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踪侠影录(校对)第4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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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丹枫道:“似乎是我们认识的朋友。”再放马走了半里之地,勒着马头,向前一看,原来前面那几个人正是黑白摩诃和他们的波斯妻子,在雪地上和人厮打的是黑摩诃。张丹枫叫了一声,再看清楚时更奇怪了,和黑摩诃厮打的人竟是以前明朝的大内总管康超海!
只见那康超海一身蒙古牧民的服饰,衣裳已被黑摩诃抓裂几处,更显得形容憔悴,满面风尘之色。康超海的气力远不及黑摩诃,就在张丹枫勒马而观的时候,只见他又被黑摩诃摔了一个筋斗,张丹枫正自奇怪他们为什么打架,只见康超海摔了一个筋斗,立刻翻身起来,拔出一柄马刀,狠狠地向黑摩诃劈去,口中骂道:“恶强盗,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偷我的东西,赶快还来,万事皆休,否则就一刀将你劈了!”黑摩诃哈哈大笑,拔出绿玉宝杖,反手一迎,只听得当啷一声,火花飞溅,康超海的马刀碰了一个缺口,黑摩诃笑道:“我还未见过太岁哩,你好好和我说,还有商量,你若想逞强,哼,哼!看是你一刀劈了我,还是我一杖打碎你的狗腿!”话说之间,两人手底都不放松,瞬息之间已换了三、四招。张丹枫十分奇怪,黑白摩诃所做的珠宝买卖,规模之大,世无匹敌,何至于要偷康超海的东西?但看那黑摩诃杖法虽然凌厉,却是未下杀手,又似乎是有意相让。
张丹枫知道康超海不是黑摩诃的对手,心道:“此人虽然行为卑鄙,但总算和我有一面之雅,不知他何故与黑白摩诃发生纠纷,不如我上前替他们调解吧。”纵马上前,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得康超海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白摩诃驻马观斗,这时也看清楚是张丹枫来了,欢喜之极,叫道:“大哥,是张公子来了!”黑摩诃叫道:“张公子来得正好,你把那几件宝贝给他瞧瞧,看他认得么?”张丹枫道:“什么宝贝?”康超海见是张丹枫,心中更是吃惊,但又希望他能帮助自己,急忙叫道:“这两个强盗,偷盗了我的宝贝,丹枫,你给我主持公道!”
张丹枫问:“你有什么宝贝?”跳下马来,正想上去劝解,只听得黑摩诃大笑道:“是啊,你有什么宝贝?你昨日还矢口否认身有宝物,怎么现在又说是你的了?”康超海急道:“丹枫,那真是我的宝贝。”张丹枫道:“你哪里来的宝贝?”白摩诃拿出一个黄布包裹,递给张丹枫道:“你瞧都在里面,我看那几件宝物,来路不正,敢情也是这厮偷来的,你给我们瞧瞧,给我们认认这几件宝物的来历。”
张丹枫心念一动,这黄布包袱乃是他见过的。明军在土木堡被围之时,康超海阵上私逃,到一家农家投宿,恰好被张、云二人撞见,他背上背的就是这个黄包袱,里面都是金元宝,当时曾被张丹枫掷于阶下,他拾起来就逃跑了。张丹枫心道:“这几个金元宝怎会放在黑白摩诃心上?”解开包里,忽见宝光外露,原来除了十几锭金元宝之外,还有好几件异宝奇珍!
一件是尺余长的碧玉珊瑚,通体晶莹,毫无瑕疵,比云蕾送给石翠凤做聘礼的那支珊瑚还要名贵得多。一支是嵌有两颗“猫儿眼”宝石的头簪,簪上有“孝欣皇后”的几个籀文篆字。另一样是镇纸用的宝石狮子。还有一样就更名贵了,竟是正统皇帝的龙纹汉玉私章,有“正统皇帝之印”几个金文刻字,那是仅次于国玺的宝物。另外还有一件商代的古董,一串珍珠项链,都是价值连城的大内宝物。
张丹枫冷冷一笑,道:“你哪里来的这些宝物?”康超海道:“都是皇上历年赏赐我的。”张丹枫冷笑道:“皇上连他的私章和皇后的头簪都赏给你吗?”这时张丹枫已是心中了了,料想定是康超海在土木堡私逃之时,把皇帝随身携带的珍宝一古脑儿偷了,以至连那“天子之印”以及皇后送与皇帝留念的头簪都一同盗去。刚从土木堡逃出之时,他还不敢包在包袱内,所以当时张丹枫没有发现。
张丹枫所料不差,那些珍宝都是康超海偷自正统皇帝身上的。那时他以为中国必被瓦剌所灭,天下定将大乱,所以他想偷了这些珍宝,然后隐姓埋名做个富家翁,不料后来也先兵败,新帝登基,康超海做贼心虚,而且他的两个师叔铁臂金猿与三花剑又都给张丹枫收服,投了于谦,对他临阵私逃的行为很是不齿。他生怕师叔追查,又怕新帝知道他偷了正统皇帝的宝物,故此把心一横,逃到蒙古,想在蒙古购置牧场,安享余生,但那些宝物却又难以脱手;他又想献给也先,在瓦剌求一官半职,正自踌躇不定,却在路上碰到了黑白摩诃,黑白摩诃做了几十年的珠宝买卖,一看就知道他身上藏有非常的宝物,对他的来历甚是怀疑,当时本想向他收买,但康超海矢口否认,黑摩诃一时性起,就在晚上施展空空妙手,将他的宝物以及黄布包袱内的金元宝都尽行偷了。
此时康超海被张丹枫质问,顿时口哑,答不出话来。张丹枫道:“亏你是大内总管,皇帝待你不薄,你在危难之际,弃他而逃,已是该死,还敢偷内府的宝物!”黑摩诃大笑道:“果然你也是偷来的。哈,你还是什么大内总管吗?好,吃我一杖!”天魔杖法一展,有如天风海雨,逼人而来,倏地便下杀手,康超海施展平生本领,使尽吃奶气力,挡了五招,第六招再也招架不住,马刀给黑摩诃一杖打飞,杖头下戳,眼看就要插进他的丹田要穴。张丹枫心有不忍,叫道:“饶他一命,废了他的武功吧!”黑摩诃一杖下戳,杖头一偏,便在他的肩头重重击了一记,可怜康超海肩上的琵琶骨已被敲碎,所练的金钟罩也给破了,武功尽废,只能像常人一样的了。
张丹枫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今幸而不死,算是天大的造化,以后好好做人吧。”康超海得饶了性命,哪里还敢说话,急急落荒而逃,他从怀有重宝变成身无一文的穷汉,武功又废,后来只好在牧场替人做工,劳碌一生,郁郁而死。
康超海走后,黑白摩诃重与张丹枫施礼相见,彼此大笑。张丹枫道:“你们从哪里来?”黑摩诃道:“我刚从印度做了一趟买卖回来,前日才经过唐古拉山。”张丹枫心头一动,道:“那是愕罗族的地方啊,你们有见着酋长吗?”白摩诃笑道:“我们是买卖人,哪有闲功夫去拜会酋长。倒是另有一些贵人去拜会他了,酋长这几天正忙着呢。”张丹枫道:“什么人去拜会他?”黑摩诃道:“听说是也先的使者。”张丹枫道:“嗯,是也先的使者吗?”白摩诃道:“听说也先要收买他,共同对付阿剌,我也是在路上听得朋友说的,看来瓦剌将有内乱,我们的同行怕战乱之中会有损失,都准备南下。呀,你的父亲是瓦剌宰相,这事情你还不知道吗?”
张丹枫道:“听到一点风声。”眼珠一转,忽道:“你们将那两件宝物,图章和玉簪让给我吧。家父在瓦剌京城还有点产业,都折价与你交换吧。”黑摩诃大笑道:“不卖,不卖!”这两样东西,一件是国宝,一件是皇后的东西,张丹枫想赎回来将来送还正统皇帝,听黑摩诃说不卖,甚是失望。只听得黑摩诃又笑道:“卖是不卖,但可以送给你,反正是拾来的。好,不止是那两件宝物,这黄布包袱里面的都送与你!”张丹枫道:“什么,这怎么行?”黑摩诃又大笑道:“天下就只许你仗义疏财吗?上次蒙你发还我们输掉的地下宝藏,这几件东西你既合用,就一定要请你收下了。”张丹枫眼珠一转,笑道:“好,既然两位这样慷慨,那我也就不再客气,全收下了。我还要请你们兄弟代做一事。”
黑白摩诃平生对谁都不买账,唯独佩服张丹枫,当下说道:“你说吧,天大的事情,我们兄弟也能为你担当。”张丹枫微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请你们顺便替我带一封信。”黑摩诃道:“送给谁的?”张丹枫道:“你们此行,大约要经过阿剌知院管辖的西部部落吧?”白摩诃道:“不错,你是要送信给阿剌吗?”张丹枫道:“正是。”旅途没有纸笔,张丹枫就用宝剑在一块羊皮上刺出字迹,“写”好了一封信,又取了两件珍宝,交给黑摩诃道:“就烦你将这封信和这两件珍宝,送给阿剌。”黑摩诃随手收下,当下与张丹枫告别,分头赶路。
云蕾问道:“大哥,你写的是什么信?”张丹枫道:“替愕罗酋长与阿剌相约联盟的信。”云蕾诧道:“你怎么知道愕罗酋长会与阿剌联盟?”张丹枫笑道:“此事已在我安排之中,三日之后,你就知道了。”
两人的坐骑,都是世所罕见的宝马,虽风雪路滑,每日仍能走三四百里,三日之后,果然赶到了唐古拉山的山南,两人放缓绳缰,慢慢走进峡谷。
云蕾放眼旧游之地,童年情事,依稀尚能记忆,云蕾指点沿途景物,说是在那棵大树下曾和邻家的女伴捉迷藏,那个大石边,曾是她经常坐卧的地方,说着说着,不觉滴下泪来,显得既是兴奋,又是悲凉。张丹枫道:“就要见着妈妈了,还哭什么?”云蕾揩了眼泪,道:“我是太高兴了。嗯,你说我好不好和你一同去见她?”张丹枫道:“有什么不好,怕妈妈笑话你吗?”云蕾道:“呀,就怕她知道你是我家的仇人。”张丹枫道:“只要你不把我当作仇人,伯母也一定会将我当作侄子看待。”云蕾一想母亲是个极慈祥的心地善良的女人,如果把和张丹枫的事详细给她说个清楚,她一定不会怪责,只要母亲允许,就不怕哥哥阻挠,想到此处,不觉展眉一笑。张丹枫道:“你笑什么?”云蕾道:“就要见着妈妈了,难道还不高兴吗?”忽而想起妈妈现在正在酋长家做饲马的佣妇,不知受尽多少委屈辛酸,又不觉悲从中来,笑容顿敛,愁锁眉端。
张丹枫作了一个怪脸,笑道:“忽哭忽笑,何苦来哉!”云蕾给他逗得又是展颜一笑,道:“你也是这样的啊。”张丹枫道:“那么咱们是越来越相像了。”云蕾杏面飞霞,道:“油嘴滑舌,不再和你说笑了,咱们快去见酋长。”
张、云二人骏马雕鞍,举止不凡,早就引人注意,走进峡谷,便有人跑去报告酋长,说是有如此这般的两个陌生人进来。云蕾在前带引,到了酋长门前,说出来意,立刻有人进去通报,酋长门前,张灯结彩,显然是招待着贵宾。张丹枫等了一阵,酋长便派人唤他们进去。
张、云二人将马匹交给下人料理,便随着“哈那”(替酋长管事的仆人)进去。哈那将他们带进一间房子,房中烧着两个“火炕”,暖融融一室如春,哈那请他们“上炕”(北方习俗,每到冬天在土炕之下烧火,燃料或是马粪或是煤炭,此炕可作睡床,有客人来时,便请他们坐在炕上取暖),说道:“酋长现正在前厅招待宾客,吩咐你们在此等候,他叫‘吹忠’来接待你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和‘吹忠’说。”吹忠乃是一个部落中的“法师”,权力仅在酋长之下,酋长派吹忠来接待他们,已算是十分看重。
云蕾急于想见酋长问母亲的消息,听说酋长不能接见他们,甚是失望,听到外面马嘶之声,正是张丹枫和自己那两匹马的叫声,不觉想道:“不知这两匹马是不是我母亲去照料?呀,我们在这暖和的房子里做酋长的宾客,她却在马厩里替我们饲马。”心中郁郁不乐,坐在炕上,不发一言。
张丹枫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招待他们的那个“哈那”聊天,张丹枫问道:“酋长招待什么宾客?”哈那道:“听说是也先的使者。”张丹枫道:“他们不是早就来了吗?”哈那道:“是呀,他们已经来了七天。”张丹枫道:“那么为何现在才盛筵招待?”哈那支支吾吾,欲说不说。张丹枫微微一笑,摸出一锭金子,道:“你在这里辛苦了,这锭金子送给你买酒喝。”哈那替酋长管事,平时所得的赏赐最多是一两锭小银,几曾见过这么大的一块金子?禁不住眉开眼笑,接过金子,连连道谢,不待张丹枫再问,便自行告诉他道:“听说今天酋长准备和也先订盟,现在外面盛筵招待,恐怕就要举行仪式了。”
张丹枫心中一惊,暗道:“幸喜来快一步。”酋长指定来接待他们的那位“吹忠”还未见到,张丹枫忽然站起来说道:“那么真是巧极了,我们也是太师派来的人,正好赶得及见见他们。我们的太师见他们久不回来,所以派我们来问讯呢。”又掏出两锭金子,道:“请你代我们献给吹忠,作为敬神的礼金。请他不必等候我们了。明日我再去拜会他。”哈那见张丹枫出手阔绰之极,心道:“敢情他们真是也先派来的人,要不然哪有这样阔气。”便道:“那么我请示酋长,叫他派人带你进去。”张丹枫道:“不必再惊动这么多人了,我们自己会进去。你还要在这里等候吹忠呢。”问明前厅所在,不待分说,便和云蕾跨出房门。哈那受了张丹枫的金子,又被他拿话唬着,竟然不敢拦阻。
张丹枫和云蕾走出房间,急奔向前厅,酋长家中的仆人不知他们的来历,只道是酋长请来的,都没有阻拦。两人一直走进客厅,只见里面烛光明亮,酋长正在向两位贵人敬酒。
骤然之间,见张丹枫与云蕾走进,厅上诸人,无不相顾诧异,也先的使者见这两人衣服华丽,器宇不凡,以为是酋长邀请来的宾客,被张丹枫眼光一扫,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点首为礼。酋长因此也误会他们是贵宾的友人,走上前去迎接。
张丹枫微微一笑,将一封信递给酋长,未待酋长发问,又将那件碧玉珊瑚与宝石狮子取了出来,放在桌上,这两件东西是皇帝随身所携带的大内奇珍,一取出来,毫光四射,端的非同小可,酋长眼都定了,只听得张丹枫微笑说道:“这点薄礼,敝主人请酋长一定要赏面收下。”酋长道:“怎敢当太师再赐重礼。”他还以为送礼的是也先,一看那信,只见具名的乃是阿剌知院,吃了一惊,尴尬之极。张丹枫朗声说道:“敝上请王爷即签盟约,共击也先!”
此言一出,也先的两个使者又惊又怒,登时跳起来道:“你是何人?”张丹枫笑道:“咱们都是同行,你们是也先的使者,我是阿剌的使者。”也先的使者怒道:“你敢来破坏咱们的盟约。请王爷发令,将这两人擒下,献给太师。”酋长踌躇不决,张丹枫笑道:“请王爷三思而行。也先虎狼之性,吞并了阿剌之后,你焉能独存?”也先的使者喝道:“你这厮好生大胆,竟敢公然挑拨,诋毁太师,王爷请速下令,将这两人擒下。”酋长见那两个也先使者跋扈非常,再三催促,心中不悦,冷冷说道:“我自有分数。不劳两位费神。”张丹枫又微笑说道:“目下情势,也先兵强,阿剌力弱,助强抑弱,事情甚易;不过呀,王爷可有否想到:力强者难以抗衡,力弱者易于相处?”酋长心中一怔:这正是他七日以来,迟迟未答复也先订盟的原因。这时一听张丹枫这两句话,有如被利针刺了一下,冷汗直流,暗自思量:“此话说得当真不错!也先兵力比我强数倍,事成之后,他若一旦反脸,我是毫无办法抵挡。阿剌兵力与我差不多,他要联合各族酋长共抗也先,那么事成之后,彼此还可相安,各保疆土。”
也先的两个使者见酋长眼光闪烁,显是心思不定,又急又怒,生怕有变,这两人都是也先帐下的武官,刀法甚精,一时气起,不待思量,便双双拔刀来斩张丹枫,张丹枫做了一个鬼脸,把手一引,轻轻一闪,闪到酋长背后,两口刀收势不及,几乎砍到酋长身上,酋长勃然大怒,喝道:“拿下这两个凶徒!”也先的两个使者怒喝道:“谁敢拿我?”呼呼两刀将酋长卫士的兵刃打飞,就想闯出厅去,陡然间忽觉腿弯一麻,不由自已地屈膝跪倒在张丹枫面前,张丹枫笑道:“何故如此前倨而后恭?”酋长的卫士抢上前来,一下就把这两名使者踢翻,绑个结实。这两个使者糊里糊涂,被人擒了,还不知道这是张丹枫的暗算。
酋长命令卫士将也先的两个使者带下,关禁起来,毅然说道:“好,我与你们的知院订盟。”他虽然畏惧也先,但事到如今,势成骑虎,也不由他不与阿剌联盟,以图自保了。
张丹枫与酋长当下歃血为盟,云蕾在旁边看得暗暗发笑,心道:“丹枫真是神妙莫测,古怪之极!他假冒阿剌的使者,居然骗得酋长这么相信。”其实张丹枫早已料到有今日之事,在托黑摩诃带信之时,已将计划写在羊皮之上,托他交给阿剌了,这盟约阿剌将来必然承认,所以他这个使者倒并不是纯然假冒。
订盟之后,酋长就用原席招待他们。云蕾心急如焚,想起母亲,酒难下咽,客套一番之后,急忙问道:“请问王爷,有没有这样一位饲马的老大娘?”将母亲形貌,凭自己的记忆,约略描述。酋长见贵客忽然问起一位饲马的大娘,十分惊诧,想了一想,说道:“好像有这么一个人,我也记不清楚了。待我问问管理马房的哈那。”
片刻之后,管理马房的哈那已被酋长传来,云蕾又问了一遍,哈那搔首思索,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不错,是有这样的一位老大娘。”云蕾大喜,急道:“请那位老大娘出来,我们渴欲与她一见。”云蕾本想说明这老大娘就是她的母亲,但话到口边,却又忍着,想等到相认之后,再向酋长说明原委,免得酋长难以为情。
那管马房的哈那又搔了搔头,半晌说道:“这位老大娘到府中饲马,那是七年前的事了,嗯,她现在——”云蕾心头一跳,叫道:“她现在怎么了?”哈那惊异之极,看了云蕾一眼,道:“她现在已不在这儿了。三年前她离开这儿,听说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嗯,她的境遇很是悲惨,不过嘛,现在听说倒好了点儿。”
哈那絮絮不休地还待说那老大娘的事情,云蕾站起来道:“好啦,我们现在就想去见那位老大娘,王爷,咱们告辞了。”酋长和哈那都是惊诧之极,格于礼节,不便向贵宾盘问,酋长道:“要我派人给你带路吗?”云蕾道,“我自己认得。”匆匆一礼,便与张丹枫告辞出门。待他们去了之后,管马房的那位哈那才想起云蕾的面貌和那位老大娘甚为相似。
云蕾和张丹枫取了马匹,觅路前往,一路上云蕾默不作声,神情兴奋之极,泪珠滴了下来,揩干了一次又滴一次,走了一阵,云蕾猛地勒住马缰,道:“转过这道小溪,前面那家黄土泥房就是我家了。呀,门前的梅花还是像旧时一样。山坡后的松树也还没有斩伐,小时候,妈妈常在松林里唱歌给我听。”张丹枫跳下马来,一笑说道:“苦尽甘来,伯母今天见到你,不知该多高兴呢!”
云蕾望见家门,心中无限辛酸,倏时间,儿时情事,都一一涌上心头,不自觉地唱起小时候母亲教她的牧羊小调:
我随着妈妈去牧羊,
羊儿吃草吃得欢,
山坡的花儿开得香,
妈妈的歌儿唱得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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