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35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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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里面的道道还要从去岁说起……
  去年南方事变之后,秦雷半是用强、半是引导地重新划分了南方官府与大户的势力范围。但即使以他那般崇高的威望。也无法做到一点……让官员与士族分离。
  因为大秦、尤其是南方的士族势力可谓是根深蒂固,两省的主要官员皆是士族子弟,可以说官府便是士族的代言人……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但官府是什么?是管理者!而士族是什么?充其量也就是有着尊贵身份地被管理者而已。可实际上,官府维护着士族的利益,反倒成了士族的附庸。且南方士族势力过于集中,官府基本上被四大家垄断把持,所以四大家便是南方的巨无霸。所以……
  所以秦雷要想完全掌握南方的话,就必须铲除或者控制四大家……铲除便是彻底消灭,让其成为历史;而控制则是使其听令,可一旦属于监视,自立的野心便会死灰复燃,所以这两个词有者本质的差别。
  虽然四大家慑于他的威势,一时十分老实,看起来也不会影响他对南方地控制。但大秦的中心毕竟还在中都。有志于天下就不能久居南方,而南方又是大秦的粮仓,有志于天下就一定要控制南方。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事情很简单,如果秦雷无法坐镇南方,就只有通过官府和复兴衙门共同掌握南方。如果想让这二者发挥作用,就一定要让官府与士族分离。换言之,也就是铲除四大家……而不是控制四大家。
  至于复兴衙门,只要将士族势力被逐出官府,他们自然会把复兴衙门当成救命稻草……而这,正是秦雷愿意看到的。
  但‘四大士族’这棵大树过于根深蒂固了,他就是有千钧的力道,也无法一下子将其连根拔起……即使真可以一下拔起,也会动摇南方根本的。所以他只有循序渐进、步步为营,讲计谋、讲策略,一下下地把吊索套到四大家的头上。
  所以去年他冷漠看着胥家倒下。又用阴劲废掉了徐家的五成功力。还捎带着摁下了乔家。结果一番折腾下来,便成了四大家中卓家一枝独秀、其余三家死的死、病的病、残的残。没有一家能恢复元气的。
  在这一系列的斗争中,秦雷最高明的地方在于,他只是为四家已有的矛盾提供了升温地暖床,之后便一直躲在幕后,笑看狗咬狗,还时不时地出来假惺惺一番,让四大家都没察觉到他笑容与关怀下,深藏的祸心。
  当然,他之所以没暴露意图,还跟四大家地自信有关……他们认为,无论是谁,要想统治这片土地,就必须跟他们合作,而不可能想要消灭他们。
  但秦雷偏偏不信邪,就真的设好了圈套,请君入瓮……
  他盯上了徐家和卓家。形象和实力大为受损的乔家,必然会想方设法的恢复元气,而恢复元气的最好办法,便是直接进补真金白银。可这些银子该从哪来呢?
  很自然的,南方最大一比银子在复兴衙门,但那里有无数中小议事盯着呢,根本动不得。所以乔家看上了另一笔银子……复兴衙门支付给官府的五年一千万两白银上。
第422章
烂香蕉
  四面八方的账册被送到了襄阳府的小小驿馆中,秦雷从京里带来的审计师们,便紧张的忙碌起来……这些审计师皆是账房出身,却来自不同的行业,经秦雷亲自培养,成为了政务寺审计署的骨干。
  庞大的王府政务寺,根系蔓延至整个大秦、以及齐楚两国的主要城市,之所以能保持高效廉洁的运转,这与秦雷有一支超越时代的审计师队伍是分不开的。
  现在这些审计精英们从天而将,面对着如山的账册却毫不怵头,先大致的分门别类后,便一本本的检查出去,很快便发现了问题……
  “盖州府集中向瑞通商号购买耕牛二百头,耗银一万两?”只听一个账房冷笑道:“一头耕牛最多十两银子,怎么硬生生多花了八千两?盖州府还真愿意做冤大头!”
  “夷陵府向合乾商号采购各色农具十万件,耗银两万两?为什么只见到一万件农具的分发记录,且库里也没有存货记录呢?”又一个账房先生沉声道。
  “拆州府租用元年车马行牛马骡车共三千次,支付白银三万两?莫非是那车马行都是用赤兔马、老君青牛拉车?”这个账房还颇具幽默感。
  十几个账房夜以继日的审查,将一条条异常账目汇总起来,终于在七天后得出了初步的结论——复兴衙门拨付两省官府的两期四百万两白银中,有一百九十余万被有司通过不等价交易。分二十七笔转移出去,目地地是……瑞通商号、合乾商号等十几家商铺。而这十几家商铺,又都是徐家、卓家两家下属的产业……
  问题已经显而易见,徐家卓家贪污了重建银子、而两省官府的官员们,也脱不了其中的干系。
  两省的目光齐聚在襄阳城的那个小小驿馆上,复兴衙门的议事们更是从四面八方赶到襄阳,希望可以第一时间了解事情地进展。
  当所有都以为王爷将要大动干戈的时候。他却携美泛舟游襄阳去了……
  ……
  襄阳是个好地方,历史悠久、文化灿烂。山河壮丽、四通八达,历来是文人骚客们极爱流连地宝地,自然也留下了无数诗词赞颂,这其中又以王右丞的《汉江临眺》最具感染力,所谓:
  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
  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
  不愧是诗画双绝王摩诘,短短四十个字,便将襄阳的过人、动人、诱人之处,刻画的淋漓尽致、意境无穷,仿若一副美妙的水墨画,让人观之无不动容、思之无不神往。
  烟雨迷蒙之日,泛舟于汉水之上。总给人以‘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的感觉,纵是有满腹的心事,也会欣欣然而忘忧,悠悠然而忘返。
  船是襄阳最好地雕梁画舫,酒是天下最珍贵的碧玉琼浆,各式各样的异果珍馔。名贵糕点,摆了整整一条长桌。而陪酒的是江北最有名的红姑娘,小怜和依依。
  秦雷斜倚在紫檀木雕成的逍遥椅上,双目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对面怀抱琵琶的娇媚女子,那女子美目倩兮地望着秦雷,轻启朱唇,莺歌婉转地唱道:
  画得襄阳郡,依然见昔游;
  观山思驻马,汉水忆回舟。
  丹壑常含霁,青林不换秋;
  图画空咫天。千里意悠悠。
  秦雷怡然自得地听着小曲。边上还有个体态妖娆、十指芊芊的姑娘,在细心为他剥着火红的荔枝。
  待一个荔枝剥好。她便伸出白玉修长的手指,捻着那凝脂透明的果肉,轻轻送至王爷嘴边。秦雷稍一张嘴,便将那甜美多汁地荔枝……还有姑娘的一对赛雪欺霜的小指含进了口中,引得姑娘一声消魂的娇吟。
  对面怀抱琵琶的姑娘轻轻按下琴弦,娇嗔道:“王爷真是偏心……”
  秦雷呵呵笑道:“小怜的手指上沾了荔枝蜜,孤王当然要助人为乐了。依依可不要乱吃醋哦!”那被叫做小怜的姑娘依偎在秦雷身侧,也朝那依依示威似地笑道:“谁让奴家不会弹琴,只能剥荔枝呢……”
  秦雷得意的哈哈笑道:“那依依就不要弹琵琶了,换一个乐器给孤王取乐吧!”
  依依闪动着一对如梦似幻的眼睛,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动道:“什么乐器呢?”
  “正所谓‘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可见美人儿都会要吹箫地。”秦雷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姑娘的红唇,嘿嘿笑道。
  依依一双勾人摄魄地大眼睛水汽氤氲,垂下粉颈道:“奴家没有带箫……”
  “不要紧,孤王到有一柄,依依不妨过来品一品,看看到底是不是柄好箫?”
  这话自然引来那依依的一阵不依,边上的怜儿也听明白了,掩嘴吃吃娇笑起来。
  秦雷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他要的不是白日宣淫,而是这种调笑无忌的快感,仿佛又回到了去年三四月间,流连于玉带河上时的无限春光。
  所谓醇酒佳肴、美人绕膝,人生的享受莫过于此。
  但总有些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殿下,徐老爷子求见。”说话的石敢,他甚至没敢进来,唯恐真格看到王爷的绝世好箫。
  “不见……”秦雷微微恼火地闷哼一声道:“老子今天要研究乐器,让他明日去驿馆见我。”边上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那怜儿便娇声道:“误了王爷的正事,奴家可是吃罪不起的。”那依依也软软道:“是呀!王爷,等办完了正事,奴便给您……箫,好不好吗……”
  秦雷冷意笑一声道:“不必了。”说着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依依姑娘道:“还是给你的徐老爷子吹吧!”
  两个女子见王爷突然变脸,忙不迭跪倒在的。连声求饶。秦雷也知道这两个歌妓不过是受人所托,没兴趣为难她们。沉声道:“三十六计里孤王最讨厌的就是美人计。”说着一挥手道:“送二位小姐回去。”
  便有四个黑衣卫进来,近似拖麻袋一般,将两个方才还巧笑倩兮的红姑娘带了出去,扔到跟着画舫地一叶小舟上。末了还丢了两袋金锞子过去,朗声道:“这是我家王爷赏你们的,速速离去吧!”
  小怜和依依一人捧着一袋金锞子,完全被这位南方王地举动搞糊涂了。说他怜香惜玉吧!却又翻脸无情,说他无情无义吧!却又慷慨赠金。两人面面相觑良久,那小怜才幽幽叹一声道:“可是王爷嫌我们作说客了?”
  那依依苦笑道:“八成是这么回儿事,我看这位爷根本没把咱们江北双艳看到眼里去,要不怎能连……”说着玉面通红道:“箫都不要吹了……”
  小怜见她霞飞双颊的娇俏样子,不由咯咯笑道:“看来你是真想呀……”依依被她说中心事,娇声道:“依依不依了……”说这便去捉那小怜。姑娘笑作一团。倒是没有一点心里负担,因为她们看见徐老爷子已经登上了画舫。
  这样多好,两边都有的拿。姐儿嘛!虽然爱俏,但更是爱钞的。
  ……
  虽然口上说‘不见不见’,可被搅了好兴致的五殿下。还是让人把徐昶放了上来……这个人,还是有必要好生谈一谈的。
  当大秦荆国公徐昶,颤巍巍出现在画舫中时,秦雷依旧赤脚坐在躺椅上,没有一丝要起身相迎的意思。所以从这一点上说,秦雷其实是个实在人……当温情脉脉地面纱被扯去后,便不再说些‘天好天坏’、‘人胖人瘦’之类的废话。
  见这位面色不善,徐昶赶紧跪下叩首,颤声问安之后,便沉默的俯首于地。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两人都清楚对方的目的。也都失去了兜圈子的耐心。
  气氛越来越凝重,还是处于劣势的徐昶先开了口:“王爷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们徐家?”
  秦雷剥一根黄灿灿的香蕉。递到徐昶面前,徐昶不知何意,犹豫着没有伸手。待他想要去接时,王爷却已经松了手,那洁白地香蕉肉便跌落在地毯之上,摔成了数段。
  定定地望着沾满地毯绒毛的香蕉,徐昶额上的青筋隐隐跳动,呼吸也稍稍急促起来。但秦雷却不为所动,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只是双眸中投射出来的光,冰冷而无情、仿佛盯着田鼠地毒蛇一般。
  显然,徐昶已经明白了王爷的意思……你没有接住我给的第一次机会,那么,想要活命的话,就丢掉一切尊严,彻底的俯首称臣吧!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灵长乎?也许这对一般人来说,并不能算是个艰难的抉择。但他是江北徐家的家长……累世三公、号称南方第一家的徐家,还从未彻底臣服于任何人之下过。
  一面是家族的体面,一面是生存的机会,这选择实在太难了。沉默半晌,徐昶才低声道:“请王爷看在老朽两个兄弟地份上,饶过徐家这一次吧!徐家愿意甘效犬马……”他所谓地两个兄弟,便是征东军南路元帅安国公徐续,和执掌神武军的肃国公徐继。
  秦雷听了微微一笑,竟猛然伸脚,往徐昶面前地香蕉上踩了一下,顿时将其变为香蕉饼。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是光着脚踩的。
  踩完后。秦雷在徐昶的衣裳上擦擦脚,这才缓缓收了回去。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敬酒不吃,罚酒也不吃,只有吃我倒在地上的酒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徐昶的脑子反而清醒过来,他终于知道。对方一定要让自己臣服:若是自己臣服,徐继和徐续两个投鼠忌器之下。也不敢与秦雷作对。
  若是自己不接受的话,下场只有一个,徐家从此在南方成为历史……反正是要撕破脸,对方自然先下手为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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