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妆第19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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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昱,你是要跟朕为对么?”
  殷昱从容撩袍,跪下来,“皇上明鉴。
  “殷昱如果要跟皇上为对,便不会进中军营任个小把总,也不会公然出现在天下人面前,更不会安分守己地做我的庶民。我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拥护皇上做下的一切决,我心上可鉴日月下可对黎民,所以无畏无惧。
  “从我被逐出宗室的那一刻起,我的婚姻便由我作主,这是我大胤律法赐与我这庶民的权利。皇上君临天下一言九鼎,自然不会为着草民区区一些私事罔顾先祖定下的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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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
  皇帝气极反笑,扶膝望着长窗,忽然腾地一下站起来,急步走下丹樨瞪着他:“少拿律法那套来吓唬朕!皇室血统岂可乱?朕就算拿不了你,一样可以让人去把那姓谢的女子杀了!”
  殷昱平静地道:“皇室血统岂是生来就高贵?我朝太祖皇后亦是平民出身,一样稳座殿堂母仪天下。皇上要个弱女子的性命自然易如反掌,只不过殷昱只要有一口气在,就定要护得妻子周全。还请皇上成全。”
  皇帝瞪着他,气得转身抓起桌上的砚台往他砸过去。
  殷昱不闪不避,砚台落在他左肩又跌地摔得砰当一响。
  “你对那谢氏就如此难以自拔?你该知道,眼下是你最好的求请回归宗室的机会!”皇帝垂头瞪着他,咬着牙压低声说道。“郑王参你是什么用心朕心知肚明,可是只要你能够就此放低身段,朕同样可以让你就此回归宗室!”
  殷昱默了默,说道:“纵使我能回宗室,我也要娶她。大胤没有我殷昱照样会繁荣昌盛下去。今日我就是死在乾清宫,我也要保住我身为男人的尊严。如果连自己选择的婚事都保不住,那我就是回了宗室,也会拖累宗室名声。”
  皇帝身子一震,直起腰来。
  “你是在告诉朕,你已经打算好了放弃太孙之位?”
  殷昱笑了下,坦然道:“草民不过是个庶民,岂有觑觎皇位之理。”
  皇帝盯着他,像是要盯进他的心底里。
  “你真的甘心做个庶民?”他问。
  殷昱道:“当然不甘,草民深受皇上教诲那么多年,知道男儿当克己向上报效国家。孙儿犯事被逐并不敢心存怨忿,只希望皇上能像对待天下任何一个庶民一样对待殷昱,让殷昱能够在营里有所建树,而后论功升迁,得个官籍。从而也算是不辜负皇上这些年的栽培。”
  “这有何难?”皇帝哼笑道,“你本就是朕最得意的孙儿,你若是做不出点成绩反倒让朕没脸。”
  “谢主隆恩!”殷昱叩拜后抬头,目光炯炯道:“既然皇上承认了殷昱不过是个与宗室皇位无干的庶民。那殷昱的婚事也就影响不到宗室了!”
  皇帝盯着他,咬了咬牙,没说话。
  一番话里绕来绕去,竟被他绕了进去,眼下他怎好再反口否认他?一个已成庶民的宗室之后,只要他没有夺位的打算,他娶什么样的女子,他确实管不着。好在他的目的并不在此,他要阻止他,早就阻止了。又何必等到眼下?
  不过,就这样放了他,他日后又如何以驭下?
  “你说的有理,不过,总归今日朕让你拜过宗庙。你就算驳赢了朕,天下人也还是会把你当成宗室之后,你的婚事兴许日后也会让其余宗亲效仿。你若执意要娶,朕不能强行阻止,但你头上还冠着殷为姓氏,这件事,你总归给朕一个交代。”他盯着他。说道。
  殷昱顿了下,说道:“皇上如果一定要草民给交代,那草民只能请奏皇上恩赐草民的未婚妻一个合适的身份了。只要草民娶的女子身份拔高到了与草民差不多的地步,这问题岂非就解决了么?”
  “你!”
  皇帝噎住,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殷昱唇角微挑,说道:“皇上若是不愿意。草民也不能强求。如无他事,就此告退。”
  皇帝瞪着他看了会儿,无语地撇过头来。
  门外太子等人已然走尽,只剩崔福在门口等着觐见皇帝。
  看见殷昱崔福目光闪了闪,然后垂眸低头。
  殷昱走过他身边。一只手迅速地往他手里塞了样东西,廊下宫人都目不斜视,并没人看到这一瞬间。
  殷昱走后皇帝还独自在殿里坐了一阵,张珍等了会儿,躬腰上前道:“殿下还是那么从容自信。”
  皇帝目内浮出丝赞赏,紧接着又有丝微凛,他袖起手来,幽长地道:“可惜了。”
  开年早朝时,皇帝便把郑王的折子打了回去,理由是殷昱身为庶民,婚姻并不受宗室管制。其余并没有多话。郑王等人虽感到意外,却也无可奈何,但是对于当日大殿里祖孙俩的对话众人私下里却好奇得很。
  季振元传谢荣等人来说起此事时,也都是凝眉无语。
  这件事如果成了,本来于他们大有益处。便是没成,也可从皇上的回话里琢磨出点意思来,可如今皇上就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既让人抓不到话柄,看上去又顺理成章,倒是让他们很不好往下行事了。
  可恨的是他们在殿里究竟说些什么,竟没有一个人知道,如此更让人无从探究起。
  顾若明道:“以恩师看来,皇上是不是真的对殷昱还存着袒护之心?”
  季振元凝眉负手,倒是说不出什么来。
  君心难测,有时候你觉得他是有心袒护殷昱,这一年来明知道殷昱在京,他偏又不闻不问,虽说有可能暗地里让人去接触,可是他们也同样有人在监视着这一切,并没有发现宫中有人与殷昱来往。不但皇上,就连太子太子妃也未曾有这方面的动向。
  可若说没再把殷昱放在心上,皇上又屡次宣召殷昱参加家祭,——当然这次乃是经了他们做推手,可是皇帝若真没这个意思,又怎么会把郑王的请奏放在心上?这说明,皇帝还是在乎着殷昱的,而且也真的有可能想把他召回宗室。
  可是殷昱又还是没有被逼着退亲,皇上如果要让他回宗室的话,那肯定会阻止他娶谢琬,这又是为什么呢?
  不弄清楚殷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去到哪儿,有些事他们也不好往下做。
  他问谢荣:“你有什么看法?”
  谢荣道:“这件事其实有弊也有利,只要皇上承认殷昱身份还是庶民,与宗室无关,咱们就仍然有机会将他置于死地。庶民总归没有宗亲那么多特权,比如说,如果殷昱是以庶民的身份杀了堂兄,那么他便是不死也要蹲大牢。”
  季振元闻言点头,“可是,这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身后有护国公府,还有魏彬他们,小小的庶民纵使犯案,也闹不到御前去。只要没弄到御前,下面人终究有我们覆盖不到的地方,难免让他们钻空子。”
  谢荣沉吟了会儿,也不由噤了声。
  机会总是有的,只要耐心等待。
  谢琬在得知殷昱进宫这件事时已经到了初六早上,是她从齐嵩口里听来去让人请来了庞白,才知道了事情始末。
  她完全不知道当她热热闹闹地看戏串门时,殷昱已经替他们的未来挡了一劫。
  “这么说,他是以太孙之位跟皇上做了交换,才保住了这桩婚事?”听起来就是这样。皇帝在问过他有无野心之后,他说没有,皇帝便不再纠缠了,岂不就是不声不响地做了桩交易么?她并不觉得殷昱可以因为她而不假思索地作出选择,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太轻率了。
  “也不全是。”庞白有些不大好启齿,回头看了眼屋内,他闭上了嘴巴。
  谢琬示意玉雪他们都退下,然后望着庞白。
  庞白道:“有些话我们做属下的,并不好明说,而且是这种关乎于宫闱的。我们主上也没有明言告诉我们他的想法,但是事情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要不然,太子妃殿下也不会劝主上暂且不要在码头上当差了。”
  谢琬陡然听见这话,不由得抬起头来。
  太子妃当然不会害自己的儿子,那她让他离开码头是什么意思?殷昱去码头就是为着方便查漕运的案子,如今他已经发现追杀他的那批人也在这案子里露面,且不说他回不回宗室,起码他查到这案子就是大功一件,兵部就是升他的职也升得顺理成章。
  而且这案子如果真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与此案有关的那批凶手肯定也会露出不少马脚,找到这些人也就可以顺藤摸瓜把他们身后的人揪出来,他的冤情也就有可能大白于天下,此事这等重要,怎么可以不往下查?
  “太子妃殿下还有没有别的话?”她起身道。
  庞白摇头,“主上在进乾清宫之前,东宫大太监崔福暗中递了个纸条给主上,上面说的就是这句话,让主上话到口边留三分,不要跟皇上透露他在想方设法洗清冤屈的事情。后来崔福又递了张纸条给主上,上面写着什么我等就不得而知了。”
  太子妃素日要传话给殷昱,都是通过护国公府进行,皇帝管天管地,总不可能管着人家嫁出来的女儿跟娘家亲近。如果太子妃有确切的消息来源,这番话有因由的话,她自然早就通过护国公府来转告殷昱了。
  她事先没这样做,那么多半是身为母亲的直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尽量帮帮儿子。长年深居在宫中的女人果然嗅觉灵敏,没想到歪打正着,殷昱明确地表示自己安于做个庶民后,皇帝觉得无可阻拦,也就答应了他。
  毕竟理亏的是皇帝,贬也是他宠也是他,逐他是他,要让他回去也是他,从这点上,他底气就占了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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催妆
  不过对于郑王他们的居心,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他就是顺水推舟借这个事想来探探他的真心罢了。作为一国之君,他如果真心要把殷昱推上皇位,娶什么女子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他如果不想让他回去,那么殷昱娶谁他更不需要过问。
  所以他又怎么会真的听信郑王那套什么混淆血统的鬼话呢?
  而殷昱对皇位的得失应该并没有看得十分重,他的目标应是旨在做个维护江山稳固的豪迈男儿。所以他把心力都集中在查清楚这案子上,而不是把如何恢复宗室身份放在首位。以他的能力,谢琬相信他会是个好皇帝,不过,那样的他终究离她有些远了。
  庞白看她在出神,以为她为着婚事忧心,遂劝慰道:“姑娘放心,皇上这一发了话,自然不敢再有人挑什么事了。就是有人暗中生事,主上也自会有法子打发。如今离成亲之期不过百日,姑娘该放宽心才是。”
  对殷昱,谢琬自然放心。
  她笑着点头:“好好照顾公子。”
  正月里罗矩和吴兴两对成了亲,春天很快就来了。
  在干旱与春雨交替往来里过了两个月,四叶胡同传来黄氏母女与任如画结伴去大相国寺上香的消息。谢葳年后就已经回京来了,回来后居然对采薇的存在毫无反应,每日里绣书看书,帮着黄氏料理中馈,俨然又变回了原先温柔大方的谢大姑娘。
  谢荣依然没亲近采薇,仿佛府里不过是多住了个客人,据说采薇有时候会默默地等候他晚归,但是谢荣并不支持她如此。谢荣对采薇和蔼而客气,犹如谦谦君子。采薇对此也不埋怨不忧伤,仿佛这本来就是她该有的生活。
  四叶胡同的点滴时不时地落入谢琬耳里,但是这些事就像柳絮一样不具有任何重用的意义。谢荣因为去年宿妓之事被皇上罚了半年俸禄,也算是官场生涯有了污点,所以在东征一事上赢了一把之后。为了把这污点洗刷干净,遂把精力放在了刑部公事上,开年后到如今倒是鲜少有动作。
  季振元年底借着太庙祭祀一事顺手玩了把阴的,虽然并没有取得他期望的结果。却也于他没什么损害,他依旧一面做着他的首辅阁臣,一面想方设法寻找契机向皇上请奏立殷曜为太孙。
  到了眼下,东宫里的情况也就该着着笔墨了。
  东宫有一正三侧四妃,太子妃生下皇长孙殷昱,皇次孙女殷止君,三皇孙女殷曼君,曼君前年夭折。郑侧妃则生了皇次孙殷曜,武侧妃生下三皇孙殷昌。另有位徐侧妃,尚且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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