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大明(校对)第181部分在线阅读
可还没等他们以茶代酒地喝上一杯呢,突然外头又是嗵的一声响,这让给清格勒双眉陡然一立,手一颤间,一把短刀已落到了右掌之中,然后身子已朝门边靠去。
陆缜的心也是一提:难道是严家察觉了他们的身份,所以一路追杀过来想要灭口了么?
就在两人蓄势待发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大人,清格勒,码头那里出事了!”却是林烈也赶了回来。
第326章
严家的麻烦
把时间往回倒拨两个时辰,严家大堂之上。
伴随着砰的一声响,严玉麒兄弟以及两名家中大管事,还有一名负责码头之事的掌柜个个都把头一缩,面露慌惧之色。
严润章在重重拍下这一掌后,便是一阵咳嗽,半晌没能说出话来。随着年龄增长,他的身子是越发的差了,前几日里得了风寒,所以暂且没有管事,所以便把家里和外头的诸多事项都交给了两个儿子和手下来处理。
可没想到,今日自己才稍好一些,主动一过问,才知道这几人居然瞒了自己做下了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这让他的整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一怒之下,又引起了一阵咳嗽,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可即便如此,他的威望却无半点削弱,一双如鹰隼般的老眼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就让这几个在外边备受旁人敬畏之人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上半口。
直到这时,严润章才用有些嘶哑的嗓音问道:“说,这到底是谁的主意?居然敢在我们的船上装了如此数量庞大的私盐,这可是杀头灭门的罪名,你们可都知道么?”
他虽然是这么问着,但一双眼却落到了码头掌柜的身上,这让后者觉着一阵阵的心慌,两条腿都跟面条似的发软了。但他又不敢分辩什么,只能用哀求的眼神看向身旁的严玉麒兄弟两个,却是在跟他们求救了。
严玉麒见此,只能叹息了一声,上前道:“爹爹莫要生气,这事儿确实是我们做差了,不关马叔的事情。是我和玉麟拿着您的印信让他接了私盐上船的。”
“你……”严润章气得又是一阵咳嗽,拿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儿子,末了才看向了马掌柜:“我就知道老马你一向行事稳重,不可能干出此等不要命的事情来。”
在安抚了自己这个老部下两句后,他才怒视自己的长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干出这等事情来,是当我死了么?竟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儿子错了,儿子也不过是想为家里多赚些银子……”严玉麒低头认错道。
“把你这套骗鬼的说辞都收回去吧,你爹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了,会被你这种说法给糊弄过去?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就这么大胆,而且如此荒唐!”严润章却压根不信。
对严玉麒,严润章这个做父亲的那是相当了解,虽然不如自己,却也很是稳重,他岂会为了一些利益就把这么大个祸事揽上身?虽然私盐确实能给家里带来数以万计的收入,但严家早过了需要铤而走险的时候,一切当以正当生意为主,尽量不碰要命的东西。这些道理,早在六七年前,自己就都教给长子了,他岂会在这时候明知故犯?
严玉麒听了这话,顿时面露难色:“爹,一切都是孩儿的错,你要打要罚,孩儿不敢有半句怨言。”
“你呀……”严润章气得手都有些发抖了,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就在这时,刚才一直低头不敢言语的严玉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大哥,你不用再替我隐瞒顶罪了。爹,这次的事情,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果然是你!你给我跪下!”严润章当即转过头来,恨铁不成钢似地盯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次子:“我就知道,你大哥这是在保你!”
严玉麟应声跪倒在地:“爹,我也是中了别人的圈套,才不得不这么冒险。不然,我们可得赔出去十五万两银子……”
“什么?”严润章惊得都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儿子:“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何竟会中了这么大一个圈套?”
十五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纵然是严家,即便能拿得出来,怕也要伤筋动骨,几年都未必能恢复得了元气。
一旁的严玉麒和马掌柜的脸上都露出了无奈之色。事实上,他们所以肯瞒着严润章做这一切,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相比起十五万两银子,还不如冒险走这一趟私盐呢。反正有漕运衙门的官旗护体,沿路也不会有官府抽查的危险,倒是可以把这笔买卖给做成了,从而获取一笔两万两银子的好处费。
只是没想到,久在后宅养病的严润章竟会在船只将离开苏州前突然出来,并很快就查到了此事,这才让他们不得不把事情如实交代出来。
严玉麟嗫嚅了一阵,终于还是把之前自己的经历给道了出来——
原来,前段日子因为陆缜成为了府衙幕僚,严润章便不准其再与陆缜为难,无所事事的严二公子便重新和以前一样四处闲逛,流连于烟花之地起来。
而在此期间,他结识了一个自称为许青莲的世家公子。此人不但出手阔绰,而且精于吃喝玩乐等等诸多让严玉麟感兴趣的玩意儿,于是两人很快就相交莫逆,成了苏州各大青楼里最受欢迎的客人。
男人三大铁里,就有这一起嫖过娼,几次共同寻欢下来,严玉麟对这许青莲自然是引为知己,几乎是无话不说。而在酒精和美人儿的催化作用下,他就更加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吹嘘着自家在苏州有多大的人望,码头那边有多大的势力,任何违禁不违禁的东西都能被送出去。
不想这话却让对方留上了心,于是在一次醉酒的过程中,那许青莲居然就拿出了一份契约来,让严玉麟签字画押。当时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严玉麟根本没有细看,更没有细想,就不但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还把自己随身的印鉴按下了无可辩驳的花押。
待到一觉醒来,许青莲把这份严家答应为其运送两万三千斤私盐的契约一亮出来,严玉麟顿时就傻了眼了。即便他再纨绔,再糊涂,也知道这事有多么严重。
“孩儿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后,便立刻反悔想要从那许青莲的手上夺回契约。可没想到,他居然有着一身极其了得的武艺,只一个照面,我便被打倒在地,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能沾到。而且,他还威胁孩儿,我若不照着约定办,就要按上面所写的,向我们严家追讨十五万两银子的违约金。”说到最后,严玉麟更是低下了头去,声音更是小到只有他一人能够听清。
“爹,其实现在看来,十五万的违约金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更严重的是那纸契约。一旦我们不能照那许青莲的意思把盐运出去,他就有可能将契约送去官府,到那时,我们严家可就真的要遭难了。”严玉麒又说了这么一句。
这也正是严润章所最担心的。银子什么的其实还好说,以严家的名头和生意,花几年工夫也能给赚回来。可那份契约要是被官府所得,那么往日的交情就根本不够看了,他们能转手就把严家满门给拿下问罪。
在面色一阵阴晴难定,伴随着几声咳嗽后,严润章终于开口了:“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不要留连烟花之地,不要随意信人,你总是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这下知道厉害了吧。福伯……”
随着他一声招呼,边上一名管事立刻低应了一声,然后严润章便一点自己的次子道:“把他绑去祖祠里,先给他上一套家法,然后罚他在祖宗面前思过一个月,不得走出祠堂半步。”
“是!”福伯看得出来,这次家主是真个动了怒了,所以虽然惩罚颇重,他也不敢为二少爷求情,只能低眉顺目地应了声,然后拉起了严玉麟就往外走去。后者也知道自己这回闯下大祸,不敢求饶,乖乖跟了福伯就走。
直到他们离开,严润章才长长地发出了一声叹息:“是我以前太过娇纵他了,这才让他一错再错,以至做出今日之事来。”
“父亲,这事该怎么办?”严玉麒却更多把心思落到那些私盐上,赶紧问了一句。
“事到如今,也只能照契约行事了。现在我担心的,是两件事情。第一,这次之后,对方会不会以那契约作为要挟,让我们今后继续帮他们运送私盐。”严润章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该不至于吧。几万斤私盐可不是小数目,不说来源,光是想要在北方消耗掉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严玉麒宽慰似地说道。
“哼,你也太小看北方对私盐的需求了。只要他们把价格压得够低,这点盐都不够山陕两省卖的。”严润章说着又把话锋一转:“不过这还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我最担心的,还是码头那边。”
“爹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可是私盐,若是有哪个知情人将此事泄露了出去,我们严家可就彻底完了!”严润章叹息着看着自己儿子:“你们做事还是太毛躁,即便逼不得已,也不能这么早就把私盐送上船。若换成了是我,后日开船,那盐就会在明日一早才会送上船去,如此才能把风险降到最低。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盯紧了码头那边,不能让任何一人离开!”
说两件事情——第一,这章出来后,本书就终于满百万字了,虽然不是第一次写满百万,但总是一个有意义的数字,所以路人要无耻地求下票了。
第327章
码头突变(上)
刚说起时,严润章只是有些担心,但在一番细思之后,他心里的不安却是越发的强烈起来。
如果那自称许青莲的只是想借此贩售私盐倒也罢了,可要是他的目标是整个严家呢?现在盐都已装上了严家停在运河码头的船上,一旦被人泄漏消息,那就真是灭门之灾了!
虽然这一可能不是太大,但商场之上有的是无所不用其极之人,若是对头真不惜用这几十万价值的私盐来害自己,还真就让严家无法应对了。
想到这儿,严润章是再坐不住了,当即吃力地站起身来:“走,这就去码头。我要看住那里的所有人,只要是上过我们严家商船的,无论他是什么来路,都得把他留在我们的控制之内!”
看到父亲如此焦急而又郑重的吩咐,严玉麒也终于感到了一阵紧张,赶紧上前搀扶住有些摇晃的严润章,又下令让家里下人备好马车,然后小心地扶着严润章朝外走去。
很快地,一辆马车就在好几十名严家家奴的护卫下直朝着运河码头赶去,惊得城中其他百姓都是一阵变色,不知严家的商船出了什么状况。
等他们赶到码头时,天已擦黑。聚集在此的一干苦力船夫等人正欲散去,毕竟天黑之后,码头上就几乎揽不到什么活计了。可就在这时,严家的一干家奴就在几名掌柜和管事的带领下拦下了他们的去路。
“你们想做什么?”被人拦住去路,一些光着脊梁,露出满身结实肌肉的汉子顿时显出了戒备之色,只道对方要找自己的不是。
为首的马掌柜赶紧笑着冲众人一抱拳:“各位不必慌张,今日我严家因为有喜事临门,所以老爷特意命人准备了几十桌的酒宴,想宴请码头上的各位,还望你们莫要推辞才好。”
“严老爷要设宴款待咱们?”本来有些紧张的众人听了这话,稍稍松了口气,但很快又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来。他们是什么身份,怎么够资格受严老爷的款待呢?就是他们上面的漕帮舵主,在严润章面前都得规规矩矩的呀。
“我们严家岂会拿大话哄骗你们,只要稍等片刻,便可知真假。”严玉麒这时候也走了出来,冲众人一笑道。
他作为如今管着严家许多大小事的主事人,码头上也是经常露面的,这些底层苦力什么的自然认得,顿时更是惹来了一阵骚动。不过如此一来,众人倒是信了马掌柜的这番话,安下心来。
这也是在出门后,严玉麒才想起来的后手。要是光这么赶过去,阻止码头上的众人离开,恐怕很容易就造成不必要的冲突。所以还不如花些小钱,置办一些酒席把人留住更得体与容易些。
对此,严润章也是颇为赞同的,甚至有些欣赏地看着长子在外头应付那些人。在感叹两个儿子差距之大的同时,也开始感觉到自己确实是老了,心慌之下居然忘了考虑这一层,好在儿子的反应够快。
不一会儿,城中有名的几座酒楼里就陆续送来了酒菜面席,马掌柜和严家的几名管事和掌柜纷纷出面,就把码头上的所有人都请入了席。其实在此之前,还是有人想要离开的,但却被他们好言劝住了。虽然这时候已经有人看出了其中有些问题,但看在严家的声望以及商算客气的态度上,全都忍了下来。
至于严润章,此时已登上了自家的其中一条商船,并下到最底下那层看过了那些充作压舱物的私盐。纵然他已有所准备,可在看到这里所堆放的几千斤私盐时,依然是一阵的心惊肉跳。
半晌,方才抒出一口气来,事到如今,只能尽全力保住这一秘密,然后等后日一早让人把船只迅速开出苏州城了。当然,即便商船离开,他也无法真正安心,因为这一路上说不定就会遇到什么变故,从而让人发觉这一要命的秘密。
好半天后,严老爷方才沉下心来,然后带着笑容上到了甲板之上。此时,这里也已摆上一桌酒席,而桌边已坐了数名码头上管着事儿的官员,以及漕帮的相关负责之人。
对于严润章突然的如此行为,这些人自然感到有些奇怪,但碍于对方如今的身份,也不好问得太过直接,直到酒过数旬之后,方才隐晦地点了一点。
严润章早有准备,当即呵呵笑道:“其实老夫今日做这一切,一来确实是为了感谢码头上的众位兄弟这么多年来的帮衬;这二来嘛,却是有一点私心。你们也知道这漕运的生意难做,所以我严家便从中夹带了一些私活。这次我那小儿子糊里糊涂地被人利用,居然被人说动带上了违禁之物。为防万一,只能先把消息封锁起来了。还望各位大人和漕帮的朋友多多帮衬。”随着这番话出口,便有严家之人送上了一只小小的木匣。
严润章亲手将之打开,取出了放在里面的银票,并将之分到了桌上这些码头要紧人物的手里,都是五百两的巨额银票。
这些人在码头上即便在做十年,怕也弄不到这么多的银子。现在严润章一出手就如此阔绰,自然让他们一阵欢喜。至于他为何要做这些,那些违禁之物又是什么,他们却已无心细想了。
“好说好说,区区小事,我等自然守口如瓶。严兄你但请放心。”仔细端详了手上的银票好一阵后,漕帮舵主李燕九便首先答应道:“我们漕帮的兄弟一定会帮你保守这一秘密。要是真出了事,我李燕九就提头来见你。”
“呵呵,李舵主言重了,不过漕帮的信誉在下还是信得过的。”严润章赶紧客气了两句。
有了这个粗人率先表态,其他人也就不再感到为难了,纷纷都拍了胸膛向严润章保证,此事一定不会外传。直到这时候,严老爷方才大大地松了口气,有了这些人的保证,他这次付出的五六千两的银子总算是没有白费。
不过严润章却并不满足于此,在众人表态后,他又说道:“另外有一点,也还想请各位帮忙。那就是找到这几日曾上过我严家商船之人,最好是让他们在我船只离开苏州前一直就留在码头,不知各位能做这个主么?”
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现在这些人是既吃严家的,又拿了严润章大笔银子,自然不会不答应这么个要求。所以很快地,这几位管着码头黑白两道的人物就赶紧叫人传了话下去,让这些日子曾上过严家船只的人都聚在一块,并把不在场的人的姓名也都留下。
他们的话确实很管用,只不过半个时辰,一切要求都已达成,除了下方聚在几桌吃饭的人外,还有一份不过六七个人名的名单,那是今日早早离开,或是索性都没来码头的人的名单。
严润章也没去看名单——看了他也不可能认得上面这些人到底谁是谁,只将之递到了李燕九的面前:“李舵主,你先看看,这几人中可有哪个是可能有问题的。”对管着这些苦力的李燕九来说,这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他接过名单,随便扫了一眼后,便略略皱起了眉头:“这个陆乐好像是新近才来的码头,他怎么也曾上过严老爷的商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