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大明(校对)第83部分在线阅读
其实不光他心里感到慌张,吕途一样慌得很。那些被曾光交上去的文书虽然都做过手脚,但保不齐曾光还留了什么手脚。一旦这家伙真铁了心出卖自己,陆缜可就有充分的证据来对自己下手了。
必须找个帮手了!对,找岳离秋!至少他还没有靠过去,自己又和他有些这些年的交情,只要许些好处,两人联起手来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想到这儿,吕途是再坐不住了,立刻就想往外去找岳离秋说事。可就在他走到门前时,赫然看到岳典史施施然地从另一边绕过,来到了陆缜的县令公房门前。
本来,他二人的公房左右挨着,陆缜的公房在另一边,岳离秋要去见陆缜都得从他门前经过。可现在,这位岳典史居然宁可多走两脚也不从自己这儿过,其背叛自己的心思却是昭然若揭了。
在发现吕途正盯向自己时,岳离秋脸上还闪过了一丝惊慌之意。但他很快又把头一转,不顾对方冒火的双眼,径自走进了陆缜的公房之中。
吕途彻底呆在了当场。岳离秋的这一行动已把他的立场表现得清清楚楚,他也跟曾光一样,选择站到了陆缜那一边了。
只一日工夫,原来的盟友全部背离了自己投靠了对手,这让吕途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这便是官场上的冷酷了,一旦他处于劣势,别人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另攀高枝。
怔怔地不知站了多久,突然一抹有些疯狂的笑容浮现在了吕途的脸上,随后他更是仰天哈哈地笑了起来,其中既有凄凉,又带了许多的疯狂与决绝。这笑声,惹得周围的差役,还有签押房里的六房书吏们一阵心惊,不少人都拿古怪的眼神看向了他。
而吕途却恍若未觉,依旧狂笑不止。当他笑声停下时,眼中已是冰冷一片:“你以为这样我就输了么?没这么简单,我会让你知道这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喃喃细语里透着几分疯狂……
第148章
突然发难
就如陆缜之前所判断的那样,当那三起案子被递交上去,由顺天府来处理之后,便彻底消停下来,无论民间还是官场里都不再有人提起。
其实官场里的那些言官御史们也不是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笨蛋,自然知道这三起案子背后都藏了些什么,若是硬要深挖,可就把厂卫都给得罪了,到时谁也别想得了好去。
之前是因为知道不过区区一个大兴县令牵涉其中,他们才敢大张旗鼓地加以弹劾。但现在变成了顺天府尹,身份已大不相同,背后还有过硬的靠山,他们自然就偃旗息鼓,只当案子已经解决或是浑然忘了还有这么三起案子存在了。
当然,顺天府对大兴县这甩锅的举动还是相当不满的。以前只有上司给下属甩黑锅,从未有过如此反过来的行为,虽然口中不说,心里对陆缜这个新任大兴县令已很有看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为难他一番了。
其实真说起来,官场上倒还好说,大家都是懂规则的人,只消看明白内情,就都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更叫人头疼的还是在民间,官府虽然权力巨大,但也堵不住悠悠众人之口。
可是这一回顺天府的运气也算很不错了,就在他们接下三起案子之后,北京城里又出了一件大事,迅速就吸引走了所有百姓的注意,那就是穿过京城的永定河因为某个原因突然垮了一段堤坝,河水灌进了城外几处村落之中,淹毁了不少良田和屋宅,数以百计的百姓流离失所。
这儿可是北京城,出了这等天灾,自然是人人侧目。为此,天子更是亲自过问,并下文内阁及相关衙门,着令他们迅速安抚民心,尽快为灾民重整家园。
圣旨一下,半个朝廷都动了起来,又出钱又出人的,总算是把局面暂时给控制住了。不过那些失去家园的百姓还是纷纷入了京城投亲靠友,甚至还有一部分当起了这个时代算少见的流民。
人都是有同理心的,看到跟自己一样的人正在遭罪,京城百姓自然很是牵挂。于是之后几日里,大家说得最多的便是朝廷会如何安置这些人,以及他们的将来,倒是把那三起案子给彻底抛到脑后,之后更是再没有人提起了。
作为京城里最亲民的一个衙门,大兴县在此番救灾一事上的担子自然很是不轻。尤其不知是不是顺天府有意而为,居然把三百多名灾民交由他们来安置,这可就忙坏了陆缜及手下的一干人等。
安置灾民可不是件轻松的事情,光是找出一块干净够大的地方来就得费一番思量,再加上三百口子人的口粮消耗,这让小小的大兴县实在有些支撑不了。
好在陆缜背后是有靠山的,在遇到如此棘手的问题时,他偷偷去见了胡濙一面,请他出面跟户部打了个招呼,这才得到了一笔钱粮用来赈济灾民。同时,靠着曾光他们在此多年的人脉,还找了几处寺庙道观用来安置众人,总算是暂时解决了灾民们的基本生存问题。
不过光是这两项显然是不够的,因为他们的涌入,使得京城里不再如之前般太平。为了治下安全考虑,县衙又得抽调人手进行看守。而每日赈济的粥饭又是县衙亲自烧煮的,可谓忙到了极点。
而在县衙最忙碌的这段时间里,作为二把手的吕途却索性以得病为借口不再出现了。不光是他,就是他剩下的那几名亲信下属,也都以各种理由总是缺席,或者来了也只是虚应其事,这让其他差役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些。
对此,不少人是很有看法的,不过却不是针对陆缜这个县令,而是针对吕途。因为陆缜这几日里几乎和他们一样干着各种活计,完全不摆什么县令大人的架子。正是因为他这个做县令的都不计较身份在那儿以身作则地做着事儿,下面那些书吏和差役们才会按着性子忙活,不然早都撂挑子。
而他的所作所为全都落入到了下面众人的眼里,这让大家对这个县令不觉产生了几分敬意。无论是曾光和岳离秋这样的佐贰官,还是下面的书吏,甚至是最底层的帮闲们,都是打心里服气了这位新县令。他们在县衙里也混了好些年了,还从未遇到过这么个踏实肯干,且没有半点架子的上司呢。
这一日,陆缜又亲自坐镇关帝庙旁的粥棚前,跟着几名书吏一道给灾民施粥。
这赈灾的粥可是有不少讲究的,有些官员为了私利往往会往米里掺上大量的清水,把碗粥煮的都能照见人影了。为此,朝廷常常三令五申,甚至还规定了一系列的指标,比如筷子插进粥碗里不倒等等,可依然没有任何的用处,该贪的继续贪,而灾民对此却也无能为力。
但今日陆缜这里的粥棚却是另一番场景了。那一碗碗被舀起的粥都是实实在在的,只比干饭稍微稀薄一些,就是拿毛巾裹住了,也挤不出多少水份来。
这些灾民在排队上前领粥时,见到陆缜总是要恭恭敬敬行礼称谢,口称陆大人的。因为他们在这几日里已知道了陆缜为自家做的事情,对他自然大为感激和尊敬。
因为陆缜不光为他们的吃住提供了最大的帮助,还特地请了城里的郎中来为大家诊治病症,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功德哪。试问,哪一个官员会如此细心关照他们这些流离失所的灾民?
其实陆缜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买个放心而已。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最是容易发生传染性的疾病,在这个年代恶化成一场瘟疫也不是可能。为了自身和京城的安全考虑,他自然要防下病患了。可就这一个举动,已足以让百姓们对他感恩戴德,尊敬有加了。
而对上他们,陆缜也总是笑吟吟地一一回应,甚至还会对某些老人好生慰问几句。此时,他就正笑着问候一名年约七旬的老人的身体情况,对方笑呵呵地回着话,周围则有不少百姓正用充满了敬意的目光看着这位明显比几天前要瘦了一圈的县令大人。
这时,一名书吏脸色有些阴沉地走了过来,似乎是有事要禀报于他。陆缜见状,又说了几句,这才起身走了过去:“出什么事了?”问这话时,他心里不觉有些发紧,难道是吕途这个家伙终于打算在这个时候朝自己下手了么?
“大人,小的刚从一个朋友那儿打探到消息,原来这回宛平县那里有消负责不到百名灾民而已。而我们大兴县却要负责三百多人,这实在太也不公了。”那人气咻咻地说道。
陆缜听后,先是一愣,继而莞尔笑了起来:“原来你是为这事才显得如此不快的,倒是让本官吓了一跳,以为是县衙出了什么状况了呢。”
顿一下后,他继续道:“你觉着这是顺天府因为之前的事情故意刁难的我们?所以心下不服?”
“难道大人你就不觉着可气么?那宛平县虽然不在京城之内可也是京城治下的衙门,他们为何厚此簿彼?而且,这些灾民中有不少还是从宛平那儿过来的呢。”这位很有些不忿地道。
他说的倒也不错,这里的灾民有四成左右是属于宛平县治下的。若是照着规矩的话,他们应该由宛平县方面安置,可结果却还是被顺天府直接派给了大兴县来看顾。
但陆缜却并未因此而动气,只是一笑道:“都是朝廷的百姓,又何必分什么彼此。而且这些钱粮也不是我们所出,都有朝廷供着,我们不过是尽为官者的本分罢了。”
“可是大人……”不等他把话往下说,陆缜已挥手打断:“好了,我知道你是为我感到不服,但既然为官,就该为百姓做点实事,又何必分他们是哪个县的呢?只要把差事办好了,我们总不会吃亏,朝廷内外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
“……是。”见陆缜不想再谈此事,这位也不再强求,用有些崇敬的目光看了陆缜一眼后,方才退下去帮着做事了。
陆缜见此只是轻轻摇头,便再度转身想要去忙活了。既然顺天府是打的这个心思,自己就更要上心,绝不可给他们留下什么把柄。他是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给上司衙门带来了什么困扰的,所以对方找机会整治一下自己也可以接受,他只要自己尽心去办就成了。
可就在他转过身来打算做事时,又一名差役满脸惊慌地快步赶了过来。远远见到陆缜,便大声叫了起来:“大人,大人不好了,出事了!”
听到这动静,陆缜眉头便是一皱,立刻回身:“怎么,你也打听到了宛平县只需要安顿百来名灾民么?”
“啊?”这差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才急急地道出了自己的来意:“大人,有一群人突然就围住了我们的县衙,说是要找您讨还公道。为首之人,正是应丁!”
第149章
强硬到底(上)
吕途终于是动手了!
其实他本不想做得着绝的,当日怒气勃发的时候确实有意挑动被开革的应丁等人在县衙闹事,但冷静下来后又不觉有所顾虑,毕竟这儿可是北京城,一旦事态扩大,自己也落不了好。
尤其是当顺天府把这三百多名灾民一股脑都丢给县衙后,他更觉着这次陆缜将大大地出个丑,到时候借机推一把就足以让这个新来的县令丢官了。
可没想到陆缜他不但没有因为自己的抽身离开而乱了手脚,反而把上下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获取了县衙人等的尊重。在得知这一结果后,吕途在震惊之余是彻底坐不住了,他总算明白这个年轻人果然不是善与之辈了,若是继续放任下去,很快便会彻底把自己辛苦建立的威望给抵消掉。
所以即便明知道这么做后患不小,吕途依然暗中指使应丁他们去县衙门闹,只要事情闹将起来,陆缜这个县令势必会被城中官员们视作无能,即便罢不了他的官,也够恶心他半天了。
在得到应丁他们竟在县衙门口吵闹的消息后,陆缜冷笑不止:“我道他还有什么手段呢,居然只是这样么?怪不得他吕途这些年来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他的格局实在是太小了。”
“大人……”他是镇定自若的,但身前报信的差役却是一脸的紧张:“您还是赶紧拿个主意吧,现在衙门那里已闹将起来,很快就会惊动别处的人了。”
陆缜点头:“走,这就回衙门。”在转身的同时,他又对那人道:“你且先去三清观那里,给曾主簿他们也送个信去,让他们也赶去县衙。”曾光和岳离秋两个两个正领了一些手下在那边设粥棚赈济灾民呢。
那差役忙答应一声,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而陆缜,就这么孤身一人,也不叫其他人,直接往县衙方向赶去。他并不担心那里的情况,因为还有林烈在县衙里看着,他本就提防着吕途会趁着自己在外时捣乱,所以林烈是一直留守县衙的。以他的本事,那几名衙役根本就别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果然,当陆缜回到县衙时,看到的就是一副对峙的场面。一边是林烈以及四名留守的衙役,另一边则是应丁为首的二十多人,其中半数是之前被他开革出县衙的,剩下的一看那模样,就知道是街上的痞子混混了。
此时,应丁正大声叫嚣着:“县衙不公,难道咱们就不能为自己讨个公道么?那陆县令只因一点小错便把我们随意开革,我们可是从父祖那一辈就已是县衙的人了,他凭的什么赶我们走!”
“就是,叫他出来跟我们说话,不然就是把官司打进刑部,打到天子面前,我们也一定要他给我们个公道!”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着,一派气势汹汹的模样。
这些人大声叫嚷,早惊动了周围的百姓,不少人围在边上,小心地看着这一幕,却没一个敢上前相劝的。毕竟这些人都和县衙沾着关系,自己一个平头百姓可是谁也招惹不起。
陆缜见此,脸上不屑的神色却是越发的浓郁起来。这些家伙口口声声是来找自己讨要说法的,可现在自己明明就不在县衙,他们完全就是摸准了时间才来的。还有,别看他们嘴里叫嚷得凶,却离着林烈还有一大段的距离,显然是怕了这位出手狠辣的汉子。
论动手,林烈一个足以把他们全部摆平。但论口才,他却根本没那本事了,虽然气得脸色发黑,却只能叫道:“你们若要公道,只等大人到了再说,现在在此吵闹又算什么事?”说着往前踏了一步。
只这一下,就唬得应丁猛往后一缩,口中却叫得更欢了:“怎的,你们还想打我们不成?这儿可是北京城,你们县衙敢随便欺打百姓?”
正当林烈气得额头的青筋都跳动不止,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边上传了过来:“林烈,把他们全给我打倒拿下了再问其罪!”
听到这一句话,周围百姓悚然一惊,忙转头望去,正瞧见陆缜沉着张脸站在那儿。而林烈在听到这话后,只一犹豫,便已飞步扑了上去。
别看他瘸着只脚,平时看着走路都一颠一颠的很是不稳当,可这一扑却是迅若奔马,唰地一下便已来到了当先的应丁跟前。
应丁下意识地就往后撤去,同时扬手欲作防御。可他手才刚一扬起,一只拳头却已呼地落在了他的面门上,正重重地轰中了他的嘴巴。
这一拳的力道极大,直接就把这么条一百多斤的汉子给打得横飞出去,正撞在了身后两名同伴的身上,三人同时成了滚地葫芦。落地之后,应丁更是哇地一声,嘴一张,合着鲜血吐出了满口的牙齿。之前憋屈之极的林烈一旦得准动手,就直接打得应丁再不能开口。
而在打倒应丁之后,他的动作也不件半点缓和,身子一晃,便如猎豹扑食般朝着其他人杀了过去。直到这时,他身边的那几名差役才醒过神来,也纷纷提起了手里的水火棍,跟在林烈的身后朝着这些家伙扑打过去。
要说起来,林烈对那几人的恼恨还只是他们刚才的倨傲和言辞,但这几名差役与他们的仇怨却是结得颇深。
因为应丁他们本是吕途的亲信,在县衙里自然势力不小,总是指派其他人做这个做那个的,末了却把好处自己给吞了。在有吕途为他们撑腰时,这些寻常差役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可现在,显然情况是反过来了。
现在变成他们有了靠山,而应丁他们却成了失势的一方。之前因为担心这会给县尊大人带来麻烦,他们才一直苦忍。而有了那句话,又有林烈当先动手的表现后,他们就再没有顾虑了。
这么一来,跟着应丁而来的这几人可就吃足苦头了。光是林烈那迅捷剽悍的攻击就已打得他们东倒西歪叫苦不迭,再加上旁边不断扫来的棍棒,他们自然连招架的本事都没有。只一会儿工夫,便已放倒了十多人。
其他那些被应丁临时叫来充数的混混们一见这情况,顿时吓得脸都白了。他们本以为有应丁这个县衙老人,再加上其背后的吕县丞作靠山,自然不会有事。现在才知道自己完全想错了,对方压根就没有顾虑。
一旦认清形势,他们就果断发挥了自己作为街边混子的优良传统,当即就抛弃了同伴转身就跑。
对此,陆缜和林烈都没有追究的意思,他们不过是摇旗呐喊的小角色而已,根本没有必要费手脚把人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