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名字的故事(校对)第3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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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我,从那时候开始,我决定只为我自己活着。从回到那不勒斯开始,我就是这么做的,我决定和莉拉划清界限。我没有再去找莉拉,也没有再去找尼诺。我默默地忍受了我母亲的痛斥,她说我去伊斯基亚岛享受,根本没有考虑家里需要钱。我的父亲,尽管他不停地赞美我健康的肤色和金发,但他也没少说我。我母亲当着他的面骂我的时候,他马上就会附和:“你长大了,该懂事了,要给家里挣钱了,我们太需要钱了。”
赚钱,真的很紧迫。我本应该问莉拉要她许诺给我的钱,因为我陪她去了伊斯基亚岛,但我已经决定不再见她,尤其是斯特凡诺跟农齐亚说了那些难听话之后(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些话也是说给我听的),我没去找她要钱。出于同样的原因,我也绝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接受她给我买学校的教材。有一次我遇到了阿方索,我让他转告莉拉,那一学年的书我已经搞到了,不用她操心了。
八月十五圣母升天日过了之后,我又去了迈佐卡农内街上的书店,因为我是个守规矩、勤快的售货员,另一方面也因为我的容貌,在海边晒了太阳之后,我看起来漂亮多了,书店老板开始拒绝了一下之后,又让我去那里上班了。但他要求我在开学之后还继续留在那里上班,下午要去,整个学校教科书的销售季,我都要留下。我答应了他的要求,我开始在书店里上班,每一天,每一天都很漫长。我接待那些来卖书的老师,他们的包里装着出版社赠送的书,用不了几里拉就能收来,还有那些学生拿着旧书来卖,要的钱就更少了。
有一个星期我非常焦虑,因为我的月经一直没来。我害怕是萨拉托雷让我怀孕了,我太绝望了。表面上我一本正经,但心里惊慌失措,我整夜都睡不着觉,我没有去寻求任何人的建议和安慰,我把一切都藏在心里。终于在一天下午,我在书店肮脏的厕所里看到了血迹,那是我在那段时间里,少有的快乐时刻之一。对我来说,这次月经好像是一种象征,彻底消除了萨拉托雷对我身体的侵犯。
九月初,我想尼诺应该已经从伊斯基亚岛回来了,我开始害怕,但又希望他能露脸打个招呼。但他没有在迈佐卡农内大街出现,也没有在城区出现。至于莉拉呢,我只是隐约看到过她一两次,有一次是在星期天,斯特凡诺开着车疾驰而过,她坐在丈夫旁边。短短的几秒钟就足使我恼怒。发生了什么事?她是怎样解决那些问题的。她仍然拥有以前所拥有的一切:汽车,斯特凡诺,有洗手间、电话和电视的房子,漂亮的衣服还有富裕的生活。除此之外,谁知道她脑子里又在密谋着什么。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即使尼诺放弃她了,她也不会放弃尼诺。但我马上抑制住了我的这种想法,因为我想遵守我和自己的约定:我要过自己的生活,把他们排除在外,并不再为此痛苦。出于这个目的,我开始了一种自我心理训练,对于她的出现基本上不做出任何反应。我学会了控制和淡化自己的情感:假如书店老板的手伸向了我,我会心平气和地推开;假如那些来卖书的顾客非常不礼貌,我也会不露声色,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甚至是在我母亲面前,我也能做到柔声细语。每天我都想:我命该如此,我要听天由命,接受现实。我出生在这个城市,说这种方言,我没有钱。我付出我所能付出的,获得我所能获得的,忍受那些该忍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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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了,十月一日进入教室时,我才意识到我已经上高三了,我已经年满十八岁了,我的学习生涯虽然长得出奇,但也快要结束了。这样更好,我和阿方索聊过很多我们毕业之后可以做的事情。他和我一样,并不是很了解毕业后的出路。我们会参加一些应聘,他就信口那么一说,但是实际上他也不是很清楚什么是应聘。我们说应聘,获得一个职位,但对于我们来说,应聘这个概念很模糊:我们要参加笔试吗?还要参加口试吗?这样我们就能获得一个职位?一份薪水?
阿方索跟我说他想结婚,无论获得什么职位,有了工作之后他会马上结婚。
“和玛丽莎吧。”
“当然啦!”
有几次我小心翼翼地打听了尼诺的情况,但他不是很喜欢尼诺,他们连招呼都不打。他从来都不明白我喜欢尼诺哪一点。他说尼诺很丑,整个人松松垮垮、歪歪扭扭的。他觉得玛丽莎很漂亮,因为担心我受挫,他马上又补充说:“你也很漂亮。”他很爱美,也喜欢打扮。他很注重外表,胡子刮得很整齐,他会买衣服,几乎每天都去健身房。他跟我说,他在马尔蒂里广场的商店里工作很开心,那里不像肉食店。在鞋店,你可以穿得很优雅,你必须穿得很优雅。你可以说意大利语,去店里的人都彬彬有礼,都上过学。在那里,当你半跪在男女客人面前,帮他们穿上鞋子,你可以非常得体,就像宫廷里恋爱的骑士,但现在他没办法继续待在店里了。
“为什么?”
“哎。”
开始他没有仔细说,我也没有刨根问底。后来他跟我说,皮诺奇娅现在基本一直待在家里,因为她不想太辛苦,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总之很显然,孩子出生以后,她就更没有时间工作了。按道理,这样一来他的道路就被扫平了,因为索拉拉兄弟对他很满意,也许他高中毕业之后就能马上去那里上班。但现在没有任何可能了,莉拉忽然间冒了出来。仅仅是听到她的名字,我就觉得胃里一阵痉挛。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从阿方索嘴里我得知,莉拉从海边度完假回家之后,就像疯了一样。她还是没办法怀孕,在海里游泳没有管用。阿方索列举了一系列她发疯的事情,有一次,她把阳台上的所有花盆全打碎了。她说她要去肉食店,但她让卡门一个人在那里工作,她自己满街逛。晚上斯特凡诺醒来,看到她没在床上:她在房间里转悠,读书、写东西。后来她忽然平静下来了,或者说,她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才能,来毁掉斯特凡诺的生活,她唯一的目的是:让斯特凡诺雇用吉耀拉在新肉食店上班,她要去打理马尔蒂里广场上的店铺。
我感觉非常诧异。
“米凯莱一直想让她去那里上班,”我说,“但她不愿意去。”
“以前是这样的,但她改变主意了,她现在不顾一切地想去那里,唯一的障碍是斯特凡诺,但你知道,我哥哥总是听她的。”
我没问其他问题,我不想又一次陷入到莉拉的事情中去。我有些不解地想: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忽然想去市中心工作?但我很快就不再想这件事情,因为我有很多问题要面对:书店、学校、老师的提问和课本。有些课本是我自己买的,但大部分都是我从书店里偷的,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我又开始刻苦学习,尤其是在夜里,一直到圣诞节放假之前,下午我都在书店里忙碌。假期之后,我就没继续在书店里上班了,加利亚尼老师给我找了两份家教,我都很努力地做着。我要上课,要带家教,根本没有时间做其他事情。
每个月底,我把挣的钱交给我母亲,她把钱收到口袋里,什么话都不说,但她早上会起得很早,为我准备早餐,有时候甚至会精心给我做鸡蛋羹。我还躺在床上,就听见她用勺子咚咚地敲着碗,她做的鸡蛋羹真是入口即化。至于学校老师呢,他们都一致认为我是学校里最优秀的学生,因为整个学校也是死气沉沉吧,我毫不费劲地一直保持着全班第一名的位置,尼诺毕业之后,我就成了整个学校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我很快就发现,加利亚尼老师虽然一直对我很慷慨,但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她了,她对我不像之前那么客气了。比如说,当我把她借给我的书还给她时,她表现得很不高兴,因为书里全是沙子,她把那些书拿走了,没说她会再借给我其他书;比方说她再也没有给过我她看过的报纸,我省吃俭用买了几次《晨报》,但后来停了,因为我厌烦了,那都是白花钱;比方说她再也没有邀请过我去她家,尽管我很希望再看到她的儿子阿尔曼多。但她还是一直公开表扬我,给我很高的分数,建议我去参加一些研讨会,甚至是看一些很有意义的电影,那些电影是几位神父在阿尔巴港公开放映的片子。直到圣诞节前夕,有一次在学校门口,她叫住了我,我们一起走了一段路。她开门见山地问我尼诺现在怎么了。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我回答她说。
“告诉我事实。”
“这就是事实。”
我后来得知,在那个夏天过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和女儿都没有再见到过他。
“他和娜迪雅分手了,方式非常糟糕,”作为母亲的加利亚尼带着怨恨说,“他从伊斯基亚岛给娜迪雅写了几行字,让她非常痛苦。”最后她抑制住了自己的情感,用老师的语气说:“哎,只能这样了,你们都是孩子,痛苦有助于成长。”
我点了点头,然后她问我:
“他也离开你了吗?”
我的脸红了。
“我?”
“你们在伊斯基亚岛没有见过吗?”
“见过,但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真的?”
“绝对没有。”
“娜迪雅很确信,尼诺是因为你才离开她的。”
我非常有力地反驳了这种可能,我说我可以和娜迪雅见面,当面告诉她我和尼诺之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也永远不会发生什么。加利亚尼老师很高兴,她向我保证说,她会告诉娜迪雅的。我当然没有提到莉拉,不仅仅因为我已经决定做我自己的事情,还因为提到她,会让我不可避免地陷入痛苦。我试着不再提这些事情,但加利亚尼老师又说到了尼诺。她说关于尼诺,传出几种不同的版本。有人说,他非但没有参加秋季的考试,而且已经不上学了;有人发誓说,有一天下午在阿莱内奇亚街上看到他,他一个人,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他摇摇晃晃,一边走,一边从瓶子里喝酒。她最后总结说,可能是因为很多人都不喜欢尼诺,所以有人爱说他的坏话。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太遗憾了。
“我觉得肯定不是真的。”我说。
“希望吧。那个男孩,真是没办法把握。”
“的确。”
“他很出色。”
“是呀。”
“如果你打听到他在搞什么,请告诉我一声。”
然后我们就分开了,我跑去给一个住在玛格丽特公园的中学女生上希腊语课,但我的心绪很难平息下来。在那栋有些幽暗的大房间里,我受到了礼貌的接待。房子里有很多奢华的家具,地上铺着地毯,地毯上的图案是打猎的场景,还有高级军官的老照片,还有各种各样展示这个家族权威和富裕的标志。所有这些让我的那位十四岁的学生身心都变得迟钝,让我也觉得难以忍受。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必须非常注重我的用词和动词的变位。我脑子里不停地回想着加利亚尼老师描述的尼诺的样子:穿一件破旧的外套,皱巴巴的领带,拖着长腿踉踉跄跄地走路,手里拿着一个空瓶子,在喝完之后把瓶子摔在路边的石头上。在伊斯基亚岛之后,他和莉拉之间发生了什么?也许事情和我预料的完全不一样,很明显她后悔了,一切都结束了,她回到了之前的生活。但尼诺却没办法再回到从前。他从一个对于这世界上的所有事都能提出细致解答的年轻学者,变成了一个颓废、被遗弃的人,因为他和肉食店老板娘的爱情落空了。我想着,等我遇到阿方索,我会问他有没有尼诺的消息。我想去找玛丽莎,向她打探她哥哥的事情,但我强迫自己把他从脑子里清除出去。这件事情会过去的,我想。他找过我了吗?没有。莉拉找我了吗?没有。为什么我要操心他,还有她呢,他们什么时候操心过我?我还是继续上课,继续走我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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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之后,我从阿方索那里得知,皮诺奇娅生了一个男孩,取名费尔南多。我去看她,想象着她会躺在床上,非常幸福地给孩子喂奶。但我看到她时,她已经起身了,穿着睡衣和拖鞋,脸色也不好。她母亲说:“你在床上躺着吧,别太累了。”但她毫不客气地让她别啰嗦。她把我带到摇篮前,很忧愁地说:“我什么都做不好,你看看他多丑,我摸到他都觉得受不了,看都看不下去。”尽管这时候玛丽亚站在门口,低声说了一句安慰她的话:“你说什么呀,皮诺奇娅,他很漂亮。”但她还是继续愤怒地说:“他很丑,比里诺还要丑,他们家里所有人都很丑。”她抽泣了一下,眼睛里全是泪水,她绝望地喊道:“这都是我的错,我选错丈夫了!当你是个小姑娘时,你不会想那么多。现在你看看,我生的这是什么儿子啊,他的塌鼻子就像莉娜……”然后,就前言不搭后语地骂起了她嫂子。
我从她那里得知,莉拉那个“婊子”已经在马尔蒂里广场上的店铺里上了十五天班了,都按照自己的意思折腾。吉耀拉不得不做出让步,回到索拉拉兄弟的甜品店里去了,皮诺奇娅自己也不得不做出让步,因为她现在有了孩子,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像通常一样,所有人都不得不做出让步,首先是斯特凡诺。现在每天莉拉都要玩一种新花样:她去上班的时候,穿得像去电视台做节目,简直和迈克·邦乔尔诺17的嘉宾一样,假如她丈夫没开车送她去,那她就让米凯莱送她去,毫不顾忌什么。她不知道花了多少钱买了两幅画,根本就看不出来画的什么,她把那两幅画挂在店里,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买了很多书,摆在一个书架上,架子上不放鞋子,却放着那些书。她搞来了一些沙发,把店里搞得像沙龙一样,有单人沙发、贵妇椅,还有一个水晶碗里放着金帝巧克力,谁想拿都可以,免费的。就好像她在店里不是为了闻顾客的脚臭,而是要做城堡里的贵妇。
“不仅如此。”她说,“还有一件更加糟糕的事情。”
“什么事情?”
“你知道马尔切洛·索拉拉做了什么吗?”
“不知道。”
“你记不记得斯特凡诺和里诺给他的那双鞋子?”
“就是那双莉娜自己设计,亲手做的鞋子?”
“就是那双破鞋,里诺说那双鞋子一下雨就进水。”
“记得,发生什么事儿了?”
皮诺奇娅给我讲了一件让我心神不安的事。事情非常混乱,涉及金钱、阴谋、债务,还有背地里搞的鬼。马尔切洛对于里诺和费尔南多做的新款鞋子很不满意,当然他和米凯莱也是说好了的,他找人加工了莉拉做的那双鞋,但不是在“赛鲁罗”鞋厂加工的,而是在阿芙拉格拉的一个厂子。快到圣诞节的时候,他们贴上了“索拉拉”的标签在各处的商店里销售,尤其是在马尔蒂里广场上的店里。
“他们能那么做吗?”
“他们当然可以那么做,那双鞋子是他的。我哥哥和我丈夫,那两个混蛋把那双鞋子送给他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后来呢?”
“因此,”她说,“现在在那不勒斯有‘赛鲁罗’的鞋子,也有‘索拉拉’的鞋子,‘索拉拉’的鞋子现在卖得很好,比‘赛鲁罗’的鞋子还好。索拉拉挣了大钱,现在里诺很恼火,因为他觉得可以接受任何人的竞争,但除了索拉拉——他的合伙人,再加上那双鞋子是他亲手做的,但被他否决了,当时真是太愚蠢了。”
我想起了马尔切洛,那次莉拉拿着一把裁皮子的刀子威胁他。他比米凯莱要慢一拍,羞涩一些,他做这样无理的事情,有什么必要呢?索拉拉家倒腾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有些是光明正大的,有些不是,他们的势力一天天在增长。他们从他们爷爷辈开始就已经和城里的权贵有交情,他们支持别人,也获取别人的支持。他们的母亲放高利贷,她有一本红色的册子,让半个城区的人都感到畏惧,可能赛鲁罗家和卡拉奇家也从他们家借了钱。对于马尔切洛来说,也就是对于他和米凯莱来说,马尔蒂里广场上的鞋店不过是他们家里用来捞钱的众多“源泉”之一,当然不是最主要的。他有必要这么做吗?
皮诺奇娅的故事让我很烦:在金钱之外,我感觉到了一种让人不堪的东西。马尔切洛对于莉拉的爱已经结束了,但那个伤口还在,而且已经感染了。他已经不再依赖她了,他感觉到自己要报复之前羞辱过他的那些人。“里诺,”皮诺奇娅跟我说,“他和斯特凡诺一起去抗议了,但没有什么结果。”可以想象索拉拉兄弟是怎么对待他们的,索拉拉兄弟横行霸道惯了,因此整个过程都是他们在说话。最后马尔切洛说,他和他弟弟会做一系列“索拉拉牌”的鞋子,在之前推出的那双鞋子的基础上做一些改进。最后他含糊地说:“我们看看你们做的新鞋子市场反馈如何,然后再决定是否继续保留在市场上。明白吗?”明白了。马尔切洛想从市场上抹去“赛鲁罗”的牌子,用“索拉拉”的牌子替换“赛鲁罗”,这样会给斯特凡诺带来很大的经济损失。我心想,我应该离开这个城区,离开那不勒斯,他们之间的这些纠纷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但这时候,我问:
“莉娜是什么反应?”
皮诺奇娅的眼里闪出一道恶狠狠的光。
“问题就在她身上。”
莉娜对这件事情一笑而过。里诺和她丈夫非常气愤,她是这样说的:“是你们送给他的,又不是我送的;是你们要和索拉拉兄弟搅在一起,又不是我;是你们两个混蛋,我能干什么呢?”她实在太讨厌了,搞不清楚她站在哪一边,是站在家人一边,还是站在索拉拉兄弟那边。米凯莱又一次坚持让她去马尔蒂里广场的店里,这是真的,她忽然就答应了,她还一个劲儿地折腾斯特凡诺,让他同意。
“斯特凡诺为什么要同意呢?”我问。
皮诺奇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满脸不悦。她说斯特凡诺同意了,是因为他知道米凯莱一直都很在意莉拉,而且马尔切洛也一直都很喜欢她,她可能会挽回局面。但里诺不信任他的妹妹,他很害怕,晚上睡不着觉。他和费尔南多抛弃的那双鞋子被马尔切洛利用了,大家都很喜欢,卖得很好。假如索拉拉兄弟直接和莉拉交涉,假如她像之前那样,总是那么让人讨厌,拒绝给家里人设计新的鞋子,反倒去给索拉拉设计鞋子,那会发生什么呢?
“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我对皮诺奇娅说。
“是她告诉你的吗?”
“不是,夏天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那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我了解她,莉娜对一个东西产生好奇的时候,她会非常努力地去研究。但当她完成之后,会失去所有兴趣,就再也不管了。”
“你确信是这样的?”
“是的。”
玛丽亚对我说的话感到高兴,就赶紧用我的话来让女儿放心。
“你听到了吧?”她说,“没有问题的,莱农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实际上我一点儿都不知道,一方面我在卖弄口才,但另一方面我很了解莉拉的不确定性。我迫不及待地想离开那间屋子。我想,这些龌龊的事情,马尔切洛·索拉拉的报复,所有人对钱的忧虑和追求,汽车、房子,还有家具和假期,我和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呢?莉拉从伊斯基亚岛回来,在尼诺之后,怎么能和这些黑社会分子周旋起来了?我想我会拿到高中毕业证,我会参加应聘,会找到一份工作,我会摆脱这些让人恶心的现实,我要远走高飞。但我看到玛丽亚抱着的孩子,我的心软了,我说:
“他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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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还是没能忍住,我一直在向后退,最终我还是妥协了:我问阿方索星期天有没有空,我邀请他和玛丽莎一起出去走走。阿方索很高兴,我们一起去了弗利亚街上的一家披萨店。我打听莉迪亚还有几个孩子的情况,尤其是西罗,然后我问尼诺在忙什么。一提起尼诺,玛丽莎就很烦,她有些不情愿地回答了我。她说尼诺有一段时间发疯了,最后甚至和他父亲打了起来,她最敬爱的父亲觉得他简直没救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得那么不可理喻:他不想再继续学习,他想离开意大利,但后来忽然间他的疯劲儿过去了:他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又重新开始参加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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