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大明(校对)第84部分在线阅读
而周围的百姓们却是完全看傻眼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今日在县衙门前竟会来这么一出全武行,而且是以寡破众,把人打得倒地不起的结果。
有那认得应丁他们的百姓,此时看向林烈时眼中已带了明显的敬畏之意。这些人以前在此可都是横行无忌的货色哪,居然在他面前连一招都接不了就都被打倒了,足可见其有多厉害了。
当战斗结束后,地上只留下了应丁等一干暧暧呼痛挣扎的家伙。陆缜冷笑着一点他们:“把他们全给我捆住了带进县衙问话。”
那几名差役忙答应一声,便欲上前。这时,一人却排开那些百姓走了过来:“慢着,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缜眉毛一提,冷眼看向来人。这是个三十多岁,穿着一身青色官服的男子,削瘦的脸庞看着颇为刻薄:“敢问这位大人是?”
“本官都察院御史张成,今日经过此地竟看到你们县衙中人在此随意打人拿人,却是何道理?”官员看着陆缜板着张脸问道。
陆缜也不回避,同样回看向对方:“本官大兴县令陆缜,他们几个在县衙门前闹事,难道我县衙还不能拿人了么?”
“恐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吧?”张成寸步不让地回道:“哪个百姓敢随便在官府门前闹事,这多半还是陆县令你平日不修德行的缘故。”
这位倒是好口才,一下就把个不修德行的帽子扣到了陆缜头上。但陆缜却只是一笑,刚才他还只是怀疑,但现在已可肯定了,这位恐怕就是吕途布下的后手了,为的就是防着应丁他们失手。
京城里什么人最是难缠?
对这个问题,不同的人自然有不同的看法。对寻常百姓来说,那些豪门恶奴就是最难缠的家伙,还有街上的混子也叫人感到头痛。可对在朝的官员们来说,这天下间最难缠的却当数这些地位不高,却能说敢说的言官了。
因为太祖皇帝时为了广开言路就曾立过规矩,言官可以风闻奏事,说错不咎。这就让言官成了逮谁咬谁疯狗般的存在,而且寻常官员还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对此,陆缜以前在史书中也是看过不少相关之事的,只是没想到,今日自己这么个小小县令居然也被言官给盯上了!
第150章
强硬到底(中)
见陆缜突然沉默下来,一边刚被人拿住的应丁几个便大声叫了起来:“这位大人,他陆县令不但随意将我等开革,现在更纵容手下当众行凶打伤我等,还望你为我们做主哪!”
“本官既然见到了,自会为你等做主。”张成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又盯向了陆缜:“陆县令,我身为言官,既见到了此事,自是要为人主持公道的!今日你若不能给我个合理交代,本官必会弹劾于你。”
几名差役,包括林烈都不觉脸色一变。虽然他们不是官,却也知道言官的厉害,陆缜一个县令若真被其弹劾了,对他的前程势必会有不小的影响。而且就言官一贯以来群起而攻之的习性来说,这次陆缜甚至会遭到好些人的弹劾。
在众人有些焦急却无能为力的当口,沉默不语的陆缜开口了:“张大人果然铁面无私,真叫下官佩服。不过下官却有一事不明,还望你能解惑。”
见他态度还算诚恳,张成心下大定,知道自己的威慑已起了作用:“你说,本官自不会瞒你什么。”
“敢问张大人住在何处?”
“这与此事有何相关么?”张成皱了下眉头,却还是随口应道:“本官现住在城南兔儿胡同,怎么陆县令你是想上门一叙么?”
“不敢。那我再问一句,张大人你今日是来大兴县衙办事呢,还是想去顺天府?”陆缜继续笑吟吟地问了一句。
“都不是。”张成当即摇头,又有些不耐地道:“陆县令,你就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了,还是先把眼前之事说清楚了吧!”
陆缜呵呵地笑了起来,但眼神里已冰冷一片,腰杆也挺了起来,声音也大了起来:“这本官就有些纳闷儿了,你住在城南,都察院衙门也不在这一片,你又不是来大兴县或顺天府公干的,那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且刚好瞧见了此一幕?”
“你什么意思?”张成大声喝问了一句,但眼里已闪过了一丝不安来。
陆缜毫不避让地盯向了他:“我的意思就是,张成,你收了那吕途多少好处,居然敢如此包庇于他?”
“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受过吕县丞的好处了?我连县衙有这么个人都不知道!”张成当即大声否认道,只是这话里却透着股心虚的味道。
而陆缜却再次笑了起来,面上满是调侃之意:“张成,你这是不打自招了呀。我刚才只说吕途,你却一言道出了其乃县丞的身份,居然还敢说你不认得他?”
张成的脸色顿时变作了猪肝色,他知道自己大意了,居然被陆缜给套了话去。而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连否认的可能都没有,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陆缜这时又上前一步:“现在张大人你大可回去串联众人弹劾于我。但是我陆缜可不是能叫人随意冤枉的,到时我自会把今日发生的一切报上去。公道自在人心,我倒要看看最后到底是什么人的话更容易取信天下!我一个县令纵然被弹劾一次也最多被罚些俸禄而已,可你张御史呢?若是被人认定了你收受贿赂而替人张目弹劾于我,你的下场又将如何?”
张成的面色已迅速由红转青,最后变作了苍白一片,他知道对方这是拿捏住自己的把柄了。
言官在朝中一向是个无敌的存在,只有他们弹劾人的份,却很少有人能对他们产生威胁。但他们也不全然是没有弱点,至少他们自身的清名是最关键的所在。倘若一个言官被人指出私德有亏,有收受贿赂的嫌疑,那就是其他那些同僚都会毫不犹豫地对他下手。因为大家都是靠着清名才能立足朝堂之上的,断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整锅粥!
在面色一阵变幻之后,张成终于悻悻而退。他再不敢多作纠缠,因为他从陆缜的眼里看出了决心,知道真逼过去,这位年轻的县令一定不会退让的,到时自己的下场不想可知。
几句话逼退了张成,陆缜方才吐出一口浊气,看了应丁他们几个一眼,把手一挥:“带进去仔细盘问!”
“是!”这话终于让愣住的几名差役回过神来,这时他们看向陆缜的目光里已从尊敬变作了敬畏。原来自家大人竟是如此强硬而能辩,居然能把一个最难缠的言官都直接用言语给挤兑走了。
而应丁他们几个,此时看着就跟斗败了的公鸡般,再不敢有半点反抗的意思,就这么被几名差役直接押进了县衙里去。
这一幕,正好落到了匆匆赶回来的曾光和岳离秋的眼中,两人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更多的却是欢喜。这一回,自己二人算是站对位置了,没有跟着那吕途一条道走到黑。以陆缜所展现出来的强硬态度,吕途怕是很难再夺回主动权了。
“你说什么?只一人就把应丁他们几个都打倒了?”在得到面前手下肯定的答复后,吕途忍不住骂了一声:“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这么个瘸子都对付不了,要他们有何用!对了,张成呢?他去了么?”
手下之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之后自己看到的事情也如实道了出来。他是受吕途之命去县衙那里盯着的,混在寻常百姓中间倒不起太突兀。正因为他亲眼见到了事情发生的过程,所以才会心有余悸,担心自家老爷的坚持会带来不好的结果。
不过他终究只是一个下人,可不敢多说什么,唯有把看到的一切详细说出来,希望吕途他能知难而退了。
吕途也确实听得一阵心惊,这个陆缜还真不是省油的灯,连自己认为足以制住他的言官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那自己岂不是真个没法反击了么?
随即,他的心又是一沉,恐怕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哪。人已经落到了对方手里,陆缜要是拿着他们做些文章,自己的处境可就相当不妙了。越想之下,他心里就越是发虚,这让他的背上都沁出了一层冷汗来。
这可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干点什么才成!对,必须先把人捞到自己手里才是,绝不能让陆缜撬开他们的嘴巴!想到这儿,吕途当即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吓了跟前的手下一跳:“老爷你这是?”
“我这就去县衙!”冷着张脸,吕途拔步就往外去,脚步极快,他还真是少有如现在这般匆忙的。
见此,那下人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自己的嘴,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自家老爷的霉头。
陆缜把人拿下还不到一个时辰,吕途便已急匆匆赶了过来。在踏进县衙大门时,他明显感觉到了气氛上的不同。虽然人还是那些人,但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却是冰冷的,就跟看一个陌路之人般毫无感情可言。
以往那些巴结的笑容,此刻都化作了疏远,甚至没一个过来跟他吕县丞见个礼的。在众人冷冰冰的注视下,吕途身上的气势再次衰弱下去,步子也随之缓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这回的处境已非常不妙。
循着熟悉的道路一路走来,很快就进到了二堂县令大人的公房跟前,看着那两扇虚掩的门户,他甚至都有些不敢过去推门进入了。
这时,另一边的曾光正好拿了份文书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见到吕途神色犹豫地站在那里也不禁愣了一下,这才干巴巴地问了一句:“吕县丞你不是有病在家休养么?怎的又赶来了?”
“……听说县衙出了事,我自然只有抱病前来了。”吕途这才想起自己之前的作为,脸上一窘,赶紧找了个不是借口的借口道。
“怎么,你是要见县尊大人么?”曾光看了他一眼,也不等其回答,便走到陆缜门前,轻轻敲了几下。
随即,里面便传来了陆缜的声音:“进来说话。”
曾光应声而入,站在门外的吕途略一迟疑后也跟了进去。
陆缜坐在案后,看也不看随后入来的吕途,只问曾光:“这是今日几处粥棚的开支么?”
“正是,三处粥棚今日共用米两百七十二斤,还有药材……”曾光小声地禀报道,也是根本不理身后的吕途,跟他把他透明了似的。
吕途被二人如此无视般地晾在一边,心里很是恚怒,可在如此情势下却又没敢真个翻脸,只能阴着张脸等候在旁。说实在的,这些年来,他还从未吃过这样的瘪呢。
直到两人讨论了好一阵子,把明天的事情都说定后,曾光方才告辞离开。期间,这位曾经对着吕途言听计从的县衙主簿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而直到曾光走后,陆缜方才抬眼看了吕途一眼,就跟刚看到眼前多出来的人一般惊道:“咦,吕县丞你怎的来了?你不是有病要在家中休养么?莫非应丁他们几个在县衙门前这么一闹还有能治病的功效了?”说到最后,语气里带着深深的调侃之意了。
第151章
强硬到底(下)
面对陆缜如此冷言嘲讽,直让吕途的肺都要气炸了。但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因为眼下的势在对方手里,他却完全处于被动:“下官也是听说应丁他们在县衙闹事,生怕惹出更大的事端来,这才带病前来。”说着,还刻意咳嗽了两声。
陆缜睨了他一眼,随口问道:“那吕县丞你的意思是认为本官把人拿下有欠妥当了?”
“不敢,可应丁他们几个一向在县衙当差,向来也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可大人你一上任就把他们全数开革了,这实在有些不近人情,他们一时想不通这才闹上县衙来,还望大人体谅他们的难处!”吕途忙解释似的说道。
只是他口中虽说着不敢,可话里话外却还是点出了应丁他们做这一切都是被陆缜所逼迫。听出其中之意的陆缜不觉露出一丝冷笑来:“吕县丞你果然是好口才,倒叫本官失敬了。不错,若真是如此,本官倒也不致完全不讲情面,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就在吕途心下一喜的当口,他又把话锋一转:“不过这事怕是没有你所说的这么简单吧?应丁他们几个县衙差役会有胆子闹到门前来?恐怕这其中另有隐情,他们也不过是受人唆摆吧?”
被陆缜这么一说,又拿眼一盯,吕途心下陡然就是一寒,但还是强自支撑:“大人你这话下官就听不懂了。”
“听不懂?那你慌什么?”陆缜突然站起了身来,缓步踱到了吕途跟前,迎面直视其双眼:“若我记得不错,他们几个一向是以吕县丞你马首是瞻的,哪怕现在离了县衙,恐怕也会从你之命行事吧。吕县丞,他们是你指使着跑来县衙闹事的吧?”
被他双眼一瞪,吕途只觉着遍体生寒,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待回过神来,才强自叫道:“大人,你这却是冤枉下官了,下官一向守规矩,怎敢做出如此事情来呢?你若硬要栽赃,下官实在难以心服。”
陆缜笑了起来:“看来我不拿出证据来你是不会乖乖承认了?”说着,便伸手清脆地拍了两下。
掌声一响,刚才掩上的房门便被人推了进来,却是林烈和另一名差役押了一人站在了那里:“大人,他已肯招认,果然一切都是受吕县丞指使,为的就是让县衙乱,从而好将大人你踢出衙门。”
耳中听得这话,吕途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继而抬头,恶狠狠地盯向了陆缜:“陆县令,你果然是好手段,这才片刻时间,居然就撬开了他们的嘴?”
“纵你人心似铁,难耐官法如炉。这县衙要拷问几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么?怎么样,现在你还打算狡辩么?”陆缜正视着对方的双眼,此时显得很是平静。
吕途只觉着自己的怒火就如石子投入湖水中般完全影响不了眼前的年轻县令,只觉着一阵无力感袭上心头。直到这时候,他才终于明白陆缜果然不是寻常人物,论心性,论手段都要胜过自己许多。可笑自己居然还妄想控制住这么个强项令,倒也算输得不冤了。
在心绪一阵纷乱之后,吕途突然抬头道:“不错,人确实是我安排的。就因为你之前想要对我们不利,还把这些与县衙有功劳苦劳的兄弟都开革出去,他们才会出此下策。所以真要论起来,真正让他们走到这一步的,还是你陆县令!”
“吕县丞你果然是好辩才,这都能让你找出理由来。他们可都是因为其身不正才被本官以大明律令赶出县衙的,难道维护我县衙尊严还要让位于他们这些人所谓的功劳苦劳么?何况,他们在此当差也不是白干的,每月都有薪俸例钱可拿,立了功更有赏赐,县衙从不会欠了他们什么!”陆缜冷冰冰地顶了一句,却叫吕途一时间张口结舌地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才好了。
半晌后,他才哼声道:“说这么多,还不是你想对付我这个县丞?所以才会对他们下手。”
“不错,你吕县丞不也一样想对我不利么?”既然把话说开了,陆缜也没有了顾虑,眯着眼道:“难道我就不能对你施以反击?他们既是听从你号令行事之人,我自然不能留了。不光是他们,就是吕县丞你,这县衙怕也没有你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