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小清新第3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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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忍不住垮下唇角,嘟起嘴哼了一声,这才加重脚步,往女学方向快步走了过去,一路走,一路觉得心里有股郁气滚动不休,酝酿到了最后,倒是蛮不讲理地全冲着
李文叔去了:要不是因为他,自己和萧禹又怎会闹成这个样子?都赖他唐突无礼……反正,以后她绝不要和他说一句话了!
才是这样想着,忽听身后脚步声响,宋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回头,果然见得萧禹从一棵树后头闪了出来,目标明确地直直向她走来。
这一下,她是又惊又喜又气又委屈,万般情绪,全都涌上心头,一时间已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才好了……
☆、第46章
宋竹心里紧张,萧禹又何尝是气定神闲?光是加重脚步引她回头,都是不知用了多少的勇气才能说服自己,此时望着宋竹一片漠然的小脸,他想好的一番
话,险些就说不出口,原本坚定的决心也动摇了起来,心中只想着:“刚才不会是我听错了吧?其实她压根都没有叹气,也没有跺脚……”

人的关系会恶化疏远到这一步,其实他也清楚,多数的过错,都还是在自己身上。——那一日因为李文叔的事拌嘴,还能说是两边各错一半,可上回在齐国公府,那
就无论如何都是错全在他了。若是换了宋竹是宋苡那般的性子,这辈子只怕都不会多看他一眼,便是她性子素来和蔼,会否再和他和好,也是两说的事。要知道当日
她被气成什么样,萧禹可是亲眼目睹,平日里最是和善爱笑的小娘子,一旦冷下脸来,也是毫不容情,斗篷一解,在得宜笑容下的那份不屑和厌恶,他可是领会了十
成十。
其实吧,那天他的表现,的确也是太失常了点。他本意是过去卖卖好,和宋竹和好了的,谁想到一张口又是那般冲的语气,倒是反而把事情给弄拧了……

禹其实不是不记仇的性子,不过对宋竹,他素来气得不久,因李文叔拌嘴的那几天,确实是一想到宋竹就来气,再加上病得昏昏沉沉,又把这病给赖到了宋竹身上,
满拟这一辈子都不再搭理她了。不过病好以后,仔细一想,却也是渐渐气平:其实说到底,就是和李文叔说几句话的事,人家也未必是真的想和李文叔一道射箭,不
过是遇到了说笑几声。总不能是李文叔一过去,宋竹立刻跑到内室藏起来吧。那是大家子弟,心胸又是狭窄,若是这般往死里得罪了他,以后明枪暗箭的,宋竹怎么
应付得了?
虽然宋竹自己不知道这个道理,不过从结果来看,她的应对其实也挑不出什么错。自己那股气,反而是气得莫名其妙——他不
喜李文叔,是有好几个来由,可这些来由宋竹全不知道,就知道李文叔看着她的眼神挺讨厌的,如此单薄的理由,随时可以被推翻,也许她就觉得李文叔和薛汉福交
情不错,也许她觉得李文叔再讨厌也不值得当面得罪……总之,她对李文叔那几笑,其实没什么理亏的地方。倒是他那一顿脾气,发得奇奇怪怪的,确实是有些唐突
了。
萧禹自己其实也知道,他毕竟是从小被宠大的,也是有娇纵的一面,虽然大多数时候都能很好地控制自己,但毕竟年纪小,有时候脾气就是不稳定,宋竹也算是倒霉撞上了其中一次小爆发,而和他比,她当时的表现,已经算是极为克制,足以让萧禹脸红了。

然也知道是自己错了,但萧禹骄纵的那一面,在这件事上也是有所爆发,他这一辈子都还没对一个人低声下气地赔罪过——上学的时候被老师训斥,在家被长辈训
斥,这些不算在内,就只说平辈之间,除了某个特别人物以外,还没对任何人低过头,便是和宋竹的几次冲突,虽然也有理亏的时候,但两人打打闹闹的,终究也不
算是真正的低头。现在要他酝酿着怎么诚心和宋竹认错赔罪,一个他实在觉得很难启齿,还有一个,他也觉得难以解释——该怎么说?难道和宋竹说,自己本来还没
什么,就是听到她对李文叔笑,一下就来火了……这样的话,如何上得了台面?
这里还在烦恼呢,那里又听说了周家提宋三娘的消息,而
且为之提亲的还是他素来不大喜欢的周霁,萧禹自从知道这消息以后,心里就是憋着一团邪火。只是他素来也有些城府,虽然自小到大,就没中意过周霁,但周霁却
是毫无所觉,还是一味地和他起腻套近乎,闹得萧禹一整个年都没过好。也亏得他擅长表面功夫,别说周霁了,连范萧氏对他的恼火,都是一无所觉。——不过这也
更是说明了他那一日的失常,居然是直接就对李文叔流露出了不喜和敌意,让李文叔心中对他已经是生出了提防。
正月里听说宋竹来了范
家,他本想乘机溜过去和宋竹说几句话,试探一下她的心意,谁料周霁和范家几个衙内,一定要压着他去赏雪赏花,萧禹连脱身都不得,心里正是着急时,眼见范大
姐领着宋竹过来,心中更是雪亮:应该是周霁托了表姐,让她拉着宋三娘过来的。哼,为了让宋家答应这门亲事,他也真没少做工夫。

吧,宋竹人来了,一句话也没多说,对他就和不认识一样,反倒是对周霁更亲切,两人还聊了几句,听着,周霁和她之前见过……萧禹心里本就不得劲了,此时更是
不知为何有了深深的委屈感——尤其,宋竹又说周霁的诗做得比他的好,还夸赞了好几句,两人一副一见投缘的样子,更是让萧禹气不打一处来,心中酸涩之余,都
是想着:“要不就让她应下周家这门亲事算了,反正过门以后,她自己也就知道苦了。”
话虽如此,他心里到底还是存了一分和好的念
头,可惜,在回廊上遇到宋竹的时候,他一眼看到她,立刻就想到了她居然把周霁的诗放在他之上,真是一见宋竹就来了气,本来准备好的开场白,一出口就变了味
道,倒仿佛是要把心里的不舒服,全都化成尖刺,让宋竹也失去她的仪态,狠狠地不舒服一番那才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冷静下来以后,萧禹那个悔呀,可错已铸成,人家好像压根都不打算理会他,这份交情,眼看已经是走到了尽头。

学以后,他几次来先生书房,明知宋竹在里间,可她都不曾和以往一样出来相见,也没在后院练箭,萧禹就是想要搭讪都没理由。他心里能不着急吗?这一日会走到
后院来,的确也是出于故意,他知道,宋竹一般都回家吃晚饭,里头讨论未完,她应该不会等宋先生,而是会提前先走,回女学去找宋苡她们。
可这见了面以后,饶是萧禹素来胆大包天,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可面对宋竹冰霜笼罩的俏脸,他的胆子就像是被谁抽走了似的,心里翻来覆去,只是在想,“完了,她是恼死我了,看来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搭理我了。”
木着一张脸,目送着宋竹上了小径,尽一切努力,都没看出来她有丝毫和好之意——脚步没慢,也不曾回头……
萧禹这时脑子方才渐渐灵活起来,心中一动,便是放轻脚步,随宋竹一道也上了山。他从前和胡三叔学过一些轻身功夫,很懂得遮掩脚步,是以也就无声无息地看到了宋竹跺脚哼声的那一幕,心里这才是知道,“原来她还是想和我和好的,见我没和她说话,她心里只怕也挺恼呢。”
虽然从未和人低头,但他也晓得,今日他不上去诚心赔罪,两人便是万万没有和好的一天,牙一咬,终于从树后走出,放重脚步,引得了宋竹的注意力。
可,等到两人双目相对时,本来想好的话语,一下又全落了空,一张嘴鬼使神差,竟是又提起了李文叔。“他处置流民的事,我让人查过了,背后颇有文章,并非是他自夸得那样简单,你那日那样夸赞他,他根本就受不起。”
宋竹本来神色冷淡,此时听了他的说话,倒是第一次正眼看了萧禹几眼,神色难以捉摸,沉默了半晌,才道,“你跟上来,就是要说这个?”
她的声调,与其说是冷漠,倒不如说是埋怨、撒娇、委屈……也许,都是带了一点点。
也不知为什么,一听她说话,横亘在萧禹心中的担忧,全都是冰消瓦解,往日那个跳脱而顽皮的他,忽然又回到了他的躯体里,他手一背,又不着急道歉了,反而是笑嘻嘻地说,“那不然要说什么,粤娘妹妹?”

竹气得呸了一声,回身又要走,萧禹便忍着笑跟在她身后,只觉得心情大畅,什么郁闷烦恼,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看宋竹在前头气得疾走,好似比看东京城最有名
的杂耍还有趣,他背着手,左一句‘粤娘妹妹’,右一句‘粤娘妹妹’,叫得没完没了,不多时,就跟着宋竹一道,走到了岔路口。
从这
条岔路过去,尽头便是一处观景台,也有小路下山,宋竹和他其中一次见面,便是在这岔路附近。今日她仿佛是被气得够呛,居然走错了路,没继续往女学方向前
进,而是直接走到了岔路上。萧禹见此,心中更是笃定,他快活得几乎都要飞起来了,紧跟着宋竹走了一段,‘粤娘妹妹’也叫得够了,方才是拉长了声音,懒洋洋
地道,“喂,你不停下来,我怎么说话啊?”
宋竹的小脸蛋,气得一片嫣红,却到底还是收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站在那里,提防而戒备地盯着萧禹,抿着唇等了一会,又不耐地道,“你要赔……你要说什么,就快说,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
萧禹本想说:‘我可不是要道歉,我就是要提醒你,你走错路了。’——但又怕宋竹听了真恼,正是思忖间,忽然听到远处山间悉悉索索,似乎有人正在穿行,并快速向这里接近。
要知道,如今洛阳一带还不是十分宁静,如宋竹正月回家时一般,路遇盗匪的事,西京附近各地都不少见。而且宜阳书院又在山上……萧禹的神经,一下就绷得紧,再顾不得调弄宋竹,而是肃容道,“你别说话。”
见宋竹拧起眉头,小口微开,他心中一急,干脆直接揉身上前,捂住她的嘴,半是拉半是拖的,把她拉到了小径附近最大的一株树背后,藏了起来。
☆、第47章
恍然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既然有心和好,就不能好好赔不是吗?
宋竹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若是换了别人,在上两次
龃龉以后,宋竹虽然不说报复回去,但今生今世也不会再多理睬他什么。可对萧禹……知道他追上来的那一刻,她心里那百感交集的百感中,就硬是没有一道思绪,
是不想和萧禹和好的。只不过小姑娘心思多,心念一转,便是又想到了许许多多别的事情,譬如和好得太轻易,会不会让萧禹看轻了自己,以后要是和别人说起,别
人会不会又觉得宋家家教不好什么的。
按她所想,即使心里已经颇想同萧禹和好了,但面子也总是要顾及的,别的不说,这罪总是要好生
赔过,检讨也要好生做过,要把当时为什么这般言语的缘由解释一番,自己才能宽宏大量地和萧禹讲和不是?为了和他好好说话,别被姐妹们看见了,她还特地带萧
禹走到这僻静所在。谁知道,这人却还是骄矜难改,仿佛自己觉得不生气了,就要同她和好,一转眼就变了一张脸,又是嬉皮笑脸地叫起了‘粤娘妹妹’。
这回她是真的有些着恼了,直到被萧禹推到树后,也还是将信将疑,不知道他究竟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又起意要作弄她。只不过,萧禹的行动前所未有的郑重,她也是有些被唬住了,被带到树后一会儿,才意识到,萧禹的手还捂在她嘴上呢。
这……虽说她年纪是还不到,但自从八九岁以后,不论父亲还是兄长,都很少碰触宋竹,萧禹的无礼,立时让她有了几分恼怒,一颗心也被情绪催动,砰砰地乱跳起来。
她一直克制自己,不愿在萧禹跟前露出小儿女态,但此时已无法保持矜持,宋竹使劲地挣扎了几下,想要脱出掌握怒喝他几句,不料萧禹看了她一眼,反而伸手一揽,将她牢牢地钳制在了自己臂弯里,捂着她小口的手掌,也加了点力道。
“别出声!”他别过头来,在她耳边轻声细语——虽然两人形容亲热,他此时更是喁喁低语,但语气严肃,神色凝重,却是释放出一股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气势,仿佛有一言九鼎的气概,叫人对他的话,生不出一丝反驳的念头。
宋竹被他气势所慑,心中怒火,一时也消散了开来,她略一平静,顿时也察觉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是有人正从山林间一路往此处行来,这声音便是衣袂拂过草丛所发出的。
这里是通往女学的道路,虽说有个观景台,但因为女学在后山,平时也是人迹罕至,而且若有人观景,也不可能在这夕阳西下、暮色四合的时辰,更不可能不走道路,一定要攀爬山坡。宋竹心中一惊,顿时失去了反抗萧禹的念头,反而有些害怕起来,不由自主地向萧禹依附了过去。
“也许是流民!”萧禹倒是和她想到了一块去了。她不再挣扎,他也就松开了捂嘴的手,但环住宋竹的手臂仍然没有松开,反而低声道,“你再挨近点,我怕这棵树藏不住。”
这一片并没有非常粗壮的老树,在一棵树下要藏住两人,自然非得靠近不可。宋竹无奈之下,几乎是钻进了萧禹的怀抱,这才勉强让两人的身影,都躲在了树后头。

还是她入读女学以后,第一次和旁人这般亲近,即使是姐妹父母,平时也很少这样靠近,而萧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皂角味道,更仿佛有股火热,能将她烫熟,宋竹伏
在他怀里,只觉得心中乱跳,说不出的古怪难受,心神都难以凝聚……总之,她极是不舒服,若非形势所迫,只怕下一刻就要挣脱开了。
“一
般的流民,这时候已经动身回去种地,便是没地的,也都找到营生了。即便是游手好闲的那些,也该知道山上是书院所在,不敢轻易闯入。”萧禹却仿佛未曾察觉她
的异状,还在她耳边轻声分析,“书院内居住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书生,武艺不弱,他们自然不敢前来滋扰。会在这时候闯上山的,只怕是流窜的野匪……你知不
知道,四天前北面锦屏山已经是出事了?我怕就是这一伙盗匪,今天又摸到了书院来。”
萧禹说得极快,呼吸呵在宋竹耳边,化为一阵暖意,但宋竹心里却是渐渐冰冷下来,萧禹的分析很有道理,和她直觉的担心也是不谋而合。从去年到今年,几个月的时间里,饶是还算平静的宜阳县,也出过不少谋财害命的案子。

然她和萧禹身无长物,就连穿着都很朴素,但这不意味着劫匪若是遇上他们,就会轻易放走,绑人赎身,只是最好的可能,事实上他们年纪幼小,而且容貌也都不
错,单单是本人卖出便很值钱,宜阳县里也从来都不缺少这样的黑人牙。昔日在东京时,小张氏就不知和她说过多少拐子拐了人去卖的事情,让她在出门时都要提高
警惕,紧跟着家中的长辈。
她胆子虽然不是特别大,但也不算很小,此时尚未被吓得脚软,只是也没什么主意——从这里出去,终点就是
观景台,再没有别的路,来人虽然没走正道,但听声音,正是从外头往观景台方向而来,他们等于是被堵在这里了。现在唯独只能希望这些人只是随意游走,并不是
跟踪而来,这样也许还有蒙混过去的可能。
“这些人应该只是随便走走,如果是刚才就有意缀着我们,我自然能发现。”仿佛是看穿了她
心中的想法,萧禹又在她耳边轻声说话,随着那声音逐渐接近,他也越来越靠近宋竹的耳朵,嘴唇几乎都贴在耳朵上了。——他态度冷静,语调沉着,又给了宋竹几
许信心。“你也别怕,我会些武艺,如果来人就只有两三个,肯定没事。若来人更多,那就由我来拖住他们,你乘机往山下跑。”
仿佛是预料到宋竹即将出口的反对,他又添了一句,“去你爹那里,带人回来。就这么一座山,即使他们擒住我,也跑不出多远的。”
宋竹知道他所说有理,只好点头应是,萧禹犹豫了一下,又道,“若是你被人擒住,我会立刻逃跑,回去叫人,到时你也不要惊慌,尽量多留些痕迹,这样我们追兵也会尽快找到你的。我腿脚快,师兄们也都习练过拳脚,他们肯定逃不远,马上就把你给救回来了。”
他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到,甚至连这种可能都列了出来,并且给了一个切实的解决办法,反倒比宽泛的安慰,要让宋竹更为放心。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抬头看了看萧禹,见他神色间仿佛还有些担心,便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道,“放心吧,我明白的。”
说话间,嘴唇不意触碰到萧禹耳朵,她不仅有些不自在,萧禹却是仿若未觉,点了点头,便又细听起了后方的动静。

他们紧张的等待下,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几倍,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从草丛里钻出,站在小路上,居然没有走动,而是叹了口气。宋竹听那声气娇柔,仿佛是个
女子,一时间大为诧异,萧禹更是早已伸头窥视,过了片刻,他缩头回来,面上神情却很古怪。宋竹见他这样,胆气渐壮,索性扶着萧禹的肩膀,也伸头去看,萧禹
并未阻止,只是握着她的手臂,帮她保持平衡。
这一看之下,宋竹呆住了——从野路一路涉草上来的,居然是她的同学陈娘子。
无数的疑问,登时在她脑中飘散了开来,不过随之消散的,也还有如临大敌的警惕之意,宋竹松弛下来,和萧禹使了几个眼色,便要离开他的怀抱,不料才一动作,萧禹立刻收紧手臂,反而把她锁在了怀中。
陈娘子就站在路上,距离他们很近,两人已无法再言语沟通,由于站姿又再贴近,也不可能交换眼色,宋竹伏在萧禹怀里,只觉得心跳如鼓,不知为什么,忽然冒上了一个很古怪的想法:虽然她绝不应该和萧禹如此贴近,但这越礼的举动,她却并……也并不是很讨厌。
下一刻,外头倒是响起了另一个略微沉重的脚步声,也让宋竹顿时惊醒过来,明白萧禹不让她出去的原因:陈娘子无故走野路跑到这里来,肯定是有所图,若是要和人私会的话,此时出去撞破,那多尴尬?
“六娘。”果然,来人一开口便是男声,而且称呼亲密,显然是陈娘子看重之人。“今日怎么是从山脚下绕上来的?”
“往日宋家几位姐妹,散学后也都会离去,这几个月,宋三娘会前往前山服侍先生笔墨。二娘、四娘常常在学堂里等她,”陈娘子柔声说道,“六娘没得办法,只好从山脚绕路,让表兄苦等了。”
那表兄立时便道,“既然如此,你我暂不相见也就是了。又何苦——”
“表兄何出此言?能和你相见,走一段路,又算什么苦?”陈娘子却打断了他的说话,“几个月没见,表兄家里可都还好?”
两人居然就这样站着说起话来了……
最要命的是,这两人显然不打算走到观景台,而是就站在山路上说话,完全把两人的去路封死了,而且角度也有些微妙,以宋竹刚才所见,如果陈娘子没有换位的话,他们俩稍微动一动,都有可能被发现,便只好维持紧贴的方式,躲避着陈娘子和表兄。
当然,现在宋竹也明白过来,即使萧禹肯放开,她都不肯出去了。——摆明了这两人是在这里私会,此事的确不大妥当,但她和萧禹一起从一棵树后头走出来,那也是大大的不妥当,陈娘子若是往外一个宣扬,两家的名声,都要毁干净了。

人重名,甚于性命,只是宋竹自己身败名裂还好,若是连累了家人,那就真是百死莫赎。因此她对刚才萧禹阻止自己,也是充满感激,对于之前那两次摩擦的芥蒂,
亦化解了不少,早已经没那么生气,更是放弃了让他多次慎重道歉的想法:他们也算是共过一钞患难’了,似乎在他跟前,自己可以不必那么讲究面子。

娘子和她表兄显然感情很好,久别重逢,彼此都有许多话说,宋竹听着,也是渐渐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陈娘子母家早年获罪败落,其表兄和她的婚姻之约,家里
人便不再提起,但也没悔婚,只是在等陈娘子长大,以及其表兄科举的结果。若是到陈娘子十五六岁,表兄还没考上进士,说不得家里人便要悔婚再嫁。

事在如今也是毫不稀奇之举,很多婚事,不但可以在嫁妆上讨价还价,而且还能定下先决条件,便是考上进士以后,再履行婚约,赠与陪嫁。——否则,对于女方来
说,这大笔的嫁妆,岂不是亏了?因此表兄倒是没责怪陈娘子父母的意思,还不断为其说话,倒是陈娘子,语调中满是对家人的不满,更是谆谆叮嘱表兄,让他好生
读书,别为银钱为难。估计在说话的同时,手中还有赠银之举。
说着说着,两人声音渐渐断绝,偏偏又无脚步之声,萧禹第一个等不住,探头看了一下,随后缩回脑袋,脸上竟满是苦笑,宋竹见了,颇是好奇,便要探头去看,可萧禹手上用力,却是硬生生地把她给拦阻住了。
宋竹心下,好奇更甚——此时因为那两人之前角度变换的关系,萧禹已经松开她些许,两人可以对视,她便皱起眉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萧禹,倒是把自己对家里人撒娇的那一套,放到了萧禹身上。
萧禹被她看了一会,似乎意志力已告崩溃,苦笑之余,慢慢地松开了手,宋竹仿佛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亦是十分得意,便按着萧禹的肩膀,又偷偷地从树干边上,往外偷窥。
她很快便发现,自己即使再大胆一点,也是无关紧要的。因为陈娘子和她表兄,现在已经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
呃?这是什么?宋竹竟是形容不出来了他们如今的举动了,陈娘子抱着表兄的胳膊,嘴儿贴在了表兄脸上,从姿势判断,应该是也贴在了他嘴上。两人似乎都是如痴如醉,双目紧闭,对外界的事情,已经全不在意了。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呀?”她缩回身子,好奇地用气音问萧禹。萧禹面上发红,摇了摇头,以示不知,却又探出头去,窥视着外头的动静。
连萧禹也不知道,宋竹只好自己猜了,她点了点自己的唇,心里想道,“嗯,这定是和意中人才能做的亲昵之举,瞧陈娘子那如痴如醉的样子,应该也很是舒服。”
她不免对她生出羡慕之意:能和喜欢的人抱在一起,定是很开心的,若是她也有个喜欢的人,而那人也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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