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名字的故事(校对)第10部分在线阅读
“尼诺是谁啊?”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吗?她假装不记得他的名字,来贬低他吗?
“就是婚礼录像里的那个人,玛丽莎的哥哥,萨拉托雷的大儿子。”
“你喜欢的那个丑男?”
“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喜欢他了,但他在做一些很了不起的事情。”
“什么事儿?”
“比如说,他现在在英国:打工、旅行,学习英语。”
我在重复玛丽莎的话时,语气很激动。
我对莉拉说:
“你想想,假如我们俩也能做这些事情:旅行,在饭店当服务员养活自己,学习英语,把英语讲得比英国人还好,该有多棒。为什么他能那么做,我们就不行?”
“他已经念完书了?”
“是的,他已经拿到高中毕业证,之后他要去上大学,学一些很高深的东西。”
“他学习很好吗?”
“和你一样好。”
“我现在又不学习。”
“是的,但你和我打赌打输了,现在你要重新开始学习。”
“得了吧,莱农。”
“斯特凡诺不愿意?”
“现在开了新肉食店,我要帮着打理。”
“你可以在肉食店里学习。”
“不行的。”
“你已经答应我了,你说我们会一起毕业。”
“不行。”
“为什么?”
莉拉用手指来回抚摸了一下书的封面,想把它捋平。
“我怀孕了。”她说,没等我做出反应,她嘟囔了一句:“真热啊。”
她放下了书,来到了水泥平台边上,毫不犹豫地跳到了水里,她忽然叫喊着安东尼奥的名字,这时候,安东尼奥正和玛丽莎还有几个女孩在互相喷水。
“救我!安东……”
她张开双臂,非常笨拙地划了一下水面,开始挣扎,她并不会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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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那几天里,莉拉表现得非常活跃积极,简直可以称得上狂热。她开始在新开的肉食店里忙碌,就好像那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她早上起得很早,比斯特凡诺还要早。她一边呕吐,一边准备咖啡,弄好了又接着吐。他变得非常体贴,想开车把她送到店里,但莉拉会拒绝,她说她想走走,趁着天气还没有热起来,呼吸早上的新鲜空气。她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走在那些刚刚修建好的房子中间,一直走到正在装修的店铺。她打开金属帘门,把地板上的油漆擦干净,等着工人和供货商过来,送来秤、切片机以及其他设备,她让人把那些东西放在该放的地方,还自己亲手移动那些设备,使布局更加合理。那些看起来很凶恶的粗壮男人,还有很难支使的男孩子,在她跟前都表现得服服帖帖的。因为她还没说完一个指示,就已经亲手做起了那些辛苦的工作,那些人都会很不安地对她大声说:卡拉奇太太!我来!他们都会手忙脚乱地过来帮她。
尽管天气炎热,莉拉没什么精神,但她不仅忙于打理新肉食店,有时候会陪着她小姑子去市中心,在马尔蒂里广场上正在装修的店铺里查看,那里的事务都是米凯莱一直在管着,里诺经常也会去看看,他觉得理直气壮,因为一方面他是“赛鲁罗”鞋子的生产者,另一方面他是斯特凡诺的大舅子,而斯特凡诺是索拉拉的股东。在鞋店里,莉拉也是一刻不闲。她视察那里的进展,她登上泥瓦匠的梯子,从高处审视整个店铺的格局,然后下来移动店里的摆设。开始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很快就任凭她折腾了。米凯莱是最有敌意、最爱热嘲冷讽的,他也很快就发现莉拉的建议是对的。
“太太。”他还是用那种话中带刺的语气说,“你来帮我把酒吧也收拾一下吧,我会付钱给你的。”
插手索拉拉酒吧的事情,这是她想都没有想过的,但当她在马尔蒂里广场上的店铺里面折腾够了,她开始涉足卡拉奇家的老地盘,也就是最早的那家肉食店,她开始经常去那里。她坚决要求斯特凡诺让阿方索待在家里,因为他要学习,开学要参加补考,她促使皮诺奇娅和她母亲一起,经常去马尔蒂里广场的店铺,插手那里的事情。今天做一点,明天做一点,她把老店铺的里里外外都重新布置了一下,搞得有声有色,空间利用得非常充分。没多久,玛丽亚和皮诺奇娅在店里的位置就被架空了,艾达变得非常重要,她让斯特凡诺给艾达加工资。
快到黄昏的时候,我从海滨花园回来,把几个小姑娘交给文具店老板娘。每次经过莉拉的肉食店,我都会去看看她怎么样,看看她的肚子是不是大起来了。她非常焦虑,脸色不是很好。我问起关于怀孕的事情,她要么不怎么回答,要么把我拉到店铺外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比如说:“我不想谈论这个问题,这是一种疾病,我身体里很空,很沉重。”然后她就会开始说新肉食店和旧肉食店的事,还有马尔蒂里广场上的店铺,还是用那种非常蛊惑人心的方式。她想让我相信这些地方非常神奇,会发生一些了不起的事情,我那么可怜,比不上她。
但我已经知道她的伎俩了,我听她说,但我不相信她说的话,即使如此,最后我还是被她既当伙计又当主人的劲头给迷惑了。莉拉在和我说话的同时,还能和顾客还有艾达说话,她的手一刻不停——打开包装袋,切割,称重,然后收钱,找钱。她完全投入到交谈和动作里面,把自己搞得筋疲力尽,好像真的忙于一场激烈的、不分领域的斗争,就是为了忘记那个负担,那个她非常不协调地称之为“内部的空洞”的负担。
最让我感觉到震撼的是她对待金钱的潇洒态度。她走到收银台,想拿多少钱就拿多少。金钱对她来说就是那个抽屉,是她童年时期幻想过的保险箱,她可以打开,对别人慷慨解囊。假如收银台里的钱不够(这种情况很少),那她只消看斯特凡诺一眼,他就会像是回到了恋爱时期的慷慨,他会把白大褂拉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问:“你要多少?”莉拉用手指给他示意,丈夫会伸出右胳膊,把钱递给她,她会伸出她修长的手接住。
艾达在柜台后面看莉拉的目光,就像看杂志上的影视明星。我想,在那段时间,安东尼奥的妹妹肯定觉得自己好像身处童话之中,每当莉拉拉开抽屉给她钱时,她的眼睛会冒出火花。她丈夫一转身,她就非常自在地把钱给别人。她给艾达钱,因为安东尼奥要去参军。她给帕斯卡莱钱,是因为他要去拔掉三颗牙,而且非常急迫。在九月开始的时候,她还把我拉到了一边,问我要不要买书的钱。
“什么书?”
“学校里的教科书,当然课外书也一样。”
我告诉她奥利维耶罗老师还没有从医院里回来,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像往常一样给我搞来学校的课本。听到这话以后,她就往我口袋里面塞钱。我挣脱了,拒绝了她的钱,我不想像一个穷亲戚那样,向她要钱。
我对她说要等学校开学。而且,文具店的老板娘延长了我的雇佣期,一直要到九月中旬,我可以带几个姑娘去海滨花园,这样我赚的钱就能比预期的多一点,我自己就能买书。她觉得很遗憾,坚持说如果老师没有办法搞到课本,我可以找她。
不仅仅是我,我们这帮朋友,面对她的那种慷慨大方,都有些不适应。比如说帕斯卡莱,他不想接受看牙医的钱,觉得自己受到了辱没,但最后他还是拿了那些钱,因为他的脸都变形了,一只眼睛也已经红了,冰敷一点儿用也没有。安东尼奥要接受艾达在工资之外的钱,也觉得很不自在,他不得不说服自己,认为那是对艾达的补偿,因为之前斯特凡诺给艾达的工资实在太低了。我们都没怎么见过钱,对于十里拉都非常看重,即使是在路上捡到一枚硬币,我们都会欣喜万分。因此莉拉那么大手大脚地把钱给出去,就好像那些根本不是钱,而是一些毫无价值的废铜烂铁,或者废纸,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她在做这些的时候一声不吭,根本不容推辞,和小时候她组织大家一起玩游戏,给每个人分配角色的时候一样。她给完钱,很快就会转变话题,好像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有一天晚上,帕斯卡莱又用那种隐晦的语气对我说:香肠可以卖,鞋子也可以卖,莉娜依然是我们的朋友,还是站在我们这一边,是我们的同盟,我们的同伴,她现在很有钱,但那是她应该得的。是的,那是她应该得的,那些钱不是因为她是卡拉奇太太、是肉食商人的孩子未来的母亲才得的,而是因为她设计了“赛鲁罗”鞋子,虽然现在大家好像都想不起来了,但是我们作为她的朋友,都会记得这一点。
他说的都是真的。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围绕着莉拉发生了多少事情。尽管我们那时候才十七岁,但时间围绕着我们,好像是点心房里机器中的黄色奶油,好像变得非常黏稠。莉拉心里始终带着怨恨,她自己也证实了这一点。在一个星期天,大约下午三点的时候,天气很晴朗,大海很平静,她出现在海滨花园,这实在令人感到意外。她一个人坐地铁,换了几次公车才到那里,她穿着游泳衣出现在我面前,脸色有些泛青,额头上长了很多痘痘。“狗屎一样的十七年!”她用方言说,但她看起来却很愉快,眼睛里充满了自嘲。
她和斯特凡诺吵架了。关于马尔蒂里广场上的店铺,在和索拉拉兄弟日常的交流中,问题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米凯莱当然想让吉耀拉去管理店铺,他恶狠狠地威胁了里诺,因为里诺想让皮诺奇娅去管,最后米凯莱和斯特凡诺进行了协商,他非常强硬,后来几乎要打起来了。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表面上看来没有人占上风,吉耀拉和皮诺奇娅会一起去管理那家店铺。但是条件是斯特凡诺要改变之前的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我问。
“看你能不能猜到。”
我猜不出来。
莉拉说,米凯莱还是用那种开玩笑的、不恭的语气,向斯特凡诺要莉拉穿着婚纱的照片,这一次她丈夫做出了让步。
“真的吗?”
“真的。我已经告诉你啦,等等看。他们会把我的照片展示在商店里。我们打的那个赌,是我赢了,你输了。你现在要好好学习,今年你每科的成绩要考到八分以上。”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变了,变得非常严肃。她说她来这里,并不是因为照片的事情,她早就知道对于她丈夫那个混蛋来说,她就是一个可以用于交换的商品。她来这里是因为怀孕的事情。她和我谈论了很久,她非常焦虑,就好像很急迫地要把一个东西用捣槌碾碎,她非常冷静。
“这没有任何意义,”她说,她没有隐藏自己的不安,“男人把他们的玩意儿放到你的身体里,你就像一个肉箱子,里面住着一个小人儿。我身体里就有这么一个小人儿,这让我觉得很恶心。我不停地呕吐,我受不了我的肚子。我知道我应该往好的方面想,我知道我应该有点理性,但是我做不到,我找不到理由顺从,我也不觉得很美。”除了这个问题,她还补充说,“我觉得自己没办法和孩子相处。你是可以的,从你照顾文具店老板娘的女儿就能看出来。我不行,我生来就不是这块料。”
她说的这些话让我很难过,我能对她说些什么呢?
“你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行不行,是不是那块料,你得尝试一下。”我试着让她宽心,我指着在不远处玩耍的文具店老板娘的女儿,对她说:“你跟她们待一会儿吧,和她们聊聊。”
她笑了,有些恶毒地说我现在已经学会了我们的母亲常用的那种甜得发腻的语气。后来她非常不自然地和几个小姑娘交谈了几句,就退回来和我讲话。我让她放开一点,鼓励她,让她试着去照顾琳达——文具店老板娘最小的女儿。我对她说:
“你去吧,和她一起玩她最爱玩的游戏,从喷泉喝水,用嘴对着喷水口,或者你用拇指堵住喷口,让水向周围喷。”
她很不情愿地把琳达带走了,她牵着琳达的手。过了一会儿,她们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我让跟我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谢天谢地,一切正常,莉拉非常幸福地被琳达缠上了,她把琳达抱起来,放在那个喷口跟前,让她在那里喝水,让水喷向四周。她们都在哈哈大笑,好像在欢呼。
我觉得放心了,让其他两个女孩也和莉拉一起玩。我自己坐到了水吧里,找了一个可以看到她们四个的位子,好让自己也能读一会儿书。我看着她,心想她和孩子在一起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在之前她无法忍受的东西,现在会让她觉得开心,也许我应该告诉她,有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也会是一些美好的事情。这是一句听起来很棒的话,我认为她一定会很喜欢。她真的运气很好,已经拥有了所有重要的东西。
我试着看了几行卢梭的书。我抬起目光就看到她们出了状况,可能是琳达太靠前了,也可能是一个小姐姐推了莉拉一把,结果是琳达从莉拉的手上滑下来,下巴撞在了水盆的边缘上。我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莉拉一看见我,就用一种非常幼稚的语气——即使是她小时候我也没有听到过的语气,对我喊道:
“是她姐姐让她摔倒的,不是我。”
莉拉把琳达抱在怀里,她在流血,大哭大叫,而她的两个小姐姐看着别的地方,脸上除了紧张的神情,居然还带着些莫名的微笑,就好像这件事情和她们无关,就好像她们听不见,看不见。
我把琳达从她的怀里接了过来,带着怨气,用喷头的水冲洗琳达的脸。我看到她的下巴上出现了一道伤痕,是横向的。我想文具店老板娘的钱我是挣不到了,我母亲也会非常愤怒。这时候我跑到救生员那里,他先是安抚了琳达,让她平静下来,在他用酒精给她消毒的时候,她又叫喊起来了,下巴上敷了几层纱布之后,她终于平静下来了。总之,没有什么严重的,我会给三个小姑娘买冰激凌。我回到了水泥平台那里。
莉拉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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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具店老板娘看到琳达的伤口,并没有特别惊讶,但当我问她第二天是不是还在老时间去接几个孩子的时候,她说女儿们已经游了太多泳,不再需要我了。
我没有告诉莉拉我失去工作的事,当然,她也从来没问过我事情后来怎么样了,甚至没有向我打听琳达还有她的伤口的情况。当我再看到她的时候,她非常忙,因为新肉食店要开业,她给我的感觉就像运动员在做跳绳训练,越跳越疯狂。
她把我拉到印刷店里,她预定了数目可观的传单,来宣传新店铺开业。她想让我到神父那里去,确定一下他来给店铺和生意祈福的时间。她对我说,她会雇用卡门·佩卢索,给的钱要比她在裁缝用品店当售货员的工资高一些。她对我说她正在控制局面,掌控店铺的经营,在和她丈夫、皮诺奇娅、婆婆以及哥哥里诺进行一场持久的斗争,但她看起来并没有咄咄逼人。她说话声音很低,一直在说方言,同时还在忙着手头上的其他事情,这些事好像要比她说的话更重要。她列举她婆家和娘家对她做过的不公正的事儿,以及他们还在继续对她做的事:“他们让米凯莱平静下来了。”她说,“就像他们让马尔切洛不再生气一样,他们利用了我,牺牲了我,对于他们来说,我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样东西。我们把莉娜送给他,我们把她挂在墙上,我们不管她怎么想,她什么都不是……”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珠在有些发紫的眼眶里转来转去,颧骨上的皮肤紧绷着,有时候笑一下,有些神经质,露出洁白耀眼的牙齿。但我不太相信她所说的,我觉得在她忙碌、活跃的外表背后,是一个筋疲力尽、寻找出路的人。
“你有什么打算?”我问她。
“没什么打算。我只知道,他们要想拿我的照片为所欲为,就要先把我杀了。”
“别这样,莉拉,最终来说那是一件好事儿,想想看:只有演员才能上广告。”
“我是演员吗?”
“不是。”
“假如我丈夫决定卖身求荣,讨好索拉拉兄弟,你觉得我也要把自己卖了?”
我想让她平静下来,我很害怕斯特凡诺失去耐心,会再打她。我对她说了我的担心,她笑了起来,说她怀孕之后,她丈夫就再也没有动过她一根指头。但就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非常怀疑照片的事情只是一个借口。实际上,她只是想激怒所有人,让斯特凡诺、索拉拉兄弟,还有里诺把她杀了,让他们不得不对她动手,这样可以消除她肚子里面的活物给她带来的痛苦和折磨。
我的推测在新肉食店开张的那天晚上得到了证实。她穿得非常邋遢,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待她丈夫像对待一个仆人一样。我请来的神父还没有给店铺祈福,莉拉就满脸鄙视地往他手里塞了点钱,把他打发走了。然后她就去切火腿,把火腿片夹在面包里,配上葡萄酒,免费发给在场的所有人。最后这种做法取得了巨大成功,肉食店刚刚开门,里面就挤满了人,她和卡门简直没办法应付,斯特凡诺穿得非常正式体面,他连白大褂都没有穿,但也不得不帮她应对,衣服上全沾上了油。
回到家里,他们都筋疲力尽,丈夫对她大发其火,而她一直在火上浇油。她对着他叫嚷着说,假如他要一个听话的老婆,那他就搞错了,她既不是他母亲,也不是他妹妹。她一直在挑衅,找麻烦。她说到了索拉拉兄弟和照片的事情,她骂斯特凡诺骂得很难听,但是斯特凡诺没有打她。第二天当她跟我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我对她说,尽管斯特凡诺有缺点,但是毫无疑问,他是爱莉拉的。她否认了这一点,她用拇指捻了捻食指说:“他只认得这个。”实际上,这家肉食店在整个新小区已经众所周知,从早上开始里面就全是人。“收银的抽屉已经满了,都是我的功劳。我给他带来财富,还有一个孩子,他还想要什么?”
“你还要什么?”我话里的怒气让我自己也吃惊,我马上对她微笑了一下,希望她没有察觉到。
我记得她满脸迷惘,用手指摸了一下前额,也许她并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她就是无法安静平和下来。
在另一家店铺,也就是马尔蒂里广场上的那家鞋店开张之前,她变得不可理喻,也许这个形容词有些夸张。可以说她内心的混乱,她的怒气全撒到了周围的人身上,包括我在内。另外她让斯特凡诺的生活像一个地狱,她和婆婆、小姑子吵架,有时候还会跑到鞋作坊里面,当着几个帮工和费尔南多的面和哥哥里诺争吵,费尔南多现在更加卖力地埋头干活,假装听不见他们的话;另一方面,她也意识到自己的不满越来越强烈,自己根本无法控制。有时候我在新小区的肉食店里遇到她,偶然几次她是闲着的,或者不用和那些供货商交谈,我看到她满脸迷惘,一只手放在额头上的头发中间,就好像要堵住一个伤口,脸上的表情好像喘不上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