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名字的故事(校对)第9部分在线阅读
“太棒了!”
“我要给你加点工资,比去年高一点。”
我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我高兴地回到家,我母亲说我像往常一样运气好:我可以下海游泳,可以晒太阳,这哪是工作啊!但这些话并没有改变我的心情。
我的心情好了,第二天我去拜访奥利维耶罗老师。我有些不情愿,因为我要告诉她,我那学期成绩不是很理想,但我必须去拜访她,我还得小心地提醒她帮我弄到高二的课本。我想,莉拉的消息会让她很开心——她已经有了一个好归宿,也有了很多空闲时间,她会继续学习。我或许能从老师的眼睛里读到她对这则消息的反应,我希望这会缓和我的不安,莉拉给我带来的不安。
我敲了很多次门,但没有人来开门。我问了她的邻居,又在小区里问了一遍。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我又回去敲门,但依旧没有人开门。没人看到她出去,在街上,在城区,在商店里,我都没有看到她。她是一个人生活,岁数有些大了,身体也不好,我又回去问她的邻居,一位住在对门的太太叫儿子来帮忙,那个年轻人从阳台进入了老师的房子里,他家有一个阳台和老师的一面窗户是通着的。他在厨房地板上发现了她,她穿着睡衣晕倒在地上。他们叫了医生,医生说她必须即刻住院。他们把老师抱下楼,我看到了她乱糟糟的衣服,浮肿的脸,而以前她总是打扮得整整齐齐去学校,她的眼神有些惊恐,我低头跟她打了一个招呼。医护人员把她送上车,救护车尖叫着开走了。
那年夏天十分炎热,许多身体虚弱的人都经受不住。下午,我听到梅丽娜的孩子在喊他们的母亲,声音里充满了担忧。他们的呼喊声一直持续着,我决定出去看看。我遇见了艾达,她双眼含泪,紧张兮兮地说梅丽娜失踪了。安东尼奥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了,他脸色苍白,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跑开了。很快半个城区的人都在寻找梅丽娜,斯特凡诺发动他的敞篷车时,还穿着肉食店的工作服,艾达坐在他身边,他慢慢地向前开,一边开一边找。我跟在安东尼奥的身后跑来跑去,什么也没有说。最后我们跑到了池塘那里,一起进入草丛找他母亲。他脸颊凹陷,黑着眼圈。我拉住他的一只手,想安慰他,但他推开了我,还说了一句难听的话:“放开我!你真不是个女人!”我觉得心里有点堵,就在这时我们看到了梅丽娜,她坐在水里消暑,她的脸和脖子从发绿的水里露了出来,头发湿淋淋的,眼睛很红,嘴唇上沾满了小树叶和淤泥。她沉默着,而十年以来,她每次发疯时都会叫喊或者歌唱。
我们把她带回了家,安东尼奥扶着她,我在另一边走着。大家松了一口气,都在叫她的名字,她虚弱地挥着手,和周围的人打招呼。我在栅栏门那里看到了莉拉,她没有一起去找梅丽娜。她现在居住在新城区,有些孤立,消息传到她那儿的时候已经晚了。我知道她和梅丽娜的关系很好,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当时所有人都很欢快,艾达跑过去大喊着妈妈,斯特凡诺跟在她的身后,把车子停在大路的边上,车门敞开着,也是一副释怀的表情,只有莉拉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难以言喻。梅丽娜浑身脏兮兮的,笑容显得有些苍白,湿淋淋的衣服上沾满了淤泥,衣服下的身体也非常枯瘦,她和熟人打招呼时动作很无力,莉拉似乎被那个寡妇出现时的悲惨情景打动了。不仅仅是打动,她是被伤害到了,被吓到了,就好像她自己也在遭受同样的不堪。这时候我把梅丽娜交到她女儿手上,就去追赶莉拉,我想告诉她奥利维耶罗老师的事情,我还想把安东尼奥对我说的难听话告诉她,但我没有找到她,她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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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见莉拉的时候,我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对,她也想让我感觉到挫败。有一天早上我们在她家里,表面上看起来气氛很轻松,像是在玩儿,但实际上她对我满怀恶意,强迫我试穿她的衣服,尽管我说那些衣服我根本穿不上。这场游戏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她比我高挑,比我苗条,她的任何一件衣服,穿在我身上都会让我显得很可笑,但她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她说只要改一下这里,调整一下那里就可以了,然而她看我越来越不顺眼,就好像我的外表把她给得罪了。
后来她终于说:“够了!”她的目光和脸色看起来好像见了鬼。她摇了摇头,努力做出一副轻浮的样子对我说前一两天晚上,她和帕斯卡莱还有艾达一起去吃冰激凌了。
我当时穿着内衣,正在帮她把衣服放回衣架。
“和帕斯卡莱,还有艾达?”
“是的。”
“斯特凡诺也去了吗?”
“我一个人去的。”
“是他们邀请你去的吗?”
“不是,是我要求他们去的。”
她一副想要让我吃惊的样子,接着告诉我,她和她当姑娘时的朋友来往,她不仅仅只出去了一次,第二天她还和恩佐、卡门一起吃了比萨。
“也是一个人去的吗?”
“是的。”
“斯特凡诺是怎么说的?”
她做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
“结婚并不意味着要过老太太的生活。假如他愿意和我一起出去,也可以的,但他晚上总是很累,我就一个人出去。”
“感觉怎么样?”
“我很开心。”
我希望她能看出我的不悦。那时候我们经常见面,她本应该对我说:今天晚上,我和艾达、帕斯卡莱、恩佐、卡门一起出去,你要不要一起去?但她什么都没有对我说,她一个人组织了那些聚会,偷偷摸摸的,就好像我们一直以来的那些朋友都只是她一个人的朋友。现在她心满意足,非常详细地跟我讲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艾达非常担忧,梅丽娜现在一点东西也吃不下去,吃一点也会吐;帕斯卡莱也非常担心他的母亲朱塞平娜,因为她现在总是睡不着觉,双腿很沉重,她去监狱里探望丈夫时会心悸,回来总是哭得一塌糊涂,谁也安慰不了。我听她说话,我注意到她比往常还要投入,她选择一些充满感情色彩的词汇,描述梅丽娜和朱塞平娜的遭遇,就好像她们和她的身体息息相通,她完全能感受到她们的痛苦。当她讲述的时候,她会抚摸着自己的脸颊、胸脯、肚子和腰部,就好像这些部位已经不属于她了,而是属于那两个女人,就好像她了解那两个女人的一切,包括所有的细节,她想让我意识到,没人对我倾诉什么,但是对她却什么话都肯说。更糟糕的事情是,她想让我觉得自己如坠云雾,和这个世界完全隔绝了,根本察觉不到周围的人所遭的罪。她谈论朱塞平娜,就好像一直都在关注她一样,尽管莉拉订婚了,结婚了,她谈论梅丽娜,就好像艾达和安东尼奥的母亲一直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子里,她对梅丽娜的疯狂知根知底。她开始给我列举这个城区的很多人,那些我不是很熟悉的人,好像她一直远远关注着他们,非常了解他们。最后她向我宣布:
“我和安东尼奥一起吃了个冰激凌。”
那个名字让我的胃一阵阵刺痛。
“他怎么样了?”
“很好。”
“他有没有跟你谈起我?”
“没有,一点儿也没有。”
“他什么时候走。”
“九月的时候。”
“马尔切洛根本就没帮他。”
“那肯定了。”
肯定?假如那么肯定,假如索拉拉兄弟根本不会帮他,那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他们那里去?你现在已经结婚了,为什么还要一个人和那些朋友见面?为什么你和安东尼奥一起吃冰激凌,却没有告诉我?尽管你知道他是我的前任,他不想再看到我,但是我还是想看到他,你是不是想报复我?就因为我和你的丈夫坐车出去,我对你只字未提我和他之间的谈话?我非常不安地穿上衣服,低声说我有事儿,我要走了。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她非常严肃地告诉我,里诺、马尔切洛和米凯莱让斯特凡诺去马尔蒂里广场看那家店铺的布置,他们三个人就在水泥袋子、油漆桶还有刷子中间,给斯特凡诺展示了一面对着入口的墙壁,他们告诉斯特凡诺,他们想在那面墙上放上一张放大的、她穿婚纱的照片。斯特凡诺在那里听他们说,然后回答说,那当然是一个很好的宣传,但他觉得那样做不合适。他们三个还是坚持要用那张照片,斯特凡诺拒绝了马尔切洛,也对米凯莱和里诺说了“不”。总之是我赢了我们之间打的那个赌:她丈夫没对索拉拉兄弟做出让步。
我勉强地做出一副兴奋的样子,说:
“你看到了吧?你总是说斯特凡诺的坏话,他真可怜啊!实际上我说对了,现在你得开始学习了。”
“我们等等看。”
“我们等什么啊?我们打赌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现在你输了。”
“我们再等等。”莉拉重复了一遍。
我的心情更加糟糕,我认为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她非常不悦,因为她对自己丈夫判断失误。或者我不知道,可能是我夸张了,斯特凡诺拒绝了,她可能很欣赏这种做法,但是关于她的照片,她希望几个男人之间的冲突更加激烈一点,现在她有点失望,是因为索拉拉兄弟没有坚持下去。我看到她的一只手有些神经质地掠过腰部,顺着一条腿滑过,就好像告别时的流连,她的眼睛里,刹那间闪现出一种非常复杂的情绪,夹杂着痛苦、担忧和厌烦,就是那天晚上梅丽娜失踪时,我在她的眼里看到的。
我想:她可能心里暗地里还是希望她的照片经放大后被放在市中心的店里,现在米凯莱没能把这件事情强加给斯特凡诺,她是不是觉得有些遗憾?为什么不呢?她事事都想争上风,我心想,她就是这么一个人:最漂亮,最优雅,最有钱,尤其是最聪明。
一想到莉拉真的会重新开始学习,我就觉得有一些沮丧。当然她会弥补之前几年错过的功课,她会坐在我的旁边,胳膊肘挨着我的胳膊肘,我们会一起参加高中毕业考试。我忽然觉得那种情景让我受不了,但更让我受不了的是我心里的反应。我觉得很羞愧,我马上对她说,如果我们能重新一起学习,那再好不过了,我问她打算怎么开始学,她耸了耸肩膀。我就说:
“现在我真得走啦。”
这次她没有挽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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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一样,在楼道里,我就开始分析她那么做的原因,或者说是我自己的感觉:她现在住在新城区,关在她那套非常现代的房子里,完全被孤立了,而且经常被斯特凡诺殴打,她专注于和自己的身体开展一场神秘的、不为人所知的战争,使自己避免怀孕,她现在嫉妒我在学校里取得的成绩,所以她要和我打那场疯狂的赌,逼迫自己重新开始学习。再加上她看到我要比她自由,我和安东尼奥分手以后,我在学习上遇到的困难和她面临的困境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我想来想去,不知不觉地,我感觉自己很不情愿地站在了她的角度,我又佩服起她来了。是的,假如她重新开始学习,那简直太好了。回到小学时代,她永远是第一名,我永远是第二名,她会重新赋予学习意义,因为她知道赋予学习什么样的意义。一直跟在她的后面,我就会觉得安全而且强大。是的,是的,是的,我们要重新开始。
回家的路上,我忽然间想起了她的表情,那种混杂着痛苦、恐惧和厌烦的表情。为什么?我又想起了小学女老师晕倒在地时那凌乱的身体,还有梅丽娜失控的身体。我开始漫无目的地观察大路两边的女人,忽然间,我觉得我一直以来都生活在一个很自我的世界里,我的目光非常局限:我只能聚焦于那些女孩身上——艾达、吉耀拉、卡门、玛丽莎、皮诺奇娅、莉拉还有我自己,以及学校里的女同学,我从来没有关注过梅丽娜、朱塞平娜、农齐亚·赛鲁罗以及玛丽亚·卡拉奇。唯一一个我带着忧虑研究过的是我母亲一瘸一拐的身体,只有她才能对我产生威胁,我担心自己忽然变成她那个样子。这时候,我非常清楚地看到了这个老城区母亲们的形象。她们都很焦躁,同时又听天从命,她们薄薄的嘴唇紧闭着,背弯曲着,或者用很难听的话责骂那些折腾她们的孩子。她们的身体都非常消瘦,双眼凹陷,颧骨凸出,或者是屁股非常肥大,脚踝水肿,胸部下垂,拿着沉重的购物袋,最小的孩子都扯着她们的裙子,想让她们抱。哦!我的天呐!她们也就比我大十岁,最多大二十岁,但看起来她们已经失去了女性特征,那是我们这些姑娘家最在意的东西,我们会通过服饰、化妆凸显我们的女性特征。因为生活的艰辛,因为年老的到来,或者因为疾病,她们的身体被消耗了,她们的身体越来越像她们的丈夫、父亲或者哥哥。这种变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因为要做家务吗?是从怀孕开始的吗?还是从挨打开始的?莉拉也会变得和农齐亚一样吗?她那精致的面孔也会冒出来费尔南多的特征,她那优雅的步伐也会变成里诺的样子吗?迈着八字步,双手甩得很开?我的身体也一样,有一天也会被毁掉,不仅仅会浮现出我母亲样子,而且会浮现出我父亲的样子?我在学校里学到的一切都会慢慢消失,城区会占上风,那些思想、行为方式,所有一切都会混合在一起,像个黑乎乎的泥潭,古希腊哲学家阿那克西曼德会和我父亲混在一起,圣吉米亚诺的诗人福尔格雷会和堂·阿奇勒混为一体,化学的原子价会和池塘混合,希腊语的不定过去时、古希腊《神谱》会和索拉拉兄弟的傲慢粗鲁混为一体,就像这几千年来城市中发生的一切,越来越混乱,越来越堕落?
忽然间,我不由自主地说服了我自己,我把莉拉的感情和我的感情混合在一起。因为所有这一切,她才会有那些表示,那种不痛快?她抚摸着自己的腿、腰部,就像是在进行一场告别?在谈论那些话题时,她触摸了一下自己,就好像已经感觉到她的身体被梅丽娜、朱塞平娜的身体包围,她可能感觉到害怕和恶心?她去找了我们共同的朋友,因为她要采取行动?
我记得她的目光,小时候,她看到奥利维耶罗老师从讲台上摔了下来,就像一个破碎的木偶那样栽倒在地上;我记得她看梅丽娜的目光,那时候梅丽娜在大路另一边,正在吃自己刚买来的肥皂;我记得莉拉给我们几个女孩子讲述那场谋杀,顺着铜锅流下来的血,她认为杀死堂·阿奇勒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女人,就好像她看到了、听到了,在她给我们讲述时,那个女性的身体因为仇恨而被消解,因为报仇雪恨,或者说因为正义,那个女性的身体失去了女性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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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开始,我每天——包括星期天,都要带文具店老板娘的几个女儿去海滨花园,除了几个小姑娘要用的各种各样零碎的东西,我还在我的帆布包里装上了加利亚尼老师借给我的书。那些书都是讨论这个世界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事情。书里的文字特别像平时学校的教科书,但更加难懂,也更加有意思。我还不习惯这种类型的阅读,我很快就厌烦了,几个小姑娘都需要特别的关注,非常费心,再加上海水很浑浊,太阳很炎热,热气笼罩着海湾和城市,混乱的想象、思绪和欲望总是会搅乱那一行行的文字,要重新回到字句里很需要毅力。我期待着会发生一些事情,能让我完全投入进去,从而摆脱面临的这一切:天上、地上和海里的那些鄙俗的生活。我快要过十七岁生日了,我一只眼睛注视着文具店老板娘的女儿,一只眼睛看着《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
有一个星期天,我感觉到有一双手捂住了我的眼睛,一个女性的声音在问我:
“猜猜我是谁?”
我听出来那是玛丽莎的声音,我希望尼诺和她在一起。我真希望他能看到我晒了太阳,泡了海水浴之后变漂亮的样子,希望他看到我在阅读一本很难的书。
我非常高兴地叫喊起来:“玛丽莎!”我忽然转过身去,但尼诺没在那里,我却看到了阿方索,他肩膀上搭着一条天蓝色的毛巾,手上拿着香烟、打火机和钱包,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泳裤,上面有白色条纹,他整个人非常白皙,好像一辈子没有晒过太阳一样。
看到他们在一起,我非常惊讶。阿方索有两门功课不及格,要在十月份参加补考,他一直在肉食店里帮忙,我认为星期天他应该在学习,而不是来海边。至于玛丽莎呢,我觉得她一定和家人在巴拉诺。她告诉我,她父母一年前和房东内拉吵架了,他们和几个《罗马报》的朋友,一起租了卡塞塔的一栋小别墅。她回那不勒斯几天,她要带上学校的课本去复习——她有三门功课需要补考,另外她要见一个人,她非常妩媚地对着阿方索笑了笑,那个人就是他。
我当时忍不住,马上就问她尼诺高中毕业考试考得怎么样。她做了一个很不屑的表情说:
“两门九分,其他都是八分。他知道成绩以后,就一个人去英国了,兜里一分钱也没有。他说他会在那里找到一份工作,等学好了英语再回来。”
“然后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可能他会上大学,注册经贸系。”
我有无数问题要问。我想打听一下,在学校外面等他的那个姑娘是谁,我想问他真的是一个人走的,还是和那个女孩一起走的。这时候,阿方索有些尴尬地说:
“莉娜待会儿也会来。”然后他补充说,“刚才是安东尼奥送我们过来的。”
“安东尼奥?”
阿方索应该觉察到了我语气的变化,我脸上泛起的红晕,还有我眼睛里的嫉妒。他微笑了一下,简短地说:
“斯特凡诺忙着新肉食店的事,他要做一个柜台,所以不能来,但是莉娜非常想见你,她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因此就让安东尼奥送我们过来。”
“是的,她要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玛丽莎强调说,她非常高兴地拍着手说,想让我明白她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
什么事情呢?看着玛丽莎的表现,好像是件好事儿。也许莉拉已经劝过了安东尼奥,他现在要和我重归于好;也许索拉拉兄弟终于采取了行动,联系了区里的熟人,安东尼奥不用去参军了。我马上想到了这些可能。但当安东尼奥和莉拉出现时,我马上排除了这些可能。安东尼奥出现在那里,很明显是莉拉要求他来的,只是为了填补她空白的周末,只是因为他感觉做她的朋友是一件幸运而且必要的事情。但他还是满脸都写着不幸,目光很警惕,很冷淡地和我打了招呼。我问他母亲怎么样,他回答得很敷衍。他非常不安地四下张望,然后很快和几个小姑娘跳入水中,她们都很高兴安东尼奥的到来。至于莉拉呢,她脸色苍白,没有涂口红,目光带着敌意,我并不觉得她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她坐在水泥台子上面,拿了一本我正看的书翻阅起来,一句话也没有说。
面对这样的沉默,玛丽莎觉得很尴尬,想表达她对这个世界上每样东西的热情,但话说得很凌乱,最后她也去游泳了。阿方索选了一个尽量远离我们的地方,在太阳底下待着,非常专注地看着游泳的人,就好像看那些光溜溜的人从水里上来下去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这本书是谁给你的?”莉拉问我。
“我的拉丁语兼希腊语老师。”
“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
“我觉得你不会感兴趣。”
“你知道我对什么感兴趣,对什么不感兴趣?”
我马上换了一种语气,变得柔和起来,我想炫耀一下。我说:
“看完之后我会借给你,这些书是老师让那些学习好的学生读的,尼诺也读这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