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大明(校对)第343部分在线阅读
在互相依偎了一阵后,楚云容又开口道:“陆郎,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嗯?你没头没尾的却是何意?”
“我是说,你其实不用时时刻刻都留在我身边陪着我的。我知道你其实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即便在京城也不能老躲在后院。你有什么事情就出去办吧,只要你在家里,我就很安心了。”楚云容说着,看向了陆缜。
陆缜一呆,随即苦笑道:“看来我这点心思是怎么都瞒不了云容你了。”
见他这么一副无奈的样子,楚云容也不觉抿嘴一笑:“男儿志在朝堂,岂能被我一个女人生生留在家宅后院呢。那样我也会感到不安的。”
“好吧。”家楚云容确实开朗了许多,陆缜便点头道:“我确实在年前年后拜访几位大人。不过你放心,这次我回京城本就是为的你,所以更多的时候,我还是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楚云容一听,心里又是一甜,柔柔地应了一声,靠得陆缜是更紧了。虽然她话说得好听其实内心里还是希望丈夫能多陪伴在自己身边的。
“其实你身子出了这样的状况也都是我的责任哪,不然你既不会在广灵吃苦,也不会在几年前大病一场伤了元气了。”陆缜突然想起了金匮的诊断之辞,有些自责地说道。
楚云容听了后,赶紧反对道:“这其实也不能怨陆郎你。我去广灵可不是为了你……”说着冲丈夫一眨眼睛。
陆缜这才想起来,确实如此。自己压根就是取代了原先那位的身份才有了今日的,所以此事确实怪不到自己身上。可即便如此,他觉着既然自己已彻底窃取了对方的人生,那这一点责任也得担上才是。
“云容,无论怎样都好,我只希望你相信一点,那就是我陆缜一定会在身边保护你,照顾你,直到我们都苍苍老去,你依然是我最爱的妻子。”陆缜这动情的宣告,让楚云容的脸上又浮现了两朵红云,随后又羞喜地点点头,把身子都埋进了陆缜的怀中……
第637章
游说
相比于后世除夕还得到单位报到,初七初八就得重新上班的公务员们,几百年前的朝廷官员明显是要轻松许多了。
自唐宋以来,每每过了腊月二十,衙门里就几乎没什么人了,然后这年就得直过到次年的正月十五,闹完元宵之后,看着都跟中小学生的寒假差不多了。哪怕是大明朝,太祖皇帝早早立下了规矩,让官员们必须直忙到年三十,可在百年后的景泰年间,这规矩也早被人抛到了脑后,临近除夕,衙门里也早没人办事的官员。
于谦虽然是个一心为国的勤勉之人,可在腊月二十八以后也不再去兵部了。毕竟这不光是他一人的事情,若他这个尚书依然赶去,下面的官员自然不敢不跟着,如此就得被他们在私下里埋怨了,而且大过年的大家也没心思真个办公,所以还不如待家中歇息一段日子呢。
二十九这天上午,正当他在自家书房看书散心时,管家就带来了一个让他略感意外的消息——陆缜在外求见。
其实年节前后官员们的相互走动那是相当频繁的,这样才能互相联络感情,好在许多事上有个商量。就是于谦也不可能彻底免俗,这段日子也没少见朝中同僚。可陆缜的请见还是让他略感踌躇,不知该不该接见对方。
以他二人间的关系,会让于谦感到为难,原因只在于陆缜如今身份已有些不一样了。他现在是外官,更是外放的封疆大吏,而于谦依然只算是朝臣。若是两人私下里见面的事情传了出去,然后被有心人推演一番的话,就可能落下不小的把柄,说他们是内外勾结,这可是官场中的大忌讳哪。
不过在一阵犹豫之后,于谦还是点头,让人请陆缜来书房相见。他相信陆缜绝不是如此粗心之人,他所以会来,一定是有要事要与自己商量,不然也不至于在回京五六日后才想起前来拜访自己。
只一会儿工夫,陆缜便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了书房门前,随即站定了先冲于谦拱手施礼:“部堂大人,下官给您拜个早年。”
于谦也起身拱手还了一礼:“好说,我也给你拜年了。进来说吧。”
陆缜这才应声入内,仔细打量了于谦几眼后,不觉在心里一声叹息。虽只几月不见,可于谦看着似乎又苍老了一些,显然这几个月里他是相当辛苦了。
两人分主宾落座,又有人给他们上了茶水后,稍稍作了些问候和寒暄,随后于谦才看着陆缜摇头道:“善思,这次你实在有些孟浪了。怎么就敢不经奏请就擅自返回京城呢?你现在可不再是一般官员,而是手握一省军政大权的巡抚哪,再加上有身负开放海禁的重任,多少人都在盯着你,等着你犯错呢,怎能犯下如此过错。”
“大人教训的是,是下官有些意气用事了。”陆缜忙点头认错,没有任何分辩的意思。因为他知道,于谦说这些是真的为自己好,是在关心自己。随后,才把自己因为楚云容差点小产,心慌之下才赶回来的原委给道了出来。
“原来如此。”于谦这才明白过来,看了陆缜一眼,叹了一声:“想不到善思你与夫人竟如此伉俪情深么?如此看来,倒让我感到有些汗颜了。”他不自觉想起了自己的亡妻。于谦和妻子曾经也是相敬如宾,只是他一心都扑到了公事上,对妻子的关心确实不够,甚至当妻子身染重病时都不能时时陪伴在侧,这也是他这一生中少有的会感到后悔的事情。
陆缜见状,赶紧说道:“大人言重了,是我公私难分,自是不能与您相比的。”
于谦摇了摇头,也没继续在此事上多作纠缠,便道:“那如今你夫人的身子可好些了么?还有,听说前两日陛下曾召你入宫,可有说什么重话么?”
陆缜也没作隐瞒,就把一切都道了出来,最后有些感动地道:“陛下确实对我不薄,不但只罚我一年俸禄小惩大诫,而且还特意派了太医院的金院判来为内子诊治,真可谓皇恩浩荡了。而且在金太医的妙手诊治下,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总算是少了一桩心事。”
“如此便好。既然有陛下出面护着你,那些弹劾你的奏疏想来也伤不了你多少,只是今后你还得吸取此番教训,莫再犯同样的错误才好。”
在看到陆缜点头答应之后,于谦才又有些好奇道:“却不知你今日来见我却是为的何事?”
这问题一出,陆缜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凝重起来:“下官是因为听陛下谈起一事,觉着很有必要与大人商议一番,这才唐突而来。”
“却是何事?”见他如此模样,于谦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陆缜却并没有直接入正题,而是问了一句:“大人以为当今陛下与上皇相比如何?”
听得这一问题,于谦心里就是一紧,当即明白了他要说的究竟是何事了。先是有些若有所思地看了陆缜好一会儿,方才斟酌地道:“今上虽才御极才一年有余,却已有明君之相,无论朝事边事,都能虚心纳谏,这才能使我大明江山自之前的动乱中迅速恢复元气。”
顿了一下,他又肃然道:“但即便陛下圣明,也与是否接太上皇重回京城没有什么关联吧?”当着陆缜的面,他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直言说道。
陆缜和于谦四目相对,没有任何的躲闪之意,悠悠道:“大人真觉着此事对陛下没有任何影响么?若将上皇从北方迎接回来,却该让陛下如何自处?毕竟,陛下可是因为上皇被俘才临危受难,坐上这皇位的呀。一旦上皇归来,却问谁是君,谁是臣呢?”
“这个……”于谦顿现纠结之色。他身为人臣,这种天家之事向来是不好去细思的,但现在被陆缜把问题摆在了面前,就不能再当看不到了。作为当了几十年官的于大人来说,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的说法自然极其熟悉,更清楚历史上有多少人因这张至尊的宝座而骨肉相残。
“所以下官以为迎回上皇,只会让我大明朝内的情势变得越发复杂,让本来已渐入正轨的朝局天下多了一层不定的变数。甚至在我看来,将上皇送回来,分明就是鞑子在看出此点之后用以乱我君臣之心的一个阴谋。”陆缜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说道。
于谦的眉头皱得是越发的深了,陆缜所说的这些道理他当然明白,可身为两朝臣子,他如何能果断地说朱祁镇的坏话,尤其不能直言可以将之抛弃的悖逆之言。
见他一脸的为难,陆缜又继续道:“大人可知岳武穆之旧事么?”
“岳王爷的坟茔就在杭州,而我也是杭州人,如何会不知其事?”
“那大人觉着岳武穆为何会死?只是因为受奸臣秦桧所陷害么?”
“这……善思以为还有其他缘由?”
“不错,南宋高宗虽然只是中人之资,却绝非自毁长城的昏聩之君,他所以会任由秦桧陷害岳武穆,甚至几番在背后助推此事,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也希望除掉声名显著的岳王爷。”陆缜看了对方略略变色的脸庞道:“而他所以会起这杀心,除了因为岳飞兵权过大,让他感到不安外,更因其一直所提倡的一句话——直捣黄龙,迎回二圣!”
听到这句,于谦是骤然变色。而陆缜只作不见,继续道:“若岳武穆当真成功,则高宗赵构的处境就相当堪虞了。毕竟那被掳走的二圣一是其父一是其兄,到时他的皇位恐怕就真要保不住了。既然这实在是个大麻烦,那就索性将之早早遏制,哪怕因此会让大宋彻底失去重回中原的机会。可那,也比自己失去了皇位要好得多。”
这等诛心而大胆的言论从陆缜口中道出,直让于谦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了。
“而今日之事与当初也有着几分相似的地方,朝中那些官员无论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不断向陛下进言此事,除了表现出自家的忠心外,几乎没有任何用处,只会徒增乱象,甚至让君臣见疑。而一旦上皇真被迎入京城,则朝中必然再生事端,这恐怕也不是大人你希望看到的吧?”
在说完这么一大段话后,陆缜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端着茶杯缓缓地喝着水,等待着于谦作出反应。他相信,以于谦的智慧一定能做出那个最恰当的选择。这不光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整个大明天下。
于谦呆坐在那儿,足足有近半个时辰,方才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来:“你以岳武穆之旧事来说服于我,恐怕还藏了另一层警示在其中吧。你认为我也可能落得岳武穆一般的下场,倘若上皇真个拿回属于自己的皇位……”
陆缜轻轻点头,在心里加了一句,这就是您老在历史上的真正归宿与结局哪,我可不希望这样的遗憾在我的面前上演!
第638章
又是新一年
如今朝廷之中,随着原先那些数朝老臣在土木堡一役尽殁,胡濙这样的元老又因老迈久病而总避居家中,使得于谦隐隐然有了群臣之首的样子来。
他所以会有今日的声望地位,原因是多方面的。早在正统朝时,于谦就已口碑甚佳,因为人正直而为同僚所推崇欣赏;而一年前那场关乎到大明存亡的劫难时他又表现出众,立下了赫赫功劳,再有拥立新帝之功,深得朱祁钰的信重……凡此种种集合在一块儿,便让于谦在群臣中有了极大的影响力与话语权。
陆缜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才会想着尝试说服他来扭转如今朝野间不断提及的迎回朱祁镇的说法。因为他太清楚朱祁镇的到来会对大明天下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了。光是几年后兄弟阋墙的夺门之变就造成了不小的后果,更别提他死后传位的儿子朱见深有多么的不靠谱了。
当然,更关键的原因还在于陆缜担心一切如历史般发展后,自己的处境会变得极度危险。朱祁镇在夺回皇位后连于谦这样有大功于朝廷,同时地位显赫的高官都敢杀,就更别提自己了。所以无论于公于私,他都必须阻止此事发生。
只可惜,即便他已经把话说得足够直白与严重,可于谦却依然有所顾虑,终究没能答应下来。作为从小深受忠君思想教育和熏陶的读书人,于谦确实很难真把曾经的君主视作对手,更难在其还陷于险地时落井下石,让朱祁镇不得回家。
无奈之下,陆缜只得失望告辞,他很清楚,如此一来,朱祁镇归来的结果便再也无法更改了。
他的判断那是相当准确的,天子纵然心里不想自己的兄长回来,可这话却不好明着说出来。而朝中那些大臣们明显就没有想得那么深,又或者是认为这于己无干,为了表现自己的忠心,就是在过年期间也没消停,不断上奏疏奏请此事。
这让皇帝着实有些郁闷,可又不好发作,整个年都没能过好了,只是对这些奏请迎回太上皇的奏疏,他的应对都是留中不发,就当没这回子事儿一般。
其实若换成是强势的君王,一旦他作出如此表示,许多臣子就会明白其心意,进而不敢再提此事。奈何如今的景泰帝的威望远没到这个份上,而大明朝的臣子又是出了名的喜欢和皇帝对着干,一见他不作表态,反倒激起了他们的对抗之心,于是年后又有大批的奏请送进了宫去,直让天子烦恼不已。
这还不算,更要命的是,不知哪天开始,京城里突然就传开了一个说法,直言天子其实并不希望太上皇归来,因为他担心其一来,自己的皇位就将不保,所以恨不能朱祁镇死在北边才好!
这说法一经传开,众人在吃惊之余就又坐不住了,一时间,奏请迎回上皇的奏本就如雪片般送进宫里,有些人还明目张胆地提到了此一说法,希望天子能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
这一下,可把皇帝给气得不轻。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才是正道,一旦把窗户纸给捅破了,双方都会变得无路可退。
原来性情还算温和的朱祁钰终于龙颜大怒,当即就下令把这些居心叵测,大放厥词的官员捉拿下狱,严加审讯。随后,又派出久未出动的锦衣卫大索全城,捉了许多还在散播此等谣言之人,全都投进了诏狱里严刑拷问,直到查出此事的根源为止。
这一回的大兴牢狱彻底打懵了一干臣子,直到这时候,大家才知道此事确实触及到了天子的底线,很多人顿时就理智地不再提及此事。
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却不是他们不提就可以过去的,问题已经摆到了明处,朱祁钰只能面对。而且,从道义的角度来看,他能做的选择也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如众臣所请般,把自己的兄长给迎回来!哪怕这么一来后患无穷,可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了。
而经此一事,君臣之间的隔阂也就埋了下来,原先与臣下关系融洽的朱祁钰整个人也变得阴沉而多疑起来,这又非大明朝廷之福了。
这个景泰初年到二年的年节整个北京朝廷都过得不是很太平,当官的都因是否迎回太上皇一事而无法真个轻松下来。唯一的例外,或许就只有如今并不理事,甚至都没怎么出门的陆缜和他的陆家了。
自去见了于谦,却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后,陆缜就不再理会这一敏感的事情。因为他已经看了出来,此事已成定局,不是自己能够改变得了的。既然如此,本就不该在京城的自己又何必搀和进去呢?
现在自己最应该关心的还是家人,因为过完年后不久,说不定自己又将离开北京去往山东,到时候再想和她们聚在一起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所以任外头因为朱祁镇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争论不休,陆府内却和许多寻常百姓家中一样的祥和安宁,过着正常的团圆年。
除夕夜,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丰盛的年夜饭,然后就在后院早烧得暖融融的厅堂里守夜到初一,这才互道新年好地各自安歇。
等到大年初一的早上,家中下人跟他们拜年时,陆缜还笑呵呵地把早准备下的一份份大红包递给了所有人。当下人们拆开红包,发现里头的赏钱竟抵得过自己三个月的工钱时,更是个个欢喜,再次磕头谢过老爷的厚赏。
虽然山东那边依然缺钱,可陆缜还不至于无私到真把自己的家产都拿出来填这个无底洞。开海之事固然重要,但在他看来却依然比不过自家人的生活。而自己一走,这家里上上下下其实还得由这些下人们帮衬着打理,所以厚赏他们也是为了稳住他们的忠心。
直到那些下人都喜滋滋地退下后,林烈和清格勒两个才来到陆缜跟前向他拜年。陆缜见他们,也笑着道了声新年好,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两个明显比给下人们要薄得多的红包放到了他们手上。
对此,两人倒也没什么意见,他们也不是小气之人。可是在打开了红包,看到里头所装之物后,他们的脸色却又是一变:“大人,这……我等可不敢领受哪。”原来这红包里放的并不是什么银钱,而是两张房契,北京城的房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