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校对)第161部分在线阅读
说到这里,郭书办一脸浑身大汉的表情,满面不堪回首。
周楠一阵无语,继而羡慕嫉妒恨:本老爷都憋得水满则溢了,你这厮却瞒着我去快活。不知道礼数,着实可恶!
气恼了半天,才板着脸喝道:“说你胖,还喘上了。郭书办,此番来延庆主祭何等要紧,你却去勾引良家妇女,该当何罪?若是苦主找上门来,搅了公务,本大人决不容情,必将你交给州衙秉公执法。”
“是是是,大老爷说得是,卑职也是一是煳涂,断不会有下次了。”
“你还想着下次?”
郭书办:“不敢,不敢。其实,这贾大嫂子就是个水性杨花的,以前和别的学生也不清不楚过。这事,她家男人也是知道的,却装着看不到。咳……其实看到过几次,却都忍了。”
我草,这事有趣。周楠顿时来了精神,以组织的名义,义正词严命郭书办交代问题。
原来,贾大嫂子的丈夫从小就得了病,身子一直不好,在那事上也不是太成。通常是刚一交锋,几个唿吸间就败下阵来。因此,三十六七岁年纪了还没有孩子。找了郎中凭脉,说是阳气不足,子嗣艰难。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身子一天天不行,又丧失劳动力。没有孩子,将来若是老了,没子女供养,晚景可想而知。
他急啊,所以就和浑家商量,这学堂里这么多相公,要不借点种子。
贾大嫂刚开始自然不肯,架不住丈夫的的纠缠,就试了几次。可惜学堂里相公们读书读坏了身子,不是太满意。今日见老郭身子还算可以,将来孩子长大,定是地里的一把好手。至于秃顶这个遗传基因,倒不要紧。
听郭书办交代完毕,周楠赞道:“郭老肉身布施,有大胸怀大慈悲心。不过,此事就此打住,若再又下一次,本官立即赶你回京。”
郭书办苦笑道:“哪里还敢有下一次,光今儿这个下午,老夫起码得将养个三五日才缓得过气来。”
距离孔子诞辰还有六日,老郭已经被彻底榨干,贼去楼空,倒不怕他搞出事故,周楠也安心了。
接下来两日,周楠就进入了工作状态。他先是去州衙领了经费,然后和贾学政一道学习礼仪,安排工匠制作当日所需仪杖。下帖子给本地缙绅、士子请他们届时出席,忙得脚不沾地。
果然如卢知州所说的那样,学堂的生员们联名上书,刷了存在感之后就偃旗息鼓,正常上课。
贾大嫂手脚快,干活麻利,将屋子收拾得整洁。这一点,周楠非常满意。就是她做菜的手艺实在太差,简直就是猪食,和小兰不分雌雄,一时瑜亮。好在食材新鲜,都是山里的山珍,吃上几日倒是无妨。
她的丈夫叫宋三,周楠也见过几面。此人生得瘦小,走一步喘三喘,整日披着一张羊皮袄缩在屋中烤火,见了人都是一脸温和的笑容。
看他面相,应该是得了哮喘或者肺痨之类的慢性病。
周楠对这个绿毛龟甚是鄙夷,自然懒得同他说话。
贾大嫂这几日皮肤越发白皙,胖得水淋淋越发滋润,倒是郭书办的气色有点不好。周楠怀疑这妇人食髓知味不肯放过,这两个奸夫淫妇后来又在一起过几次。
他们这么发展下去要坏事,只希望这差事快点弄完,也好回京城。
“郭老,世上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这一日,周楠正要不着痕迹地敲打郭书办,一个衙役就进来说:“周老爷,卢知州有紧急事情请你去衙门说话。”
周楠便住了口,随那个衙役去了州衙,到了后衙,却见卢知州和贾学正一脸郑重地做在那里说些什么。
见到他,卢知州道:“行人,大后天祭祀大成至圣先师的典礼恐怕是无法举行了。这次劳烦周大人白跑一趟,只能抱歉。本官已经备下车马给大人送行,不知道行人准备何时启程?”
旁边,卢知州的师爷连连拱手致歉,又道我家大老爷为行人准备了程仪,聊表心意。
程仪就是路费,古代上级、亲友要远门旅行,作为下级或亲友,送给他一笔钱在旅途中花销。
一个从五品的知州给正八品的官送路费,已经是非常客气的了。
钱周楠固然想要,可马上就是岁考,政绩要紧。
看卢知州的模样有些急噪,周楠心中奇怪。
见他满面疑惑,贾学正解释说:“州学学生们联名上书交到了顺天府学政衙门,恰好被礼部一个叫邹应龙的给事中知道,接了这份陈情书,要过来查,明日一早就到,说是要封了学堂。”
周楠心中奇怪,问:“秀才们说说怪话,发泄发泄,这种事任何一个官每年都要发生好几起,这个冯给事中来查,又能查出什么,他要得到一个什么结果?”
难不成还能给学生们安一个妄议国家大政的罪名,把他们统统都抓了?明朝不禁言路,以这个罪名抓人,那就是和天下读书人作对。
邹应龙邹给事中也是读书人出身,难道他不就明白搞这么一出,士林中人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他给淹死的道理?
卢知州的师爷道:“已经是年末了,给事中也需要接受考评。”
周楠恍然大悟:“可恶!”这厮原来也是来弄政绩准备过六年一次京查这一关的。
你这厮要弄政绩,去别的地方不可以吗,怎么和我凑一块儿来?
问题是,人家可是堂堂六科给事中,惹不起啊!
第二百零七章
年纪大,紧张
明朝文官系统总得来说分为两大块,一块是行政执行部门,一块是监督纠察部门。
内阁和六部五寺负责行政,科道则负责监督,就是常说的清流言官。
科道科道,科就是六科给事中,道就是都察院御史道。
六科给事中正七品,可说是明朝权力最大的七品官。
给事中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封驳诏旨,驳正百司所上章奏;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与御史互为补充,记录编纂诏旨题奏,监督诸司执行情况;乡试充考试官,会试充同考官,殿试充受卷官,品卑而权重。
六科,六科,顾名思义,就是驻扎在六部监督官员的的人。按照明朝的制度,六科各设都给事中一员,左、右给事中各一员。给事中总数四十人,吏科四员,户科八员,礼科六员,兵科十员,刑科八员,工科四员。
平日里,给事中都在六部办公。各部的公函往来,政务处置都需要先给给事中过目。若是不顺他们的意思,直接就给否了。
另外,除了给事中之外,锦衣卫和东厂也会派人去部院坐堂。
明朝的言官是专门给官员们鸡蛋里挑骨头的,不过,却并不代表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不受管辖,今年六年一届的京察他们也要接受考核。
那么,言官的考核标准是什么呢?
很简单,那就是你弹劾了多少人,办过什么案子。
估计这个邹给事中今年的业务指标没有完成,要借延庆州学衙门学生上书一事搞事情。
他的目标可不是生员,而是州学。不不不,贾学正不过是个九品官,搞他能有什么政绩。
如此看来,卢知州这个从五品正印官才是我们的邹应龙大人这场杀怪升级游戏中的终极大BOSS。
就这么白跑一趟,两手空空地回去,周楠有些不甘心。道:“卢知州不若找人在京城活动活动。”
对此,卢知州倒不讳言,拍案道:“周行人,那邹应龙与本官有隙。以往就已经上过几次折子弹劾我州州务,这次来延庆似是志在必得,怕是不好对付。这就是个小人这次是冲着本官来的,本官自是不惧,只是不想牵累了行人。”
原来这二人有私仇,那就没有调和的余地了。这事和周楠也没有半文钱关系,自然懒得再问,就道:“如此下官就回京了,多谢知州盛情款待。”
又说了一会儿话,周楠告辞而去。师爷将他送出衙门,又递过去一口小布袋。打开来一看,里面是一堆散碎银子,估计大约有五十两左右,应该是给的程仪。
回到州学,周楠将郭书办叫来,分了二十两过去。
见这个上司如此大方,郭书办大喜,连声说还是行人的面子大,卢大人竟如此客气,这一趟延庆本以为没什么油水,想不到人家这般爽利,倒是没白来。
心中又想:人家以前认识你什么周子木,估计是被唐顺之和王世贞的名头给虎住了。
“老郭,收拾一下,咱们明天一早就回京城去,这是州衙给的程仪。”
“什么,现在就回京城,我们手头的差事怎么办?”郭书办大惊。
“弄不成了,只能回去重新领一个。”周楠将这事大概同他说了一遍。
郭书办跌足道:“行人你想得倒好,现在已经是年底,咱们行人司的差事本少,哪里有那么多合适的事儿等着。就算有,也不能做为事功纳入考核。再说了,大人你这件差事办砸了,秦司正不责罚于你算是好的,怎么可能再派差?这次行人若回京去,年底的考核怕是过不了的。”
周楠面色大变:“那可如何是好?”
见周楠如此着急,郭书办不觉主忧臣辱,安慰道:“行人,那个邹大人和知州有旧怨,现在的关键是弄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结下了仇,这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属下这就去找个熟人问问。”
说罢就一整衣冠,用梳子梳理了下颌那把小胡子,还在面上敷了些粉,急冲冲地走了出去。
周楠心中突然觉得不妥,这厮和自己一样在延庆两眼一抹黑,又哪里来的熟人,不会是去寻那贾大嫂吧?
又是换衣裳,又是化妆的,郭老这是要以身饲虎吗?
这次却快,只一壶茶的时间,郭书办就满面疲态地回来:“却是巧,查清楚了。”
“这么快,你是去找贾娘子吗?”
郭书办有点不好意地点了点头:“行人,你知道邹应龙是什么人吗?”
周楠:“他不就是个给事中吗,难道还有背景?”
“背景大了。”郭书办道:“邹应龙,字云卿,兰州皋兰人。嘉靖三十五年进士。说起来,他还是你的前辈,中进士后也曾在行人司做行人。此人会试时的座师是内阁次辅徐阶。”
周楠吃了一惊:“徐阁老的学生……这事也是贾大嫂子告诉你的?”
一刹间,徐阶那张瘦削的脸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堂堂内阁次辅,说话不算话,直他娘做人简直是没有底线。
一想起那可恶的小老头,周楠就有不良生理反应,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