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14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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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等他起身,外面的吵嚷声越来越大,那些忤逆地东西竟然闯了进来。胥北青心中愠怒,重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
  声音已经清晰可闻了,“你们不能进去,爷爷说过不准打扰他老人家的。”这是胥千山着急的声音。看来这孩子还知道心疼爷爷,没白疼他一场,老头子想到。
  “狗屁,你看看咱们家让你个小屁孩搞成什么样子了?乌烟瘴气的,我们这些做叔叔的再不管管,恐怕你就要蹬鼻子上脸了!”这是老二的声音。这话引起了一片附和,“就是。你小子连叔叔们养家糊口的银子都敢克扣,还有什么不敢地?背不齐你瞒着老爷子做了多少亏心事,昧了多少黑心钱呢。”
  这话似乎又激起了民愤,一个个吵破屋顶似的扯着破落嗓子骂骂咧咧开了,甚至不时问候胥千山两代女性直系亲属的隐秘器官,言辞之粗俗,令老头子瞠目结舌。气血翻腾,终于无法再扮深沉下去。狠狠的一拍桌子,面皮青紫地暴喝一声道:“够了,你们这群畜生,给我滚进来!”声音之响亮,实乃七十年来从未有过,甚至震得房梁扑扑落土。
  这一声,立刻把外面谩骂不休的几个儿子镇住了。这些家伙都是胥北青揍着长大的,自然对老头子畏之若虎,只是这俩月都是胥千山这小子主事,弄得他们都忘了老头子的狠厉了。此时屋里地老虎一发威,几个家伙立时没了气焰,乖乖的溜到屋里,按长幼跪成一排,动作异常熟练。
  胥北青望着地上几个不成器地东西。发现自己连生气的兴致都没有,他也不知自己是被花草养没了脾气,还是对这些混账失望透顶,只觉得懒得理会。已到嘴边的痛斥,变成一句冷冷的:“吵吵什么?”
  几个儿子见老爷子破天荒的没有发火,误以为老头子对胥千山也不满意了。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起大侄子的不是来,这个说胥千山克扣每房地例钱,中饱私囊。那个说胥千山名义上攥紧钱袋子,实际上就是为了自己搂钱,还有说胥千山用公中的钱在外面养小老婆之类的,反正说来说去,就是对胥千山管账不满。
  老爷子轻蔑一笑,他听到方才他们在远处时,根本不是吵的这个问题,是到了门口才临时换上的。这些狗东西居然会迂回。知道不管什么方法。只要能达到目地便成了,老爷子竟有一霎那的欣慰。
  只是你们别把心眼儿用在自己人身上啊!胥耽诚面带讥讽地沉声道:“住口吧!你们这群米虫,除了吃喝嫖赌你们还会干什么?”
  几个儿子刚要委屈的申辩,胥北青砰地一拍桌子,愤怒地数落道:“从你们三岁起,我就请了江北最好的先生教你们读书;刚成年,便豁着营生蚀本,家里一团浆糊,也要历练你们。可你们呢?一次次故意把事情搞砸,唯恐为家里多出点力,生怕累着自己金贵地身子……”本来他想接着说,‘不能在女人身上呈英雄。’突然意识到面对的是自己的儿子,他只得硬生生咽下去。
  胥北青哆哆嗦啰嗦地指着几个儿子,越想越生气,只觉得几十年养儿的辛酸与不易齐齐涌上心头,声调越来越高,语气也越来越尖锐:“你们这群混吃等死的东西,不配跟老子发牢骚!告诉你们,把你们的月钱减半,是我地主意,你们也不看看,现在谁家不紧着过日子!你们倒好,还抱怨起钱少来了,当老夫不知道你们拿钱出去干什么了吗?你们去赌去嫖……”胥北青一阵猛烈的咳嗽,老脸涨的通红,仿佛随时会背过气去。
  胥千山赶紧上去给老爷子又是捶背又是送水,好半天老头才缓过劲来。老头子两眼无神地望着几个儿子,剧烈喘息道:“你们若是为了这事而来,那就滚蛋吧!”
  几个儿子互相望了一眼,最后一齐望向最左边的老二,老二无奈,只得小声道:“还有一桩事,钦差文大人说,只要咱家能把那一成话事权转给文家,他们就把江北总督和巡抚的位子给我们,还让大哥官复原职,爹呀!一门三督抚,多好的事情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这些人眼馋他们大哥的位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狗屁!要是南方真让北方佬掌握了,当那傀儡似的督抚有个屁用,只有你们这群脑袋里塞满稻草的蠢材才会答应!滚蛋!马上从老子面前消失,滚!”胥北青出离愤怒了,这些畜生居然只是为了几个空头官衔,便要把胥家往火坑里推!被南方父老唾弃啊!
  几个儿子被老头子骂恼了,老三粗声道:“您怎么说也没有用了,俺们已经跟人家签字画押了……”
  “做梦!没有家主印章,你们签地破玩意,连废纸都不如!”老头子面皮青紫,浑身剧烈地颤抖,声音都变了调。
  老三嗤笑道:“要是有了家主印章呢?”听他这意思,他们竟然真有那代表家族利益的印章。
  闻听此言,胥千山条件反射一般去摸自己地怀里,他代行家主职权,那印章自然归他保管,对于这干系重大的印章,胥千山自然不敢怠慢,贴身收着不说,一日还要摸个十几次,生怕有一丝闪失。结果却什么也没摸到,面色顿时一片苍白,失声道:“印章不见了……”
  胥北青闻言,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背过气去。
第197章
因为一个承诺
便要做你最宁静的港湾
  胥北青就这样躺在床上,修身养性几个月,终究还是没有敌得过自己的急脾气,他昏厥了。
  等把老爷子安顿好,胥千山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半个时辰前还触摸到过那印章,结果一进屋就不见,定然是那几个混账叔叔趁着与自己推搡的功夫,顺手牵羊了。
  这些败类难道不知自绝于南方父老的后果?到时候众叛亲离、千夫所指,胥家便再无立锥之地。别说那空头督抚,就是给个实心王爷也是决计不能干的。
  胥千山彻底愤怒了,在这个事关胥家存亡的关头,隐藏在他温和外表下的狠厉终于被激发了出来。望着围在老太爷床前猫哭耗子的几个混账叔叔,他面沉似水道:“几位叔叔,爷爷需要静养,你们有什么条件咱们出去说,我悉数答应你们就是。”说完,径直出了里间。
  胥家几兄弟互相看了看,心中得意万分,也不干嚎了,起身跟着胥千山去了外间。
  几人一出去,就有两个家人悄无声息堵住里间的门,这时便听胥千山怒喝一声:“来人!”
  屋外早有听到动静聚集过来的家兵,闻言便轰然冲进屋中。他的几个叔叔便慌了神,色厉内荏道:“你们想干什么?”“好啊千山,老爷子还没死,你就迫不及待抢班夺权了?”
  胥千山毫不理睬几人的咋呼,沉声道:“都给我绑了。关到地牢去,任何人不得探视。”
  此言一出,几个叔叔羞恼莫名,这个道:“谁敢?”那个说:“反了天了,敢绑大爷?”更多的是赤裸裸问候大侄子的两代直系女性亲属。
  见家兵有些犹豫,胥千山淡淡重复道:“绑了!”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像极了那位殿下。
  他毕竟是胥家宗老会任命的代家主,享有老爷子的一切权力。更何况即使老爷子真的一病不起了。这家主的位子也是长房长子胥耽诚地,轮不到老太爷那些乱七八糟的儿子。
  简单地比较后,家兵们还是站在了长房长孙一边,将几位爷统统绑了起来,又在一片污言秽语中把他们叉进牢房中去。
  不再理会几个恼人的混账叔叔,招来门子询问方才出府的小叔去了哪里。待听到往江边望江楼方向去了,胥千山一边解下腰间一枚玉佩。一边对身边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吩咐道:“胥财叔,这是王爷赐给我们胥家的,你持此玉火速去城外镇南军营,请秦校尉带人去万里楼帮忙!”
  又对另一人道:“你去请运河司的薛大人,把此事告诉他,他自然会有应对之策。”
  当望向第三人时,胥千山有些犹豫,旋即又坚定起来:“你去徐家通知徐老爷子此事。就说我胥家家贼难防,此事平息后,定然会给江北父老一个交代,但此时还请老爷子以南方大局为重,助我胥家一臂之力。”胥家与徐家向来不和,若是胥老爷子在。定然不会求助徐家的,但胥千山毫不理会这些陈年旧怨,他记得那位王爷在筹备大会上讲过:只要有共同地敌人,大家就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等到把所有人都分派完,胥千山对身边最后一个家将打扮的壮汉道:“胥武叔,点齐所有人马,咱们大闹望江楼去。”他竟然要自爆家丑,搅黄了他们的交易。
  这还要感谢那几个沉不住气的叔叔,若是他们晚上一个时辰吆喝,胥千山连搅黄的机会都没有了。
  ……
  那叫胥财的家人不敢怠慢。快马加鞭出了城。到了北面的镇南军营,求见留守校尉秦树昂。却被守门兵丁告知,校尉刚刚带兵出去。又凭着那枚龙形玉佩,央着看家地参军告诉他校尉大人的行踪——这玉佩主人家里来了恶客,校尉大人带兵救驾去了……
  这事却与那位钦差大人文明义有关,他见小弟文铭仁业已成年,却整日里只知道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实在不务正业。便在钦差僚属中空出个职位,把他也带着南下,指望他能历练历练,回京后也好给老父分忧。但南方事宜干系重大,稍有不慎,便会鸡飞蛋打,到了地头,文明义却又不敢给他什么正经差事,生怕这小子搞砸了。于是‘历练历练’便降格为‘长长见识’……
  这让自负有经天纬地之才的文铭仁非常憋屈,他暗自决定要立个大功,让大哥刮目相看。四下寻摸间,他便盯上了晴川湖边的晴翠山庄。听说那里是荆州府最美的去处,又因为先是住着总督,后来又住着王爷,所以人们传说晴翠山庄是专给江北最尊贵的人下榻地。
  再一打听,那去处还被那死鬼的属下占着呢,文铭仁顿时觉得这是个机会。只要自己驱逐了那些虾兵蟹将,把这宅子占下,那不就等于向江北人宣告——现在文家是江北的老大了,那个狗屁隆郡王已经被彻底的扔到阴山背后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高屋建瓴,文铭仁便再也按耐不住,偷偷与护卫统领一说,偏生那护卫统领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反正人死如灯灭,还有个球好怕的,再说出了事情都归三公子担着,便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今日一早,两人便带着上千护卫围住了晴翠山庄,吵吵嚷嚷着要让里面的杂鱼倒出地方来。
  鸡飞狗跳间,消息传到了内宅,报与正在佛前祷告的若兰知道。她是秦雷的身边人,众人都知道,即使将来秦雷娶亲,她是半个主子。所以秦雷不在时,都以若兰为尊。尤其是外面风传秦雷遇难的日子,她表现出来地坚强和从容,极大地安抚了周围惶惶的人心,让阖府上下一切照旧,也使自己赢得了众人地尊敬。
  秦雷出征以来,若兰便每日里为他吃斋念佛、虔诚祷告。从无一日懈怠,再加上操持山庄上上下下。着实有些辛劳,是以清减了不少,原本丰润的小脸也变成了清秀的瓜子脸,让人看着着实心疼。听到外面侍卫的通报,若兰将手中地线香在香炉中插上,又毕恭毕敬的行一礼,这才出了内室。
  外间里。秦雷留下地黑衣卫队长马侃和内府总管黄召已经在等着。简短地把情况一说,若兰心中焦急,但面上仍淡定道:“不知马大哥准备怎么处理此事。”如此一问,便把马侃放在主导地位,让他不至于因为听令于一个小女子而心有纠结。
  马侃拱手道:“回姑娘的话,属下已经派人紧守四门,另外已向东面镇南军营求援,最多半个时辰他们就能赶来。”
  若兰微微颔首。柔声道:“这么说,咱们只要拖过这半个时辰便可以了吗?”
  马侃点头道:“是这样的。”
  一边的黄召细声道:“咱们把大门关紧点,怎么还撑不过去呢。杂家看没什么问题。”
  马侃笑道:“确实如此,这山庄墙高丈六,箭跺角楼俱全,只要关紧四门。站上角楼,凭咱们家里这百十号卫士,对付那些虾兵蟹将还是可以的。”
  若兰微笑着轻声道:“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刀兵相见。否则平白给了别人借口对付咱们。”
  黄召附和道:“荆州府的那位文三爷,巴不得咱们犯点事,好借机整治咱们呢。”
  马侃有些犯愁道:“若真如姑娘所言,咱们该怎么撑过这半个时辰呢?”
  见两人地目光朝自己看来,若兰坚定道:“妾身去拖住他们。”
  黄召和马侃大惊失色道:“万万不可,若是姑娘有一丝闪失,我等万死不辞啊!”
  若兰微笑道:“若是你们两位去。说不得便会被贼人擒住羞辱。但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却不会拿妾身一个弱质女子怎样。”见两人面上一副不以为然。若兰也不着急,继续柔声细语道:“二位听我说,妾身以为,文家之所以来府上去闹,就是想看咱们王府颜面扫地,好显出他们的威风来。妾身这样分析对吗?”
  黄召和马侃点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他们可以把拦路的男人打倒,但不能欺负我这小女子,否则传将出去,别人都会说,‘文家好威风,专欺负女人来的’,那就是夺下咱们王府,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黄召点头细声笑道:“因为他们是靠欺负女人得来的,姑娘真是蕙质兰心,原来怎么没看出来呢。”
  马侃瞪他一眼,依旧摇头道:“姑娘说的不错,但只是您的猜测,万一有什么不符,伤到您一丝一毫,属下却无法向王爷交代。”
  若兰知道黑衣卫向来以秦雷的意志为准绳,秦雷吩咐他们保护好若兰,他们便不能让她暴露在危险下。若兰柳眉轻蹙,旋即又舒展开来,向马侃微笑道:“马大哥,您地好意若兰岂会不知?但若是让人冲进府来,把咱们赶出去,那王爷的颜面何存?”说着正色道:“王爷是这南方的神祗,他对外的形象要完美无瑕。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即便不能给王爷添彩,也不能因着个人的生死得失而给他摸黑。”
  马侃肃然起敬道:“姑娘忠义,马侃佩服,只是……”说着,面露难色道:“姑娘地身份不同,岂能轻易受辱?”他这话说得够直白了,别人受辱可以,你不行,你得为王爷保留颜面。
  若兰右手先一松,从袖子中滑落一把连鞘的匕首,后一紧,就把这匕首握在手里。拇指一按绷簧,闪着乌光的锋刃,便弹出剑鞘,把两人倒是吓了一跳,看来这个动作她已经练了不知多少遍了。
  无需再说什么,马侃只能伏拜在地。
  ……
  文铭仁的护卫与王府地侍卫在山庄门口对峙。护卫统领请示是否强行入府。被文公子断然拒绝,一摇折扇道:“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说着潇洒的一摆头,鼻孔斜上道:“老朱,我们要先礼后兵。”
  事到临头,他反而胆气没那么足了。更希望能把对方吓唬,而不是真动手。这次虽说有趁秦雷尸骨未寒。前来报仇的意思。但一年前万里楼的那次事件,给他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以至于至今还时不时梦见自己被反复抽大嘴巴子的情形,是以即使知道秦雷死了,但心底着实有些底气不足。
  护卫统领心道,鼻毛不少。只好继续派人叫阵:“里面出来个喘气地,别弄些木头桩子在这杵着……”
  王府侍卫火了。什么叫木头桩子,便与对方对仗起来,双方登时骂地不亦乐乎,眼看就要动起手来。那边侍卫统领心道,正好趁乱打进去,也好抢些东西。文彦博在士族军官中影响力奇差,以至他不得不收罗些江湖草寇亡命徒,充实进相府的卫队。这位侍卫首领便是堂堂关中响马出身,匪性浓厚,酷爱打砸抢。
  见形势足够混乱,护卫统领大叫一声:“冲进去,抢他娘的!”
  “住手!”一声暴喝把他的声音压下,混乱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文府护卫们循着声音望去,便见到一个清丽绝伦的宫装女子,由院中款款行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太监和一个黑衣侍卫,大喝声便是那侍卫发出的。
  宫装女子真的很美,成熟与清纯辉映,自信与自敛交织,让人一时忘了争斗。女子走在侍卫身后,侍卫们便让开一个小口,待她进来后,又将她护在中间。
  女子的视线越过胡子拉茬地侍卫统领。投向后面站着的小白脸。微微一福道:“贱妾见过公子,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见美女越过侍卫统领相垂。文三心中痛快,心道这位姑娘真有眼力劲啊!扇子摇得幅度更大了,酸酸道:“姑娘这厢有礼,小生姓文,贱名铭仁,草字显扬,还请教姑娘芳名。”
  若是往日,若兰是不会与这种穿长袍,摇折扇的小白脸聒噪的,但今日目地便是拖时间,所以她轻言慢语道:“原来是相府的名人公子啊!久仰久仰。”确实久仰,在京城谁不知道文三李四乃是纨绔中的纨绔,虽然被后来的秦五抢去全部风头,却不损他们昔日威名。
  文三公子得意极了,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也有知道自己的,顿时有种‘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地美好感觉,也不问姑娘的芳名了,就在那里摇头晃脑道:“哪里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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