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柄(精校)第1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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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如一辈子蒙在鼓里呢……”事后他的脑海中,会时不时会蹦出这句话。之后他卧床三天,还落下了习惯性呕吐的病根,只要一听到那两个字、甚至是其中任何一个字,便会呕吐不止,直到将黄水都吐出来才算完。
  ……
  望着镜中双目无神、形销骨立的凄惨模样。公良羽伸出鸡爪般地手,抚摸着自己已经有些硌人脸庞,喃喃道:“这还是那个丰神俊朗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吗?”
  边上前来奏事的胡丞相忍不住一阵反胃。他倒没落下毛病,只是实在受不了这个自恋狂发癔症。自从那次误食事件之后,这位陛下便越来越神经质,也越来越不着调了。
  无奈事情着实棘手,他只有硬着头皮问道:“此时该当如何处理,还请皇上示下。”
  公良羽这才回过神道:“什么事?”
  心里呻吟一声,胡丞相只得重复道:“就是城外教民的问题,他们中很多银乃是从襄阳城被派出去的。城中自然还有家银。现在这些银都闹起来了。”倒不是胡丞相舌头肥大。而是为了避免陛下的习惯呕吐反复发作,现在整个宫里已经统一了口径。‘人’都说成‘银’,‘肉’都说成‘幼’了。
  公良羽听了,‘哦’一声,又转过头去,从桌上粉盒中捻起个粉扑,在面颊上轻轻拍打。直到把蜡黄的脸色完全掩盖,才细声道:“悉数杀了就是。”又伸手指着胡丞相,微愠道:“些许刁民作乱也要麻烦寡银,要尔等何用?”说着又开始数落宫里新来的小太监们不懂规矩,最近厨子做地菜都太淡,昨天晚上外面太吵,害得他今天有了黑眼圈,等等等等。仿佛一个欲求不满的怨妇,在喋喋不休的发着牢骚。
  胡丞相低下头,仿佛被公良羽说得羞愧难当,实际上却只是不敢看他翘起的兰花指罢了。等公良羽发完牢骚,他才闷声道:“现在再杀有些晚了,这些银呼朋引伴、相互串联起来,已经有四五万银之众了,把皇宫围得水泄不通,说若是您不给个说法,就……”
  “就怎么样?”公良羽一跺脚,尖声问道。
  “就要冲进来找您当面问清楚。”胡丞相有些惶急道。他自己也被困在皇宫中,所以这次的着急没有丝毫作伪。
  公良羽却仿佛并不担心,淡淡问道:“你那些生死兄弟们怎么不来救驾啊?”
  胡丞相面色一滞,心道,谁还管你?他们巴不得看你笑话呢。嘴上只能道:“他们各司其职,无暇分身。”若不是欠得花酒太多,他也不会整天泡在宫里躲债,所以根本没指望会有人来救自己。
  公良羽面带嘲讽的瞥了胖胖地胡丞相一眼,嗤笑道:“朕还以为他们不会不管你呢。”
  胡丞相登时火大。心道若不是为了给你拉人开朝会,老子能欠下那么多债吗?能把老伙计都得罪光了吗?想到这,忍不住反唇相讥道:“外面可都是陛下的忠实信徒,只要您现身一说,他们自然乖乖听话,还要我那些粗汉兄弟作甚?”
  公良羽依旧面带嘲讽道:“若什么都要朕事必亲躬,还要你这丞相作甚?限你半日之内驱散银潮。否则定斩不饶。”说完,他一扭身便往门口走去。
  胡丞相见他如此推诿。还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不禁怒从心头起,转身向公良羽深鞠一躬,大声道:“陛下放心,臣不会给你丢‘人’的!”
  本来还一脸微笑得公良羽听到那个‘人’字,愤怒地回身指着胡丞相道:“大胆……”话音未落,又习惯性呕吐起来。
  ……
  就在公良羽弯腰呕吐的同时。在襄阳城外新扎起的镇南军大营中。秦雷第一次见到了已经耳熟能详地杨文宇。只见他身材中等、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人也不算英俊,若不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恐怕扔到人堆里便再也找不出来。
  令秦雷吃惊地是,这杨文宇居然如此年青,看上去只有三十左右地样子。这个年纪能成为五万精锐镇南军地统帅,恐怕不是单单祖宗余荫可以说得过去的,况且他也没听说军界有什么杨姓大阀。
  而杨文宇同样讶异于秦雷地年青。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能借着南方大乱,从而统领南方军政,把两省士绅玩弄于股掌之上,还能制定出如此细致可行的作战方略的家伙,居然看起来不到二十岁。
  两人不禁都对对方好感顿生。这也许就是传说中地惺惺相惜吧!
  短暂的寒暄后,专程前来觐见的杨文宇,便把队伍的布防情况向秦雷进行了汇报:“末将从山南进逼江北后,遵循王爷制定的方略,逼而不歼,将弥勒教反贼从北方几府中撵出,最终在八天前,悉数赶进了樊城,随即完成了对其的包围。”
  秦雷赞许道:“很不错,文宇你在战术命令地执行上从不打折扣。这令孤很欣慰、也很放心啊!”
  杨文宇恰到好处的道谢。没有表现出多大地兴奋。看的秦雷暗暗点头,心道。确实有点荣辱不惊的大将风度了,比秦有才那黄胡子土匪不止高了一个档次。
  心中虽然赞许,面上却仍淡淡道:“不知围住樊城需要你多少兵力啊?”
  这种问题自然难不倒杨文宇,但是他仍然认真思考一般,才慢悠悠道:“围而不攻的话,三万人足矣。”
  秦雷又问道:“襄阳呢?”
  杨文宇仍然思考一番,才沉声道:“依旧是围而不攻的话,只要两万人。”襄阳乃是江北前首府,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易守难攻不错,但相应的,也容易瓮中捉鳖。是以他才有此一说。
  秦雷继续追问道:“用你那五万人,围住这两个城六天时间,你能不能做到?”
  杨文宇沉吟片刻,点头道:“末将可以做到。”
  秦雷拊掌道:“文宇确实非同凡响,事后论功你当属第一啊!”
  杨文宇这才起身谢过王爷厚爱,然后才不紧不慢道:“请王爷恕末将多嘴。”
  秦雷点点头,笑道:“孤王在讨论军情时,还是不会记仇地,所以你尽管说。”
  杨文宇这才问道:“方才陪王爷巡营,发现咱们的两千骑军不在营中,敢问王爷,他们去了哪里?”
  秦雷哈哈笑道:“是不是还要问,让我们守城,你们这一万多人要去作甚啊?”
  杨文宇看上去不好意思道:“这与事先王爷下发的作战方略有异,因而属下才有此一问。请王爷恕罪。”
  秦雷一摆手道:“都说了不怪罪了,休要婆婆妈妈。”说着抬起头,望向东面襄阳湖方向,沉声道:“战役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之间,还有个隐藏任务,因为事关绝密,所以不方便写进作战方略,孤在这里口头传达。”
  杨文宇闻言肃然起立,笔挺的站着,等待秦雷训话。
  “孤王将率秦有才部东进襄阳湖水军,缉拿盗取我水师绝密图纸的要犯,必要时将镇压其部属。事毕、六日内返回。命你部严防襄樊,许进不许出,不得令两城走脱一人!”
  杨文宇右手捶在左胸甲上,行了个大秦标准军礼,朗声道:“末将得令!”
第173章
士官
  军情如火,容不得半分松懈。一欸杨文宇接手了对襄阳城的围困后,东路步军便借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襄阳城下。他们的动作是如此小心,以至于城里的弥勒教徒只知道城下又增加了好几万镇南军,对秦雷他们的离开却一无所知。
  沿着柳青河一路东进,不用两天就可以看到烟波浩渺的襄阳湖了。到了湖边,秦雷命令原地休息,等候早些时候出发的斥候传回消息。
  虽然在秦雷的刻意控制下,没有因疲劳而造成太多的伤病。但是披坚执锐的连续赶路十来天,即使是铁人也有些撑不住了。一听到官长下达休息半个时辰的命令,兵士们也不管地上是泥是土,一屁股就坐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士气自然也不如前些日子高了。
  六月中旬的襄阳已经热的厉害,即使是日头西沉,暑气仍未消散。老兵就支使着新兵去湖边取水来喝,新兵不情不愿地抱着两三个头盔起来,嘟嘟囔囔地往湖边走去。只能自我安慰道:没办法,新嫩总是被欺负的对象,除非像那位小爷一样彪悍。想到这里新兵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东侧湖边,那里有一群官兵在围着一个面色稚嫩的青年大声说笑。
  被人簇拥着的感觉真好,楚千钧如是想道。以前虽然因为他的身世,大家面上都敬着他,但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甚至他经常能感到脊梁后头冷嗖嗖地。
  但从他博得‘白衣噬人魔’称号那一夜起。一切都变了。无论是兵卒还是军士,看向他的目光都变得火热,那种钦佩甚至是崇拜,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不知不觉间,他成了众人的话题,休息时,兵士们也喜欢围在他身边胡吹海侃。
  虽然他不太会讲这些丘八们喜欢的粗俗笑话。一般只能扮演听众的角色,但他满脸的笑容还是告诉同袍们。你们不拿俺当外人真好……
  这不,一群老家伙打发新兵蛋子们去取水后,便不自觉地聚拢上来,又拉开架势摆起了龙门阵。胡扯几句后,话题不由自主转到最近很出风头地一人身上……
  一个盘腿坐在大车上的老兵感叹道:“咱们大帅家就是好样地,世代忠烈不说,连初上战场的小公子都那般勇猛。”
  这话引起了一片赞同。对于将家族都奉献给了镇南军的伯赏元帅,所有人都是发自内心的尊重。有人附和道:“是啊!单人单骑把几万弥勒教撵得屁滚尿流,虽然最后算在小公子账上的才三百多人,却也无愧镇南第一勇士的称号啊!”
  这人有些二乎,虽然大家都尊敬伯赏赛阳,但小公子毕竟是骑军的,而现在在场地全是步军。占据东路军九成人数的大户啊!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第一的名头哪能让区区两千人的骑军夺去,何况那些家伙仗着高头大马,从来不睁眼看咱们步军一眼,着实可恶。
  所以此言一出,顿时有不同意见了。一个脖子上系着红巾的队率嚷嚷道:“虽然咱们小公子确实不凡。但要说镇南第一,俺觉得楚少爷更合适。你们想啊?小公子是借着谁的名头才吓跑几万弥勒教的?”
  这话大家爱听,一个脖子上系着黄巾的什长哈哈笑道:“刘老哥说得不错,确实是咱们楚公子地名头吓跑的弥勒教,所以小公子应该算骑军第一,咱们楚公子才算镇南第一,你说是不是,张老哥?”最后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向靠在车轱辘上闭目小憩的张四狗身上。
  连一直羞涩笑着的楚千钧也目不转睛地望向他,楚千钧已经了解。这位二十三年兵龄地老队率。几乎是东路步军所有队率的师傅,那些人也很听他的。只要张四狗说楚千钧是镇南第一勇士。基本上就代表着下级官兵的承认了。
  奶奶的,说哪一个不是得罪另一个?心中咒骂一声道。张四狗本来不想搭理问话的小子,但听着周围一下子静了许多,知道大家都在等自己的答案。只得闭着眼睛慢悠悠道:“校尉大人也是可以随意议论的吗?我看你们是皮痒了。”
  他这话很有意思,乍一听是说按军纪不能妄议上官。其实暗含着自己的态度。若是他承认伯赏赛阳第一,这是好话,有什么不能说的?他这样说,就是既承认了楚千钧镇南第一勇士地身份,同时又点出小公子乃是镇南第一年青地一营之长,两人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而已。
  这话稍微年轻点的都听不明白,只有那些三四十岁地老家伙才懂。一个也是一脸褶子的队率感叹道:“其实给咱们楚公子个校尉干干,也一样没问题。”
  这话倒是通俗易懂,立刻引起了共鸣,那个起先说话的队率道:“是啊!怎么能让楚公子这样的人跟咱们这些丘八一起混呢?王爷这次有些过于严厉了。”
  张四狗这次却瞪起了眼,捡起手边的破草鞋便扔了过去,怒骂道:“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敢议论王爷?想作死啊?”
  草鞋却扔的有些偏,正砸在边上站着的一个人脚边。那个队率刚要陪笑说两句,却看别人都一脸惊恐地跪在地上。心道不好,头也不抬的便跟着跪了下去。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都起来吧!孤只是路过而已。”队率心中一片冰冷,竟然是王爷本人,顿时手脚发软,就要瘫在地上。
  这时候张四狗壮着胆子道:“王爷恕罪,这些兔崽子一闲下来就喜欢胡说八道,嘴里惯没个把门的。但打仗都是些好手,人也忠义地紧……”
  秦雷哈哈笑道:“都起来吧!别把孤王想成个小心眼。”说着踢踢那个快要瘫倒的队率道:“若是再不起来,孤可真要生气了。”
  这些人知道秦雷犯不着和他们置气,都赶紧讪笑着起来。唯独那个队率仍在地上蠕动,张四狗怒道:“刘全,你怎么还不起来?”
  刘全又动弹几下。还是没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小声道:“俺没劲了。站不起来。”众人才知道这家伙被吓瘫了,若不是秦雷在边上,早就笑成一团了。身边两人强忍住笑,上前扶起他,靠坐在车边。
  这时军士们也让出一块大青石,几人用袖子好生擦拭,才请秦雷坐。秦雷也不推辞。大刀金马地坐在石头上,朝那个惊魂未定的队率笑道:“你小子也太不经吓了吧!不会打仗也这样吧?”
  边上人笑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刘大胆,只是不知这次怎么如此没用。”
  那刘全这时也回过神来,对边上人反嘴道:“王爷神威如狱,哪是俺能够承受的?”这小子却会说话,不仅给自己的失态一个冠冕堂皇地理由。还拍了秦雷的马屁。
  果然秦雷不再在他身上纠缠,转而问起军士们地伙食如何、饷银是否足额。待听到都很满意的答复时,秦雷这才高兴地点头道:“看来他们还分得清轻重缓急。”说着又对一圈子老兵道:“你们都是老军了,对于军中陋习自然心知肚明,是不是都担心等孤王一走,这一切又都照旧了啊?”
  这些队率伍长之类。少说也是五六年的兵龄,哪个不明白秦雷指的是克扣粮饷、报虚吃空这两大顽疾。他们这些兵头分不到其中半点好处不说,还要承受士卒们的怒火,哪能不痛恨这两个积弊已久的问题。此时听到秦雷直言不讳的提出此事,不禁都沉默起来。
  秦雷神色不变,悠悠道:“这个问题地解决之道,就在你们身上。”
  众人又恢复了些精神,重新望向秦雷,秦雷拍拍边上黄巾什长的肩膀,朗声道:“透露大家一个消息。孤与伯赏元帅准备在镇南军中试行一个改革。”话音一落。顿时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起来。众人知道,此时隆郡王的每一句话。都代表着镇南军未来的动向,这种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事情,那个敢不听仔细。
  秦雷见众人都聚精会神,才朗声道:“改革的具体内容很多,与各位最相关第一条就是:我们准备给在座的各位正名!”
  众人只感觉自己地心脏碰碰的跳动,竟然是正名啊!竟然是他们这些官不官、兵不兵的军士不知道盼了多少年的正名啊!
  大秦九级军阶,明显分成了三个阶层。除了最基础的士卒阶层,以及裨尉以上的军官阶层外,还有就是这群不属于军官,又直接管着大头兵地中间阶层。他们勾连着士兵和军官,平日里负责管理士兵的生活训练,战时则带领他们冲锋陷阵。而军官们也必须通过他们,才能掌握住兵卒们的心,从而把自己的命令转化为队伍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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