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金屋记第5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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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彻索性翻过身子,笑眯眯地望住陈娇,“你倒说说看,你有哪件事做得不好,让母后能挑出毛病来?”
  话里深深的满意,真是不言而喻。
  陈娇想来想去,一时居然语塞。
  身为太后、皇后,两个人都是有食邑的,金山银海花也花不完,并且未央长乐两宫独立,陈娇也没法去管长信殿的花用,王太后当然也不曾过问她的财权,后宫中受过宠幸的妃嫔们,也都有自己的待遇标准,首先一般家庭会遇到的钱这个问题,婆媳俩就很难发生冲突。
  紧接着能挑的就是孝顺问题了。可陈娇八九年来对太后有多恭顺,那是眼看得见的,现在刘寿都七岁了,她还经常到长信殿去,要给太后侍膳。太后还能挑什么?
  至于妒忌,那么多美人都不妒忌了,也不见得就一定要妒忌这一对姐妹花,除非太后是给刘彻送个现成的皇次子,那陈娇妒忌妒忌,还算是情有可原。两个宫女而已,就算再精致,还不是玩物?
  “所以。”她不甘服输,眼珠子一转,便道,“母后要挑我,就得给我找两根刺喽。”
  不知不觉间,刘彻已经露出了一点深思,他望着陈娇的眼神又慎重了起来。陈娇看在眼里,不禁噗嗤一笑。
  “说着玩玩的,你还当真了?”她再给刘彻倒了一杯酒,将玉杯抵到刘彻唇边,眼波流转,“天子,满饮此杯?”
  刘彻便也不再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也为陈娇倒了一杯酒,调戏她,“能饮此杯无?”
  等陈娇张开嘴,又笑着移开杯子,气得陈娇去咬他的手,咬着咬着,又咬出了一室的缠绵。
  过了几天,他自己进长乐宫去看王太后,两母子说来说去,又说到了王恢的事。
  “毕竟也是一力主张打匈奴的大臣。”王太后自然有一套说法的,“你随便就把人家给处死了,以后谁还敢给你出主意?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刘彻不以为然,“要是都和他一样,只知道瞎出主意,到了要上阵的时候就成了乌龟,只懂得往壳里一缩。那我倒宁愿这种人别给我出主意。”
  王太后其实也不是没有为别人说过情,收钱办事,刘彻是心知肚明,这也还是他第一次露出了这么坚决的态度。接连三次进来问好请安,都不肯松口,因为王太后的坚持,刘彻这两次进宫来的间隔,明显还变得很长了。
  虽然王恢出得价钱不低,连田蚡都再三强调一定要把这事办好,但太后看了刘彻一眼,还是换了个话题,问,“那对姐妹花的歌舞也练得不错了,怎么样,你觉得如何?这可是你舅舅费尽心机才给你物色来的稀世奇珍,你别随随便便就也腻了,还是要珍惜才好。”
  “什么姐妹花?”刘彻倒吃惊起来,“您这是说的哪两个姐妹花啊,是前几个月的那两个毛氏女?可我记得那是二姐送进来的……”
  看来,陈娇虽然面上安排得好,但私底下,该吃吃、该喝喝,该打击异己的时候,她也不会手软。
  王太后比刘彻还诧异,“娇娇没和你提?我亲自交待给她的——”
  便把陈娇的那番答话告诉给刘彻知道,又笑,“恐怕是她事多,忘了!”
  是真的忘了,还是有意健忘,那就是说不清的事了。陈娇正当青春年少,行事素来缜密,这种事就是要忘,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吧。
  刘彻面色不禁就是一沉,他却还有意维护皇后的面子,虽然露出不悦,但却没有接太后的话茬。
  王太后也就没多说什么,还帮陈娇圆场,“就是没有忘也不要紧,年轻的媳妇,没有不妒忌的,她这还算是好了!”
  这就给陈娇坐实了妒忌的名头……看来,太后面上不说,但私底下是对陈娇不满已久,好容易逮着了一个机会,就要再天子跟前说陈娇的小话了。
  刘彻毕竟是太后的亲儿子,他虽然眼神深沉、似笑非笑,却也没有跟着王太后演下去,去套太后的话。
  回过头来,又命春陀,“去打听打听,皇后这几年间,私底下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太后。又或者陈家、窦氏有什么事得罪了王家,却没有闹到朕跟前来。”
  春陀不敢怠慢,过了小半个月才回刘彻,“娘娘这些年来,在未央宫里是没得挑的了,谁不说她的好?长乐宫那边,她也很少过去……”
  人都不过去了,还有什么事能招惹到王太后的不满?
  “就是陈氏、窦氏,虽然也有些混账子弟,作出了不体面的事,但也没有什么事是大得让人在意的,无非都是些小奸小恶。”春陀绞尽脑汁,才说,“倒是武安侯兄弟不断在京郊占地,还抢占了南皮侯的田地……除了这事之外,就没有多少事情了。”
  刘彻眉眼一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几个月,”春陀说。“娘娘也知道这件事的,太主曾经在娘娘跟前抱怨过几句,但娘娘似乎并不曾过问。私底下有没有和太后娘娘说起,就不知道了。”
  窦氏的事,陈娇就是要管,也不会管这么鸡毛蒜皮的小事。窦婴在朝堂上处处吃亏,她都没有出来为窦婴撑腰,南皮侯的几块地,能令她出手?
  刘彻的眼神就深沉了下来,回头去椒房殿看儿子女儿,见到陈娇,就开玩笑问她,“你是哪里得罪了母后,惹得她真挑起你来了?”
  陈娇先是吃惊,后是无奈,“这我要是知道,早就自己改了,还用得着纳闷吗?”
  刘彻一听,自然也是道理,便径自犯了沉思,陈娇看在眼里,反过来安慰他,“行了行了,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母后要挑我,让她去挑吧,我难道还能往心里去?”
  得妻如此,刘彻还能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把陈娇搂进怀里,又把头靠到她肩上,烦躁地说。“怎么搞的!全天下都和我们夫妻作对,现在连母亲都不让人安宁……今年真是时运不济!”
  是抱怨太后,还是抱怨朝事,真是连刘彻自己都不清楚了。
  陈娇便垂下眼来,柔声道,“天下没有过不去的难关,忍一忍吧,阿彻,你难道忘了?祖母不是教过你吗?连忍都忍不好——”
  刘彻和她一起说完了下一句话,“又怎么忍得到无须再忍的那一天。”
  话音终了,夫妻不禁扭头相望,相望一笑。
68、提拔
  王太后一击奏效,倒也不着急再接再厉,前朝热热闹闹,为了边事闹腾得不可开交的,未央长乐两宫就要平静得多了。周阳侯送上的这一对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终究还是经过李延年的悉心调.教,择日在清凉殿内为刘彻献了一场歌舞,刘彻还要邀陈娇去看,陈娇笑着推辞了,“母后听到,又有话说。”
  毕竟是太后,毕竟是刘彻的亲妈,对她的容让态度,刘彻不是不满意的。也正是因为他的满意,看陈娇就越来越觉得可怜可爱,觉得她在太后手底下委曲求全,日子过得实在也不容易。
  “也真是难为你了!”刘彻头天这么一说,转天又送了些珠玉过来,“知道你不缺这个,但我也就只能给你这个了。”
  毕竟也当了七八年的天子了,也知道自己跑去约束太后,让她不要为难陈娇,唯一的后果,只可能是让婆媳之间的关系越加冷淡。不论是对太后还是对陈娇,都不是什么好事。
  陈娇感到很好笑,“知道我不缺这个,你还给我这个?”
  她虽然大度贤惠,但也决不是刘彻随随便便一点恩典,就能取悦得了的。刘彻自己也深知此点:要是以为陈娇和一个寻常的妃嫔一样,可以随意打发,那倒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哄她。
  “你说你想要什么。”他便柔声问陈娇,打叠出了千般的耐心来。“能给你的,我还会不给?”
  陈娇白了他一眼,又靠到了刘彻怀里,扑得他一怀都是椒房殿里的香味。
  在皇后位置上待久了,有些习惯渐渐就烙了下来,曾经椒房殿里盈满的,是王太后格外喜欢的龙脑玄术味道,这种香味留得久,刘彻刚刚登基的时候,老以为母亲还在椒房殿一角品着蜜浆,和从人说话。但这些年过去,不知不觉,椒房殿里的味道,已经换作了陈娇私家秘合的甘露香,这香味丝丝缕缕,才刚萦绕上来,就令刘彻想到了陈娇沉静的一笑。
  “你已经很久没有带我出宫去了。”陈娇就幽怨地说,“千金珠玉,我缺吗?”
  是啊,陈娇自己身家巨万,金银珠玉这样的身外之物,对她这个皇后来说,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虽然自己尚无所出,但膝下佳儿佳女,她也都看做亲生,像她这样的身份,所求的无非也就是自己的垂青了。
  也就只有陈娇这样的身份,想的才不是他所代表的权势地位,而是他所能提供的片刻陪伴了。
  刘彻一时间真是心潮起伏,却又有些飘飘然的得意。他抚了抚陈娇的秀发,就像是抚一只最乖巧的猫儿。
  “最近实在是忙!”他说,“得了闲,一定带你出去走走,就我们两个,谁都不带。”
  这当然只是美好的许诺,以刘彻身份,出门就算不大张旗鼓,十多个从人,那是怎么都要的。
  陈娇依然伏在他怀里,她点了点头,似乎总算为刘彻取悦了一点,却没有翻过身来看他。
  刘彻忽然间又很想看看陈娇的表情。
  虽然御宇八年,见惯世面,身边环绕着形形色色的人才,但刘彻始终觉得,其实在这许多各怀心思也各有优劣的人中,在他身为皇帝必须精研的‘读人’这门学问里,其实那些丞相也好,列侯也罢,甚至是他祖母太皇太后,都算不上是他的对手,他不是不能读透他们,不是不能读懂局势,只是很多事,能读懂不代表可以随心所欲。
  可唯独就这个陈娇,她什么事都做得这么好,什么事都为他办得到,但他似乎是一点也没有读懂过陈娇,又或者,她实在是把自己包裹得太深了,他也就是仅仅揭开了她的几层薄纱而已。
  “娇娇。”他不禁轻声念。
  陈娇就又翻过身来,略带催促,略带着急,略带爱娇地看他,她不满地抬起眉毛,说,“嗯?”
  上挑的尾音,和那微微勾起的长腿,多少已经暗示了陈娇现在的心情。刘彻忽然又放松下来,他十拿九稳地想:看不透又如何,她是我的皇后,我有一辈子和她长相厮守。忙过了眼前这一段,我一定好好陪她。
  他就故意装作不懂来逗陈娇,含着笑意说,“天色不早,你该回椒房殿陪阿寿了。”
  陈娇主动求欢的次数虽然不少,但刘彻会装傻的情况却不多。这个人精力旺盛,尤其国事越是烦难,就越需要美色调剂,送上门的肉他干嘛不吃?尤其两个人床笫之间渐渐越来越更和谐,随着陈娇年岁渐长,她几乎是和刘彻一道,终于渐渐懂得了风情。有时候刘彻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情绪实在是堆积得太高,她一进清凉殿,刘彻就扑上来把她带到暗室里,一边急着进出她的身体,一边在她耳边喘息着说,“我正想着你,你就来了……”
  至于是不是哪个美人走近清凉殿都会有这个待遇,这问题陈娇一般不让自己去想。
  对刘彻这难得的调戏,她当然也很给面子,白了刘彻一眼,拿肉麻当有趣,露出轻嗔,“你好大胆子!仔细我到母后跟前告你的状!”
  话才说出来,自己就笑倒了,刘彻跟她一道大笑起来,于是一室春光。
  当晚刘彻就没有放陈娇回椒房殿,留陈娇在他身边红袖添香,和她商量,“韩嫣的官职,是不是可以往上动一动了。”
  作为新一代年轻将领中表现也算抢眼的那个,韩嫣自然不乏人赏识,朝中颇有几个老将觉得这起码是守成之将,不过,因为年岁尚轻,也没有什么很耀眼的功绩,这几年他的职位,倒是没有往上动过。
  “那么着急干嘛。”陈娇不以为然,“他还没有什么大功,贸然赏得过分,底下人反而不会心服的吧?”
  刘彻是真的被陈娇闹得要崩溃了:窦婴也就算了,丞相级别的党争,那不是皇后可以轻易插手的,以陈娇的聪明,不会不明白此点。可韩嫣呢?那是她看好的人才,陈家和韩嫣结亲,背后没有陈娇授意,就凭窦太主那眼高于顶的作风,她看得上韩嫣?刘彻自己都不信。
  提拔韩嫣,也是提拔一下陈家、窦氏,免得王家一门独大,现在窦婴渐渐地落了下风,田蚡上位,似乎已经成为不可避免的势头,真等到他坐到相位上了,要是陈家还是这么沉默,以田蚡作风,他肯定会更加嚣张。
  再说,韩嫣和他自己关系匪浅,又是陈娇的亲戚,能力的确也不差,可说是三面讨好,刘彻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陈娇会对这提拔说个不字的。
  “你压他这么厉害……”话说了一半,又觉得这话还是窦太主来说更有身份,刘彻本欲住口,可看陈娇投来一眼,灯下人面如玉,眼神似秋水,凉中微带波澜,鬼使神差,就脱口而出。“不怕你娘家私底下抱怨?”
  “抱怨得多了。”陈娇也没有和刘彻装傻的意思,她的语调冷了下来。“从两个亲哥哥开始抱怨,说我不好的人,难道还少了吗?我陈娇行事,还用不着看他们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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