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32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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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彦博一时语塞,过一会儿才鬼笑道:“你知道这个消息是从哪里来的吗?是河阳公主所说的,你知道河阳公主从哪知道的吗?是如贵妃所说……”
  秦雷心头涌起一阵烦躁,冷冷道:“还有什么新鲜玩意不?没有的话,便送你上路了。”
  文彦博咯咯笑道:“你知道吗?你应该姓沈,你其实是沈潍和沈夫人的长子,而他们现在的儿子,叫……沈子岚的,才是昭武皇帝与瑾妃娘娘的儿子,你们是调包的。当时陛下不想让自己的皇子出质齐国,便想出了这么一出调包计,把自己的儿子换给了沈家。而沈家那可怜的孩子,便顶替了那位五皇子,踏上了九死一生的质子生涯。”
  说着一指秦雷,放声笑道:“而你,就是那个可怜的孩子!现在我知道了、太子知道了、沈子岚也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的秘密要大白于天下了,离你身败名裂的那一天,也不远了!”
  听他将谜底揭开,秦雷的脑海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几个长久萦绕在心头地谜团似乎有了答案:为什么沈家会对一个朝不保夕的小质子如此上心;为什么沈家舅母要比瑾妃对自己还要亲;为什么沈老爷子和沈家舅舅对自己好的过分,可沈子岚见了自己却像仇人一般……
  一系列疑问仿佛立刻得到了解答,但更大的迷雾却笼罩了上来……若是按照这种说法推论,作为始作俑者的昭武帝肯定是最清楚不过,而那位深不可测的皇祖母,也绝不可能蒙在鼓里。他不相信这世上有谁能瞒得过文庄太后,而且从哪个角度讲。昭武帝都不可能瞒着自己的母亲……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两人地的立场绝对应该是一致地。
  秦雷手中的宝剑无意识地抖了抖。单手托着下巴冥思起来:‘假定两人都知情,那笑话可就大了,且不说老子的双郡王身份,皇族大宗正官职。单说我在南方培植亲信、巩固势力的事情,可几乎是半公开的,怎么没见他们任何人阻挠,反而很纵容呢?难道他们就那么自信?’
  而更无法解释的问题是:京山营。那可是随时都能扼住中都城地险要所在。只要稍有点脑子的人,便会将其牢牢握在自己人手里……可现在呢,几乎是文庄太后亲自指点自己京山营筑城,甚至连建城的银子都是她出的。
  难道文庄太后真的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这种把绳子往自己脖子上套的行径,真的是那位深不可测的老太太能做出来地吗?
  至于昭武帝对自己的偏袒……虽然利用很多,但对比太子、老三老四之流,显然是爱护得多。难道我秦雨田已经人见人爱到让人忘了亲儿的地步了?换个角度想,就凭昭武帝那个小气鬼,真能博爱到视别人的孩子如己出、甚至胜于己出吗?
  所以说,文庄太后和昭武帝要么不知道自己是假货,要么相信他是真货,不可能明知是假货。还要如此纵容的。
  至于方才文彦博所说‘棋子’、故意纵容,等不需要时一脚踢开之类,纯属无稽之谈,不说以后他秦雨田会发展成什么模样,单说现在的秦雷,就不是可以一脚踢开地。即使没了皇子身份,他还有几万将士、还有南方的无数拥趸,虽然一旦与皇室决裂,成不了大事。但至少有一半人还是会誓死相随的,割地为王。做个裂土诸侯还是没问题的。
  所谓‘尾大不掉’就是这个意思。任何有头脑的大人物。都不会干这种养虎遗患的蠢事。而昭武帝和文庄太后,显然不能归于没有头脑的行列。
  但要说自己姓沈呢?原先的疑团便又重新无法解释。更何况空穴来风、事出有因,这种事情不可能是凭空造谣的,而且,自己与沈家要说没有不正常关系……也是说不过去的。
  往日里他就有许多疑问,只是被他强压在心里。此时一经文彦博挑唆,便火山喷涌一般,嗖嗖全冒出来了。
  ‘乱了,全乱了,’秦雷使劲拍着脑壳道:“奶奶地,想不到连自己地爹是谁都想不明白,老子这是怎么混的呀?”
  却听文彦博十分虚弱道:“能把剑挪挪不,我地血快流干了。”
  秦雷这才回神一看,只见自己方才想事儿的时候,手上的宝剑又砍进文彦博脖子一寸,几乎要割到颈动脉了。
  随手将血淋淋的宝剑收回,秦雷双目紧紧盯着他道:“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呢?没听说你跟河阳还有一腿啊?”
  文彦博刚要脱口而出:‘是我儿子告诉我的。’终究生生刹住车道:“我们是盟友,有些联系也是正常的。”
  秦雷不信他的鬼话,却也知道很难让这老家伙说实话,轻声笑道:“最后一个问题,方才谁来过,看起来跟你有仇吧!”
  这个文彦博倒没必要隐瞒,颇为自傲地笑道:“说出来吓你一跳……鬼谷子!”
  秦雷惊讶道:“你没看错吧?”
  文彦博哈哈笑道:“怎么可能呢?我们是老朋友了,他知道我今夜遭难。特地赶来相救。只是老夫心灰意懒,不想跟他亡命天涯罢了。”这家伙临死还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脸皮可谓厚极了。
  秦雷展颜一笑道:“我改主意了,现在不想杀你了,”说着一弹手中的宝剑,微笑道:“如果你可以在我数到十之前,走出我地视线。我就永远都不追杀你,而且会保护你不被别人追杀。”
  文彦博闻言浑身一颤。人非草木、谁不畏死?他之所以不想跟乐布衣走,不过是因为担心无法逃脱层层追杀罢了。而现在,有了秦雷的许诺,他活下来的希望顿时大增,不由激动问道:“真的?”
  秦雷微笑道:“不假,”说着便开始计数道:“一……”
  “二……”文彦博赶紧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走。“三……”
  满身的伤痛都已觉察不到,他仿佛浑身又充满了力量,一瘸一拐地走到月门洞时,秦雷才数到七。‘只要一拐弯,我就能逃出生天了!’文彦博心中狂喜道,不禁加快了脚步。
  就在他刚想转身地时候,伴随着‘八’的声音,一根细小地弩弓向他的大腿根射了过来。
  几乎是话音一落。那弩箭便扎在文彦博的大腿上,哀嚎声顿时响彻云霄。
  望着躺在地上抱腿打滚的文彦博,秦雷语调不变道:“九……”
  听他还在数,文彦博强忍着剧痛在地上挣扎起来,想把身子滚到门外去,却被秦雷又一箭射在另一条腿上。再也动弹不得。
  “十……十个数数完了,但我还能看见你。”秦雷充满惋惜道:“功亏一篑啊!文相爷!”
  文彦博抱着两条血淋淋的大腿嚎叫道:“秦雨田,你说话不算数,你不得好死,你不是说数到十吗?”
  秦雷耸耸肩膀道:“但我没说这期间不阻拦你。”一边说,一边走到文彦博身边,一脚踏在他的胸口,双目无情地瞪着他道:“老子生平最恨挑拨离间地家伙,你竟然临死还妄想拉着我一块完蛋。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说着抬脚跺在文彦博柔软的小腹上。惨嚎声中,鲜血大口的喷涌而出。将秦雷的下襟染红大片。
  秦雷尤不解恨的连跺几脚,把个弱不禁风的文相爷踹的死去活来,奄奄一息,这才收回脚来,从牙缝中蹦出一句话道:“把这老家伙枭首了,脑袋扔进护城河里!”说着句话时,他地面目相当狰狞。
  石敢从没见过王爷如此暴虐,硬着头皮劝谏道:“王爷,方才您不是说,要像鸟儿爱惜羽毛一样,爱惜自己的名声吗?”
  “孤王今天准备做一把秃鹫!”说完便甩手大步向外走去。
  见王爷走远,边上的黑衣卫为难地望着石敢,小声道:“大人,真要枭首吗?”地上那人虽然已不成人形,但毕竟是一国宰相,按照计划,是应该送到刑部,由朝廷决定生死的。私斩一国首辅,这恶名可比杀个万八千人还要难听。方才王爷刚说要爱惜名声,怎么转回头来,却要枭首呢?
  黑衣卫只道王爷是在气头上,怕他待会儿后悔,是以迟迟不敢动手。
  石敢攥着腰刀闭目寻思半晌,终是缓缓道:“到现在还没有反悔,定是王爷下定决心了。”说着抽刀在手,慢慢架在文彦博的脖子上,轻声道:“相爷走好。”
  “慢着……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匹练般地鲜血喷涌出来。刀光与血光之中,一颗须发皆张的好大头颅飞起,文彦博竟真的就此尸首分家。
  堂堂一国首辅,权倾朝野二十载的一代权臣,短短数月时间,便树倒猴撒、家破人亡,竟然连个全尸都落不下,不知是可悲还是可怜……
  石敢狠狠呼出口浊气,弯腰拾起来地上那死不瞑目的尊贵头颅,装在黑色的首级袋,提着去前面交差。
  只留下一具无头尸身,横卧在月门洞口。谁会相信这惨不忍睹的半截身子,就是风流俊逸的文丞相呢?
  ……
  秦雷快步走出了后花园,迎头碰上沈冰。沈冰赶紧凑过来禀报道:“除了文彦韬的长子之外。其余文家人皆都在院子里。”又小声补充道:“在密道口逮到了文彦韬和几个文家供奉。”
  秦雷不耐烦地点点头,咬牙攥拳道:“全都杀了吧……”沈冰闻言一愣,皱眉道:“这样似乎……不妥吧!”
  秦雷粗重呼吸几下,使劲挠挠头道:“当我说地是气话吧!把文彦韬和文铭礼留下,其余人先囚禁在府上吧!”有一瞬间,他真想把文家人都杀光了。可他也知道,这天下最难得就是灭口。杀了文家人还有沈家人、杀人沈家人还有太子、杀了太子还有公主……
  除非把世上人都杀光,才能真正堵住所有人地嘴。
  烦躁得紧紧腰带,秦雷沉声吩咐道:“把那叔侄俩带回去审讯,尤其是文铭礼,他身上一定有秘密。”说着狠狠一抓沈冰地肩膀,满面寒霜道:“你要亲自审讯,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但别把他弄死了。”文彦博逼秦雷发誓不杀文铭礼。还要保护他。秦雷想来想去,还是将他关起来,不让任何人接近,才能更有利于保护。
  沈冰点头应下,又想跟秦雷说一下查缴的银钱状况,却被秦雷恶狠狠一瞪,咬牙切齿道:“没看见我现在很火大吗?快忍不住了知不知道?”
  沈冰心中叫屈道:‘我也快忍不住了……’但面上还要一脸无知地摇摇头。
  秦雷猛摇着他地肩膀,近乎咆哮道:“我很想打人!你想不想被我打?”
  沈冰赶紧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就三个数从我眼前消失!”秦雷甩手将他一推道。
  他说这话时。正赶上石敢带着黑衣卫过来,一听王爷如是说,不由面面相觑道:“王爷又要杀人?”快步转弯一看,竟竟竟然是沈冰沈大人!
  黑衣卫们惊惶大喊道:“大人快跑!”“王爷手下留人!”一边说着,还一边朝沈冰跑去,想阻挡王爷可能射出地利箭。
  沈冰被说得有些发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转眼竟被石敢几个打横举起来,一溜烟跑了出去。石敢心道:‘大家兄弟一场,就算被王爷责罚,也不能让沈大人无缘无故被王爷迁怒杀死。’
  秦雷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奇怪地看着突然抽风的手下,气急反笑道:“这都是怎么了?怕我难受,唱戏给我看呢?”
  边上的黑衣卫这才知道,是他们神经过敏了,赶紧不好意思的解释几句。
  秦雷笑骂一声道:“神经病!”再不理会这群彪乎乎的手下。径直出了相府。站在门前高高地台阶上。秦雷抬头仰望着满天的星斗,一股莫名的孤独寂寥萦绕心头。竟稀里糊涂唱道:“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唱两句古怪的歌,秦雷便打马回府,这是他第一次强烈想回家,回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黑衣卫们从没见过王爷如此失落,担心地交换下眼神,便紧紧跟上,转瞬便将他簇拥在中间。一行人很快便离了三公街,只有零星变调的歌声洒落了下来。
  ……
  一回到府中,黄召便道:“乐先生回来了。”
  秦雷顿时精神一振,哈哈笑道:“想必是知道我今日心情纠结,特来劝慰来了。什么叫好朋友?这就叫好朋友!快带我去见他。”也不管现在都下半夜了,人家到底睡了没有。
  黄召赶紧带着秦雷到了乐布衣的住处,远远便望见屋内灯光如豆。秦雷摆摆手,示意众人各自歇息,黄召想要跟上,也被他一脚踹走。
  他走到门口,刚要去敲,那大门却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乐布衣那张大喜过望的脸,只听他欢喜道:“王爷真够朋友,知道我今日心情纠结,特来劝慰了吧?什么叫好朋友?这就叫好朋友!”
  秦雷闻言差点没摔倒,干笑一声道:“互相劝慰吧……”
第396章
明心见性
  清河园之内,独门小院之中,油灯如豆,桌上几个冷盘,有酒。
  秦雷双手抱在胸前,面色阴晴不定,呼吸仍旧比寻常要粗重一些。
  乐布衣还是一袭白衣,他将青色的瓷瓶放入个大碗之中,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白水。一边轻声道:“冷酒入愁肠,肠冰心更冷。所以此时不宜饮冷酒。”
  秦雷撇撇嘴,没有表示异议。他的脑海中一片混沌,无数种猜测、无数种可能一齐涌出来,让他不得求证、无法思索,甚至连双眼也一并失去了光彩。
  看他这副样子,乐布衣不禁笑道:“原以为王爷是来安慰我的,不过现在看来,是到我这寻求安慰的吧!”
  秦雷摇摇头,用力按摩着受伤的左手。过一会儿,才幽幽问道:“你当初为什么到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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