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校对)第283部分在线阅读
“寡人知道你不怕死!”吕方低声道,嗓音嘶哑的很。
“但死绝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寡人有足够的办法让你在死之前受尽无数的苦楚!”吕方猛的一把抓住那刺客的领口,强迫对方的头抬起来,于自己对视:“把幕后的主持者说出来,寡人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快说!”
也许是因为迫于吕方的强势目光和威胁,也有可能是因为齿冷钟延规逃走前杀死同伴的狠辣手段,那刺客稍一犹豫,便低声答道:“我的主人是钟延规,他暗中谋划了一切,也是他方才亲手发铳射杀沈娘娘的,现在应该还没有逃远。”
“钟延规!很好!”吕方的脸上肌肉一阵抽搐,他点了点头,对那校尉沉声道:“传我诏令,立即捉拿钟延规,城卫军全部听你调遣!”说到这里,吕方从腰间取下那枚从不离身的玉佩,递给那校尉道:“你可凭此为符信,记住,钟延规要活的,知道了吗?”
那校尉赶忙敛衽下拜,高举双手接过那玉佩,大声答道:“末将领命,生擒钟延规!”
吕方点了点头,做了个让其退下的手势,那校尉小心地站起身来,躬着身子倒退了十余步,方才转身离去。吕方转过头来,指着那个刺客道:“至于他,将其带到殿前司衙门里,请来医生为其看伤,好生看待。你死罪难逃,但看在你说了实话的份上,死之前的那番苦楚便可以免了!”
一旁的施树德见吕方处事明断,不像是受到刺激,精神失常的模样,不由得松了口气。见其将诸事处置完毕,小心的上前低声道:“陛下,天色不早了,您龙体欠安,不如先回宫,等候佳音吧!沈娘娘的贵体躺在这里也不是个事,也应该赶快收敛了为上吧!”
“罢了!”吕方摇了摇头,沉声道:“寡人便要在丽娘身旁等着,要让丽娘看到杀害她的凶手在她面前受尽万般苦楚,为她偿命,方才罢休!”
“那,那总不能让沈娘娘的贵体这般躺在地上吧!还有陛下您的伤势也要赶快处置一番才是!”施树德赶忙说道。吕方点了点头,施树德转身吩咐了几句,片刻之后,便有十几名仆妇搬了一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棺木来,里面铺了从她房中取来的上等貂皮和绸缎,将沈丽娘的尸体置于其中。至于吕方也有大夫替其处置了伤势,斜躺在一个搬来的锦榻上,四周也临时搭起了一个竹棚,四周放置了几个大火盆,以供取暖之用。
转眼已是四更时分,此时正是一天里最冷的时候,一阵阵夜风吹过,将四周的火盆中的火焰带的奇形怪状,跳动影子映射在四周的墙壁上,仿佛鬼魅一般。在夜风的吹拂下,饶是侍立在竹棚四周的城卫军士卒饶是一个个年青力壮,也只觉得到一阵阵彻骨寒意,不时跺脚取暖。施树德看了看斜倚在锦榻上的吕方,几次想要开口劝说吕方先回到屋中歇息,但看着吕方冰冷的面容,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时,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那个领命前往捉拿钟延规的城卫军校尉满脸兴奋的向这边疾行过来,在竹棚外便向吕方叉手行礼道:“陛下,钟延规已经就擒,就在外面,听候陛下发落!”
吕方的双目寒光一闪,侍立一旁的施树德借助一旁的微弱火光,可以依稀看到吕方颈后的两根青筋暴起,那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吕方会从那锦榻上跳起,但这只是一种错觉。片刻之后,施树德清晰地听到一旁的吴王吕方用平静的声音下令:“带钟延规到寡人这里来!”
“喏!”那校尉应了一声,便躬身后退了两步,旋即转身退去,片刻之后,数名精悍的军士便将一个浑身被绑的如同粽子一般的男子推了上来,正是钟延规。借助火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浑身上下除了脸上的几道擦伤之外,完好无损,显然刚才被追兵找到后,钟延规并没有做无谓的抵抗。
吕方目光扫过钟延规的身体,最后停留在对方的脸上,而钟延规并没有回避吕方的凝视,用一种很坦然的目光与其对视。随着时间的流逝,吕方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凌冽,以至于站在一旁的施树德也禁不住感觉到有些难以忍受,本能的向一旁挪去,好离吕方远一点,但钟延规却还是继续保持着那种与吕方对视的状态。
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吕方的肩膀终于剧烈的颤抖起来,他那凌冽的目光逐渐像疯狂转变,但是钟延规还是保持着那副平静的表情。一旁的施树德正要上前劝说,吕方双手猛地一用力,从卧榻上坐直了身躯,怒喝道:“恨不早杀贱奴,遗祸至今!”
钟延规微微一笑,答道:“杨公若地下有知,定当颔首称是!”
听到钟延规的回答,吕方苍白的双颊上顿时升起了一层病态的嫣红,刚要开口,便感觉到胸中一阵翻滚,便觉得一股热流从口中涌了出来,却是殷红的鲜血,顿时昏死过去。一旁的施树德见状,赶忙上前将吕方扶住,带着哭声喊道:“陛下,陛下,你没事吧!”他急唤了好一会儿,吕方才幽幽醒了过来,低声道:“先送我进宫,速招陈枢密,高长史,范留守还有吕大将军进宫。还有,让十五郎快马赶往洛阳,招润性孩儿回建邺,记住,要润性孩儿一定要领兵回都,知道了吗?”
“老奴记住了!”施树德赶忙从一旁取来纸张笔墨,将吕方方才所下的诏书写就,将墨吹干了后送到吕方面前,吕方借着一旁的火光勉力看罢了,又从怀中取出玉印和印泥,盖上了印章之后交给施树德。随后,他对施树德低声道:“坊中有女名为马宣华的,乃是马殷之女,她今夜与我有救命之恩,待会你将其带入宫中,好生看待,至于此獠!”吕方的目光转向对面的钟延规,一下子变得森冷了起来:“派精干人手看好了,千万莫要让他死了!”
“老奴明白!”施树德低声问道:“那钟娘娘那边呢?还有这厮府中当如何处置?”
吕方稍一犹豫,低声道:“媛翠那边须得封锁消息,先别让他知道真相,至于这厮府中,统统收押,打入狱中,莫要走了一人!”说到最后,吕方已经是咬牙切齿,满脸都是杀气。
“喏!”施树德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拖长了声音道:“来人,先将此犯送到皇城司去,好生看待,莫要让其死了!”他话音刚落,便听到那边钟延规突然大声喊道:“吕方,你休想折磨某家来取乐!”接着钟延规猛的一挣,竟然从身后两名士卒手中挣脱,接着便扑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一旁的士卒赶忙将其翻过身来,只见钟延规双目圆瞪,口中流血,竟然已经嚼舌自尽了。
慌乱中,施树德赶忙大声喊道:“快,快把大夫叫来,不能让这厮这么容易就死了!”他刚喊了两声,突然觉得身后有些不对,回头一看,只见吕方已经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歪倒在锦榻上不省人事了。
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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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乱中,施树德赶忙大声喊道:“快,快把大夫叫来,不能让这厮这么容易就死了!”他刚喊了两声,突然觉得身后有些不对,回头一看,只见吕方已经双目紧闭,脸色惨白,歪倒在锦榻上不省人事了。
施树德赶忙将吕方扶起,在鼻下一探,只觉得呼吸急促的很,又扶了一下吕方的右手腕,只觉得脉象浮滞,他也懂得几分医理,知晓这是吕方已经年过六旬,身上本就受创,又受了夜里风寒,方才惊怒哀伤过度,才发作起来,诸般交攻实在是非同小可。赶忙吩咐宿卫军士护送吕方入宫,至于钟延规,无论死活先带入宫中,请大夫一同治疗,千万不可让其这般容易便死了。
回到宫中,早有太医候着,替吕方诊断之后,太医刚刚出来,刚刚受诏赶到宫中的陈允、范尼僧、高奉天等人赶忙围了上来,低声询问。那太医满脸苦笑,却不敢说话。这几人都是何等厉害人物,见太医这般模样,便知吕方此番的病情非同小可,脸上立刻显出极为沉重的神情来,场中一时默然。
“哎,要是夫人还在世就好了!”范尼僧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虽然没有说出名字来,但众人都知晓他口中的“夫人”乃是吕方的正妻吕淑娴而非刚刚去世的沈丽娘。
“长史,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我等食君禄多年,便是为了今日,依我之见,在陛下还没有苏醒的这几天里,便由老夫、高公、范长史、王大将军四人在宫中处置诸般事宜,同时遣人召回储君,以备万一,列位以为如何?”说话的是陈允,他这些年来身居枢密使之位,跟随在吕方身旁,隐然间已经是吴国第一重臣,现在吕方病重之时,他便第一个站出来说话了。
“陈公所言甚是!”
“老夫附议!”
陈允见众人都赞同他的意见,正要发话,却只见施树德从里间走了出来,赶忙对其拱了拱手,低声问道:“施公公,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陛下怎么会突然发病?”
施树德微微一愣,却没有直接回答陈允的问话,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来,递给陈允道:“这是陛下在昏迷前所发出的诏书,请诸公看看!”说罢便将那文书递了过去。陈允赶忙双手接过绢书,打开细看,看罢之后便将那绢书递给一旁的高奉天,心中暗想那诏书与自己方才所说的大体一致,唯一不同的唯有在宫中主政的重臣多了一个现在还在楚州的吕雄,少了一个殿帅王佛儿,显然吕方这般做是为了确保自己病重这段时间内吕吴政权的政治平衡。吕方起家的根本虽然是随他南下的淮上豪杰,但发展壮大,真正成为一个独立的割据势力还是在两浙江东,在这个过程中,吕方依照唯才是举的态度,吸取了很多当地的人才,这在现在堂上这几名进入吕吴最高权力中枢的人的籍贯就可以得到证明。除了王佛儿是出身淮上,其余几人全部都是三吴人氏。作为对吕方起家帮助最大的吕氏宗族,也只有吕雄一人进入中枢,其余的虽然多半身居要害,但却并没有进入中枢。这样一来既可以让外来的优秀人才发挥其能力;又能够通过与吕方有宗亲地缘关系的吕氏以及淮上部属来制衡这些外来的人才,而且吕氏宗亲由于只有极少数进入高层,也不会形成一个尾大不掉的既得利益集团,妨碍吕方的独揽大权。这一权力架构在吕方在世的时候运行的很好,但在吕方病重,新上任的吕润性威望较弱,对于中枢重臣们权力控制力减弱的情况下,吕方硬要把远在楚州的吕雄塞入重臣之内,而把王佛儿单独拉出来,其中的用意就很难说了,毕竟作为跟随吕方二十余年的重臣,陈允实在是太清楚自己的主君在权术上有多么厉害了。
此时众人已经都看完了诏书,最后一个看完了诏书的范尼僧抬头道“既然有陛下的诏书,那便按陛下的诏书办吧!”
“不错!”
“正是!”
看到众人都出言赞同了,陈允虽然心中有话要说,但也只能点头赞同,于是王佛儿立刻遣人招来在殿前都任职的吕庆生,此人在族中行十五,便是吕方在诏书中提到让其赶往洛阳招吕润性回建邺的吕十五郎。将诏书诸般事宜交与其后,便立即出发,另外遣人招镇守楚州的吕雄返回建邺。诸般事了之后,已是次日天明。
陈允、高奉天、范尼僧三人便在吕方平日里办理政事的文德殿摆开了摊子,将各自的僚属布置在左右偏殿,若是小事,则一人断之,若是大事,则三人合计之后再共同处置。这般七八日后,有小宦官赶来通知三人,说吴王吕方已经苏醒,招三位前去觐见,三人赶忙放下手中事情,随那小宦官赶往吕方所在的未央宫。
三人穿过数重殿阁,还在吕方门外,便闻到从屋中传出一阵苦涩的药味,三人本能的放轻了脚步,早有小黄门替三人挑起门帘,屋中立刻传出一股热气来,三人额头上立刻多了一层汗珠。
“老臣参见陛下!”三人进得屋来,对床上的吕方敛衽下拜道。
“起来吧!”吕方低声道,只见他脸色枯黄,躺在锦榻上,身上盖着数层厚厚的毡被,整个人几乎陷在皮毛和锦缎中。可能是因为伤病的原因,本来浑圆的脸型也变成了长条脸,颧骨突出,整个人仿佛小了一圈。陈允虽然一路上各怀心思,但毕竟跟随吕方二十余年,见到主上这般模样,心中都不禁恻然,颤声道:“陛下,您万金之躯,可要保重呀!”
吕方摇了摇头,推开一旁替他喂药的宫女,苦笑道:“罢了,自家事自家明白,若是寡人还在这个位子上坐着,最多也就几个月的命了,此番润性孩儿回来,我便立即传位于他,说不定还能再活个几年,你们几个都是跟随我几十年的老家伙了,待我传位于润性后,便一同退下来陪我钓钓鱼,下下棋,享两年清福,将那些烦心事交给后辈去操心可好?”
陈允闻言一愣,没想到吕方招他们三人来竟然说这些,听他话中竟然有让他们三人退下来的意思。虽说陈允年纪比吕方还大上个四五岁,但陈允养气摄生的功夫甚好,又没有像吕方这般操劳,身子骨反倒远比吕方好。加上此人掌握吴国大权多年,一下子便要放手,顿时感觉到心中一阵空闹闹的,十分难受。
陈允正思忖间,耳边听到高奉天、范尼僧二人齐声道:“微臣拜谢陛下厚恩!”赶忙也躬身下拜道:“陛下厚恩,微臣粉身难报!”却已经拉后了半拍,显得颇为突兀。
吕方目光扫过地上的三人,笑道:“来人,将东西拿来给三位卿家!”话音刚落,早有一名小黄门过来,送了三张纸与三人。陈允接过纸打开一看,不由得一愣,原来那纸上写的一行行却是十余处田庄,都是在三吴、江西、江北等广陵附近之处,总共加起来怕不有六七千亩,在每一处田庄下面还注明了庄中的田客、牲畜等,十分详细,看一旁范、高二人脸上神情。想必他们手中的纸上写的也是这些东西。
“陛下,这是?”
陈允正惊疑间,只见吕方沉声答道:“三位爱卿,纸上的那些田宅是寡人赏赐予你们的,你们三人随我二十余年,随名为君臣,但实有骨肉之恩,现在寡人即将传位于润性,有一句话说与你们三人听:居高位,掌大权,貌似尊荣然甚危。人生苦短,犹如白驹过隙,转眼即逝。你们不如蓄财货,置田宅,以传子孙后代;家中多置歌妓舞伶,日夜饮酒相欢以终天年,岂不远胜像现在这般?”
听到这里,陈允心中已经雪亮,吴王吕方方才那一番话的意思是以这些田宅厚赏换取自己、高奉天、范尼僧三人在吕润性继位后主动放弃权力,归老林泉,从而扫清吕润性掌握最高权力的障碍。他拖了这么久,今天突然招自己三人过来,想必是镇守楚州的吕雄已经回到建邺,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吕雄还带了相当数量的军队,以防止掌握殿前都的王佛儿可能变心,确保对建邺城的控制。
“吕方呀吕方,你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做事情还是这么滴水不漏!”陈允心中暗忖道,目光扫过躺在锦榻上的吕方,只见其虽然脸色蜡黄,脸庞消瘦,但一双眼睛还是像过去那样明亮,充满了意志的力量,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微臣多谢陛下厚恩!”三人又重新跪在地上,对躺在锦榻上的吕方磕了三个头,方才退出门外。吕方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疲倦地闭上双眼,方才他身上的那种令人生畏的力量一下子又消失了,重新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蜷缩在锦缎和毛皮之中。
第183章
结束(大结局)
“陛下,看方才的样子,陈枢密好似不太情愿退隐林泉!”
三人刚刚离开房间,吕方身后的帘幕内走出一名紫袍男子,正是吕雄。吕方并没有立即开口回答,只是躺在那边闭目养神,半晌之后方才答道:“这又有什么奇怪的,权位虽说终是一场虚幻,但古往今来英雄豪杰又有几个勘的破的,哪个不是能抓在手里多一刻也不肯放手的。”
吕雄默然地点了点头,静静地站在吕方卧榻旁,屋中只剩下两人,过了约莫半晌功夫,突然吕方开口问道:“阿雄,你可记得你第一次认识我是什么样子?”
吕雄闻言一愣,稍一回忆便答道:“若是臣下没有记错,第一次与陛下相遇乃是在田中犁田,陛下连扶犁都不会,犁出来的沟歪歪扭扭,臣下当时还出言呵斥了陛下一番,实在是无礼的很!”
“是呀!”吕方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此时的他也陷入了回忆之中:“那还是我第一次做农活,被你呵斥得哑口无言,我记得你当时是这么说的‘你当自己是什么贵人,连犁田都不会,活该饿死!’”吕方模仿着吕雄的口气说道。
“微臣无知,不识真人面目,还望陛下恕罪!”吕雄脸色微红,对躺在榻上的吕方躬身行礼道。
“罢了,你我兄弟之间回忆些旧事,休得当真,休得当真!”吕方指了指榻旁的锦垫,示意吕雄坐下,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寡人在到庄中前倒的确未曾做过农活!”
吕雄笑道“那是自然,陛下乃是世家子弟,如何做过这等粗活!”也难怪他这般说,吕方对自己身份的解释就是原本姓张,洛阳世族,因为秦宗权之乱流落至淮南。
“世家子弟!”吕方听到吕雄的话语微微一笑,道:“哪里是什么世家大族,充其量是个武侯罢了!”
吕雄听到这里,不禁愕然,当年七家庄中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过吕方自称的世家身份,但随着时间的过去,这种怀疑也变得越来越小了。毕竟吕方随时表现出来的渊博知识和修养绝非当时社会中下阶层出身的人所能拥有的,唐时虽然已经开始了科举制度,也有部分出身寒门的知识分子通过科举制进入帝国的中枢,但是这种出身低微的知识分子往往只是在一个或者两个领域有丰富的知识,而像吕方在很多方面尤其是生活享受方面的知识都有着相当的了解,这是不太可能的,毕竟一个人再怎么天才,也很难在三十不到的时候就从整体上脱离自己出身的社会阶层。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吕方基于充足营养的高大身材和白皙皮肤,这也是整日里在田间地头劳作,半饥半饱长大的劳动人民不可能拥有的。但是吕方这时却突然说自己原先不过是一个武侯——后世的片警,这和他的谈吐和见识也相差的太远了吧。
吕方看到吕雄的模样,心知对方并不相信自己方才的话,不由得自失的一笑,自己的一生已经差不多有一大半时间在这个世界渡过,前世的那些点点滴滴早已变得模糊了,可是自从那天晚上之后,突然前世那些情景又不断的在自己眼前浮现,难道这就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那个喜欢弓猎,快活度日的小警察和现在躺在卧榻上,已经奄奄一息还在潜心谋划算计别人的老人难道是同一个人吗?难道这几十年从淮上起家、征战三吴、并吞淮南、席卷天下都不过是一场幻梦?想到这里,吕方突然感觉到一阵疲倦,眼前的情景也越来越模糊,耳边传来吕雄一阵阵越来越微弱的呼喊声。
“滴答,滴答!”
一滴冰凉露水落在脸上,张雄翼睁开迷糊的双眼,黑暗的岩洞顶壁映入他的眼帘,他伸出右手在地上摸了摸,指尖碰到一个光滑的片状物体——那是他心爱的BEAR公司的thetruth2滑轮复合弓,又向另外一边摸了摸,指尖碰到一个动物的躯体——那是自己的猎物,一只山麂。张雄翼拿起滑轮弓,把猎物放到自己的肩膀上,站起身来,额头上立刻传来一阵剧痛——他的脑袋撞到洞顶的石头了。
“该死的,忘记弯腰了。”张雄翼喃喃地骂了一句,小心的弯下腰,正想继续往前走,这时前面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喊声,他赶忙侧耳细听,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楚,依稀正是自己的名字。张雄翼不禁兴奋的大喊了一声:“老子在这里!”便快步向外声音来处摸索前进,走了约莫数百米,他看到前面露出几缕亮光,心知出口就在前面,心中不由大喜,赶快加快了脚步。几分钟后,洞口便出现在张雄翼面前,几张熟悉的面孔正看着自己,脸上满是关切之情。
张雄翼兴奋的将猎物举到他们面前,向同伴夸耀道:“看看,这是老子打的,肥吧!这次的第一老子拿定了,晚上到了村子里,让老乡剥了皮,大葱炒麂子肉,咱们好好喝几杯!”
一个同伴纷纷伸手接过猎物,在手中掂量了几下,不服气的嘲笑道:“老张你这次也就是走了狗屎运,这麂子瞎了眼撞到你箭上来了,不然就凭你那两下,再让你打两辈子猎,也就是打打山鸡兔子的命。刚才哥几个找不到你,还以为你穿越了呢,不过也好,丽君那边哥几个不是都有机会了吗?”说到这里,几个同伴齐声哄笑起来。
“我呸,丽君能看上你们几个废柴!”张雄翼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自己的猎弓,笑道:“要是真的穿越了,凭老子这一把弓,一壶箭,还有这一身王霸之气,怎么说也要打下一个大大的帝国,开一个大大的后宫,什么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啥的,统统要加倍再加倍!Doubledouble!”
“我呸!就凭你这个小体格,还doubledouble,我看要真穿越了,也就是一废柴,说不定还入赘给人家,成了奴才,连祖宗姓氏都没了!”
一行人提着猎物,沿着山路向山下走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远,他们的说笑和争吵声也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这时一阵山风吹来,带起了一阵雾气,仿佛是因为雾气的原因,方才张雄翼走出的那个山洞也变得模糊不清,一会儿过后,当雾气消散的时候,那个山洞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坚实的花岗岩壁。
天佑十六年(公元919年)元月二十三日,吴王吕方病逝于建邺城长乐宫中。检校侍中,楚州团练使吕雄秘不发丧,待到储君吕润性领军返回建邺后,方才宣布了吕方的死讯。吕润性继位。三年后,吕润性称帝,国号为吴,年号为大统,追封吕方为武帝,史称吴武帝。同年吕润性起兵伐李嗣源,在杨刘一战大破李嗣源军,李嗣源负伤逃走,逃到相州时为其婿石敬瑭袭杀,以其首降于吴。此时关中、河南、山东、河北南部的州郡已经纷纷归降吴国。吕润性以王自生为魏博军节度使,以贺彦威为河中节度使,积蓄粮秣军资,同时遣使节联络契丹的耶律阿保机,结盟共击晋国。大统二年八月,吕润性发兵两路,一路由河中绛州北上,出临汾,过汾水关,经雀鼠谷直逼晋阳。另外一路则由相州出发,经羊肠坂越过太行山,进入上党,攻破壶关,进攻晋阳。同时契丹骑兵也大举南下,镇守幽州的周德威无力南下,只得坐看吴军节节胜利包围了晋阳城,张承业虽然拼死防守,但在两个月后,还是被吴军用重炮轰开了晋阳城的南门,晋王李继岌领残部从北门逃往云州,张承业自杀殉城。于是河东的首府晋阳便落入了吴军手中,三个月后,晋王李继岌及其通行的李嗣源诸子在从云州逃往幽州的途中遭到塞外杂胡袭击,全部被杀,自此盛极一时的沙陀直系血脉就此断绝。次年七月,周德威接受吕润性的招降,以所辖的七州地盘,六万大军降于吕吴,吕润性封其为燕国公,知枢密使。大统四年八月,吕润性以吕吴攻荆南时,蜀王王建以出兵相威胁为有理由,发全国之师分兵四路伐蜀国,三个月后,吴军包围成都,蜀王王衍肉袒出降,至此,天下一统于吴,史书中为了和三国时孙权建立的孙吴和唐末杨行密建立的杨吴相区分,称其为吕吴。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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