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龙蛇传(精校)第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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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怪书生到赭石岗的人,便正是被红衣女侠称为朱师叔的人,这时也正杀得非常酣畅,他一柄单刀,寒光闪闪,舞成了一圈白虹,裹住了那两个与焦忠耀同来的中年汉子。那两个汉子,虽也是名捕,却敌不住朱师叔的精湛刀法,给他一柄单刀,迫得团团乱转。
两人情知不妙,打了一个招呼,便待合力突围,脱出刀圈。那两人一抡铁尺,一舞单刀,苦苦夺路。朱师叔却刀风呼呼,兀自在那两人周围盘旋飞舞,那使铁尺的急了,仗着兵器沉重,猛然把铁尺一翻,“抽梁换柱”,向朱师叔的刀身往上一架,便待外窜。
朱师叔刀法神奇,经验老到,他不架不接,霍地向下矮身,挥刀一划,“拨草寻蛇”,便向敌人持铁尺的手腕划去。那使单刀的家伙,见伙伴危急,忙窜上前来,用足力量,“力劈华山”,朝朱师叔的顶粱便斫。
朱师叔是何等人物!他既敌住二人,岂有不防备偷袭之理,那使单刀的刀还未到,他已急抽招换招,一提腰劲,“燕子钻云”,刷地拔起两丈来高。使单刀的一刀斫空,朱师叔已猛扑下来,手中刀一圈一转,顿时间战场中又飞起了一颗头颅。
那使铁尺的,虽未受伤,可也心胆俱寒,他顾不得救友,便径自前奔;刚跑了几丈远,猛的迎面有人喝道:“哪里走,还有我呢!”声到人到,一管黑呼呼的东西,迎面便点,那人身法奇快,他铁尺未扬,已给点中穴道,与焦忠耀遭到了同样的命运。
那人点倒了使铁尺的壮汉,迎上了朱师叔,用扇一指,笑道:“你怎么打这两个稀松家伙,还要用那么些时间?”
朱师叔也笑道:“酸丁,别在这里耍嘴皮了,你使的是称心兵器,我使的却是随手夺来的单刀呢!”
朱师叔说着,又一把拉着那怪书生道:“我且带你看一个初闯江湖的少年俊杰……”
这时光,丁晓和那黑面少年一场恶战也已渐渐分出了高下。黑面少年的剑法,虽也颇为纯熟,但还是敌不过丁晓的家传绝技,那太极枪二十四式施展开来,只见枪缨乱摆,枪尖乱颤,伸缩吞吐,砸盖挑扎,就宛如腾蛇翻浪。那黑面少年给他困住,硬是不能脱身。
恶战多时,从夕阳如血到暮霭含山,赭石岗头,但见黑影幢幢,人马喧噪。义和团拳民,已打开了孔明灯,百十道黄光,笼罩战场。官军马队冲杀不开,马中箭,人被围,乱石岗头,黄昏之后,又不适宜马战,即使有些马队冲出去了,也给义和团在山岗上埋伏的第二道卡子、第三道卡子,乱箭射将回来。
官军平日捕盗,原就是仗着人多势盛,一旦陷入包围,处在下风,便锐气顿消,失了斗志了,这时战场上喊声四起,喝令投降。朱师叔夺了一匹马,驰骋战场,更是振臂疾呼道:
“官军弟兄,你们还不放下兵器?给官家拼什么命?大家都是庄稼汉出身,给官家卖命值得吗?别糊涂了,赶快放下家伙,跟我们好好吃太平粮去!”
战场招降,网开一面,官军们果然纷纷放下兵器,愿意投降。灯光闪烁之中,黑影幢幢来往,喊杀之声暂寂,一场战斗也平息下来。
数百官军,土崩瓦解,与丁晓恶战的黑面少年,听得声声入耳,看得怵目惊心。他还拼命施展出“八仙剑”法,想趁隙逃脱,只见他翻翻滚滚,蓦然挺身展剑,来封丁晓的枪。丁晓一抽一缩,枪锋从左往右一领,刷地便点敌人的右肋。这黑面少年,急一跨右腿,身往左斜,“大鹏展翅”,疾削向丁晓肩背,丁晓故意卖了个破绽,往前一个“怪蟒翻身”,容那敌人抢进中宫,蓦地横枪一拨,荡剑进招,手中枪一晃,那枪头血挡,颤成一个圆轮,丁晓顺势往前一递,红樱枪如箭离弦,直奔那黑面少年后心扎去。那黑面少年急忙斜身转剑,来拨丁晓的枪头,哪知挡不住丁晓的势劲力沉,一口剑竟给丁晓的红樱枪碰飞出几丈开外!
人到穷途,那黑面少年突地双手一举,不退不闪,高声叫道:“俺认输了,随你收拾吧!”丁晓不知他喊这话,就是表示投降的意思,略一迟疑,手中枪还待递将出去。正在此时,忽然有人似飞鸟似地落在丁晓的身旁,伸三指往丁晓右手的脉门一扣,丁晓的枪也立刻当的一声,落在地上!
丁晓横身一跳,愕然回顾,只见一人笑吟吟地说道:“咱们的规矩,敌人投降了,就不许伤他性命!”那人正是被红衣女侠称为朱师叔,冒认自己表兄的人。
丁晓满面羞惭,嗫嗫嚅嚅说道:“朱师叔,我不知道你们的规矩。”他不知不觉跟着红衣女侠的称呼了。
朱师叔笑了一笑道:“你倒该叫我‘表兄’呢。现在你不会说我卖友了吧?”
丁晓很尴尬地也笑了笑道:“我委实不知师叔是如此人物!”
他的确不知朱师叔是何等人物。这时赭石岗头,战云已散,暮色沉沉,人影绰绰,蹄声得得,义和团的拳民,连那守第二道、第三道卡子的在内,都晃着孔明灯,潮水一样涌向朱师叔所站立的地方来,蓦然间——
“总头目万岁!”呼声震天价响,有一条汉子越众飞驰而出,到朱师叔面前,屈半膝行江湖上最恭敬的仪礼,朗声报告道:
“弟兄们都非常想见总头目,一听到总头目要路过赭石岗,都纷纷地来了,要拦阻也拦不住。”
朱师叔摆摆手示意叫他起来,说道:
“你是安平的总舵?这件事办得很好!我一向也很惦记你们这边的团务,只是没工夫来。弟兄们这样爱护我,我很感谢。但是现在天色晚了,俘虏到的官军也须急急押解回去处理,还是先回到你们的拳厂再说吧。还有,黑夜行军,你要叫弟兄们特别当心,不要惊搅了老百姓!”
那安平府的总舵传下令,霎时潮水般涌来的人群,又倏地退了下去,整齐列队,人马不惊。这一个场面,把丁晓直看得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被红衣女侠称为朱师叔的,正是义和团的创始人朱红灯!他是山东曹州人,伪称是明朝后裔来聚集百姓;其实即便他不自称明朝后裔,百姓也会追随他的。因为那时光,清廷的高压统治,加上鸦片战争后用坚船利炮打开中国门户的西方列强,就像两座大山压在老百姓头上,压得他们透不过气。
朱红灯是梅花拳老掌门姜翼贤最得意的门徒,因此红衣女侠姜凤琼称他师叔。他得了姜翼贤的全部绝技,自己再加以揣摩发展,真个是青出于蓝。可是他的志向不是在武林称雄,而是欲图恢复汉族衣冠,并驱除入侵来的洋鬼子。他与丁晓相遇时,距他开创义和团,才不过一年,他来到保定,就是想拜谒师父,征求姜老头子的意思,问他是否愿意出山相助。他还想拉红衣女侠去帮忙,因为义和团中也有妇女组织,很需要懂得武艺的女子帮助训练。
谁知姜老头子,心虽壮烈,可惜人近暮年,已没了创业的雄心。他虽极喜欢朱红灯,却不敢相信他能成大事。再加上他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姜凤琼身上,所愿的就是能找到一个好孙女婿;要他再到江湖,经历最危险的滔天风浪,他是不愿意了。因此他拒绝爱徒的所请,令得朱红灯十分失望。
姜老头子既拒爱徒所请,不肯出山,他的孙女姜凤琼自然也要随侍左右,不能跟朱红灯到义和团去。朱红灯满怀热望而来,至此完全告吹,心中不无感慨。他想:要推翻清廷统治,的确是难,许多人一听到要造反就掩耳走避;就连亲如自己的恩师,也因诸多顾虑,而不愿冒滔天风浪,何况旁人?
朱红灯劝不动姜老头子,当下就想告辞。但姜老头子虽不允出山,却爱徒情深,坚持留他多住两天。朱红灯想了一想,也就留下,他是想看看保定武林之中,还有什么人物可以成为帮手的。
恰巧他在师父家中的期间,就碰到丁晓助红衣女侠解围的事。红衣女侠回家中一说,朱红灯听了,沉思良久,力言丁晓一定不是和索家武师一伙的,否则不会拔刀相助。后来丁晓夜探姜家,朱红灯故意伏在沙滩乱石之中,待他狼狈回家时,现身相戏。这一来是要挫折他的少年骄妄之气;二来也是想拿话引他,看他心胸抱负。
一试之下,朱红灯甚为满意,丁晓的武功技业,在同样的少年之中,实属罕见。他年纪青青,一手太极剑法,已几乎可敌自己二三十年空手入白刃的深厚功力!而且最难得的是,听他的谈吐抱负,似乎和他父亲丁剑鸣的志向大相径庭,并非有其父就必有其子。正因如此,朱红灯才在丁晓因被父迫婚,异常苦闷之际,偕红衣女侠深夜留书,引他出走。
也正因此,朱红灯一路缀着丁晓,暗加保护,丁晓却浑然不知。朱红灯看这初历江湖的少年,一路上闹了许多笑话,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但为了让他多受一些磨炼,所以迟迟不现身相助。
不料丁晓的笑话愈闹愈大,在小酒店中,竟胡乱扯上匕首会而被捕捉。朱红灯见了,暗暗叫苦,他如果当时即现身相救,一来官军方面人多;二来那酒店在官道之旁,行人川流不息,他也不想在那儿厮杀。这才立即找到一位义和团拳民,叫他驰马到安平府总舵的拳厂,叫安平的总舵率队在赭石岗前埋伏。朱红灯算定官军一定要押解他们回安平,而赭石岗是必经之路。同时他有一位老友,当时也正路过安平,住在拳厂,他也吩咐那位报信的义和团拳民,代他约那位老友到赭石岗相助。
就这样,在赭石岗前展开一场血战,数百官军马队,或被歼,或被俘,一个也没有逃出。
到这时候,丁晓才知道这个朱师叔竟然就是义和团的开山祖师,也就是义和团的总头目。当下他正待道谢,也正待询问,朱红灯却又摆手说道:“我先给你介绍一个人。”他话犹未了,却听得有人哈哈笑道:“何须你来介绍,难道我就不认识他?”
丁晓闻声回顾,只见来人身穿白绸长衫,手拿描金扇子,一派书生打扮,显得潇洒出尘。这人正是中途拦截官军,向军官讨买路钱的怪书生。
丁晓见他说认识自己,不禁一愕,自己从小足迹不出保定,此番还是初涉江湖,何曾和此人见过面?丁晓正待问他,只见他已哈哈大笑道:
“令尊是不是执掌太极门的先辈丁剑鸣?世兄的尊名是不是单名‘天将破晓’的一个‘晓’字?我一见你这手太极枪法,就知道你的来历了,我与令尊,虽只是慕名,对贵派的身法、手法,弟子、渊源,也还稍知一二。”原来这书生打扮的人是个老江湖了,丁晓的来历竟自给他一眼看破。
当下朱红灯也笑:“光棍眼,赛夹剪,算你猜的不差。只是你这身打扮,终年不改,别人也很容易看破你的来历。”说着,他把眼光向丁晓扫了一下,意思好像是探询丁晓知不知道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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