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大明(校对)第388部分在线阅读
“请说。”不知怎的,被对方这么一看,许青莲突然感到了一阵紧张,似乎自己被其看穿了一般。
“我之前也曾往来南北好几次了,在这驿站里也住过不下三五回,记得之前的驿丞可是老金哪,怎么就换人了?”
“这个……他因事被罢了官,我自然就顶了这份差事。”许青莲忙回了一句。
“是么?那怎么这驿站里的其他人也都变得陌生了呢?”这位眯起了眼睛来,问出了新的疑问……
第724章
劫囚(中)
居然被这家伙看出了破绽么?许青莲的心头突地一跳,但面上却依然显得很是沉稳,赔着笑道:“许是大人你贵人多忘事,把人给记错了吧,咱们这驿站里一向就这么些人啊,可从未变过。”
“或许真是我记不真了。不过……这位大人你们倒也真是有些办法,咱们一来这么多人,这驿站居然就能在短短时间里把酒菜都准备上了,实在叫人佩服,怪不得我家千总要向魏国公奏禀你的才干呢。”对方突然又似笑非笑地来了这么一句。
这却让许青莲的面色一僵,自己确实有些把事情做得过于周到了!以这种小驿站的办事效率,突然来了这么多客人怎么也得花上一两个时辰才能把他们都给招呼到了。可自己为了能尽快得手,居然立刻就命人把早准备下的东西都拿了出来,这下确实有些问题。
但很快的,他目光一转就给出了一个解释:“这是下官早在今日中午时就听从南边过来的客人提了一嘴,说是有一路官军会押着犯人经过这边,所以才早早就命人准备起来了。”
“原来如此,大人果然是尽职尽责之人哪,在下佩服。”对方似乎是被他的理由给说服了,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欲走。见他终于不再追问,许青莲总算是松了口气,这家伙好生麻烦,要是再被他这么追着问,难保不会露出破绽来。
可他这一口气还未吐尽呢,那人突然又转过了身来,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对了,我又记起一事……”
“却是什么?”许青莲下意识就回了一嘴。只见那人看着他的双眼道:“我确实是记错了,这驿站上下我确实不熟,而且这里的驿城也并不姓金。敢问大人一句,你刚才为何会说什么金驿丞被罢官了呢?”
许青莲脸色顿时就是一沉,知道自己还是着了对方的道儿,被人看出了纰漏来,张嘴之下,竟不知该做何回答才好了。
而就在这时,边上一名刚欲起身的军卒突然就脚下一软,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他身边的同伴见了,忍不住嗤笑一声:“李大,你这酒量可是见小哪,才喝了两碗居然就醉了。”取笑间,他便起身去扶对方。
不料这一动之下,这位的身子也是一软,在一声惊呼里,也咕咚一声倒了下去……而后,堂内相继有人发现了自己身子的异状,手一颤间,碗和筷子都纷纷掉落,口中则含糊不清地叫了起来:“这怎么回事?我怎就动不了了?”
“我也是……难道是这酒菜里有问题?”很快,就有人醒过味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许青莲以及其他白莲教徒的身上,那名将领想要发作,可是手连腰畔的刀柄都摸不着了,只能瞪圆了眼睛,嘶哑着喉咙叫了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看到这一幕,原先还有些慌张的许青莲便笑了起来:“各位不要惊慌,在下不过是想和你们讨要几件东西罢了,因为怕你们不肯,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这时,堂内除了一干白莲教的人外,就只剩下那名和许青莲说话的军汉还站得住了。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果然,你不是这驿站里的人,在此是为了对付我们!”
“你果然够小心,居然没有喝酒。不过,这已无关大局,其他人可都喝了酒了,只靠你一人……”说着,他就是一声冷笑,满是不屑之意。
似乎是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外头随之也传来了一阵人仰马翻的动静,同时夹杂着军卒们一阵心慌之下的惊呼:“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就动不了了?”
“你们是白莲教的逆贼吧?”对面的军汉此时居然依旧沉稳,也不见有多少慌张的表现,只是盯着许青莲问道。
“不错,想必你应该知道我们是为何而来了吧?”说话的同时,许青莲一个眼神递过去,便有手下把暗藏起来的兵器给亮了出来。其中近半围住了这名军汉,剩下的那一半,就往外去,直扑向了那边停靠着的囚车:“教主,我们来救你了!”
与此同时,许青莲手中寒光一闪,一柄短剑从袖子里滑出,如毒蛇吐信般直刺眼前军汉的咽喉,这人将是他首先要除掉的目标!
同一片夜空之下,另一个故事也在发生着。
运河之上,两艘官船正缓缓地向着北方行驶着,这正是打从南京出发,押解白莲教主许紫阳的船只。
因为地势北高南低,这运河水流也是自北向南流淌着的。不过相比起其他江河来,这里的水流明显要沉缓许多。再加上如今正值夏日,刮的乃是东南季风,所以只要是善于操舟之人摆弄,借着风力,船只还是能不借纤夫之力便顺利往北而行的。
这两艘官船上就明显有精熟运河行船之道的老人在操持着,故而这船是行得是又稳又快,就是这夜间,都没有半点减速或靠岸略作歇息的意思。
头前的那艘船上,一名军官很是满意地拍着身旁那个满脸都是褶子的光着脊梁,只穿了条犊裤的汉子:“老方你果然是有一手。原先我还怕会有所耽搁呢,可听了你的话后,这船可行得太稳当了。”
“荆将军谬赞了,小的也就这么一点上不得台面的本事罢了。我们漕帮上下,这么多年来能让朝廷放心,靠的不就是这一手么?”老方忙笑着谦虚了一句。
“说的也是。这么多年下来,有你们漕帮帮着我们从运河把东西送去北边确实是又快又稳当,功劳实在不小。这回若是把人犯安全如期送达京城,一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荆将军高兴之下,忍不住就做出了承诺。
老方忙拱手称谢:“那小的就替咱们帮主谢过将军,谢过魏国公了。不过说实在的,其实咱们也没什么想要的,只要今后还能保持原样,不使我们漕帮的弟兄没饭吃,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你这话却是何意?”荆将军有些不解地问道。
“难道将军就没觉察到如今这运河上的船只比以往少了许多了么?”
“嗯?听你这一说,还真有这么回事儿……”荆将军想了一下,便点头道:“我说这两日走得怎么就这么顺当呢,原来是运河上的船只少了。这却是何缘故?”
老方的脸色便是一黯:“还不都是那最近几年才兴起的海运给闹的。现在江南那边许多地方都走了海路直接把东西送去山东,这可比咱们走运河要快得多了,而且海船装载的货物也比咱们这些在运河上行走的船只要多,所以咱们漕帮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了。现如今,不少兄弟都快要没事可干了,尤其是两边拉纤的,更是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他说的确是实情,随着海运的兴起,原先川流不息的运河确实受到了冷落,这也是时代的变迁所带来的阵痛。对此,陆缜这个倡议者自然是不会知晓的,而且哪怕他真知道了有这么回事,也未必会感到过意不去。因为他很清楚,这就是时代发展的代价了,这天下就没有能叫所有人都满意的事情。
此等国事,荆将军这位武夫当然更不可能有什么说法了,便只是笑着宽慰了对方几句:“这个问题总能想法儿解决的,你也不用太担心了。而且以你老方操舟的手段,即便别人没了饭吃,你总有出路的。再不济,你以后可以来魏国公府找咱们哪,我想魏国公一定会给你个体面差事的。”
“是啊,我确实不用犯愁。”老方低低地应了一声,只是看向前方的目光里却带着几丝迷惘。
拍了拍他的肩头,荆将军也没再说什么,便转身进了船舱喝酒去了。而老方,则如一尊石雕般继续矗立在船头,远远地向前眺望着,
似乎在等待着是一般。
在又向前行了有半来个时辰后,有船夫回头对老方叫了起来:“方老大,再往前这水流可要大上不少了,前两日下了雨还有暗流,咱们是不是放缓一些船速?”
“不必,继续保持速度向前,现在风正好,不然一旦风小了,我们想往前都费劲了。”老方当即否定道。
“可现在这天色……要是出了问题可不好应付哪。”有人不无担心地说道。
“怕什么?这运河我都跑了不下几百趟了,能出什么差错?何况现在大晚上的对面也不可能再来什么船只,难道还能出事不成?只管向前!”
人家方老大都这么说了,那几名船夫自然不好再作反对,就继续调整了船帆,借着风势不断加速向前。
可就在他们行了不一会儿,前方的黑暗处,一排排的竹子就顺着有些湍急的河水如奔马般直冲而来。在黑夜的掩护下,不会有人发现它们的出现,更不会有人看出,这些竹子的头里,完全是被削尖了的!
片刻之后,相向而行的竹子群和两艘官船就迎面撞在了一处……
第725章
劫囚(下)
这一段水路所以水势会突然湍急起来,是因已来到了南直与山东的交界处,地势高低已变得越发鲜明起来,再加上两岸突然收缩,从原先三五里的河面突然收窄到区区两里多,两厢叠加起来,水流速就变得飞快,从而也带得那一竿竿竹子如奔马利箭般直朝着官船刺去。
因着天黑,船上之人压根就没发现还有这等变数,只听得一声砰响,船身一抖,方知出了些麻烦。可还没等他们点起火把往水上照呢,接连不断的砰响声又在下方响成了一片,船只也被这一下下的撞击带得偏离了原先的航向。
“出什么事了?”发现船身接连被撞,正在舱内歇息的荆千总便已带了亲兵急吼吼地赶了出来:“可是撞到了礁石么?”
这时,正拿火把照向船外的水手便惊叫了起来:“好多竹子啊……都刺进咱们船身里头了!”
“什么?”荆千总闻言神色更是一变,赶紧大步冲到了船舷跟前,俯身就朝外望去,就看到了大量兀自还在水上漂浮的,以及那些已如钉子般插入船身的竹子。这突兀的一幕,让他一阵失神,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可随后,船舱里传出来的惊叫,却又让他迅速回神:“不好,船破了!进水啦!”却是那些竹子直接刺穿了官船的下方,把河水给引了进来。
同时,后方那艘船上也发出了好一阵的惊呼。却是一些并未挨着前船的竹子已顺流而下,捅破了那船,使两艘官船几乎遭到了同样的待遇。
“不好,这其中有诈!”荆千总很快就回过了神来,大吼一声,便已唰地拔出了腰间佩刀:“叫大家都小心提防,举火联络岸上……”这运河两岸向来住有不少人家,只要联络到了这些人,便能想法安然上岸了。
可他话才刚喊到一半,就突然觉着腰后一阵剧痛,然后就听老方在耳边轻轻地道:“荆将军,接下来就不劳你费心了!”说话的同时,他拿刀扎进荆千总腰眼处的短刀就是猛地一绞,把他的脏腑都给绞烂了。让他只能发出一声惨叫,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而在其身边,那几名亲兵的遭遇也和自家将军一样,才刚欲抽刀,身后站立的那几名水手便已突然从袖筒或怀里摸出刀来,二话不说就直接没入了他们的后背或腰间要害处。
这些军卒若论个人武艺其实是远在寻常漕帮水手帮众之上的,奈何他们全无防范之心,全都被人偷袭得手,死不瞑目。
甲板上的惨呼迅速就惊醒了留在舱内歇息的一干将士,许多人连衣甲都来不及披上便已举着刀剑飞扑了出来,但当他们冲到甲板上时,却只来得及看到那些水手船工正跃身跳进了河水之中,根本就追赶不上了。
“这……怎会这样?”看到地上倒下的十来具尸体,尤其是其中还有自家主将后,所有军卒都如没了头的苍蝇般愣在原地,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了。
而就在两船上的数百官军茫然而出,不知如何是好时,前方黑暗的河面上,突然又有好几十艘小船逆风破浪而来,当先一艘船头,正站着满眼杀气的白联。
看到两艘官船完全被竹子阵所破坏,不但难以前行,甚至还有可能在一段时日后就倾覆后,白联精神更是一振,知道自己的计划是彻底成功了。
为了营救自己的师父,这次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终于说服了此一段漕帮的几名舵主,靠着他白莲教的名头,再加上漕帮最近几年来对朝廷累积下来的不满终于让他们答应从旁协助,做下了这一局。
可笑那些官府里的人还当漕帮会一直对他们惟命是从呢。却不知这几年间因为东南、山东等地官府大开海禁,已严重影响到了运河的地位,也让漕帮的日子变得极其艰难。
对于一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帮会来说,这可相当于灭顶之灾了。只要再这么恶化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整个漕帮就会分崩离析。所以他们对官府,对朝廷也是心生怨恨,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加以报复。而白联就是抓住了他们这一心理,善加利用后,就让这些江湖草莽为己所用。
此时,看到两艘官船已被彻底截停,白联便立刻抽刀在手,向前一指,大吼道:“杀过去,夺下船只,救回教主!”
“杀官军,救教主!”众白莲教徒纷纷应和,完全无视小船在急湍河水上前冲的威胁,站起身后,便抛出了一条条的绳索挠钩,挂上了早已动弹不得的官船,然后顺着绳索就攀向高高的官船。
白联则根本不用这些外物相助,只一声长啸,双足在船头一点,
人已高高地跃了起来,而后便如一只大鹰般扑向了面前官船的船头。
此时,官船上的官军是彻底乱了套了。身在船上,对水战的不熟悉,船只不断进水即将沉没的险境,自家将军被杀无法指挥的混乱,再加上猝然遇敌的惊慌,让他们全没有了作为军将的自觉,只能凭着本能抽刀自保,根本无法互相配合着结阵抗敌。
这就给了白莲教众人以绝好的机会,尤其是率先上船的白联,更如虎如羊群般挥刀劈砍,很快就杀翻了十多名军卒,也让其他人心生畏惧,看他冲来,只会惊叫着就往旁边闪去。
这么一来,那些顺着绳索攀来的白莲教众可就彻底安全了,他们都不用冒着被人砍断绳索的风险,只几下间就翻上了船,然后也呐喊着挥刀加入战团,压制着官军,不断收割着人命。
虽然论人数,官军还占着一定的优势,可已是一盘散沙,惊弓之鸟的他们却连像样的防御都组织不起来,最终只能成为待宰的牛羊了。有那头脑机灵的,看到这局面后,索性也不再挣扎,见敌人杀来,转身就跳进了河里逃命。当然,有那不会水的军卒此时却没法子了,只能硬着头皮抵挡,最终被白莲教众一一杀死在船上。
确知大局已定,白联便不再追杀那些毫无还手之力的官军,转而钻进了一旁的船舱,顺着梯子四处搜寻起来。很快地,他便在最里头的一间仓房前看到了两名神色紧张的军卒。
外面都闹出这么大动静了,这两人竟还守在这儿,这意味着什么自然无须多说。白联面上惊喜之色一闪而过,便已挺刀飞扑而上:“师父,我来救你了!”
那两名官兵也低喝一声,亮刀相迎。只可惜,这两人再是勇武,终究只是寻常战阵功夫,和白联这个许紫阳的高足相比却差得太远。他们的刀才刚挥出,便发现敌人竟已从眼前消失。
在他们还感到一阵惊讶时,眼前突然寒芒暴闪,冰冷的刀锋已飞快地切开了二人的咽喉,让他们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半声,便一头栽倒,鲜血随之泊泊而出,浸染了他们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