凡夫俗子之所争,嗔怒乃儿女子之所事,纵是未斩三尸之仙,未赴蟠桃之客,也要脱此苦恼。岂意你三人乃是混元大罗金仙,历万劫不磨之体,为三教元首,乃因小事,生此嗔痴,作此邪恶。他二人原无此意,都是你作此过恶,他不得不应耳。虽是劫数使然,也都是你约束不严,你的门徒生事,你的不是居多。我若不来,彼此报复,何日是了?我特来大发慈悲,与你等解释冤愆,各掌教宗,毋得生事。”遂吩咐左右散仙:“你等各归洞府,自养天真,以俟超脱。”众仙叩头而散。鸿钧道人命通天教主先至芦篷通报。通天教主不敢有违师命,只得先至芦篷下来,心中自思:“如何好见他们?”不得已,腼面而行。
韦护同哪吒等俱在芦篷下,议论万仙阵中那些光景,忽见通天教主先行,后面跟着一个老道人扶筇而行,只见祥云缭绕,瑞气盘旋,冉冉而来,将至篷下。众门人与哪吒等各各惊疑未定。只见通天教主将近篷下,大呼曰:“哪吒可报与老子、元始,快来接老师圣驾!”哪吒忙上篷来报。
老子在篷上,与西方教主正讲众弟子劫数之厄,今已圆满,猛抬头见祥光瑞霭,腾跃而来,老子已知老师来至,忙起身谓元始曰:“师尊来至!”急率众弟子下篷。只见哪吒来报:“通天教主跟一老道人而来,呼老爷接驾,不知何故。”老子曰:“吾已知之。此是我等老师,想是来此与我等解释冤愆耳。”遂相率下篷迎接,在道旁俯伏曰:“不知老师大驾下临,弟子有失远接,望乞恕罪。”鸿钧道人曰:“只因十二代弟子运逢杀劫,致你两教参商。吾今特来与你等解释愆尤,各安宗教,毋得自相背逆。”老子与元始声诺曰:“愿闻师命。”遂至篷上,与西方教主相见。鸿钧道人称赞:“西方极乐世界真是福地。”西方教主应曰:“不敢。”教主请鸿钧道人拜见。鸿钧曰:“吾与道友无有拘束。这三个是吾门下,当得如此。”接引道人与准提道人打稽首坐下。后面就是老子、元始过来拜见毕,又是十二代弟子并众门人俱来拜见毕,俱分两边侍立。通天教主也一旁站立。
鸿钧道人曰:“你三个过来。”老子、元始、通天三人走近前面。道人问曰:“当时只因周家国运将兴,商数当尽,神仙逢此杀运,故命你三个共立封神榜,以观众仙根行深浅,或仙或神,各成其器。不意通天教主轻信门徒,致生事端,虽是劫数难逃,终是你不守清净,自背盟言,不能善为众仙解脱,以致俱遭屠戮。罪诚在你,非是我为师的有偏向,这是公论。”接引与准提齐曰:“老师之言不差。”鸿钧曰:“今日我与你讲明,从此解释。大徒弟,你须让过他吧。俱各归仙阙,毋得戕害生灵。况众弟子厄满,姜尚大功垂成,再毋多言。从此各修宗教。”鸿钧吩咐:“三人过来跪下。”三位教主齐至面前,双膝跪下。道人袖内取出一个葫芦,倒出三粒丹来,每一位赐他一粒:“你们吞入腹中,吾自有话说。”三位教主皆依师命,各吞一粒。鸿钧道人曰:“此丹非是却病长生之物,你听我道来:
此丹炼就有玄功,因你三人各自攻。
若是先将念头改,腹中丹发即时薨。”
鸿钧道人作罢诗,三位教主叩首:“拜谢老师慈悲。”
鸿钧道人起身,命通天三弟子:“你随吾去。”通天教主不敢违命。只见接引道人与准提俱起身,同老子、元始率众门人齐送至篷下。鸿钧别过西方二位教主,老子、元始与众门人等又拜伏道旁,俟鸿钧发驾。鸿钧吩咐:“你等去吧。”众人起立拱候。只见鸿钧与通天教主驾祥云冉冉而去。西方教主也作辞回西方去了。老子、元始与子牙曰:“今日来,我等与十二代弟子俱回洞府,候你封过神,重新再修身命,方是真仙。”
老子与元始众仙下得芦篷,姜子牙伏于道旁,拜求掌教师尊曰:“弟子姜尚蒙师尊指示,得进于此地,不知后会诸侯一事如何?”老子曰:“我有一诗,你谨记可验。诗曰:
险处又逢险处过,前程不必问如何。
诸侯八百看看会,只待封神奏凯歌。”
老子道罢,与元始各回玉京去了。广成子与十二代仙人,俱来作别曰:“子牙,吾等与你此一别,再不能会面也!”子牙心下甚是不忍分离,在篷下恋恋不舍。子牙作诗以送之。诗曰:
东进临潼会众仙,依依回首甚相怜。
从今别后何年会?安得相逢诉旧缘。
群仙作别而去,唯有陆压握子牙之手曰:“我等此去,会面已难,前途虽有凶险之处,俱有解释之人。只还有几件难处之事,非此宝不可,我将此葫芦之宝送你,以为后用。”子牙感谢不已。陆压遂将飞刀付与,也是作别而去。
元始驾回玉虚。申公豹只因破了万仙阵,希图逃窜他山,岂知他恶贯满盈,跨虎而遁。白鹤童子看见申公豹在前面,似飞云掣电一般奔走,白鹤童子忙启元始天尊曰:“前面是申公豹逃窜。”元始曰:“他曾发一誓。命黄巾力士将我的三宝玉如意,把他拿在麒麟崖伺候。”童子接了如意,递与力士。力士赶上前大呼曰:“申公豹不要走!奉天尊法旨拿你去麒鳞崖听候。”祭起如意,平空把申公豹拿了,往麒麟崖来。
元始天尊驾至崖前,落下九龙沉香辇。黄巾力士将申公豹拿来,放在天尊面前。元始曰:“你曾发下誓盟,去塞北海眼,今日你也无辞。”申公豹低首无话。元始命黄巾力士:“将我的蒲团卷起他来,拿去塞了北海眼!”力士领命,将申公豹塞在北海眼里,回元始法旨。
子牙领众门徒回潼关来见武王,武王曰:“相父今日回来,兵士俱齐,可速进兵,早会诸侯,孤之幸也。”子牙传令,起兵往临潼关来。只八十里,早已来至关下,安下行营。
临潼关守将欧阳淳闻报,与副将卞金龙、桂天禄、公孙铎共议曰:“今姜尚兵来,止得一关,焉能阻挡周兵?”众将言曰:“主将明日与周兵见一阵,如胜则以胜而退周兵;如不胜,然后坚守,修表往朝歌去告急,俟援兵协守,此为上策。”欧阳淳曰:“将军之言是也。”
次日,子牙升帐,传下令去:“谁去取临潼关走一遭?”旁有黄飞虎曰:“末将愿往。”子牙许之。飞虎领本部人马,一声炮响,至关下搦战。报马报入帅府:“启主帅,有周将搦战。”欧阳淳曰:“谁去走一遭?”先行官卞金龙领命,出关来见黄飞虎,大呼曰:“来将何名?”飞虎曰:“吾乃武成王黄飞虎是也。”卞金龙大骂:“反贼!不思报国,反助叛逆!吾乃临潼关先行卞金龙是也。”黄飞虎大怒,纵马摇枪,飞来直取。卞金龙手中斧急架忙迎。牛马相交,斧枪并举。战未及三十回合,黄飞虎卖个破绽,吼一声,将卞金龙刺下马来,枭了首级,掌鼓回营,来见姜元帅。子牙大喜,上了黄将军功绩。
报马报入帅府,欧阳淳大惊。卞金龙家将报入本府,卞金龙妻子胥氏听说,放声大哭,惊动后园长子卞吉。卞吉问左右:“太太为何啼哭?”左右把家主阵亡事说了一遍。卞吉怒发冲冠,随换了披挂,来见母亲曰:“母亲不须啼哭,俟儿为父亲报仇。”胥氏只是啼哭,也不管卞吉的事。卞吉上马,至帅府前。左右报入殿庭:“启元帅,卞先行长子听令。”欧阳淳命:“令来。”卞吉上殿,行礼毕,含泪启曰:“末将父死何人之手?”欧阳淳曰:“尊翁不幸,被反贼黄飞虎枪挑下马,丧了性命。”卞吉曰:“今日天晚,明日拿仇人为父泄恨。”卞吉回至家中。次日,令家将扛抬一个红柜,随领军出关。卞吉领军士至关外,竖立一根大幡杆,将红柜打开,拎出一首幡,挂将起来,悬于空中,有四五丈高。
卞吉将幡杆竖起,一马径至周营辕门前搦战。哨马报入中军:“启元帅,关内有将请战。”子牙问:“谁人出马?”只见南宫适领命出营。见一员小将,生得面貌凶恶,手持方天画戟,大呼曰:“来者何人?”南宫适笑曰:“似你这等黄口孺子,定然不认得我。我乃西岐大将南宫适。”卞吉曰:“且饶你一死,回去只叫黄飞虎出来!他杀我父,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不拿你这将生替死之辈。”南宫适听罢大怒,纵马舞刀,直取卞吉。卞吉手中戟急架忙迎。二马相交,刀戟并举。二将大战,正是棋逢对手,将遇作家。卞吉与南宫适战有二三十合,卞吉拨马便走。南宫适从后赶来。卞吉先往幡下过去,南宫适不知详细,也往幡下来,只见马到幡前,早已连人带马跌倒。南宫适不省人事,被左右守幡军士绳缠索绑,拿出幡来。南宫适方睁开二目,乃知堕入他左道之术。
卞吉进关来见欧阳淳,把拿了南宫适的话说了一遍。欧阳淳命左右:“推来。”至殿前,南宫适站立不跪。欧阳淳骂曰:“反国逆贼!今已被擒,尚敢抗礼!”命:“速斩首号令!”旁有公孙铎曰:“主将在上:目今奸佞当道,言我等守关将士俱是假言征战,冒破钱粮,贿买功绩,凡有边报,一概不准,尚将赍本人役斩了。依末将愚见,不若将南宫适监候,俟捉获渠魁,解往朝歌,以塞奸佞之口,庶知边关非冒破之名。不知主将意下如何?”欧阳淳曰:“将军之言正合吾意。”遂将南宫适送在监中。
子牙闻报南宫适被擒,心中大惊,闷坐军中。次日,卞吉又来搦战,坐名要黄飞虎。飞虎带黄明、周纪出营来。见卞吉飞马过来,大呼曰:“来者何人?”黄飞虎曰:“吾乃武成王黄飞虎是也。”卞吉闻言,大怒骂曰:“反国逆贼!擅杀我父,不共戴天之仇!今日拿你碎尸万段,以泄吾恨!”展戟来刺。黄飞虎急拨枪来迎。战有三十回合,卞吉诈败,径往幡下去了。黄飞虎不知,也赶至幡下,亦如南宫适一样被擒。黄明大怒,摇斧赶来欲救黄飞虎,不知至幡下,也跌翻在地,也被擒了。卞吉连擒二将,进关来报功,急欲将黄飞虎斩首,以报父仇。欧阳淳曰:“小将军虽要报父之仇,理宜斩首。只他是起祸渠魁,正当献上朝廷正法,一则以泄尊翁之恨,一则以显小将军之功。恩怨两伸,岂不为美?且将他监候。”卞吉不得已,只得含泪而退。
周纪见黄明又失利,不敢向前,只得败进营来见子牙。子牙闻黄飞虎被擒,大惊,问周纪曰:“他如何擒去?”周纪曰:“他于关外立有一幡,俱是人骨头穿成,高有数丈,他先自败走,径从幡下过去。若是赶他的,只至幡下,便连人带马倒了。黄明去救武成王,也被擒去。”子牙大惊:“此又是左道之术!待吾明日亲自临阵,便知端的。”
次日,子牙与众门人出营来,看见此幡悬于空中,有千条黑气,万道寒烟。哪吒等仔细定睛,看那白骨上俱有朱砂符印,对子牙曰:“师叔可曾见上面符印么?”子牙曰:“吾已见了。此正是左道之术。你等今后交战,只不往他幡下过便了。”只见报马报入关内,欧阳淳也亲自出关来会子牙。
欧阳淳不往幡下过,往旁边走来。子牙看见欧阳淳转将出来,对门人曰:“你看主将也不从此过。”众将点头会意。子牙迎上前来,问曰:“来将莫非守关主将么?”欧阳淳曰:“然也。”子牙曰:“将军何不知天命耶?五关止此一城,倘敢抗拒天兵哉?”欧阳淳大怒:“匹夫敢出此言!”回顾卞吉曰:“与吾擒此叛逆!”卞吉催开马,摇手中戟飞奔过来。旁有雷震子大呼曰:“贼将慢来,有吾在此!”展开两翅,举棍打来。
卞吉见雷震子凶悍,知是异人,未及数合,就往幡下败走。雷震子自忖:“此既是妖术,不若先打碎此幡,再杀卞吉未迟。”雷震子把二翅飞起,望上一棍打来,不知此幡周围有一股妖气迷住,撞着它就自昏迷。雷震子一棍打来,竟被妖气冲着,便翻下地来,不省人事。两边守幡家将,把雷震子捆绑起来。这壁厢韦护大怒,急祭起降魔杵来打此幡。此杵虽能压镇邪魔外道之人,不知打不得此幡。只见那杵竟落下幡来。
韦护见此杵竟落于幡下,不觉大惊。众门人俱面面相觑。
卞吉复至军前,大呼曰:“姜尚!可早早下马归降,免你一死!”哪吒听得大怒,蹬开风火轮,现出三首八臂,大喝曰:“匹夫慢来!”摇火尖枪飞来直取。卞吉见哪吒如此形状,先自吃了一惊。未及数合,被哪吒一乾坤圈,把卞吉几乎打下马来,回身败进关去了。子牙后有李靖催马摇戟来战。欧阳淳旁有桂天禄舞手中刀抵住了李靖。未及数合,被李靖一戟刺于马下。欧阳淳大怒,摇手中斧来战李靖。子牙命左右擂鼓助战,只见阵后冲出辛甲、辛免、四贤,毛公遂、周公旦、召公奭无数周将,把欧阳淳围在当中,又有周纪、龙环、吴谦三将也来助战,把欧阳淳杀得只有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力。
第八十五回
邓芮二侯归周主
欧阳淳被一干周将围在垓心,只杀得盔甲歪斜,汗流浃背,自料抵挡不住,把马跳出圈子,败进关中去了,紧闭不出。子牙在辕门又见折了雷震子,心下十分不乐。
欧阳淳败进关来,忙升殿坐下,见卞吉打伤,吩咐他且往私宅调养,一面把雷震子且送下监中,修告急文书往朝歌求救。
差官在路,不分晓夜,不一日进了朝歌,在馆驿安歇。次日,将本赍进牛门,至文书房投递。那日是中大夫恶来看本。差官将本呈上,恶来接过手,正看那本,只见微子启来至。恶来将欧阳淳的本递与微子看,微子大惊:“姜尚兵至临潼关下,敌兵已临咫尺之地,天子尚高卧不知。奈何!奈何!”遂抱本往内庭见驾。
纣王正在鹿台与三妖饮宴,当驾官启奏:“有微子启候旨。”纣王曰:“宣来。”微子启至台上,见礼毕,王曰:“皇兄有何奏章?”微子启奏曰:“姜尚造反,自立姬发,兴兵作叛,纠合诸侯,妄生祸乱,侵占疆土,五关已得四关。大兵现屯临潼关下,损兵杀将,大肆狂暴,真累卵之危,其祸不小。守关主将具疏告急,乞陛下以社稷为重,日亲政事,速赐施行,不胜幸甚!”微子启将表呈上。纣王接表,看罢大惊曰:“不意姜尚作难肆横,竟克朕之四关也。今不早治,是养痈成患也。”遂传旨:“上殿。”左右当驾官施设龙车凤辇:“请陛下发驾。”只见警跸传呼,天子御驾早至金銮宝殿。掌殿官与金吾大将忙将钟鼓齐鸣,百官端肃而进,不觉威仪一新。
朝贺毕,王曰:“姜尚肆横,以下凌上,侵犯关隘,已坏朕四关,如今屯兵于临潼关下。若不大奋朝纲,以惩其侮,国法安在!众卿有何策可退周兵?”言未毕,左班中闪出一位上大夫李通,出班启奏曰:“臣闻君为元首,臣为股肱。陛下平昔不以国事为重,听谗远忠,荒淫酒色,屏弃政事;以致天愁民怨,万姓不保,天下思乱,四海分崩。陛下今日临轩,事已晚矣。况今朝歌岂无智能之士,贤俊之人?只因陛下平日不以忠良为重,故今日亦不以陛下为重耳。即今东有姜文焕,游魂关昼夜无宁;南有鄂顺,三山关攻打甚急;北有崇黑虎,陈塘关旦夕将危;西有姬发,兵叩临潼关,指日可破。真如大厦将倾,一木焉能扶得?臣今不避斧钺之诛,直言冒渎天听,乞速加整饬,以救危亡。如不以臣言为谬,臣举保二臣,可先去临潼关,阻住周兵,再为商议。愿陛下日修德政,去谗远佞,谏行言听,庶可稍挽天意,犹不失成汤之脉耳。”王曰:“卿保举何人?”李通曰:“臣观众臣之内,止有邓昆、芮吉素有忠良之心、辅国实念,若得此二臣前去,可保无虞也。”纣王准奏,随宣邓昆、芮吉上殿。
不一时宣至殿前,朝贺毕。王曰:“今有上大夫李通奏卿忠心为国,特举卿二人前去临潼关协守。朕加尔黄钺、白旄,得专阃外。卿当尽心竭力,务在必退周兵,以擒罪首。卿功在社稷,朕岂惜茅土以报卿哉!当领朕命。”邓昆、芮吉叩首曰:“臣敢不竭驽骀之力以报陛下知遇之恩也。”纣王传旨:“赐二卿筵宴,以见朕宠荣至意。”二臣叩头,谢恩下殿。须臾,左右铺上筵席,百官与二侯把盏。微子、箕子二位殿下也奉酒与二侯,哽咽言曰:“二位将军,社稷安危,在此一行,全仗将军扶持国难,则国家幸甚!”二侯曰:“殿下放心。臣平日之忠肝义胆,正报国恩于今日也,岂敢有负皇上委托之隆,众大夫保举之恩也?”酒毕,二人谢过二位殿下与众官。次日起兵,离了朝歌,径往孟津渡黄河而来。
土行孙催粮至辕门,看见一首幡,幡下却是韦护的降魔杵,雷震子的黄金棍。土行孙不知其故,自思:“他二人兵器如何丢在此幡下?我且见了元帅,再来看其真实。”报马报入中军:“启元帅,二运督粮官等令。”子牙传令:“令来。”土行孙来至中军,见子牙行礼毕,问曰:“弟子适才督粮至辕门外,见那关前竖一首幡,那幡下却有韦护、雷震子两件兵器,不知何故?”子牙把卞吉的事说了一遍。土行孙不信:“岂有此理?”哪吒曰:“卞吉被吾打了一圈,这几日俱不曾出来。”土行孙曰:“待吾去便知端的。”哪吒曰:“你不可去,果是那幡厉害。”土行孙只是不信。
那时天色已晚,土行孙径出营门,一头往幡下来。方至幡下,便一跤跌倒,不知人事。周营哨马报于子牙,子牙大惊。正无可计较,只见关上军士见幡下睡着一个矮子,报与欧阳淳。欧阳淳命:“开关拿来。”不知若要拿人,只是卞吉的家将拿得,其余别人皆拿不得,到不得幡下去。彼时几个军士走至幡下,俱翻身跌倒,不省人事。关上军士看见,忙报主将。欧阳淳亦自惊疑,忙叫左右:“去请卞吉来。”卞吉此时调养伤痕,闻主将来呼唤,只得勉强进府中。欧阳淳将前事告诉一遍,卞吉曰:“此小事耳。”命家将:“去把那矮子拿来,将众人放了。”家将出关,将土行孙绑了,把众军士拖出幡外。众人如醉方醒,各各揉眼擦面。
一时将土行孙扛进关来,拿进府中。欧阳淳问曰:“你是何人?”土行孙曰:“我见幡下有一黄金棍,拿去家里耍子,不知就在那睡着了。”卞吉在旁边骂曰:“你这匹夫!怎敢以言语来戏弄我?”命左右:“拿去斩了。”众军士拿出前门,举刀就斩,只见土行孙一扭就不见了。
众军士忙进府中来报曰:“启元帅,异事非常!我等拿此人,方才下手,那矮子把身一晃就不见了。”欧阳淳谓卞吉曰:“这个就是土行孙了,倒要仔细。”彼此惊异。
土行孙回营,来见子牙,曰:“果然此幡厉害,弟子至幡下就跌倒了,不知人事,若非地行之术,性命休矣。”
次日,卞吉伤痕痊愈,领家将出关,至军前搦战。哨马报于子牙,子牙问:“谁人出马?”哪吒愿往,蹬风火轮,摇火尖枪出营来。卞吉见了仇人,也不答话,摇画杆戟劈面刺来。哪吒火尖枪分心就刺。一场大战。
卞吉恐哪吒先下手,把马一拨,预先往幡下走来。若哪吒要往幡下,他也来得;他是莲花化身,却无魂魄,如何来不得?只是哪吒天性乖巧,他犹恐不妙,便立住脚,看卞吉往下过去了,他便蹬回风火轮,自己回营。
卞吉进关来见欧阳淳,言曰:“不才欲诓哪吒往幡下来,他狡猾不来赶我,自己回营去了。”欧阳淳曰:“似此奈何?”正议间,忽探马报:“邓、芮二侯奉旨来助战,请主将迎接。”
欧阳淳同众将出府来迎接。二侯忙下马,携手上银安殿。行礼毕,二侯上坐,欧阳淳下陪。邓昆问曰:“前有将军告急本章进朝歌,天子看过,特命不才二人与将军协守此关。今姜尚猖獗,所在授首,军威已挫,似不全在战之罪也。今临潼开乃朝歌保障,与他关不同,必当重兵把守,方保无虞。连日将军与周兵交战,胜负如何?”欧阳淳曰:“初次副将卞金龙失利,幸其子卞吉有一幡,名曰‘幽魂白骨幡’。全仗此幡,以阻周兵。一次拿了南宫适,二次拿了黄飞虎、黄明,三次拿了雷震子。”邓昆曰:“拿的可是反五关的黄飞虎?”欧阳淳曰:“正是他。”
邓昆冷笑曰:“他今日也被你拿了,此将军莫大之功也。”欧阳淳谦谢不已。邓昆暗记在心。原来黄飞虎是邓昆两姨夫,众将哪里知道。欧阳淳治酒款待二侯,众将饮罢各散。邓昆至私宅,默思:“黄飞虎今已被擒,如何救他?我想八百诸侯,尽已归周,此关大势尽失,料此关焉能阻得他?不若归周,此为上策。但不知芮吉如何?且等明日会过一战,见机而作。”
次日,二侯上殿,众将参谒,芮吉曰:“吾等奉旨前来,当以忠心报国。速传将令,把人马调出关会姜尚,早定雌雄,以免无辜涂炭。”欧阳淳等曰:“将军之言甚善。”令卞吉等关中点炮呐喊,人马一齐出关。邓、芮二侯,出了关外,见了幽魂白骨幡高悬数丈,阻住正道。卞吉在马上曰:“启上二位将军,把人马从左路上走,不可往幡下去。此幡不同别样宝贝。”芮吉曰:“既去不得,便不可走。”军士俱从左路至子牙营前,对左右探马曰:“请武王、子牙答话。”
哨马报入中军:“启元帅,关中大势人马排开,请武王、元帅答话。”子牙曰:“既请武王答话,必有深意。”命中军官:“速请武王临阵。”子牙传令:“点炮呐喊。”宝纛旗麾动,辕门开处,鼓角齐鸣,周营中人马齐出。
邓、芮二侯在马上见子牙出兵,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别是一般光景。又见那三山五岳门人,一班儿齐齐整整。又见红罗伞下武王坐逍遥马,左右有四贤八俊分于两旁。武王生成的天子仪表非俗:
龙凤丰姿迥出群,神清气旺帝王君。
三停匀称金霞绕,五岳朝归紫雾分。
邓、芮二侯在马上大呼曰:“来者可是武王、姜子牙么?”子牙曰:“然也。”因问之曰:“二公乃是何人?”邓昆曰:“吾乃邓昆、芮吉是也。姜子牙,你相西周,不以仁义礼智辅国四维,乃擅自僭称王号,收匿叛亡,拒逆天兵,杀军覆将,已罪在不赦。今又大肆猖獗,欺君罔上,忤逆不道,侵占天王疆土,意欲何为?独不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感簧惑天下后世之人心哉?”芮吉又指武王曰:“你先王素称有德,虽羁囚羑里七年,更无一言怨尤,克守臣节。蒙纣王怜赦归国,加以黄钺、白旄,特专征伐,其洪恩德泽可为厚矣。尔等当世世报酬,尚未尽涓涯之万一。今父死未久,深听姜尚妄语,寻事干戈,兴无名之师,犯大逆之罪,是自取覆宗灭祀之祸,悔亦何及!今听吾言,速反其干戈,退其关隘,擒其渠魁,献俘商郊,尔自归待罪,尚待尔以不死。不然,恐天子大奋乾刚,亲率六师,大张天讨,只恐尔等死无噍类矣。”
子牙笑曰:“二位贤侯只知守常之语,不知时务之说。古云:‘天命无常,唯有德者居之。’今纣王残虐不道,荒淫酗暴,杀戮大臣,诛妻弃子,郊社不修,宗庙不享,臣下化之,朋家作仇,戕害百姓,无辜吁天,秽德彰闻,罪恶贯盈。皇天震怒,特命我周恭行天之讨,故天下诸侯相率事周,会于孟津,观政于商郊。二侯尚执迷不悟,犹以口舌相争耶?以吾观之,二侯如寄寓之客,不知谁为之主。宜速倒戈,弃暗投明,亦不失封侯之位耳。请自速裁!”
邓昆大怒,命卞吉:“拿此野叟!”卞吉纵马摇戟,冲杀过来。旁有赵升使双刀前来抵住。二人正接战间,芮吉持刀也冲将过来。这边孙焰红使斧抵住。只见武吉催开马冲来助战。旁边恼了先行哪吒,蹬开风火轮,现三首八臂,冲杀过来,势不可挡。邓昆见哪吒三头八臂,相貌异常,只吓得魂飞魄散,落忙先走,忙传令鸣金收兵,众将各架住兵器。
邓昆回兵进关,至殿前坐下,欧阳淳、卞吉等俱说姜尚用兵有法,将勇兵骁,门下又有许多三山五岳道术之士,难以取胜,俱各各咨嗟不已。欧阳淳治酒管待。至夜,各自归于卧所。
邓昆至更深,自思:“如今天时已归周主,纣王荒淫不道,谅亦不久。况黄飞虎又是两姨夫,被陷在此,使吾掣肘,如之奈何?且武王功德日盛,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真是应运之主。子牙又善用兵,门下又是些道术之客,此关岂能为纣王久守哉?不若归周,以顺天时。只恐芮吉不从,奈何?且俟明日以言挑他,看他意思如何,再做道理。”就思想了半夜。
芮吉自与武王见阵进关,虽是吃酒,心下暗自沉吟:“人言武王有德,果然气宇不同。子牙善能用兵,果然门下俱是异士。今三分天下,周有其二,眼见得此关如何守?不若献关归降,以免兵革之苦。只不知邓昆心上如何?且慢慢将言语探他,便知虚实。”两下俱各有意归周。
次日,二侯升殿坐下,众将官参谒毕,邓昆曰:“关中将寡兵微,昨日临阵,果然姜尚用兵有法,所助者又是些道术之士。国事艰难,如之奈何?”卞吉曰:“国家兴隆,自有豪杰来佐,又岂在人之多寡哉?”邓昆曰:“卞将军之言虽是,但目下难支,奈何?”卞吉曰:“今关外尚有此幡阻住周兵,料姜尚不能过此。”芮吉听了他二人说话,心中自忖:“邓昆已有意归周。”不觉至晚,饮了数杯,各散。邓昆令心腹人密请芮侯饮酒。芮吉闻命,欣然而来。二侯执手至密室相叙。左右掌起烛来,二侯对面传杯,欲待要说心事,却彼此不好擅出其口。
子牙在营中运筹取关,只为了那面幡阻在路上,欲别寻路径,又不知他关中虚实、黄飞虎等下落,无计可施。忽然想起土行孙来,遂唤:“土行孙,你今晚可进关去,如此如此探听,不得有误。”土行孙得令,把精神抖擞,至一更时分,径进关来。先往禁中来看南宫适等三人。土行孙见看守的尚未曾睡,不敢妄动,却往别处行走。不觉来至前面,听得邓、芮二侯在那厢饮酒。土行孙便躲在地下,听他们说些什么。
邓昆屏退左右,笑谓芮吉曰:“贤弟,我们道句笑话。你说将来,是周兴,还是纣兴?你我私议,各出己见,不要藏隐,总无外人知道。”芮侯亦笑曰:“兄长下问,使弟如何敢尽言?若说我的识见洪远,又有所不敢言;若是模糊应答,兄长又笑小弟是无用之物,弟终讷于言。”
邓昆笑曰:“我与你虽为异姓,情同骨肉,此时出君之口,入吾之耳,又何本心之不可说哉?贤弟勿疑!”芮吉曰:“大丈夫既与同心之友谈天下政事,若不明目张胆倾吐一番,又何取其能担当天下事,为识时务之俊杰哉?据弟愚见,你我如今虽奉旨协同守关,不过强逆天心民意,是岂人民之所愿者也!今主上失德,四海分崩,诸侯叛乱,思得明主,天下事不卜可知。况周武仁德播布四海,姜尚贤能,辅相国务,又有三山五岳道术之士为之羽翼,是周日强盛,商日衰弱,将来继商而有天下者,非周武而谁?前日会战,其规模气宇已自不同。但我等受国厚恩,唯以死报国,尽其职耳。承兄长下问,故敢尽以实告,其他非我知也。”
邓昆笑曰:“贤弟这一番议论,足见洪谋远识,非他人所可及者,但可惜生不逢时,遇不得其主耳。将来纣为周掳,吾与贤弟不过徒然一死而已。愚兄固与草木同朽,只可惜贤弟不能效古人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以展贤弟之才。”言罢,咨嗟不已。芮吉笑曰:“据弟察兄之意,兄已有意归周,弟愿随鞭镫。”
邓昆忙起身慰之曰:“非不才敢蓄此不臣之心,只以天命人心卜之,终非好消息,而徒死无益耳。既贤弟亦有此心,正所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只吾辈无门可入,奈何?”芮吉曰:“慢慢寻思,再乘机会。”
二人正商议绸缪,已被土行孙在地下听得详细,喜不自胜,思想:“不若乘此时会他一会,有何不可?也是我进关一场。引进二侯归周,也是功绩。”
土行孙在黑影钻将上来,现出身子,上前言曰:“二位贤侯请了!要归武王,我与贤侯作引进。”道罢,就把邓、芮二侯吓得半晌无言。土行孙曰:“二侯不要惊恐,吾乃姜元帅麾下二运督粮军官土行孙是也。”邓、芮二侯听罢,方才定神,问曰:“将军何为夤夜至此?”土行孙曰:“不瞒贤侯说,奉姜元帅将令,特来进关探听虚实。适才在地下听得二位贤侯有意归周,恨无引进,故敢轻冒,致惊大驾,幸勿见罪。若果真意归周,不才预为先容。吾元帅谦恭下士,决不敢有辜二侯之美意也。”邓、芮二侯听说,不胜欣喜,忙上前行礼曰:“不知将军前来,有失迎迓,望勿见罪。”邓昆复挽土行孙之手,叹曰:“大抵武王仁圣,故有公等高明之士为之辅弼耳。不才二人昨日因在阵上,见武王与姜元帅俱是盛德之士,天下不久归周,今日回关,与芮弟商议,不意为将军得知,实我二人之幸也。”土行孙曰:“事不宜迟。将军可修书一封,俟我先报知姜元帅,候将军乘机献关。以便我等接应。”邓昆急忙向灯下修书,递与土行孙,曰:“烦将军报知姜元帅,设法取关,早晚将军还进关来,以便商议。”土行孙领命,把身子一晃,无影无形去了。二侯看了,目瞪口呆,咨嗟不已。
土行孙来至中军,刚有五鼓时分,子牙还坐在后帐中等土行孙消息。忽见土行孙立于面前,子牙忙问其进关所行事体如何,土行孙曰:“弟子奉命进关,三将还在禁中,因看守人不曾睡,不敢下手。复行至邓、芮二侯密室,见二人共议归周,恨无引进,被弟子现身见他们,二侯大悦,有书在此呈上。”子牙接书,灯下观看,不觉大喜:“此真天子之福也!再行设策,以候消息。”令土行孙回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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