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校对)第77部分在线阅读
“大哥,快派兵支援关上吧!”
高许正皱眉考虑,猛然听到对面传来一阵喊声:“宋某便在这里,钱缪内外交困,大伙儿困守孤城,若不快快投降吕刺史,只有死路一条。”只见一人身披明光铠,骑在马上,正大声叫骂,身旁站着六七名亲兵,打着火把,照在那人脸上,正是宋宣。
宋宣一出现,本来还在还十分不利的形势,又扭转了过来,他这些士卒大半都是他乡里子弟,人数又占优势,又看到主帅无恙,立刻反扑过来,高许看到形势不妙,关上杀声也渐渐小了,知道事情已经不可为,只得带了十几名心腹往杭州方向去了。
次日天明,独松关上,莫邪都的吕字大旗招展,吕方高踞关上,身旁站着便是亲兵统领王佛儿,正是他昨夜领五十人,当先登上独松关,斩杀无数,这一战,如论军功,他当数第一。
宋宣身着官袍,低着头走了上来,他此刻心情复杂,湖州军先遣人劝降,已经约定次日午时开城投降,可又夜里发兵偷袭,对自己的态度可想而知,可此时自己已经无路可走,独松关已经被敌军夺取,大队的湖州军正从关口鱼贯而下,包围了守军营地,而守军经过昨夜的火并,一夜未眠,无论是体力和作战意志都远远不如对方,更不要说逃走的高许等人会如何向越王禀告,眼下自己只有闷着头往前冲,一条道走到黑了。
宋宣战战兢兢来到吕方面前,只见地面的石板上刀剑斩击痕迹交错,可见昨夜厮杀的激烈,心中不禁有一丝黯然,猛然耳边听到有人低声说:“到了。”赶紧收住了脚步,敛衽跪拜道:“末将宋宣参见吕使君。”
宋宣拜倒后,却没有听到吕方回答,过了半晌功夫,方才听到上面传来一声:“起来吧。”
宋宣站起身来,只看到上首坐着一人,身着绯色官袍,神情倨傲,想来正是湖州防御使吕方。他见吕方不过一日之间,便判若两人,心头不禁微怒,却看到吕方旁侍立一人,燕颔虎须,身形魁梧,手中提着一柄铁锥,依稀可以看到发黑的血迹,突然心头一动,昨晚他从关上逃回的败兵口中得知,湖州军登城的敌军为数并不多,但勇猛异常,为首的是一名使着铁锥的将领,所向披靡,莫非便是眼前这人。想到这里,宋宣拱手道:“吕使君,您身后那位身形好生威武,却不知是何人?”
吕方笑了笑,指着王佛儿道:“佛儿乃是我亲军统领,昨夜便是他领选卒,以为先登。”
宋宣见状,心中顿时气馁,此时他自知已为吕方口中鱼肉,又见王佛儿如此壮勇,只得漠然站到一旁,听候吕方安排。
吕方也不再理他,自顾分配诸将行进。吕方夺取湖州后,便将手中军队分为六坊,另外还有骑兵都,亲兵都,以及运送操纵攻城器械的炮队。初至湖州时,每坊不足六百人,后来随着招募流民,现在平均每坊已有七百人。由于湖州境内有大批的本地豪强,他们都辖有家奴荫户,为了不浪费这些民力,吕方便将规定各家豪强根据拥有的人口多少,出一定量的兵士,以为义从兵,出兵时便随军出发。这次出兵,除了留一坊兵留镇安吉外,其余五坊都已动员出征,同时也向诸家豪强发出了征集令,命令义从兵随之出发,分别编入各坊中,一来可以增加军力,二来也可以防止留在湖州的豪强作乱。
宋宣站在一旁,看到吕方分配诸将任务,便是对镇海军情况有不了解的,也不看他一眼,只是询问站在一旁的许无忌,心中越发胆寒,他看到吕方手下军士悍勇,又已有对镇海军内情熟悉的人,自己对其便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不由得胡乱揣测起来。
过了半晌功夫,诸将都已经各自回到自己那边,调动部属去了。吕方便自顾离去,宋宣心情复杂的回到自己营内,却看到营寨门口等候着一辆大车,却只见车旁一名绿衣男子躬身道:“这位可是宋宣宋将军。”
宋宣疑惑地点了点头,那男子笑道:“在下乃是湖州吕使君的家奴,这车中之物便是我家主人送给将军的,还望将军收纳。”说道这里,那仆人便从怀中取出一份礼单,便一面指挥手下从车上搬下一件件物件,一面按照礼单清点礼物。
宋宣站在那里,看着眼前摆满了各种财物,虽然及不得先前陈允送给自己玉盘珍珠那般奇珍,也是相当重的一笔礼物,价值只怕不下五千贯。那仆人清点完财物,便将礼单交与宋宣,拜别而去。宋宣拿着手中的礼单,如果说一开始他遭到吕方偷袭,心中有几分怨恨;然后看到对方如此倨傲,心中变成了愤怒;而后看到王佛儿和敌方强大的实力,怨恨和愤怒变成了无奈和沮丧;最后看到大笔的赏赐,这一切便都化成了感激和敬畏。
“在吕使君麾下做事,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呀!”
吕方夺下独松关后,便领兵直扑临安县城,此时的临安县城已经不是一年前了,镇兵已经返回杭州支援钱缪镇压武勇都之乱了,偌大一座县城只有数十名弓手防守,作为先锋的牛知节,不费一矢,便攻下了该城,接着湖州军便沿着官道直扑杭州,沿途的诸处镇戍,或者用兵力强攻,或者宋宣出面劝说,也没有造成很大的阻碍。吕方也不持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态度,将那些投降的浙兵悉数编入宋宣麾下,将堡垒中的军资悉数收入军中,待到了杭州城下,湖州军的实力已经膨胀到了战卒8千人,俨然是一支大军了。
第102章
结亲
杭州,越王府,一名书吏打扮的男子正朗声道:“我家使君令在下传话与越王:‘请大王东如越州,空府廨以相待,无为杀士卒!’”
这人的话语便如同往池塘里扔下了一块大石,立刻激起了千层浪,两旁的两浙诸将脸上都现出怒容,纷纷开口叱骂,几个性格急躁的将领竟然拔出佩刀,要在这节堂之上将这开口大言的敌军使者斩杀。
“住口,节堂之上岂能无礼,诸位莫非不知军中法度不成。”一人断喝道,说话的正是苏州刺史成及,此人在诸将中资格颇老,众人大半都是他的后辈子侄,纷纷静了下来,但是一个个都是忿然之色。
众将的虽然闭住了嘴,可眼光都聚集到了坐在上首的越王钱缪身上,原来自从湖州军到了杭州城下后不久,宁国节度使田覠也领大军到了,这两人与原先的武勇都叛军联合起来,兵力已经超过了镇海军守兵,更不要说镇海军士卒都是本地人,一旦交战,有退路可寻,作战意志肯定比不上那些一旦打了败仗就无路可逃的淮南兵和叛军了,所以钱缪便将手下军队推到城墙下,依城而守,与敌对峙。田覠到后,便派遣书吏何饶到城中传话,建议钱缪领部众东渡浙江,到越州去,将浙西留给自己;并且许诺,如果这样的话,可以允许钱缪将府库中的财物一同带走。
钱缪神情镇定,可是如果细心的人可以从他脸上肌肉的细微抽搐发现,他此时的心中正压抑着巨大的愤怒,待到下面诸将静下来后,他沉声道:“汝回去后,告诉田使君,军中叛乱,何方无之!公为节帅,却助贼为逆。即已出兵,辄刀兵相见,又何大言!”
钱缪强硬的回答激起了手下将吏一阵阵赞赏,也好像在那书吏何饶的意料之中,只见他躬身拜了一拜,便表示一定会将越王的原话带回,于是便退下了。
杭州始建于隋代,一开始只是依凤凰山而建,后来由于杨素挖掘江南运河至此,经济日渐繁荣,州城也由原先城南沿江一带发展到今天的武林门一带,后来钱缪占领杭州后,又在凤凰山修筑了子城,外面修筑了罗城,现在虽然罗城大半都为叛军所据,但是整个城防依然十分坚固。由于杭州城西面都是绵延的大山,不利于军队运动;南面则是钱塘江,进攻一方也没有水军,所以只有东北两面才能发动进攻,于是在得到钱缪拒绝退往越州的消息后,田、吕、许三人便各自划分一段城墙,开始准备围攻。
广陵,顾全武和钱传褄二人渡江之后,便寻机想要觐见杨行密,可此时杨行密已经领兵北上,攻打徐州去了,此时顾全武又担心其余淮南将吏会不利于自己,只要乔装租了处宅子,等待杨行密回广陵。可这一等竟然便到了九月,眼看传来的消息,形势越发对钱缪不利,顾、钱二人在住处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烦躁异常。
这日,顾全武如往常一般去吴王府外,想要看看杨行密会师了没有,却如同往日一般,败兴而归,回来路上,却看到一行人马经过,从旗号判断,正是升州刺史李神福,顾全武暗想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在这广陵城中呆着也是夜长梦多,当日自己被俘时,与其交谈,感觉此人也对田覠、安仁义二人势力渐大,颇有尾大不掉的形势忧心不已,不如赌一把。想到这里,顾全武冲到那队人民面前,高声道:“神福兄,临安故人来访,何不相见。”
李神福的亲兵见状,赶紧冲上前去,想要将顾全武拿住,顾全武也不反抗,只是大声呼喊。队中的李神福听了喊话,正有些疑惑,走出来一看,却是顾全武,不由得大惊失色道:“顾帅为何在此,快快松绑。”
顾全武却是满脸堆笑,道:“顾某此次前来,却是来做一个冰人,成全一桩美事,还需神福兄帮个忙。”
李神福却是一头雾水,不过他也知道这里并非说话的地方,道:“此处人多眼杂,不如到我的馆舍再详谈可好。”
顾全武点了点头,吩咐随行仆人带路,将钱传褄一行人都带到李神福馆舍去。
待到了李神福住处,两人分宾主坐下,刚说了几句话,钱传褄一行人便到了,李神福看到钱传褄的英挺模样,以为是顾全武的儿子,笑道:“顾帅好福气呀,生的如此俊秀的孩儿,让老夫也羡慕的紧。”
“神福兄弄错了,这乃是我家主公,越王的儿子钱传褄,顾某此次冒险来广陵所为就是为了此事。”
李神福也是精明人,立刻想起方才顾全武所说的要当冰人的话,皱眉道:“顾帅方才所说为冰人,莫非是要为越王和杨王?”
“不错。”顾全武肃容道:“这广陵城中,身份、家世能和我家主公相配的也只有吴王了,在下听说吴王膝下还有一女未尝婚配,此次前来便是为我家公子求亲的,还请神福兄相助。”说到这里,一旁的钱传褄也拱手行礼恳求。
李神福一边回礼,一边暗中思索,他也不是傻瓜,顾全武这个节骨眼上带着钱缪的亲身儿子跑到广陵来向杨行密求亲,其目的也不问可知。他对杨行密忠心耿耿,杨行密让他当升州刺史,目的是什么,心里也明白。想到这里,他肃容答道:“顾帅,吴王已经从徐州退兵,回来也就这几天了。越王派你此次前来,急着要同吴王联姻,所为的想必是武勇都之乱的事情吧?”
顾全武点了点头:“是为越王,也不全是为越王,田覠此人地大兵强,贪得无厌,此次让他攻取杭州,必然实力更强,那时他手下有吕方、许再思二贼,再联合安仁义,只怕长江以南,不复为杨王所有了。”
李神福闭口不言,顾全武所说的话是两人心里都知道的秘密,上次田覠大破升州冯弘铎,杨行密却将升州交给了李神福,还收编了冯洪铎的残余水军,明显就有了猜忌之心,杨行密也心知肚明,此次若田覠攻克杭州,自己是决计再没有办法将杭州再给别人了,杭州乃是户口近十万的大州,而且浙东诸州武力不强,田覠大可慢慢侵吞,那时的田覠的实力只怕就能与杨行密抗衡了。
“此事关系重大,李某也不好说什么,只有等杨王回来后,我领你前往拜见,结亲与否,到时再由杨王定夺。”
顾全武闻言大喜,起身拜倒道:“此事若成,不但是杨、钱二家的喜事,也是江南数十万百姓的喜事。顾某在此先谢过神福兄了。”
李神福赶紧扶起顾全武,他心中也赞同顾全武的想法,否则也不会答应替其引见。
数日后,吴王府,杨行密看着长身玉立容貌俊秀的钱传褄,笑道:“钱缪那厮倒生的好孩儿,让人好生艳羡。”
钱传褄闻言,赶紧上前拜见,口称伯父,杨行密摆了摆手,笑着对顾全武问道:“越王要与我家成亲,想必想要让杨某修书与宁国田覠,让其从杭州退兵吧。”
“吴王明见万里,所言甚是!”
杨行密皱眉问道,口气淡淡的,也看不出心里想得到底是什么“可田覠虽然与我有些许不和,但毕竟我和他既是刎颈之交,他又是我下属州郡,越王却是和我屡次交兵的仇敌,你却让我修书让其退兵,天下间岂有如此道理。”
“我们两家虽然交兵,可皆是淮南寻衅与我,且当年淮南之乱时,孙儒直逼宣州,我家主公曾以谷帛相赠,有大德与大王。若钱王据杭州,不会威胁杨王属地,若田覠得两浙之地,只怕江南之地不复为大王所有。且大王一日未取上游,一日便无心经营江南,如今与越王修和,不但对我家主公有利,对大王也是最有利的。”
顾全武一席话说完,堂上顿时静了下来,他所说的话,正好触到了杨行密的痛处,他所据的根本之地是江淮之间的下游之地,一日不能夺取江陵,武昌等上游,便一日不能放心,而钱缪所占领的吴越之地,却是淮南的下游,自保有余,若要反攻,却是不能,若让田覠得了两浙之地,联合安仁义,孤悬长江南岸的升州也无法独自支撑,那时只要封锁大将,便是南北朝的格局,自己所领的淮南军便再无发展余地,不如暂且先让田覠退兵,待到自己先据有上游之地,然后再专心向南发展,才是上佳的选择。
第103章
希腊火
一时间堂上寂静无声,过了半晌,杨行密叹了口气,道:“传褄公子容貌俊秀,气度高华,杨某要是能有这样一个儿子就好了”
杭州城,围城战已经持续半个月,由于此时正是九月,田野里满是代收的谷物,加上罗城之中钱缪原先存储的军粮尽数已经落入了叛军之手,所以周边的苏州,越州等州郡都忠钱缪,但远道而来的湖州和宣州军却不用担心后路被切断,并且在军议中,吕方提出并不阻碍四周百姓逃入杭州,甚至驱赶他们进入杭州,加快敌方的粮食消耗的建议,于是攻城军便一面修筑壁垒封锁要道,防止援兵运粮食入城一面开始收割城外的谷物,处于两军交错区域,难以收割的谷物也放火烧掉。吕方决定用饥饿这一残酷的武器来攻下杭州城。
“阿弥陀佛,这吕方竟然敢拆毁寺庙,侵吞佛产,贫僧生逢末世,想不到竟然目睹宝刹遭此浩劫,当真是!当真是!”说话的正是灵隐寺主持了凡,自从武勇都兵变后,此人便领诸寺僧兵入城,侍卫钱缪,并且参与了对罗城叛军的围攻,湖州、宣州兵到后,他也随之入城,没想到吕方到了杭州后,那范尼僧便领兵将灵隐寺等多座在城外的寺庙尽数攻下,不但将寺中尚未来得及搬走的财物尽数搬走,还将大钟、铜像全部敲碎带走,房屋廊柱大梁等坚实木料拆下来制作投石机,木驴等攻城器械之用,连砖石都用来制作壁垒,最后还放上一把大火,烧成了一片白地,灵隐寺始建于公元326年,到唐末也有六百余年,竟然被那范尼僧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把那了凡气的嘴唇颤抖着,显然心痛到了极点。
钱缪看着城外,光秃秃的田野上不时夹杂着黑色的方块,这是敌军为了不让守军得到而放火烧毁的痕迹,蚂蚁一般的人群正在挖掘壕沟修筑壁垒,封锁城门。在一条小河边,人群正在将从上游漂下来的木料打捞上来,想必这些就是从山上砍伐和拆毁寺庙得到的,它们即将被制作成攻城器械,杭州城的西北方向,大股的黑烟往天上冒去,想必黑烟升起的地方便是灵隐寺吧,突然间,钱缪觉得平日里了空那张肥脸也变的不那么惹人生厌起来了,失去一生都为之奋斗的寺庙一定很心痛吧。
“方丈且息怒,待击退叛军后,钱某一定重建宝刹。”钱缪低声安慰道。
了凡赶紧双手合什谢恩,其实他和湖州军之间的仇恨绝不止是灵隐寺被烧这么简单,虽然不知道和他有杀父之仇的范尼僧此时便在湖州军中,但自己的私生子在枫林渡被了空所杀之事他还是一清二楚的,此人改名高奉天,已经投入湖州防御使吕方麾下,了凡看着城下的湖州吕字大旗,一双眼睛都已经红了。
一旁的成及看到敌军又驱赶了一群百姓往这边过来了:“敌军为何到了城下,却围而不攻,只是不住的驱赶百姓到城中来,想必是想要多消耗我军的粮食,可杭州虽然陆地上虽然已经被切断了和外界的通道,可城南边便是码头,浙江东岸还在我军手中,他们又无水军,便是困上个三五年,也是没有用的。”
钱缪点了点头,吩咐道:“敌军刚刚出兵,不可与之浪战,吩咐下去,不许让那些百姓入城,免得混入细作,吩咐对岸尽快运粮食过来,以稳定军心。”
成及赞同地点了点头,眼下形势拖下去对镇海军一方有利,而守城之战,最重要的就是粮食充足,虽然现在城内并不缺粮,可是运粮这个行动本身就能及激励守军士气,打击围城者的信心。
湖州军,水营,三十余条大小不一的船只停靠在码头边,随着波浪的起伏而微微晃动,吕方身后跟着一个脸色黝黑的胖子,正是统领水军的周安国,此时他满脸苦色,低声抱怨道:“这几年来,水师的船只大半都没有维修,这次随军南下也就不过十余条,剩下的大半都是收集来的民船。如今将军却要我与对岸的镇海水军对抗,这实在是为难的很。”
吕方脸色却是轻松得很,笑着对周安国道:“几年前皇天荡一战,镇海军的水师已经损失的差不多了,再说也不是要你和他们硬碰硬的打水战,而是烧掉那些运粮船就行了,你又怕什么。”
周安国听到吕方的话,话语中几乎都有哭音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两浙渔民商船极多,现在就算楼船没有,艨艟斗舰还是有不少的,少说也有百余艘,可我这里也就三十来艘,随说水手都是老弟兄,可数量也差的太多了吧?再说不打掉那些护航船只,又如何能伤到那些运粮船呢?”
吕方看到周安国这脸苦相,心知此人本事是有的,可胆气就不敢恭维了,让他倚强凌弱,也就罢了,若是形势不利之下,只怕到时候还没上阵便会逃回来,那可就误了大事了,说不得必须给他透点底了,便低声道:“安国你放心,我湖州军有上天护佑,赐有利器,至于遇到对方水军,一用就能将其化为灰烬。”
吕方刚刚说完,便看到周安国脸上满是失望的颜色,显然对自己方才所说的话,半点也不信,笑了笑,便对站在一旁的陈允问道:“陈先生,那些从湖州运来的重要货物可曾带来?”
陈允答道:“已经存放在后营。”
“嗯。”吕方点了点头,便当先往后营去了,周安国看了看陈允的脸色,便半信半疑地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三人便到了后营,只见有一处营帐四周十分奇怪,四周四五十步开外都没有其他帐篷,陈允过去低声吩咐了几句,为首的校尉让一旁的亲兵进得帐内,不一会儿那亲兵出来,手中抱着一件黑布包裹的物件,负责的校尉取出一份账本,让陈允签了字,方才将那物件交给对方。
看到这物件看守的如此严密,周安国不由得兴奋了起来,这陈允身为吕方的掌书记,军中机密文书都是他经手,可以说莫邪都中的三四号人物了,连他取一件走,都要签字为证,这物件到底是什么东西呢?难道还真如吕方所说是上天所赐的利器不成?
一行人来到营后的一个水塘,塘边停了两只小船,三人便上了其中一只小船,几下便划到了水塘中,相距另外一只船约有了四五丈远,吕方将那物件上的黑布解开,里面却是一根三尺多长的铜管,那铜管一端粗,一端逐渐变细。一只陶罐,还有一个却是个小风箱一般的东西,上面有个把手,可供抽拉之用。吕方小心翼翼的将这三件东西连接起来,确认无误后,将那铜管固定好,对准另外那条小船,对周安国道:“安国你仔细看好了。”
说罢吕方便推拉几下那把手,只见随着他的推拉,那铜管喷射出一股粘稠的黑色液体,落到不远的小船上,那液体好生奇怪,落到水中便燃烧起来,火势十分猛烈,一下子便将那木船点燃了起来,还冒出一股黄色的浓烟,虽然两船相距甚远,周安国也可以闻到那个刺激的味道,不由得双目流泪,睁不开眼睛来。
那被喷中的木船,不一会儿,便被烧着,更稀奇的是,一旁的人无论是用水浇还是用物件拍打,都无济于事,反而烧得更加旺了,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将那木船烧得散架了。
“好生厉害,到了水中还能燃烧,还不用明火去点,就连水浇扑打都灭不了,果然厉害。”周安国不顾双目疼痛,强睁着眼睛看水中剩下的残骸,待到确认完毕后,不由得啧啧称奇,他作为一名水师将领,自然是能知道这兵器的厉害。水战中,最毒莫过于火攻,无论是拍杆,弩炮,都及不上放火,相对于来说,最难的也是火攻,毕竟水战之时,四周便有取之不尽的灭火之物,如果有一种水无法扑灭的火攻武器,那在水战时便会处于非常有利的地位了。
“将军,这物件是如何制作而成的。”此时的周安国虽然双目红肿,脸上全是眼泪鼻涕,可早已一扫方才的垂头丧气的模样,双目放出兴奋的光来。
“我方才不是说了,此乃天赐的利器,天机岂能随便知道的。”吕方不欲将这等利器吐露出来,便随口搪塞道。
周安国听道吕方这般回答,只得应了声:“末将明白。”脸上分明却是写着一百个不相信。看他这般模样,吕方不由的郁闷的很,他这玩意便是西方东罗马帝国的“希腊火”,以硫磺、沥青、生石灰、松香、油脂等加热后溶入轻油而成,东罗马帝国将这个的配方列为国家机密,对外宣传为天使加百列赐给皇帝的天火,若有人想要探听,立刻会被上帝所烧死,仰仗这玩意,东罗马帝国多次击退了阿拉伯人、斯拉夫人对君士坦丁堡的围攻,四周的那些蛮族倒也信以为真,连阿拉伯人在史书上也都这么记载,说那些异教徒求得魔鬼的帮助,使用“天上的闪电”攻击他们,所以惨败,可在古代中国,连周安国这等不学无术的兵痞都不相信自己的胡诌,更不要说陈允这等饱学之士了,看来在自己控制了足够大地盘之前,这些穿越前的技术还是越少用越好,否则一旦技术扩散出去,实力弱小的自己只怕反而是受害者。
第104章
水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