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校对)第8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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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胖老头这回竟然没有反驳,真的倾耳听了起来,模样认真得让和尚道士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看这老家伙一板一眼的样子,不象是在装神弄鬼,难道这里真有两个怪人,那可得见识见识了。”一念及此,刺猥皮也竖长了耳朵听了一回,终于大皱其眉地道:“哪里有奇怪的人,我怎么听不见?”
  “这么多乱糟糟的声音,你乱听一气,当然听不到!”
  “老胖子,你……你又在耍我!”郑慧娘早被老头耍得失去自信,一惹就毛地道。
  “这么好玩的事,我才没空耍你呢。我料想这两个人最少相隔二十丈许,中间不知隔了多少熙熙攘攘的人,但他们却如同席地而坐,当面对晤,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芒芥相投,虽隔万人嘈嗷,依然钩深致远,神韵昂然,绝非浅识所能测!你要是想听,就静心去在千人嘈杂中寻找两个清远雅正的声音,将他们的话联系起来,细听则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高手之战啊!”胖老头言毕,竟然不再理他,迳自又倾耳听了起来。
  刺猥皮闻言,故意掀唇一晒,不屑地忖道:“这个胖子分明把我当成了白痴,两个人既然要说话、打架,怎么会离开二十丈的距离,还专挑人多的地方来打,连个面也不见,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一定是那老小子在耍什么花招!”但至于他在耍什么花招,和尚道士用他那聪明绝顶的大脑袋想了半晌,终于没想出点眉目,还暗自警戒了半晌,看胖老头依然动也不动,越听越有劲,弄得郑慧娘好奇到了十分,心道:“两个人在这么多的人群中,不知是个如何打法?”一念及此,也急忙竖立起耳朵,学着胖子听了起来。
  廛市之中熙熙攘攘,罗绮飘香,呼红喝六之声不时可闻,不啻御路天衢,斑白女幼,很多都带着剪裁得很美的楸叶、枫叶,喜迎清秋。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这千人熙熙之中,不知在什么位置,正有两个天下武林的绝顶高手,廛市对晤,但不知为何,他们却都不肯去见对方,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慨,但最后他们还是来到了鸣月山下的鸦儿镇,共同站到了二十丈内的这片人流之中。
  是什么有将他们拉在了一起?
  郑慧娘用了半天功,只能听到廛市之中一片嘈嗷,就是听不到胖老头口中的两个人。最后,他用尽了吃奶的劲坚持了半晌,终于,皇天不负用心人,人群之中,桥的对岸却有一个声音,无人应答,但却煌煌而出,如同自语。这个声音在你寻不到时,你怎么也难听到,但你一旦听到,就一感即应,感而遂通,再也不会丢失了它,而是能轻而易举地听它沛然而至,似乎整个廛市只有这一个声音!
  好奇妙的声音!好高深的修为!
  郑慧娘忽然如同登上了武林盟主的宝座,一股巨大的成功感,令他激动得直想流泪,不禁忘形地大叫一声,道:“我听到——”哪知他‘了’字尚未脱口,胖老头骈指如电,倏地正点在和尚道士的大椎、哑门,立时截断真气维系,张大了嘴作“啊”字形状,定格成了一个永远说不完的“啊”字!郑慧娘眼睛咕噜噜直转,但嘴就是合不起来,结果不到片刻,那口水想河流一样直往外冒,实在狼狈不堪!但这还不是刺猥皮最害怕的,就在他将“啊”未“啊”出来时,胖老头忽然一瞪眼睛,嘴巴闭得紧紧的,颓然自放的大肚子里却突然冒出个声音,一个阴冷的声音,道:“小子,你再敢耽误你老子我听这好玩的事,老夫就将你放倒了扔在人群中,让你被人踏成柿饼!”
  这话说完,老头又转脑袋侧耳去听,但孰不知此句早将郑慧娘吓得直想叫妈,他愤怒的眼光变成了恐惧,忖道:“妈呀!这老头莫非是什么妖怪,怎么肚子会说话,否则一定是练了什么绝世的武功,先前还好我没怎么激怒他,否则说不定早被他剁成肉酱还加上葱花,给鳖嗑鱼吞了。”一想到此,和尚道士顿时蔫了,甚至觉得被他暗算吃了树叶滚屎丸也大大地合理,一时之间,他从讨债人变成了温顺的后辈,不时献上几个恭维的目光,心里却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赶紧让老家伙给自己解开穴道,撒腿开溜!
  当然,这些举动胖老头并未看见,但和尚道士奇怪的目光、叫喊的外形、鼻青脸肿的可笑模样,立刻吸引了很多异常的目光,大姑娘小孩子都拿他当怪物嘲笑,弄得郑慧娘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一阵白的,就在此时,河桥这边也响起了一个应答的声音,与郑慧娘听到的第一个声音虽隔着熙熙攘攘,但只要你有本事捕捉到,你就听得再清楚不过!
  和尚道士顿时也被吸引住了,忘记了自己尴尬的境地!
  “云雨五载,你依然蕴藉深藏,不入江湖。”河桥对岸一个声音飘逸朗彻,如空谷之白驹,卓朗地道。
  “人应其名,此何足道哉!”河桥这边一个希心高远的声音,如九皋鹤鸣道。
  “既归林泉,又何必再履足中土,高句丽的禹山圣地,足够你啸嗷尽极的了。”
  “我虽归隐,但却未忘时世;我虽出入烟霞,却依然怡情开襟,致恬淡而臻自然,紫柳剑派的禹山圣地不在我心禁地之内,中土亦不在我心禁地之外,天地之大,任我纵横!”
  对岸的中土高手似是对这高句丽的绝顶高手轻轻一喟,道:“听你的话似乎依然志在‘二十诸天’,我听闻你的大弟子魏武三相杀了中原的‘太微深剑’凌重九,这几年你的修为一定精进不少了?”
  高句丽高手湛然不动,道:“三师弟你也愈加虚怀若谷了,你的剑术已能无中生有,虚空掣形了么?”
  对岸的中土高手,高句丽人的三师弟轻舒一气,望人影萧萧,意极萧远地道:“云深,你既然还认我师辩为师弟,足见师门之情未忘,告诉我,你真的只是为了‘二十诸天’,还是贪心不足,既想得到‘二十诸天’,又想同时得到古壁仙师妹的芳心?”
  云深先生并未直接回答,似乎伫立久之,方喟然道:“是与不是,已无关紧要,即便我矢口否认,你也不会相信。这么多年来,你们师兄弟为了此事,五年一会,比试不下十次,若说对世事的执着,你并不在我之下!”
  师辩先生萧萧肃肃,久立无语,最后方道:“你我都是怡情开襟,恬淡自然之人,非如大师兄过九阳苛刻忍戒,人生于世间,本就负性含情,岂同草木同悲!此正是你我共同之处,有何异哉!”
  “好个怡情开襟,恬淡自然,我云深不才,此点却与你怀有同感,大道在于性情,若抹杀此性此情,如何超凡如圣,内圣外王?”
  师辩先生仰天一笑,道:“既然如此,今日我们就按老规矩,在浊浊廛市之中手挥长剑,一决高下,但又要以市人不知不识为准,至死一搏!”
  “你我既然老死不相往来,此正合适不过,我云深的‘须弥七横’是从有到无,你师辩的‘揭谛剑诀’无中生有,今日必要判个胜负,也好不再稽迟岁月,打破多年来的僵局,胜者直入鸣月山会过九阳,负者从此退出世外,永不言剑!”
  师辩闻言,扼掌一笑,仰溯凉风,道:“正合我意!”
  两人话说到此,先后道了一声‘请’字,一时间廛市之中又恢复了嘈嗷纷乱,熙熙攘攘,胖老头和郑慧娘一听说到打架,顿时都来了精神,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急忙望向人群,但整个廛市似乎忽然失去了这两个人,不知这两位世外高人如何比法,不过,若非一个人的修为已臻化境,绝对不敢在汹涌的人群中挥剑,而且还能不让廛市中的人知道。二十丈!这么远的距离,不要说中间隔了很多人,即便没有,能在二十丈外挥剑的,天下还真没有几个!他们会如何比,这对名动天下,威慑诸王的剑客究竟怎么挥剑?!
  胖老头和和尚道士几乎将眼珠瞪出来,依然没有发现半点剑影。这时,廛市之中铁匠铺中打铁的声音此起彼伏,萦绕于耳,郑慧娘没有注意到,但胖老头却忽然大耳耸动,从这打铁的声音中听到一声坚若金石的惊鸣,此声惊鸣激扬混锐,无坚不摧,“锵!”地一声,两道无形的剑气凭空相遇,如雷出地奋,忽然出现,立刻又随着那叮当的打铁声消失无踪了,廛市之中依然车水马龙,游人如织,但云、师二人已沉寂地惊天一击!
  好神异的剑术!好高明的比试!
  两个老死不相往来的同门弟子,数十年未停地在这个无名的小镇上对决,从未分出胜负,但他们很坚持,一比就是几十载,两柄长剑在他们手中早已幻化无方,但他们每五年依然要输给一个叫过九阳的人,他是谁,修为究竟有多么厉害?!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再比这个胖老头更清楚了,胖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装神弄鬼’!可笑的是和尚道士郑慧娘一路被他耍弄,竟然有眼不识泰山,还希图找老人报仇,如今可惨了!
  廛市之中打铁的声音似乎更加密集了,但街上除了胖老头外,并无一人知道。世间的事真是奇怪,有的事和人就发生在你的身边,而你却一无所知,所以,一个人的本事再高,也不要相信自己能知道所有的事,因为对于旁人来说,你再自信,也一直都是个局外者,以我为中心理解世界的人,不是更象这碌碌的市人么!
  云深与师辩究竟有多高明,连胖老头也想象不道。但廛市的交击之声,间连不断,不知过了多少招,依然未再能听到两人的说话之声,他们究竟身在何处?没有人知道。正在此时,廛市的柳树亭外,忽然传来一阵飘渺的琴声,那声音在人不知不识中飘然响起,不知所由,忽若渔歌悠悠,忽若夕阳晚景,忽若平沙落雁,端的是韵调绝远,惊人已极,任谁也想不到在这偏远的燕国,竟有如此美妙的琴音,当年名闻天下的西岳莲花山剑壁的少主人有琴疏姑娘手挥古弦易、弹铗五陵间,吸引了沿江两岸万人争睹,市人不市,由此足见当时的盛况,而今日,这韵致淡远的琴声一旦响起,真是回肠荡气,爽人清听,人们偶一听到,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倾耳细听,渐渐沉醉不知,任何人几乎都能想到一个绝色少女,膝上横陈一张色如乌木的古琴,玉腕调弦,轻挑漫剔,进退揉颤,美绝人寰!
  好高妙的琴音!她是一位世外的仙子,还是一位风尘外的高人?
  若大一座廛市渐渐地静了下来,就如同进入了郊外,所有的市人震惊了,沉醉了!就连那铁匠铺的莽汉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脸上连续掠过惊异之色,而那打铁之外的金铁交鸣也结束了!
  这个连身形都未出现的人,竟然凭着一手绝世的琴技,倾慕了一市的百姓!好个深湛绝顶的雅道高手,他或是她究竟是谁?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包括那胖老头‘装神弄鬼’,直到那琴声将至词尾,忽然平地惊雷,千乘雷起,铁骑纷纭,鸦儿镇南面林外,飚忽出现了一膘人马,但见他们约不下三十余人,个个身跨雄壮的骏马,头戴曲柄笠,身穿黑色衣衫,外披玄色斗蓬,手执长约三尺的大铁钺,忽然凶神恶煞地赶了过来,他们来的是那么突然,立时将那美妙的琴音破坏无遗,以至于廛市之中众人陡然惊醒,一时间到处都是惊惶的骤极惊呼,好好的一个绝世美景立刻变成了地狱——所有的市人见了这群人,如见鬼神,纷纷不顾命地丢了东西就逃!
  “铁钺堡的人来了,快逃命啊!”
  “铁钺堡又要杀人了,快走!”
  鸦儿镇一派内惊慌,他们已对铁钺堡堡主的报复胆绽心惊,见了那身衣着,二话不说地就逃,有道是民不与匪斗,生死大事,不容置疑,晚走一步,必惹奇祸上身,更甚者还可能有性命之忧,孙简在镇上已杀了不少的人,有南来北往的江湖客,有冒犯他盛怒的鸦儿镇民,铁钺堡已成了附近的瘟神!
  当那群人尚未到入市中,街上人群早作鸟兽散,繁华的廛市几乎成了一片废墟,未来得及带走的东西零乱地扔了一地,乱七八糟,顷刻之前还熙熙攘攘的市场满目清冷!这人群一散,若大的市场中只剩下四个人,两个立在河桥两岸、背对而立、飘洒已极的人,还有两个看热闹的人,其中一个是胖老头‘装神弄鬼’,另外一个不是别人,正是被点中道,动弹不得的和尚道士郑慧娘!
  云深先生、师辩先生终于露出了惊世罕知的庐山真容!
  在河桥的对岸,立着的是位逸士,但见他身材颀长,面目清癯,凤眼疏朗,颌下嘴上几缕飘髯随风舞动,清古不凡,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元真的授业恩师师辩先生。他手中并未带剑,河桥这边的是位丰颧高准,长耳宽颐的中年人,此人虽然手中挟着一柄普通的长剑,但却似乎从未出过鞘一般,此人身穿的却是中原文人的蓝色宽领袍,头上高挽不冠,长身而立,一双几乎归于沉静的眼睛凝瞩不转,犹如深不见底的大渊,澄之不清,扰之不浊,高深莫测,此人神情一直是希心高远,神姿高彻,有时轻轻一顾,却又流露出绝世的风标,顿时矫如惊龙,令人惊叹。
  多么奇怪的世界,两个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即使选择在廛市中比试,依然有见面的一天,但这时的两位剑圣却各自忘记了自己的对手,沉浸在韵致淡远,琴调绝幽之中。
  胖老头回头望了和尚道士一眼,忽然发现他眼珠来回直转悠,原来他也看到了那群凶神恶煞的铁钺堡弟子,若非他已经将尿用光,这会儿八成会再尿一回。胖老头将眼一瞪,道:“臭小子,你眼睛转什么转,净在旁边分散老夫的注意力,让我不能完全投入地看热闹,再转立刻将你眼睛点得不能动弹!”
  郑慧娘不知天下有没有能点死眼睛的绝技,所以他宁愿选择相信。
  那群铁骑丝毫未被琴声吸引,望见市中还有四人,为首之人远远大声喝道:“尔等四人听着,我乃铁钺堡回风骑骑主,我有话要问尔等,快上来受缚,若有不从,格杀勿……”哪知他话犹未毕,那弥覆无方,不知所由的琴音若松风泠泠,渐渐隐去,而云深和师辩等待的就是此时——之前因为琴音到处可闻,妙音广布,所以根本判断不出来源,这手绝技天下无双,罕有所闻,恐怕举天之下只有二人的师门——天外天山外山的‘阑还沚音’才能做到这一点,而这门功夫,当年他们的师尊只传给了一个人,那就是他们的师妹古壁仙。而这个人,乃是他们一生所系,无论岁月荏苒,但他们却坚心不易。
  所以,他们都静候着琴声的停止,因为只有在琴声从有到无的绝对点,两人才能找到调琴者的地点,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师妹,一个两人不停寻觅了几十年的人。就在那回风骑骑主‘论’字未毕,琴声倏止,同时两道人影忽然幻化为一片模糊的光影,纵横盘旋,恣意飞掠,几乎不约而同地向北疾掠,那群骑士只一眨眼,若大一座市场内静立的两个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好耸人听闻的身法!简直不是人!
  一群铁钺骑士纷纷吓得直揩眼睛,几十双眼睛四下乱看,竟然没有发现半点踪迹。
  “妈的,邪了门了,本骑主见惯了大场面,这种事还是头一回,谁要说是我眼花,我立刻打得他瘫痪!”回风骑骑主望着空荡荡的市场,瞪着眼睛道。
  四下众人也是一阵奇怪,议论纷纷,顿时放缓马速。
  这时,众骑士中一个武士望见了胖老头和郑慧娘一眼,顿时一惊,急忙上前,低声谓骑主道:“骑主,那边还有两个,而且他们就是昨天帮助逸剑宗对付我们的人,那时他们虽然没有动手,但我看得出他们是一伙的!”
  回风骑主闻言,从刚才的怪异中转回,望了胖老头两人一眼,哈哈大笑,挥鞭策马就赶了上来,一边指挥众人合围,并傲岸地向两人道:“两个笨贼,今日你们落早我铁钺堡的手里,活该你们倒霉,在下素来敬重不怕死的好汉,你们要是自愿受缚,我可以向堡主求情,留你们一个全尸!”
  这是什么话,难道一个人勇敢就要去被人砍,可笑!
  郑慧娘吓得双腿直转筋,腮帮乱跳,生怕这老小子扔下自己不管,急得直瞪眼,结果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那胖老头见几人实在嚣张得带了无敌冲天帽,就有意收拾他们一回,蓦见地上有锅剩汤,是逃走的市人未及带走而留下的,但见他不待众骑赶到,身形急速旋转,蓦地将那锅汤凌空卷起,锅随人走,凌空先向南面众骑间飞掠,待人锅一起踏空至众人头顶,那群武士也看出了点苗头,但在马上活动实在不方便,一个躲闪不及,整锅汤淋了下来,一下浇歪了十来个,那骑主刚好被半空掉下的锅扣中脑袋,当场晕头转向,几乎摔个狗吃屎。
  “妈……的,别让那老杂毛跑了!”
  当那骑主说完这句话时,胖老头已经哈哈大笑着向北折,沿着师辩先生和云深先生掠走的方向一溜烟绝尘而去,临走还大声地道:“真是没意思,一点也不好玩,老夫不和你们泡蘑菇了,我走也——”也字出口,连个影也没有了。
  “妈的,又是个超级邪门的高手,今天真是看走了眼,这一锅没白挨,值!”骑主惊叹。
  其余众人听领头的这么说,都惊叹其海量汪涵。刚才提建议的那个又上来,指着姿态奇异、一动不动的郑慧娘道:“骑主,你看这个……”
  那骑主吃了两回亏,原来的趾高气扬顿时没了半分火气,这此谨慎地道:“方才被我吓跑的人一个比一个厉害,这个人看见我们,竟然动也不动,连嘴形都一点也没改变,肯定是个极品,我们得小心点,先准备好弓箭把他围住,再慢慢靠近!”
  众骑闻言,轰然相应。
  郑慧娘心中直叫老娘,看这帮人的架势,这回想死得好看一点都要求神了。结果,那群人小心翼翼地靠近,双方沉默,最后那骑主上前猛踹一脚,结果竟然一下将和尚道士踢了个四脚朝天,如被弄翻肚的王八一样,竟然爬不起来,一动不动,但郑慧娘却疼得冒泡,心道:“老天,我受难的时刻又开始了!”
  果然,那群人研究半天,都认定他是被人点了穴道,结果几十号人一个接一个地试,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解开胖老头的禁制,但这下可弄惨了郑慧娘,被点得一时想哭,一时又忍不住地笑,但就是发不出声音,喉间象小鸡一样直响,眼泪却吧嗒吧嗒直往下掉,真是叫天天内不应,叫地地不灵,心中暗暗埋怨这些人的武功太差,光是不入流的点穴法,他就亲自在自己身上学了几十种。一直到众人都筋疲力尽,大喘其气才暂时放过了恹恹一息的和尚道士,在旁边一面擦汗一面商量。最后,那个知识最渊博,见识最广大的骑主总结一回,道:“看此人面色奇差,我看不象光是被人点穴那么简单……”
  “怎么,骑主怀疑他还中了毒?”一武士瞪大了眼睛问道。
  骑主自信地点了点头,道:“以我看此人脸色发暗,嘴唇颤抖,小便失禁,印堂发黑,简直是乌云盖顶,若是猜得不错,一定是中了‘天蝎门’的‘天蝎如意心攻’,非本尊的‘五雷霹雳拳’将毒给他揍出来不可,在此之前,先要给他喂一点鸡屎,让他将胃中毒水吐出,否则必死无疑!”
  “什么天蝎门、天蝎如意心攻、五雷霹雳拳,老子只是被你们这群江湖七十好几流的高手殴打成中毒状,这回惨了,还要被喂鸡屎吃,若是此事传到江湖上,他日我高高在上,如何下得了台?!”郑慧娘一想到武林盟主传闻被喂鸡屎,简直不想再做人了。
  骑主道:“今日是他运气太好遇到了我,若是换了他人,这小子必死无疑。他一定和刚才三人有关系,我们一定要将他治好,问出究竟,也不枉堡主待我等之情!”
  众人闻言,一面惊叹于骑主的见识、修为,更敬佩他的忠心,结果一阵马屁噼里啪啦拍了有大半个时辰,才告结束。当下这群人将和尚道士带到了鸦儿镇,强横地在一家叫‘归云客栈’的店中住下,并命老板准备精美饭食,自己浣洗一番,天色以暗,都出去喝酒,那个骑主倒还真认真,一个人回屋打坐运气,准备练好后将毒从和尚道士身上揍出来。因为郑慧娘不能动弹,众人都很放心地将他一个人放在屋里,依然是四脚朝天地瞪眼张嘴,腰疼得都快断了。
  正在这时,屋外忽然从窗口飘进一条人影,点尘不起,倏地落在了和尚道士身边,双方目光一触,郑慧娘腾地火起,几乎想跳起来咬这人一口,原来他不是别人,正是胖老头,就是因为他,郑慧娘两日来一连被海扁了好几顿,浑身上下被打肿了一圈,相貌严重失真,老头俯脸仔细端详了他半晌,几乎认不出来。
  原来,老头是跟着云深和师辩去看热闹了,那他为何又折回来了呢?
  当天,云深与师辩纵横如飞,凌空高瞻,蓦见前面果然有条人影,飘然轻举,势若弃尘,仅能望见她的背影。遥遥但见她身着丹碧纱纹双裙,腰束绛带,背负古琴,衬托出惊人的绝韵身材,一双纤髾并层相叠于围裳之中,凌空掠时,如燕对舞,一肩秀发散飞如黛,光看这背影,已能想象得到她惊世骇俗的美貌,倾国倾城。
  直到此时,师辩更顾不得云深,心中一阵萧萧穆穆,悲喜同生。悲的是这个可能是古壁仙的人相貌未改,容颜依旧,而自己却老态已现,岁月无情,伤人至怀,天下岂复有逆?喜的是在阔别几十年后的今天,又见到了她!云深也是一样,自从古壁仙将‘二十诸天’中的‘摩利支天’交给了他们的大师兄过九阳,并将一个终生的誓言也交给了他:谁能从过九阳手中得到‘摩利支天’,就可以入主云林宫为宫主,不但能得到代表天外天山外山的最高传承‘二十诸天’,更可获得古壁仙的心。
  几十年来,为了这个誓言,过九阳深蕴不出,古壁仙石沉大海,云深和师辩却苦心孤诣地钻研上乘武学,每五年就去鸣月山的逸剑宗的仰止峰论道,而在此之前,两人都要在这闹市中先一决高下,几十年来竟然谁也没赢得了另外一个,这一晃就是几十年,岁月无情地将老的东西洗净,如今几乎没有人会想到他们的旧事,但二人依然孜孜不倦地拼搏,都闯出了天下无双的名号。
  云深乘空落烟,身随长风,心中一阵刺痛,唇边闪过一丝轻微抽搐,道:“师妹,你……你既然在此地鼓琴,为何不肯见我……我们一面,十年风雨,不知几经,你……你还好么?”
  古壁仙没有回答,惊鸿远逝。
  师辩悴然心忍,颤抖地道:“云雨数十年,一言重千钩。师妹,你若欲见,何必远走,你若欲走,又何必鼓琴?”
  那女子闻言,身形似乎一震,旋即又恢复正常,身随风转,珠吼乍啭,口中却吐出呖呖莺声,如狎雨莺柔,竟似二八少女一般娇美,凄然地道:“往事已以,悴难忍睹,昔日一言,断送了一生昭华,如今年老色衰,容颜憔悴,不敢有辱法目,不看也罢!”言毕纵身疾掠,翩若惊鸿。
  两师兄弟相望一眼,奋起直追,但奈何这古壁仙在天外天山外山时最擅长的就是轻功,当时师兄弟几人谁也追不上她,如今事隔多年,她的修为一定更高了,天光之下,但见三道人影动划地,身掠在天,浮光掠影,在其后还远远也有一人,不是别人,正是胖老头。四道人影风驰电掣,但见草原、篱笆、城郭、飘然倒行,不足片刻正行到一曲宽阔的清溪横亘东西,拦住去路。遥遥但见溪水流荡,其间横陈一筏,那女子飞身掠上,御风而立,意极萧远。
  师辩、云深二人几乎同时驻足,他们都能跳上竹筏,但谁也没有唐突地上去,古壁仙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尊女神,不容有丝毫亵渎,直到此时,云深再也无法掩饰他的真心——他对古壁仙的爱不下于师辩,若说谁更多些,只能是不相上下,因为他们付出的都是一颗真心和一生的等待。
  “师妹,你……你要去哪里?”师辩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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