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演义(校对)第2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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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护三日未来请战。黄飞虎上殿见子牙,曰:“苏侯按兵不动,待末将探他一阵,便知端的。”子牙许之。飞虎领令,上了五色神牛,出得城来,一声炮响,立于辕门,大呼曰:“请苏护答话!”探马报入中军,苏侯令先行官见阵。赵丙领令,上马提方天戟,径出辕门,认得是武成王黄飞虎。赵丙曰:“黄飞虎,你身为国戚,不思报本,无故造反,致起祸端,使生民涂炭,屡年征讨不息。今奉旨特来擒你,尚不下马受缚,犹自支吾!”摇戟刺来。黄飞虎将枪架住,对赵丙曰:“你好好回去,请你主将出来答话,吾自有道理。你何必自逞其强也?”赵丙大怒道:“既奉命来捉你报功,岂敢犹以语言支吾。”又一戟刺来。黄飞虎大怒:“好大胆匹夫!焉敢连刺吾两戟!”催开神牛,手中枪赴面交还。牛马相交,枪戟并举。
赵丙大战黄飞虎二十回合,被飞虎生擒活捉,拿解相府来见子牙。报入府中,子牙令飞虎进见:“将军出阵,胜负如何?”飞虎曰:“生擒赵丙,听令定夺。”子牙命推来。士卒将赵丙拥至殿前,赵丙立而不跪。子牙曰:“既已被擒,尚何得抗礼?”赵丙曰:“奉命征讨,指望成功,不幸被擒,唯死而已。何必多言!”子牙传令:“暂且囚于禁中。”
苏护闻报赵丙被擒,低首不语。只见郑伦在旁曰:“君侯在上,黄飞虎自恃强暴,待明日拿来,解往朝歌,免致生灵涂炭。”次日,郑伦上了火眼金睛兽,提了降魔杵,往城下请战。左右报入相府。子牙令:“黄将军出阵走一遭。”飞虎领令出城,见一员战将,面如紫枣,十分枭恶,骑着火眼金睛兽。
飞虎大呼曰:“来者何人?”郑伦曰:“吾乃苏侯麾下郑伦是也。黄飞虎,你这叛贼!为你屡年征伐,百姓遭殃。今天兵到日,尚不投戈伏罪,意欲何为?”飞虎曰:“郑伦,你且回去,请你主将出来,吾自有话说。你若是不知机变,如赵丙自投陷身之祸!”郑伦大怒,抡杵就打。黄飞虎手中枪急架相还。二兽相交,枪杵并举,两家大战三十回合,郑伦把杵一摆,他有三千乌鸦兵走动,行如长蛇之势。郑伦窍中两道白光从鼻子里出来,“哼”的一声响。黄将军见白光三魂即散,听声响撞下鞍鞒。
乌鸦兵用挠钩搭住,一涌上前拿翻,剥了衣甲,绳缠索绑。飞虎上了绳子,二目方睁。飞虎点首曰:“今日之擒,如同做梦一般,真是心中不服。”郑伦掌得胜鼓回营,来见苏侯,入帐报功:“今日生擒反叛黄飞虎至辕门,请令发落。”苏侯令:“推来。”小校将飞虎推至帐前。飞虎曰:“今被邪术所擒,愿请一死,以报国恩。”苏侯曰:“本当斩首,且监候,留解朝歌,请天子定罪。”左右将黄飞虎送下后营。
报马报入相府,言黄飞虎被擒。子牙大惊曰:“如何擒去?”掠阵官启曰:“苏侯麾下有一郑伦,与武成王正战之间,只见他鼻子里放出一道白光,黄将军便坠骑被他拿去。”子牙心下十分不乐:“又是左道之术!”只见黄天化在旁,听见父亲被擒,恨不得生吞了郑伦。
次日,天化上帐,请令出阵,以探父亲消息。子牙许之。天化领令,上了玉麒麟,出城请战。探马报入营中:“有将请战。”苏侯曰:“谁去见阵走一遭?”郑伦答曰:“愿往。”上了金睛兽,炮声响处,来至阵前。黄天化曰:“尔乃是郑伦?擒武成王者是你?不要走,吃吾一锤!”一似流星闪灼光辉,呼呼风响。郑伦忙将杵劈面相还。二将交兵,未及十合。郑伦见天化腰束着丝绦,是个道家之士:“若不先下手,恐反遭其害。”把杵往空中一摆,乌鸦兵齐至,如长蛇一般。郑伦鼻窍中一道白光吐出,如钟鸣一样。天化看见白光出窍,耳听其声,坐不住玉麟麟,翻身落骑。乌鸦兵依旧把天化绑缚起来。急自睁开眼,不知其身已受绑缚。
郑伦又擒黄天化进营来见。郑伦曰:“末将擒黄天化已至辕门等令。”苏侯令:“推至中军。”见天化眼光暴露,威风凛凛,一表非俗,立而不跪。苏侯也命监在后营。黄天化入后营,看见父亲监禁在此,大呼曰:“爹爹!我父子遭妖术成擒,心中甚是不服!”飞虎曰:“虽是如此,当思报国。”
探马报入相府:“黄天化又被擒去。”子牙大惊:“黄将军说苏侯有意归周,不料擒他父子!”子牙心中纳闷。
郑伦捉了二将,军威甚盛。次日又来请战。探马报入相府。子牙急令:“何人走一遭?”言未毕,土行孙答曰:“弟子归周,寸功未立,愿去走一遭,探其虚实,何如?”子牙许之。土行孙方领令出府,旁有邓婵玉上前告曰:“末将父子蒙恩,当得掠阵。”子牙并许之。郑伦听得城内炮响,见两扇门开,旗幡磨动,见一女将飞来。
郑伦只见城内女将飞马而来,不曾看见土行孙出来。土行孙生得矮小,郑伦只看了前面,未曾照看面前。土行孙大呼曰:“那匹夫!你看哪里?”郑伦往下一看,见是个矮子。郑伦笑曰:“你这矮子,来此做什么?”土行孙曰:“吾奉姜丞相将令,特来擒尔!”郑伦复大笑曰:“看你这厮,形似婴孩,乳毛未退,敢出大言,自来送死!”土行孙听见骂他甚是卑微,大叫:“好匹夫!焉敢辱我!”使开铁棍,一滚而来,就打金睛兽的蹄子。郑伦急用杵来迎架,只是捞不着。大抵郑伦坐得高,土行孙身子矮小,故此往下打费力。几个回合,把郑伦挣了一身汗,反不好用力,心里焦躁起来,把杵一晃,那乌鸦兵飞走而来。郑伦把鼻子里白光喷出,哼然有声。土行孙眼看耳听,魂魄尽散,一跤跌在地上。乌鸦兵把土行孙拿下,绑将起来。土行孙睁开眼,见浑身上了绳子,道声:“噫!倒有趣!”土行孙绑着,看着邓婵玉走马大呼曰:“匹夫不必逞凶擒将!”把刀飞来直取。郑伦手中杵劈面打来。婵玉未及数合,拨马就走。郑伦不赶。佳人挂下刀,取五光石,侧坐鞍鞒,回手一石。
郑伦“哎呀”一声,面上着伤,败回营中来见苏侯。
苏侯曰:“郑伦,你失机了?”郑伦答曰:“拿了一个矮子,才待回营,不意有一员女将来战,未及数合,回马就走。末将不曾赶她,她便回手一石,急自躲时,面上已着了伤。如今那个矮子拿在辕门听令。”苏侯传令:“推将进来。”众将卒将土行孙簇拥推至帐下。苏侯曰:“这样将官,拿他何用?推出去斩了!”土行孙曰:“且不要斩,我回去说个信来。”苏侯笑曰:“这是个呆子!推出斩了!”土行孙曰:“不肯,我就跑了。”众人大笑。
土行孙真个迎风一晃影无踪。众人一见大惊,忙至帐前来,禀启元帅:“方才将矮子推出辕门,他把身子一扭就不见了。”苏侯叹曰:“西岐异人甚多,无怪屡次征伐,俱是片甲不回,无能取胜。”嗟叹不已。郑伦在旁只是切齿,自己用丹药敷贴,欲报一石之恨。
次日,郑伦又来请战,坐名要女将。邓婵玉就要出马,子牙曰:“不可。他此来必有深意。”哪吒应曰:“弟子愿往。”子牙许之。哪吒上了风火轮,出城大呼曰:“来者可是郑伦?”郑伦答曰:“然也。”哪吒不答话,蹬轮就杀,郑伦急用杵相还。
郑伦恐哪吒先下手,把杵一摆,乌鸦兵如长蛇阵一般,都拿着挠钩套索前来等着。哪吒看见,心下着忙。只见郑伦对着哪吒一声哼,哪吒无魂魄,怎能跌得下轮来?郑伦见用此术不能响应,大惊曰:“吾师秘授,随时响应,今日如何不验?”又将白光吐出鼻子窍中。哪吒见头一次不验,第二次就不理他。郑伦着忙,连哼第三次。哪吒笑曰:“你这匹夫害的是什么病?只管哼!”郑伦大怒,把杵劈头乱打。又战三十回合,哪吒把乾坤圈祭在空中,一圈打将下来。郑伦难逃此厄,正中其背,只打得筋断骨折,几乎坠骑,败回行营。哪吒得胜,回来见子牙,将“郑伦如此如彼,被乾坤圈打伤,败回去”说了一遍。子牙大喜,上了哪吒功。
苏侯在中军,闻郑伦失机来见。苏侯见郑伦着伤,站立不住,其实难当。苏侯借此要说郑伦,乃慰之曰:“郑伦,观此天命有在,何必强为!前闻天下诸侯归周,俱欲共伐无道,只闻太师屡欲扭转天心,故此俱遭屠戮,实生民之难。我今奉敕征讨,你得功莫非暂时侥幸耳。吾见你着此重伤,心下甚是不忍。我与你名为主副之将,实有手足之情。今见天下纷纷,刀兵未息,此乃国家不祥,人心、天命可知。昔尧帝之子丹朱不肖,尧崩,天下不归丹朱而归于舜。舜之子商均亦不肖,舜崩,天下不归商均而归于禹。方今世乱如麻,真假可见,从来天运循环,无往不复。今主上失德,暴虐乱常,天下分崩,黯然气象,莫非天意也。我观你遭此重伤,是上天警醒你我耳。我思:‘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不若归周,共享安康,以伐无道。此正天心人意,不卜可知。你意下如何?”
郑伦闻言,正色大呼曰:“君侯此言差矣!天下诸侯归周,君侯不比诸侯,乃是国戚,国亡与亡,国存与存。今君侯受纣王莫大之恩,娘娘享宫闱之宠,一旦负国,为之不义。今国事艰难,不思报效,而欲归反叛,为之不仁。郑伦切为君侯不取也!若为国捐生,舍身报主,不惜血肉之躯,以死自誓,乃郑伦忠君之愿,其他非所知也。”
苏护曰:“将军之言虽是,古云:‘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古人有行之不损令名者,伊尹是也。黄飞虎官居王位,今主上失德,有乖天意,人心思乱,故舍纣而归周。邓九公见武王、子牙以德行仁,知其必昌,纣王无道,知其必亡,亦舍纣而从周。所以人要见机,顺时行事,不失为智。你不可执迷,恐后悔无及。”郑伦曰:“君侯既有归周之心,我决然不顺从于反贼。待我早间死后,君侯早上归周;我午后死,君侯午后归周。我忠心不改,此颈可断,心不可污!”转身回帐,调养伤痕。
苏侯退帐,沉思良久,命苏全忠后帐治酒。一鼓时分,命全忠往后营,把黄飞虎父子放了,请到帐前。苏护下拜请罪,言曰:“末将有意归周久矣。”黄飞虎忙答拜曰:“今蒙盛德,感赐再生。前闻君侯意欲归周,使我心怀渴望,喜如雀跃,故末将才至营前,欲会君侯,问其虚实耳。不期被郑伦所擒,有辱君命。今蒙开其生路,有何吩咐,愚父子唯命是从。”苏护曰:“不才久欲归周,不能得便。今奉敕西征,实欲乘机归顺。怎奈偏将郑伦坚执不允。我将言语开说上古顺逆有归之语,他只是不从。今特设此酒,请大王、公子少叙心曲,以赎不才冒渎之罪。”飞虎曰:“君侯既肯归顺,宜当速行。虽然郑伦执拗,只可用计除之。大丈夫先立功业,共扶明主,垂名竹帛,岂得区区效匹夫匹妇小忠小谅哉!”酒至三更,苏护起身言曰:“大王、贤公子,出后粮门,回见姜丞相,把不才心事呈与丞相,以知吾之心腹也。”遂送黄飞虎父子回城。
飞虎至城下叫门,城上听得是武成王,不敢夤夜开门,来报子牙。子牙听得是三更天气报黄飞虎回来,忙传令开城门。少时,飞虎至相府,来见子牙。子牙曰:“黄将军被奸恶所获,为何夤夜而归?”黄飞虎把苏护心欲归周所以,一一说了一遍:“只是郑伦把持,不得遂其初心。再等一两日,他自有处置。”
苏侯不得归周,父子商议。苏全忠曰:“不若乘郑伦身着重伤,修书一封,打入城中,知会子牙前来劫营,将郑伦生擒进城,看他归顺不归顺,任姜丞相处治。孩儿与爹爹早得归周,恐后致生疑惑。”苏护曰:“此计虽好,只是郑伦也是个好人,必须周全得他方好。”全忠曰:“只是不好伤他性命便了。”苏护大喜:“明日准行。”父子计较停当,来日行事。
郑伦被哪吒打伤肩背,虽有丹药,只是不好,一夜声唤,睡卧不宁,又思:“主将心意归周,恨不能即报国恩,以遂其忠悃。其如凡事不能就绪,如之奈何?”
苏护次日升帐,打点行计,忽听得把辕门宫旗报入中军:“有一道人,三只眼,穿大红袍,要见老爷。”苏护不是道家出身,不知道门尊大,便叫:“令来。”左右出辕门,报与道人。道人听得叫“令来”,不曾说个“请”字,心下郁郁不乐。欲待不进营去,恐辜负了申公豹之命。道人自思:“且进营去,看他何如。”只得忍气吞声进营,来至中军。苏侯见道人来,不知何事。道人见苏侯曰:“贫道稽首了!”苏侯亦还礼毕,问曰:“道者今到此间,有何见谕?”道者曰:“贫道特来相助老将军,共破西岐,擒反贼,以解天子。”苏侯曰:“道者住居哪里?从何处而来?”道人答曰:“吾从海岛而来。有诗为证:
弱水行来不用船,周游天下妙无端。
阳神出窍人难见,水虎牵来事更玄。
九龙岛内经修炼,截教门中我最先。
若问衲子名何姓?吕岳声名四海传。”
道人作罢诗,对苏护曰:“衲子乃九龙岛声名山炼气士是也,姓吕,名岳,乃申公豹请我来助老将军。将军何必见疑乎?”苏侯欠身请坐。吕道人也不谦让,就上坐了。只听得郑伦声唤曰:“痛杀吾也!”吕道人问:“是何人叫苦?”苏侯暗想:“把郑伦扶出来,唬他一唬。”苏侯答曰:“是五军大将郑伦,被西岐将官打伤了,故此叫苦。”吕道人曰:“且扶他出来,待吾看看何如?”左右把郑伦扶将出来。吕道人一看,笑曰:“此是乾坤圈打的,不妨,待吾救你。”豹皮囊中取出一个葫芦,倒出一粒丹药,用水研开,敷于上面,如甘露沁心一般,即时痊愈。
郑伦伤痕痊愈,遂拜吕岳为师。吕道人曰:“你既拜吾为师,助你成功便了。”帐中静坐,不语三日。苏侯叹曰:“正要行计,又被道人所阻,深为可恨!”
郑伦见吕岳不出去见阵,上帐启曰:“老师既为成汤,弟子听候老师法旨,可见阵会会姜子牙。”吕岳曰:“吾有四位门人未曾来至,但他们一来,管取你克了西岐,助你成功。”
又过数日,来了四位道人,至辕门,问左右曰:“里边可有一吕道长么?烦为通报,有四门人来见。”军政官报入中军:“启老爷,有四位道人要见老爷。”吕岳曰:“是吾门人来也。”着郑伦出辕门来请。郑伦至辕门,见四道者脸分青、黄、赤、黑,或挽抓髻,或戴道巾,或似陀头,穿青、红、黄、皂,身俱长一丈六七尺,行如虎狼,眼露睛光,甚是凶恶。郑伦欠背躬身曰:“老师有请。”四位道人也不谦让,径至帐前,见吕道人行礼毕,口称“老师”,两边站立。吕岳问曰:“为何来迟?”内有一穿青者答曰:“因攻伐之物未曾制完,故此来迟。”吕岳谓四门人曰:“这郑伦乃新拜吾为师的,亦是你等兄弟。”郑伦重新又与四人见礼毕。郑伦欠身请问曰:“四位师兄高姓大名?”吕岳用手指着一位曰:“此位姓周,名信;此位姓李,名奇;此位姓朱,名天麟;此位姓杨,名文辉。”郑伦也通了名姓,遂治酒管待,饮至二鼓方散。
次日,苏侯升帐,又见来了四位道者,心下十分不悦,懊恼在心。吕岳曰:“今日你四人谁往西岐走一遭?”内有一道者曰:“弟子愿往。”吕岳许之。那道人抖擞精神,自恃胸中道术,出营步行,来会西岐。
第五十八回
子牙西岐逢吕岳
周信提剑来至城下请战。报入相府:“有一道人请战。”子牙闻说连日未曾会战,今日忽来一道人,必定又是异人,便问:“谁去走一遭?”旁有金吒欠身而言曰:“弟子愿往。”子牙许之。金吒出城,见此道人,生得十分凶恶:
发似朱砂脸带绿,獠牙上下金精目。
道袍青色势狰狞,足下麻鞋云雾簇。
手提宝剑电光生,胸藏妙诀神鬼哭。
行瘟使者降西岐,正是东方甲乙木。
金吒问曰:“道者何人?”周信答曰:“吾乃九龙岛炼气士周信是也。闻尔等仗昆仑之术,灭吾截教,情殊可恨!今日下山,定然与你等见一高下,以定雌雄。”绰步执剑来取。金吒用剑急架相还。未及数合,周信抽身便走,金吒随后相赶。周信揭开袍服,取出一磬,转身对金吒连敲三四下,金吒把头摇了两摇,即时面如金纸,走回相府声唤,只叫:“头疼杀我!”子牙问其详细,金吒把赶周信事说了一遍,子牙不语。金吒在相府昼夜叫苦。
次日,又报进相府:“又有一道人请战。”子牙问左右:“谁去见阵走一遭?”旁有木吒曰:“弟子愿往。”木吒出城,见一道人挽双抓髻,穿淡黄服,面如满月,三绺长髯:
面如满月眼如珠,淡黄袍服绣花禽。
丝绦上下飘瑞彩,腹内玄机海样深。
五行道术般般会,撒豆成兵件件精。
兑地行瘟号使者,正属西方庚辛金。
木吒大喝曰:“你是何人?敢将左道邪术,困吾兄长,使他头疼?想就是你了。”李奇曰:“非也,那是吾道兄周信。吾乃吕岳门人李奇是也。”木吒大怒:“都是一班左道邪党。”轻移大步,执剑当空来取李奇。李奇手中剑劈面交还。二人步战之间,剑分上下,要赌雌雄。往来未及五七回合,李奇便走,木吒随后赶来。二人步行,赶不上一射之地,李奇取出一幡,拿在手中,对木吒连摇数摇。木吒打了一个寒噤,不去追赶。李奇也全然不理,径进大营去了。
木吒一会儿面如白纸,浑身上如火炼,心中似油煎,解开袍服,赤身来见子牙,只叫:“不好了!”子牙大惊,急问:“怎的这等回来?”木吒跌倒在地,口喷白沫,身似炭火。子牙命扶往后房。子牙问掠阵官:“木吒如何这等回来?”掠阵官把木吒追赶,摇幡之事说了一遍。子牙不知其故:“此又是左道之术!”心中甚是纳闷。
李奇进营,回见吕岳。道人问曰:“今日会何人?”李奇曰:“今日会木吒,弟子用法幡一展,无不响应,因此得胜,回见师尊。”吕岳大悦,心中乐甚,乃作一歌:
不负玄门诀,功夫修炼来。
炉中分好歹,火内辨三才。
阴阳定左右,符印最奇哉。
仙人逢此术,难免杀身灾。
吕岳作罢歌,郑伦在旁,口称:“老师,前日之功,未见擒人捉将。方闻老师作歌最奇,甚是欢乐,其中必有妙用,请示其详。”吕岳曰:“你不知吾门人所用之物俱有玄功,只略展动了,他自然绝命,何劳持用刀剑杀他。”郑伦听说,赞叹不已。
次日,吕岳令朱天麟:“今日你去走一遭,也是你下山一场。”朱天麟领法旨,提剑至城下,大呼曰:“着西岐能者会吾!”有探事的报入相府。子牙双眉不展,问左右曰:“谁去走一遭?”旁有雷震子曰:“弟子愿往。”子牙许之。雷震子出城,见一道人生的凶恶:
巾上斜飘百合缨,面加紫枣眼如铃。
身穿红服如喷火,足下麻鞋似水晶。
丝绦结就阴阳扣,宝剑挥开神鬼惊。
行瘟部内居离位,正按南方火丙丁。
雷震子大呼曰:“来的妖人,仗何邪术,敢困吾二位道友也?”朱天麟笑曰:“你自恃狰狞古怪,发此大言,谁来怕你?谅你也不知我是谁,吾乃九龙岛朱天麟便是。你通名来,也是我会你一番。”雷震子笑曰:“谅尔不过一草芥之夫,焉能有甚道术?”雷震子把风雷翅分开,飞起空中,使起黄金棍,劈头就打。朱天麟手中剑急架相还。二人相交,未及数合,大抵雷震子在空中使起黄金棍,往下打将来,朱天麟如何招架得住?只得就走。雷震子方才要赶,朱天麟将剑往雷震子一指,雷震子在空中驾不住风雷二翅,一声响落将下来,便往西岐城内跳将进来,走至相府。
子牙一见走来之势不好,子牙出席,急问雷震子曰:“你为何如此?”雷震子不言,只是把头摇,一跤跌倒在地。子牙仔细定睛,看不出他蹊跷缘故,心中十分不乐,命抬进后厅调息。子牙纳闷。朱天麟回见吕岳,言如法治雷震子,无不应声而倒。吕道人大悦。
次日,又着杨文辉来城下请战。左右报入相府:“今日又是一位道人搦战。”子牙闻报,心下踌躇:“一日换一个道者,莫非又是十绝阵之故事?”子牙心中疑惑。只见龙须虎要去见阵,子牙许之。龙须虎出城,见一道人面如紫草,发似钢针,头戴鱼尾金冠,身穿皂服,飞步而来:
顶上金冠排鱼尾,面如紫草眼光炜。
丝绦彩结扣连环,宝剑砍开天地髓。
草履斜蹬云雾生,胸藏秘诀多文斐。
封神台上有他名,正按坎宫壬癸水。
龙须虎见道人,大呼曰:“来者何人?”杨文辉一见大惊,看龙须虎形相古怪稀奇,问曰:“通个名来。”龙须虎曰:“吾乃姜子牙门人龙须虎是也。”杨文辉大怒,仗剑而来。龙须虎发手有石,只管打将下来。杨文辉不敢久战,掩一剑便走。龙须虎随后赶来。杨文辉取出一条鞭,对着龙须虎一顿转。龙须虎忽的跳将回去,发着石头,用尽气力打进西岐,直打到相府,又打上银安殿来。姜子牙忙着两边将军:“快与吾拿下去!”众将官用钩连枪钩倒在地,捆将起来。龙须虎口中喷出白沫,朝着天,睁着眼,只不作声。子牙无计可施,不知就里。这个是瘟部中四个行瘟使者,头一位周信按东方使者,用的磬名曰“头疼磬”;第二位李奇按西方使者,用的幡名曰“发燥幡”;第三位朱天麟按南方使者,用的剑名曰“昏迷剑”;第四位杨文辉按北方使者,用的鞭名曰“散㾮鞭”。故此瘟部之内,先着四个行瘟使者,先会门人,此乃子牙一灾又至。姜子牙哪里知道?
子牙正在府中,谓杨戬曰:“吾师言:‘三十六路伐西岐。’算将来有三十路矣。今又逢此道者,把吾四个门人困住,叫声痛苦,使我心下不忍,如何是好?将奈之何?”正议间,忽门旗官报曰:“有一三只眼道人,请丞相答话。”哪吒、杨戬在旁曰:“今连战五日,一日换一个,不知他营中有多少截教门人?师叔会他,便知端的。”子牙传令:“摆队伍出城。”炮声响亮,两扇门开,左右列兴周灭纣英雄,前后立玉虚门下。吕岳见子牙出城,兵势严整,果然比别人不同。
子牙见黄幡脚下有一道人,穿大红袍服,面如蓝靛,发似朱砂,三目圆睁,骑金眼驼,手提宝剑,大呼曰:“来者可是姜子牙么?”子牙答曰:“然也。”子牙曰:“道兄是哪座名山?何处仙府?今往西岐屡败吾门下,道兄有何所见而为?今纣王无道,周室兴仁,天下共见,从来人心归顺真主,道兄何必强为?常言‘顺天者存,逆天者亡’。今吾周凤鸣岐山,英雄间出,豪杰归心。道兄何得逆天而行,任一己私意哉!况道兄在道门久炼,岂不知封神榜乃三教圣人所定,非吾一己之私?今吾奉玉虚符命,扶助真主,不过完天地之劫数,成气运之迁移。今道兄既屡得胜,不过一时侥幸成功,若是劫数来临,自有破你之术者。道兄不得恃强,无贻伊戚。”吕岳曰:“吾乃九龙岛气之士,名为吕岳。只因你等恃阐教门人,侮我截教,吾故令四个门人略略使你知道。今日特来会你一会,共决雌雄。只是你死日甚近,幸无追悔!你听我道来:
截教门中我最先,玄中妙诀许多言。
五行道术寻常事,驾雾腾云只等闲。
腹内离龙并坎虎,捉来一处自熬煎。
炼就纯阳乾健体,九转还丹把寿延。
八极神游真自在,逍遥任意大罗天。
今日降临西岐地,早早投戈免罪愆。”
吕岳道罢,子牙笑曰:“据道兄所谈,不过峨嵋山如赵公明,三仙岛云霄、琼霄、碧霄之道,一旦俱成画饼,料道兄此来,不过自取杀身之祸耳!”吕岳大怒,骂曰:“姜尚!你有何能,敢发如此恶言?”纵开金眼驼,执手中剑飞来直取。子牙剑急架忙迎。杨戬在旁,纵马摇刀飞来,大呼曰:“师叔,弟子来也!”杨戬不分好歹,照项上剁来。吕岳手中剑架刀隔剑。哪吒蹬开风火轮,使开火尖枪,冲杀过来。黄天化在旗门脚下,忍不住心头火起:“虽然是苏侯放归吾父子,难道吾不如他们?只要成功,顾不得了!”催开玉麒麟,杀将过来,把吕岳围在当中。
旗门下郑伦看见黄天化杀将过来,“呀”的一声,几乎坠于下兽来,长吁叹曰:“谁知我为纣王擒将立功,原来主将有意归周,又将黄家父子放回去了!”郑伦自思:“这番捉住,即时打死,绝其他念。”急催开金睛兽,大呼黄天化曰:“吾来也!”天化见了仇人,拨转麒麟,双锤并起,力战郑伦。哪吒见黄天化敌住了郑伦,恐怕有失,忙蹬风火轮,把枪劈心就刺郑伦,大叫曰:“黄公子,你去拿吕岳,吾来杀此匹夫!”郑伦曾被哪吒乾坤圈打过一回,大抵心下十分怯他,纵战俱是不济,先是留心着意,防哪吒动手。
子牙见杨戬使刀敌住吕岳,又见黄天化助力,土行孙也提铁棍滚将进来。邓婵玉在辕门下看战。吕岳见周将有增,随将身手摇动,三百六十骨节,霎时现出三头六臂,一只手执形天印,一只手擎住瘟疫钟,一只手持定形瘟幡,一只手执住止瘟剑,双手使剑,现出青脸獠牙。子牙见了吕岳现如此形相,心下十分惧怕。杨戬见子牙怯战,忙将马走出圈子外,命金毛童子拿金丸在手,拽满扣儿,一金丸正打中吕岳肩臂。黄天化见杨戬成功,把玉麒麟跳远去,回手一火龙镖,把吕岳腿上打了一镖。子牙见吕岳着伤,祭起打神鞭,这一鞭正中吕岳,坠下金眼驼来,借土遁去了。郑伦见吕岳失机,不能取胜,心下一慌,被哪吒一枪正中肩背,几乎闪下兽来,败进辕门。子牙不赶,鸣金回兵。
苏侯父子在辕门见吕岳失机着了重伤,郑伦也着了重伤,心中大悦:“这匹夫该当如此!”吕岳回营进中军帐坐定,被打神鞭打得三昧火从窍中而出。四门人来问老师曰:“今日不意反被他取了胜。”吕岳曰:“不妨,吾自有道理。”随将葫芦中取药自啖,乃复笑曰:“姜尚,你虽然取胜一时,你怎逃灭一城生灵之祸!”郑伦着伤,吕岳又将药救之。吕岳至一更时分,命四门人每一人拿一葫芦瘟丹,借五行遁进西岐城。吕岳乘了金眼驼,也在当中,把瘟丹用手抓着,往城中按东、南、西、北,撒至三更方回。
西岐城中哪知此丹俱入井泉河道之中,人家起来,必用水火为急济之物,大家小户,天子文武,士庶人等,凡吃水者,满城尽遭此厄。不一二日,一城中烟火全无,街道上并无人走。皇城内人声寂静,只闻有声唤之音,相府内众门人也遇此难。内有二人不遭此殃:哪吒乃莲花化身,杨戬有玄功变化。故此二人见满城如此,心下十分着慌。哪吒进内廷看武王,杨戬在相府照顾,又不时要上城看守。二人计议:“城中只有二人,若是吕岳加兵攻打,如之奈何?”杨戬曰:“不妨。武王乃圣明之君,其福不小;师叔该有这场苦楚,定有高明之士来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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