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1592(校对)第486部分在线阅读
天下百万雄兵呢?良将千员呢?大明那么多忠心耿耿的官员呢?
全都到哪里去了?
萧如薰跟过街老鼠一样逃出了京师,想来应该是狼狈不堪的,怎么才过了半年,打回来的时候就那么威风凛凛了呢?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一贯仔细的思考,什么也没有想出来。
萧大亨也仔细的思考,也什么都没有想出来。
刘黄裳更加仔细的思考,发现了一些端倪,却也没想出什么要紧的东西来。
可想而知,萧如薰这堪称传奇一般的进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只是他们想不出其中的关键要素在什么地方。
难道说天下人都不作抵抗,人马来了就投降?
大明内地的军队呢?卫所呢?实在不行县城里的衙役和捕快就不能用吗?为什么连一点点阻碍都做不到?大明不是接连打了好多场胜仗国力鼎盛四海咸服吗?为什么忽然就变得那么不堪一击了?
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沈一贯和萧大亨都不知道。
命令最终还是传了出去,刘黄裳执笔,将召唤山西大同的兵马和西北四镇的兵马的消息传递了出去,当然,刘黄裳自己也非常怀疑这样到底能招来多少军队。
亦或是一个人都来不了。
现在机动兵力只有达云的一支,要是真的等萧如薰的北伐大军抵达了,兵力悬殊会非常可怕,这根本就是不需要打的一场仗,毫无悬念。
自古以来华夏统一战争都是由北往南打,本朝太祖皇帝开创了一个先河,从南向北,从蒙元手里夺回了大明,而眼下,萧如薰似乎也创造了一段传奇历史,由南向北将京师朝廷打败了。
败得非常彻底,一败涂地。
败到沈一贯连命令都写不出来了。
明明之前还下令废掉了十二家武勋,意气风发的样子啊……
第九百零三章
强干弱枝
时间进入到万历二十六年十一月下旬之后,全国战场上,沈一贯的朝廷政府军已经完全落入颓势,只能被动挨打,没有反击的力气,面对萧如薰三路大军的步步紧逼,显得尤为疲软无力。
西面正在被席卷,南面正在被席卷,东面正在被捅刀子,三面受敌,摇摇欲坠。
江大海率领军队以天津卫为根基向武清和通州方向进攻,遇到了不少沈一贯设置的防线,他们防守起来十分卖力,一步不退,还弄来大量的火炮和镇南军对射,虽然他们的火炮质量不怎么的,而且还会炸膛,可是数量多。
数量一多,江大海就舍不得让自己的部下冲锋了,反正保持攻势就可以,这就是萧如薰的目的,让他们疲于防守不敢进攻,直到萧如薰赶来为止。
这种事情江大海还是办得到的。
有几门红夷大炮的相助,这样就更容易了,打得那么远那么厉害的大炮,对于那些守城的士兵来说毫无疑问是噩梦。
在这样强势的进攻之下,加上沈一贯的固守勿出的命令,达云可不愿意让自己的士兵出城送死。
而且局面发展到了现在,达云自己心里也在犯嘀咕。
自己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来送死的?
达云很纠结。
听着震耳欲聋的炮声,所有人都知道,变天,只是时间的问题。
成王败寇的道理再明显不过了。
沈一贯强势的时候,天下都服从泰昌皇帝和泰昌的年号,把万历年号丢掉了,而眼下沈一贯已经是冢中枯骨,各地重新打出了万历的年号,公文往来私人信件全都改为万历二十六年,泰昌两字似乎成为政治红线了。
萧如薰率军往聊城进攻的途中就不断接到随行一些官员的信件或是正式公文,他们都没有再把需要送到朝廷去的奏折送到朝廷,而是接送到萧如薰手上请萧如薰决断,比如修整河道,比如地方民情,比如赈灾救助等等。
萧如薰没有拒绝这种明显的讨好行为,而是非常满意的接受了他们的讨好。
以经验丰富的叶梦熊和袁黄为首,然后亲自选了十多个在地方上有建树的现实派官员,再配上一百名他精心选出来的出生江南江北各地的年轻人,组成一个政务处理团队。
袁黄和叶梦熊是首脑,那些有建树的思想比较现实的现实派官员是辅佐,而那一百名年轻人则是实习。
自然的,那一百名年轻人是他在培养思想教官和土改官员的时候发现的最优秀的一批人。
这一批人他没舍得放出去做思想教官和土改官员,而是留在身边随他一起处理军务,给他们锻炼的机会,而现在有了更大的舞台,萧如薰就把他们安排在了叶梦熊和袁黄手下学习处理各地政务。
处理政务并非一定需要进士才可以,这些秀才甚至是没有秀才功名的生员们具有足够的文化基础,完全可以学习治国。
科举选拔出来的读书人走的路其实和他们一样,也是要经过观政才能放到地方上或者中央部门任用的,也没有谁天生就会处理政务,都是一点点学习一点点运用起来的。
跟在叶梦熊和袁黄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官员后面,他们能学到的东西非常多,纵使他们不够格成为中央决策官员,但是在萧如薰看来,做一县县令或者是乡、村官员,这些人还是够格的,等以后一步步提拔起来,还是大为可观的。
等天下平定了,为了皇权下乡,他还要正式把乡级行政区给恢复,把自唐宋以来逐渐自治化的乡恢复为国家行政区,县下辖的行政区划。
而且乡以下的村落也要设置专门的村官作为最基础的官僚,听从国家政令,总而言之,要让中央的触角伸到帝国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户人家,完全掌握地方。
让人才一步一步的从最底层的官僚做起,让一毕业就能做县官的历史一去不复返,对科举制进行改头换面的大改革,在地方设立专门学校取代私塾与私人书院,中央选派官员进行管理,把教育权抓在手里。
接下来,萧如薰还要对老师这个尊荣的称谓进行改造,将老师职业化。
让老师成为单纯的老师,专门从事教育,而非行政职位,也不会成为行政官员,行政官员就是行政官员,老师就是教育职位,二者分离,阻止老师向行政官员的转变,剪除传统意义上老师的其他社会身份。
考试也将由专门行政官员负责,而非中央选择大员进行主考,给他培养政治势力,让他在以后站稳脚跟,这种通过师生名分增强臣子力量变相削减皇权的制度必须废除。
如此这般是为了撕破从古至今官场上天然形成的师生裙带式关系网,避免老师和学生同朝为官形成天然的官员联盟,进一步阻止朋党的诞生,让官员更难结合,更难携手,更少有同事之外的关系。
徐阶——张居正式的典型师生政治联盟和政治传承,萧如薰不想再看到。
大明朝文官的力量太强,中国传统尊师重道的意识也太强,而眼下这个时代,老师和学生都极有可能成为官员,甚至是一定成为官员,如此这样做,也是削弱文官力量的一个手段。
与此同时,军校的建立也是势在必行,为了维持军方的力量,使得重文轻武的情况不会再次发生,军校的建立就很有必要,和文人一样,通过学校对军人进行教育化管理,进行一场针对军人的革命式变革,取代血统世袭的制度,改变武勋快速衰退导致文官力量独大的现状。
而通过这样的制度,把选拔官员和军队军官的权力掌握在中央甚至是皇帝手里,增强皇帝对手下官员的控制力,把这种给予恩惠的机会掌握在皇帝一人手中,从而达到强干弱枝的效果。
如此一来,至少在中央层面,皇权将得到强化,井然有序的官僚制度一旦形成,快速运行也就是十分简单的事情。
明朝之所以败给李自成和满清,并非是所谓的皇权大大增强,相反,就是因为皇权不够强,历朝历代的灭亡也统统有皇权衰微的原因在里面。
大明朝拥有极其强大甚至是平推四边敌手的潜力,而如何将这份潜力转化为实实在在可以利用的国力,就是萧如薰要做到的事情,说老实话,如果说大明朝有秦朝一样的地方掌控力和动员力,五十个努尔哈赤都能给平推了。
说白了,地方掣肘太多,空有强大潜力,却无法转化为国力,力气分散,不能聚到一处使,最后白白便宜了外人。
这种情况,萧如薰绝对不会让它再次发生。
第九百零四章
早做准备
从起兵之初,萧如薰就着力培养自己的官员团队,吸纳各地秀才和生员,进行教育之后投放到军队地方做思想教官和土改官员,一方面加强军队控制,一方面培养新的和传统士绅利益相对的官僚团队。
另一方面,将其中优秀的人留在身边做文员,通过近距离的观察和考核提拔人才充实自己,充分利用已有的条件培养这些年轻人做基层官员的能力,他们的忠诚度足够,还没有太多的思想包袱和利益牵扯,是很好的基层官员人选。
从缅甸带出来的有经验的政务员,土改官员,思想教员和留在身边的政务团队,这四方面的人才聚在一起,加上现有的地方政务官员,将在未来一段时间内维持一个过渡期。
等消灭沈一贯掌控朝政之后,东南士绅也被土改打压的差不多了,他们的经济基础没了。
现有科举制最大的受益团体和维护者的根基也就消失了,没了根基的读书人老爷们的反对可以轻松消灭,那个时候就是对教育体制进行变革的时候。
充分吸纳现有的读书人的基础培养出合格的官员投放到地方,将旧官僚缓缓淘汰,在此期间建立新的人才培养方式,培养新官员,然后开海,走出去,对空旷的世界进行吞噬。
这是打破魔咒的正确道路。
一边行军,萧如薰就在一边设计自己未来的政治蓝图,在旧有利益团体的力量基本被土改消灭之后,推行这样的新的制度拉起新的利益团体并不困难,打碎陈旧的锁链之后,大明朝将会看到崭新的世界。
为此,他将毫不犹豫的把反对者和阻碍者抹掉,并且大力提拔培养支持的人,比如对萧如薰进行教育体制改革持强烈支持态度的那一百名年轻人,他们饱受科举之苦,认为萧如薰实施的新的制度太对他们的胃口了。
他们进而意识到,只有在萧如薰的支持下,他们才能走上政坛摆脱贫苦和卑贱,萧如薰是他们唯一的指望,所以他们比萧如薰更加迫切的希望这种理想可以成真。
这一百名年轻人里面经常被萧如薰带在身边的人有三个。
一个叫周曜,一个叫赵萱,还有一个叫陈思齐。
周曜是广东人,秀才,赵萱和陈思齐都是湖广人,是生员,三人都是寒家子弟,年龄都是二十六岁,读四书五经读到一无所有,把家底子都给读进去了。
萧如薰招募识字的人进军队办事的时候,他们就在其中,后来历次考验选拔之后,他们脱颖而出,成为被关注的人,在后面就是进一步接触,被选拔到萧如薰身边做文员笔录之类的工作。
加入政务处理团队以后,他们接触到了不少地方上的政务,萧如薰也就在他们来报告日常政务处理消息的时候对他们做一些考验,看看他们是否有在中央做官的潜力。
他们似乎也明白萧如薰这样做的目的,对萧如薰的询问认真对待,一段时间以后,萧如薰算是摸清楚他们各自的发展方向了。
赵萱擅长刑名这一块,对各种类型的纠纷案件非常感兴趣,思维敏捷,很擅长抽丝剥茧的推理方式;陈思齐则专注于农务方面的事情,似乎曾经有务农的经历,对农民疾苦有深刻的体会,对一些地方官员的误农时放卫星瞎指挥深恶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