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7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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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德弗林格”号左舷后部毗邻副舰桥的150毫米双联装副炮塔内,年轻的炮手们正汗流浃背地搬运炮弹和发射药。不同于安装大型测距仪并具备独立战斗能力的主炮塔,这种规格的副炮塔仅有简易的光学观瞄设备,对远距离目标的射击主要依靠全舰射击指挥系统的战斗参数——早期的战舰通过电话传递参数,而随着电气技术的发展,一些新式战舰开始装备参数仪表,炮手们根据仪表显示的参数调整舰炮射击诸元,人工击发火炮或由指挥部门统一击发,从而实现初步的统一射击,德国海军的全舰统一方位射击指挥系统就是对这种模式的改进和完善。当“德弗林格”号于1912年初开建时,前期的技术积累已使得德国海军对这种“高技术含量”的作战系统有了更加纯熟的运用,射击指挥室观测校正、绘图室演算调配,中远距离的攻击力较老式战列舰有几何倍数的提高。
  随着聒噪的电铃声响起,梳着二八分头、蓄厚八字胡须的金发士官双眼紧盯着炮塔内的参数仪表,等到指针完全静止下来,他大声报出读数:
  “注意!水平标的262.27,射击仰角3.40,射击准备……”
  炮手们应声而动,人工操控电动马达,使炮塔和炮管调整到准确符合指令的射击参数,与此同时,舰炮的状态也通过微电路信号传回主控绘图室,在各炮位相应的参数显示仪表上反应出来,由绘图室的技术人员进行最后的校对。
  一切妥当,炮塔内的电铃声再次发出聒噪的声响,金发士官高喊一声“开火”,分处两侧的两名炮手同时踩下击发踏板,两门45倍径的150毫米炮在相差无几的时间内发出震耳轰鸣。
  射击距离不足2000米,出膛的炮弹简直一转眼就落到了目标区域。金发士官透过炮塔前部的观察窗目视前方,由于战舰同舷的三座双联装副炮塔一并开火,同时还有88毫米口径的单装副炮对敌射击,那艘遭到水柱包夹的英国战舰接连发生了多次爆炸。黄昏的海面光线黯淡,炮弹爆炸所产生的焰光显得格外醒目,而当这些焰光消去之后,大量黑烟以翻滚升腾之势从那艘英国战舰上冒起,时不时有橘黄色的火舌向外窜出。可以想象,那些在爆炸中侥幸生还的舰员们此时必须同炽烈的大火和窒息的浓烟作斗争,艰险处境可想而知。
  急促的电铃声不期而至,金发士官连忙低头看他的参数仪表,指针仿佛被磁铁吸住了一般,依然停留在刚才的位置上。就在他稍有犹豫的时候,炮塔内的扩音器内传来射击指挥官稳健如故的声音:“左舷炮位两分钟急射!”
  这意味着在射击命令下达后的两分钟时间里,向左舷射击的主炮和副炮将全力实施炮击。如无特殊情况,射击参数不需要进行临时调整——战舰自身的速度加上目标的移动,炮弹自然不会落在相同的位置上。
  “来吧!伙计们,两分钟急射,拿出我们最好的状态来!”
  金发士官一边发出呐喊,一边捋起袖子。听到明确的战斗指令,炮手们迅即打开炮闩,将待发炮弹和发射药包填入炮膛,而为了保证两分钟急射的最高速率,弹药库人员通过电动扬弹机将额外的待发弹和发射药送到炮塔,炮手们则按照操作规程将装着炮弹和发射药包的黄铜药筒分类移至待发位置。
  当第三枚备弹出现在待发位置,舰身伴随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轰响声颤抖起来,金发士官正帮着同伴搬运发射药筒,他猛然抬头,大喊一声“开火”,为这场两分钟赛跑打响了发令枪。
  随着炮手们果断踩下炮位后方的射击踏板,两门150毫米舰炮毫不迟疑地发出怒吼。震感还未消退,守候在炮闩旁的炮手便迅速开启闩阀,残留在炮膛内的发射药硝烟瞬间倒涌而入,设计良好的通风设施可以在较短的时间内将气味刺鼻的硝烟排出炮塔,但持续的急速射击对于炮手们的意志力仍是一个不小的考验。
  伴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德国炮手们以不到10秒的时间完成了两门炮的装填,如果有人在旁掐秒,那么他会压抑地发现,头两轮射击的间隔竟只有8秒,在1914年,这绝对是一个接近极限的速度!
  射击进行中,炮弹和发射药包源源不断地从单口扬弹筒送到炮塔,炮手们将它们从倾斜的扬弹筒口转移至倾斜的托盘内,然后由人工进行装填。一发150毫米口径的穿甲弹重达36公斤,发射药筒全重27公斤,虽然在人力可及的范围内,但对炮手的体能消耗是显而易见的,2分钟急速射击过半,两轮炮击的间隔时间陡然降至12秒左右,而全程下来,金发士官所在的双联装副炮塔总共进行了12轮齐射。
  “德弗林格”号的全舷2分钟急射,每门主炮平均进行了5次射击,而88毫米单装副炮的射击次数在14至15发之间,从场面上看,这可谓是一场疯狂的炮火展示,处于该舰左舷侧后1500米至1700米距离的多艘英国舰艇成了首当其冲的受害者,轻巡洋舰“阿盖尔”号被打得千疮百孔,不仅失去了大部分动力,还变成了一支漂浮的火炬,驱逐舰“劳福德”号没挺过一分半钟就发生了全舰大爆炸,舰体接连被命中的驱逐舰“露易丝”号因伤势过重而发生翻沉……
  在“德弗林格”号大开杀戒的同时,两艘毛奇级战列巡洋舰也凭借三联装主炮的密集火力对英国轻舰艇展开了无情屠戮。对付距离不足两千米的目标,它们搭载的45倍径280毫米舰炮已降至俯角,炮弹几乎以出膛的速度落到水面或击中英舰,即便是不具备特殊穿甲能力的普通弹,也能够对一艘英国轻巡洋舰或者驱逐舰造成结构性的杀伤。两舰24门主炮,多数都在两分钟内进行了四轮射击,而它们同“德弗林格”号一样配备6座双联装150毫米副炮塔及12门单装88毫米炮,近距离的快速射击同样对目标区域形成了有效的火力覆盖。
  至于从战斗一开始就有着神级发挥的“布吕歇尔”号,近距离射击的精准度依然令人叹为观止,但与此同时,危险也在悄然逼近这艘光芒无限的德国战舰。由于处在战巡编队末尾,它跟随前面三艘战巡进行转向之后,左舷方向仍有六枚快速袭来的英制鱼雷,最近的一枚距离仅有百余米。紧急关头,“布吕歇尔”号左舷副炮及机关炮火力全开,炒豆子般的爆响声中,密密麻麻的炮弹在海面上激起如林的水柱。理论上,只要落点够近,这些炮弹完全可以击毁航行中的鱼雷或使其改变航迹,然而德国舰员们的努力收效甚微,仅有两枚鱼雷在抵近之前发生诱爆,而最大的希望还是寄托在舰艇自身的机动规避上——在舰长埃德曼上校的指挥下,这艘1.8万吨的准战巡以22节的航速在海面上跳起了探戈,力图以敏捷的动作躲开这些恼人的东西。在战舰高高的副桅杆上,两名嘹望员看着距离本舰越来越近的鱼雷尾迹而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在他们的视线中,第一条在水下延伸的白线最终从距舰尾三米多的位置擦过,看着就足够惊出一身冷汗的,而第二条更悬,它几乎紧贴着战舰的右舷窜过,黑漆漆的鱼雷在海面下清晰可见,而第三条鱼雷尾迹同样从右舷外侧溜过,最终错过目标而驶向空荡荡的海面,第四、第五条则以相对安全的距离偏过舰尾,而接下来的第六条鱼雷不但躲过了所有舰炮的阻截,还像是有准确预判力一般直刺“布吕歇尔”号舰舷,眼看它以战舰无论如何也躲避不了的角度疾驰而至,嘹望员们放弃了侥幸的念头,声嘶力竭地高喊道:“鱼雷撞击右舷……”
  在听到嘹望员的警告之前,不少眼尖的舰员就已经在往背离右舷的方向奔跑,但人的奔跑速度再快,也比不上这条每秒游动近二十米的蒸汽瓦斯鱼雷,转眼之间,舰舷下方传来一声硬物相撞的闷响,在人们窃以为这是一条臭雷的时候,剧烈的爆炸将战舰右舷拱起,在这一刹那,战舰甲板的倾斜角度之大,几乎没有人能够继续站稳脚跟,大团水浪伴着烈性炸药爆炸产生的黑烟跃然而起,非常轻易地超过了桅杆高度,传遍全舰的震动更是让800多名舰员的心情瞬间降到了冰点。
  数秒之后,鱼雷爆炸的震荡逐渐消减,倾斜的舰身也在回正当中,“右舷中雷”的叫喊声揭露了显而易见的事实,反应最快的军官已经跑出了装甲保护下的战斗舰桥,他从敝开的观测台探身观察舰舷的情况,然后向舰桥内的长官们回报:“右舷后部中雷,舱壁破裂,燃料舱正在泄漏!”
第12章
杀神荣耀(下)
  鱼雷爆炸激起的怒涛直冲半空,待水浪纷纷落下,“布吕歇尔”号宽厚坚实的钢铁之躯在摇摆中继续前行。骇人的光焰只在爆炸的刹那出现,乌黑的烟团很快随风散开,从场面上看,战舰好像没有受到严重的破坏,但水线下方的破损对任何一艘舰船而言都是绝对不容轻视的威胁,在俄土、清日、日俄战争中皆有鱼雷击沉舰船的先例,尤其在10年前的日俄战争,日本海军不宣而战,派遣驱逐舰队突袭旅顺,用鱼雷重创了战列舰“列特维赞”号、“策萨列维奇”号和巡洋舰“帕拉达”号,显示出鱼雷战的强大威力。
  以大型巡洋舰之名建造的“布吕歇尔”号服役于1909年,由于1.8万吨的舰体配备4座11英寸的双联装炮塔,同时搭载能够提供45000马力的锅炉、轮机,实际用于防御的重量较为有限,重点部位的装甲厚度是德国战列巡洋舰中最薄弱的,而且相差不止一星半点。故而它的总设计师,时任海军高级技术专员和造舰监督官的约阿希姆王子,为提高它的抗沉性能而煞费苦心,不仅采用了纵向肋骨结构以及多达24个防水隔舱,设置了水下防雷装甲和舰舷防雷隔舱,还给弹药库和动力舱室增加了额外的保护,并且配备了超乎常规的抽水机和舰内排水管道,这些独具匠心的设计使得“布吕歇尔”号避免了被一枚威力强劲的21英寸(533毫米)鱼雷击沉的厄运。
  一艘战舰究竟能够承受什么程度的打击,设计师未必能够打包票,更何况舰艇的使用者。舷侧中雷之后,埃德曼上校和他的军官们显得异常紧张,他们一方面担心舰艇的伤势是否处于可控范围,另一方面又顾忌于后面随时可能袭来的鱼雷。于是,埃德曼上校未令本舰减速,而是要求全体舰员坚守战位,同时向旗舰“塞德利茨”号发去了“本舰中雷”及“准备退出战列”的信号。
  战舰的损伤情况如何,实地检测的专业损管人员最有发言权。凭借装有225磅(100公斤)TNT炸药的战斗部,英制MKII型鱼雷在水下5米处直接炸穿的舰体装甲带并摧毁了舷侧防水隔舱的横隔壁,造成4个防水隔舱直接进水,对角相邻的2个隔舱出现海水渗透,训练有素的舰员们纷纷车里,并迅速关闭了这6个底层隔舱的纵向水密门,爆炸造成2人当场阵亡,3名未及逃离的舰员暂被列入失踪名单。
  初步勘定之后,率领损管队赶赴底舱的海军一级上士通过舰内通讯电话向舰桥报告:“13、20、21三个水密舱完全进水,22严重进水,12、14部分进水,进水量约500吨,3号和4号水泵工作正常,进水速率处于可控状态,备用电动泵预计在5分钟后开始工作,潜水员已经到位,请求对20号舱进行破损勘测,同时进入12、14舱进行堵漏。”
  在战斗舰桥内,舰长埃德曼听着来自底舱的报告:“嗯,嗯,同意破损勘测和堵漏行动,一有情况立即报告!”
  挂下电话,上校两眼盯着地板,迟疑了几秒,转过头对目光急切的军官们说:“损伤情况比预想的好一些,3个水密舱淹没,另有3个部分进水,如果向右舷紧急注入海水以保持舰体平衡,我们将无法保持现有航速,18节,也许更低……先生们,退出战列还是坚持战斗?”
  军官们面面相觑,战斗仍在激烈的进行,何去何从,关系到这艘战舰及全体舰员的命运。
  既然军官们没有明确的意见,作为一舰之长,埃德曼当机立断,他下令向右舷底舱注水400吨,使甲板基本恢复水平,从而保证舰炮的正常射击,同时将动力输出调至最大,以尽可能跟上编队速度。
  右舷靠后的底层船舱,随着其中一台抽水泵停止轰鸣,穿戴潜水装备的损管人员义无反顾地进入到水流汹涌的21号船舱。这里的电路完全中断,潜水员只能利用应急电筒在水中照明,随着电筒光束在漆黑的水中变得愈发幽暗,在水密舱门处接应的损管人员不禁为同伴们的安危担心起来。过了足有两支烟的时间,水下才重新出现了应急电筒的光亮,潜水员精疲力竭地浮上水面,气喘吁吁地报告说:“破洞约有2米高、3米宽,中心位置距离舰底3米,堵漏难度很大!”
  在现场负责的海军上士遂令手下将潜水员拉上来,并且重新关闭了这个防水隔舱的水密门。紧接着,他向舰桥报告了最新情况,其个人的损管建议是堵塞20、22、13这三个隔舱与21号隔舱之间的裂缝,对横向隔舱壁进行临时性加固,此法可让“布吕歇尔”号保持一定的航行能力,最终还是需要返回干船坞方能修复损伤。
  经过一番惨烈的搏杀,投入这场“死亡冲击”的英国轻舰艇,除开那些战沉、受创掉队或撤离的,能够一口气冲进千米距离的仅剩4艘驱逐舰,这时发射鱼雷具有很高的命中几率,而火力占优的德国舰队,射击精度同样接近极值。双方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曾经风行欧美的手枪决斗,在相隔十五或者二十步的距离面对面射击,搏的是勇气、技巧和运气。另一个不容忽视的差距在于德国舰员们因为屡屡挫敌而士气高昂、斗志旺盛,己方主力舰队的出现更令所有人觉得胜券在握,英国舰员的情况正好相反,他们被周围死伤枕藉的场面震慑住了心魄,多数人都是凭着坚韧的意志力在坚持战斗,而他们的舰艇及设备也因为或轻或重的损伤而无法发挥全部作用……
  对德国侦察舰队最具威胁的一群鱼雷拖着白色的尾迹出现在了海面上,德国战舰集中于舷侧的射击亦如风帆战舰那般浩荡壮观。弹指之间,四艘全速转向的英国驱逐舰为凶猛的炮火所笼罩,重磅炮弹卷起的惊涛骇浪让它们时时处于剧烈的颠簸摇摆状态,一艘中弹起火,紧接着又一艘舰尾发生爆炸,航速骤降,而就在这个时候,舰上火势已完全扑灭、舰体损伤也进行了紧急处理的“塞德利茨”号从战巡编队西侧海域高速杀出,同一边射击一边规避鱼雷的友舰相比,它此时最大的优势就是未受英国雷击舰群的袭扰,因而得以从容不迫地进行炮击,近三万吨的舰体也为大小舰炮的射击提供了稳定的平台。经过最后的挣扎,冲到近处施放鱼雷的四艘英国驱逐舰仅有一艘侥幸逃离,其余三艘要么已燃起熊熊烈火,要么因舰体破损而失速,留在德国舰队的炮口下,它们的命运可想而知。
  发起鱼雷攻击的英国舰群已土崩瓦解,但德国侦察舰队所面临的威胁还未解除,此时海面上到处是让人心惊肉跳的鱼雷痕迹,舰炮的拦截射击依旧收效甚微。到了这个时候,四艘德国战巡连同四艘轻巡不必顾及战斗队形,而是按照各自的观察及判断进行规避。在耀眼的胜利到手之前,希佩尔的舰队再受打击,两枚鱼雷分别击中“毛奇”号和“马格德堡”号,威力惊人的爆炸在前者的舰艏炸出了一个大洞,为免发生弹药殉爆,舰员们不得不对艏部弹药库紧急注水,航速从22节锐减至8节。有伤在身的“马格德堡”号则被击中舯部,爆炸的冲击几乎贯穿舰底,就算有细分隔舱和纵向肋骨结构也无济于事,其舰体快速右倾,至7时19分,舰长艾特中校下令弃舰。
  “毛奇”号和“马格德堡”号相继受损,加上同样中雷的“布吕歇尔”号,希佩尔侦察舰队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付出的代价比先前半个多小时炮战还要沉重许多。因为连续规避鱼雷,它们同贝蒂舰队的距离已经拉大到了27000米,这意味着站在“塞德利茨”号的舰桥上只能看到“狮”号的三脚桅杆……
  在德国侦察舰队的射程之内,还有多艘丧失了全部或部分动力的英国舰艇漂浮于海面,它们没有一艘降下战斗旗,有的还在用舰炮向德国战舰射击,与此同时,从倾覆沉没的英国舰艇上逃生的水兵们还在海面上挣扎着,为数不多的救生艇大都挤满了幸存者……
  站在旗舰“塞德利茨”号上,德国海军将领弗朗茨·冯·希佩尔默默扫视着这片满目狼藉的海面。对于那些明知无望而继续顽抗的英国舰艇,他并无恃强凌弱、宣泄不快之意,而是心怀敬意、惺惺相惜,对于那些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落水者,他本着骑士风度令随行轻巡洋舰在战斗结束后实施搜救收容。
  不多会儿,为规避鱼雷而分散的战列巡洋舰和轻巡洋舰重新聚拢在旗舰身后。“毛奇”号虽无沉没之虞,但舰艏的破损已不适合快速航行;“布吕歇尔”号的伤势处于可控状态,只是全舰进水900余吨,航速大受影响。于是,希佩尔令这两艘战列巡洋舰退出战列,由轻巡洋舰“斯特拉尔松德”号和“科尔堡”号在收拢“马格德堡”号人员后陪同返航。
  经过调整,战巡“塞德利茨”、“德弗林格”、“戈本”并轻巡“斯特拉斯堡”号、“罗斯托克”号编队北上,不久便追上了带伤撤退的两艘英国轻巡洋舰和一艘驱逐舰,几乎毫不费力地将它们一一击沉,而这些小小的战果并没有让希佩尔感到骄傲和满足。带着麾下最好的三艘战巡,他久久凝望前方海际,两支战巡编队先前的战斗固然惊心动魄,却在未分高下的情况下中途收场,如若战斗就此结束,这或将成为心中永远的遗憾。既然手中的利剑已经再度举起,两支战巡编队也基本处于势均力敌的状态,若能赢得一场决斗式的海战,必将为自己的军人生涯添上最完美的荣誉。
  希佩尔舰队仅以2节的航速优势追赶二万七千米外的贝蒂舰队,“腓特烈大帝”号领衔的德国无畏舰群一度将距离拉近到一万八千米,但在贝蒂舰队完成转向之后,双方的距离又重新开始拉大。如无变数,犹如惊弓之鸟的贝蒂舰队将顺利撑到天黑,有了夜幕的掩护,不仅能够避开德国舰队的远程炮击威胁,通过大范围机动摆脱追击也非难事。
  6架飞抵贝蒂舰队上空的胡伯特E型攻击机,率先给这场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大海战带来了英国人不希望看到的变数。
第13章
羁绊之索
  就外观而论,德国胡伯特航空公司制造的E型攻击机符合德制机械在世人眼中的一贯特点:线条刚劲简洁,风格质朴低调,造型呆板而缺乏艺术美感。这种海陆两用的双翼单座飞机,机身宛若一条细长的沙丁鱼,双层机翼大致等宽,三叶尾翼相对短窄,整体覆以蓝灰色涂装,机翼两端、机身后部及垂直尾翼皆有醒目的铁十字徽标,戴姆勒四缸发动机驱动双叶螺旋桨提供飞行动力,载弹飞行的最高时速105公里。
  在这个时代,任何飞机在飞艇面前都显得丑陋而渺小,许多国家对飞艇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飞机,德国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在战争爆发前的两年时间里,大规模扩充规模的德国陆军花费近4000万马克采购了12艘最新式的齐柏林飞艇,而专门订造飞机的投入仅有500万马克,新服役的飞机多数用于训练飞行员及执行侦察校射任务,仅有两个中队开展了轰炸训练。在德国海军,大部分将领们倾向于组建一支庞大的“齐柏林空中舰队”,他们的努力使得德国海军在开战时拥有了规模稍逊于德国陆军的飞艇部队,海军参谋部由此建立了初具雏形的战略侦察体制,在天气状况良好的时候能够对北海和波罗的海实施大范围侦察,同时期的飞机则不具备这样的远距离活动能力。
  硬式飞艇具有鲜明的技术特点,却因成本造价而难以大批量生产,结构相对简单的飞机显然更适合流水线式的生产。在1914年,一艘容积为3.3万立方米的齐柏林飞艇,造价相当于15架胡伯特D型侦察机或12架E型攻击机,其维护费用亦可维持一个海军飞行中队的正常运转。除了制造和维护方面的优势,飞机的许多特点也是飞艇所不具备的。在这片距离日德兰半岛百多海里,弥漫着浓烈硝烟与血腥气味的海面上,体形庞大的齐柏林飞艇就不可能像这些胡伯特E型攻击机一样低飞于海上二、三十米的高度,如燕雀一般灵巧地闪避炮弹激起的水柱。历史发展至此,还未出现过飞机击沉战舰的先例,但看到这些德国飞机肚皮下挂载的鱼雷,英国人岂敢怠慢?战列巡洋舰上的4英寸副炮纷纷昂起炮口,砰砰乓乓地朝那些德国飞机射击,随行的轻巡洋舰也以轻重舰炮开火。可是,这些炮弹用的都是适合海上交战或对岸炮击的触发式引信,击落飞机的难度不小于用弹弓打苍蝇,至于各舰装备的机枪,只有在适当距离才有可能发挥拦截作用……
  在“狮”号筒式舰桥最上层的射击观测台,神情黯淡的戴维·贝蒂面朝右舷,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些掠海飞行的德国飞机,看它们平稳从容地侧身转向,把机首连同鱼雷头部对准英国战舰长长的侧影,然后,其中一架在“狮”号右舷四百米处投下了鱼雷。这雪茄状的自航武器入水姿势难称优雅,溅起的水花慢慢落下,鱼雷消失不见了,数秒之后,海面上出现了气泡组成的白色尾迹,看到这里,贝蒂心中一沉。鱼雷的运用已有半个世纪的历史,飞机出现也有十余年,在勇于尝试新技术的英国皇家海军,一些军官也萌生过用飞机搭载鱼雷的念头,但他们发现不论是军队侦察机还是民间运动飞机,都很难载着沉重的鱼雷升空飞行,而且飞机的航速和航程相比现役的高速鱼雷艇并没有太明显的优势,因而鱼雷攻击机的结合还一直处于设想阶段,甚至没有人认真地进行过尝试。
  贝蒂当然不会知道,德国海军秘密列装的鱼雷已是多次试验后的稳定型号,它们的长度和规格同德国海军列装的F-11型舰用鱼雷一致,但减少了燃料和装药并在内部重新分配了重量,战斗全重仅有596公斤,进行空投作战时的航速一般设定为40节,有效射程1000米,较舰载鱼雷短了大半,却比任何一种舰艇都更容易接近目标。在德国舰载机飞行员战前所进行的训练中,它们对大型标靶基本上是一击必中,80公斤的装药量少于普通鱼雷,对设有防雷装甲并增强了抗沉构造的无畏舰只能造成有限的破坏,次级舰艇则视命中部位而论,算是一种战术作用高于自身威力的武器。
  “右舷300米发现鱼雷!”
  战舰桅杆上的嘹望哨兵惊声发出警报,愤愤而又无奈的贝蒂居然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舰队指挥官没有发出指令,舰长罗德里克上校只好随机应变,下令满舵左转,同时左轮机倒转,全速向左规避鱼雷。
  就在紧急转向的警铃声响起之时,舰身推开水浪的哗哗声陡然加剧,庞大的舰体由于急速转向而出现倾斜,舰员们不得不依靠身旁的固定物来避免身体失衡。射击观测台上,身穿白色军便服的贝蒂双手紧紧抓住护栏,尽管随行军官提醒他这里并不安全,但这位勇敢好斗的将领完全不为所动。
  “狮”号为规避鱼雷而紧急左转,紧接着,同样遭到鱼雷威胁的“皇家公主”号也开始全速转向。凭借出色的机动能力,它们双双避开了快速来袭的鱼雷,整个过程令人叹为观止,可危险并没有就此解除,舰队北面——“狮”号和“皇家公主”号此刻的右舷方向,两架德国攻击机悄然迫近。这两艘英国战巡原本拥有强大的武备,但经过之前同德国战巡编队的鏖战,上层设施多有损伤,“狮”号右舷仅有4门4英寸副炮和2挺机枪能过正常开火,不少水兵都在舷侧甲板上举着步枪射击,而“皇家公主”号的情况稍好,持续的射击却未见任何收获,两架德国飞机持续逼近,一架在300米外投射鱼雷,另一架几乎在200米位置才空投鱼雷,而且两枚鱼雷都射向了悬挂旗舰旗的“狮”号!
  这两枚在水下疾驰的德国航空鱼雷彼此相距百米,射角略有差别,增加了敌方战舰的规避难度,“狮”号看来已是在劫难逃。关键时刻,胆大心细的罗德里克上校指挥战舰继续左转,并令舵手在转过2个罗经点后反向右转。所幸这艘战舰的操舵系统未在战斗中受损,巨大的尾舵及时做出反应,驱使这只巨大的狮子以24节航速全速转向,高耸的桅杆随舰倾斜,其势之猛,让人不得不为桅杆顶部那些呆在瞭望观测塔里的水兵们捏一把汗。
  舰桥顶部的观测台上,贝蒂目不转睛地盯着海面上的鱼雷航迹,军官水兵们临危不惧的表现让他感到宽慰,可眼下的处境确实糟糕到了令人不忍直视的地步。强大的德国无畏舰队仍在身后紧紧追赶,不时落下的重磅炮弹压迫着每一个人的神经,而在另一边,老对手希佩尔已经解决掉了英国雷击舰群的威胁并加入这场追击,这些德国战舰犹如一台骇人的绞肉机,转眼就能把任何一艘掉队的英国战舰绞成碎片……想到这里,贝蒂抬头看了看犹在不远处寻觅机会的另外两架德国鱼雷攻击机,它们肩负的使命也许不是倾力击沉某艘英国战舰,而是拖慢这支舰队的撤退速度,用意之险恶,顿时令他不寒而栗。
  果然,余下两架载弹待机的德国鱼雷机没有盯着“狮”号穷追猛打,一架从右舷方向朝“玛格丽特女王”号投射了鱼雷,紧接着,另一架向先前遭到重创但仍跟在舰队当中的“澳大利亚”号发起攻击,这两艘英国战巡不得不急速转向规避,一来一往之间,英国机动舰队向北撤退的速度受到了延缓,与德国无畏舰群之间的距离也相应缩短了几千米。
  六架德国鱼雷机投下六枚鱼雷,最终无一命中英国战舰,而英国舰队打出成百上千发炮弹也没能击落一架德国飞机,弹弓与苍蝇的第一轮交锋就这样不痛不痒地结束了。夕阳已经沉入大海,光线渐渐变暗,几颗星辰像是点缀在蓝色天鹅绒布上的宝石,有效视距在不断缩短,视野也变得模糊起来,飞机的校射将很快变得难以为继,唯此能够让刚刚四十出头、正处风华正茂之际的戴维·贝蒂减轻些压抑感。
  “南面望见四架德机!”
  “狮”号刚刚转回舰艏向北的状态,桅杆上的瞭望哨就再次发出这令人心烦意燥的预警。贝蒂努力保持着冷静的心态,他环视海面,四艘战巡彼此分开,在它们紧急转向的过程中,轻巡洋舰为避免与之发生碰撞而纷纷转舵——六架德国鱼雷机轻而易举地把自己的舰队阵型搅得七零八落,散乱的阵列意味着防御火力的低效率和敌方鱼雷攻击的高命中。看着这些,想着这些,贝蒂不由得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心中祈祷“上帝庇佑不列颠”。
  一架载弹而来的胡伯特E型攻击机上,面色严峻的飞行员也在祈祷,祈祷自己能够得到命运的垂青,借此一战而建功立业,从而改变自己平凡的人生道路。
  几分钟之后,两个素未谋面且地位相差甚远的人正巧处在了相同的水平高度上,他们隔着三百多米的距离,彼此相望却不能看清对方的面容,他们的祈祷在这一刻形同水火,但即便身处险境,他们也在为各自的信仰和荣誉而坚持。
  海面下,鱼雷犹如一支利箭,寒光毕露。
  海面上,战舰仿佛一头野兽,窘态尽现。
  速度、技巧与运气的比拼,谁又能永远处于不败之地?
第14章
雄狮的陨落
  因为没开灯,“腓特烈大帝”号的战斗舰桥里暗沉沉的,唯有当舰炮开火的时候,焰光透过观察窗折射进来,才会照亮舰桥里这一张张沧桑或是质朴、冷硬抑或生动的脸孔。
  “天快黑了。”
  低沉的声音来自于德国公海舰队司令冯·英格诺尔,这是一位处事稳健、敬职敬业的海军指挥官,以他的性格,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一开战就跟强敌拼个你死我活的念头,而一旦被说服加入这个大胆的计划,他便义无反顾的投身其中,而没有左顾右盼、彷徨徘徊之摇摆立场。
  “嗯哼,还有半个小时。”接话的是德国公海舰队参谋长,此次作战行动的灵魂人物,普鲁士王子约阿希姆,他还有另一个未曾忘却的名字,夏树。
  尊贵的出身配上后世的慧心,这已是近乎完美的结合。
  “对手比我们预想的狡猾。”夏树言外之意,那支英国机动舰队若非转向及时,现在恐怕已经在德国无畏舰群的猛烈炮火下体验身处炼狱的滋味了。
  “戴维·贝蒂,自视为纳尔逊再世的皇家海军将领,对英勇无畏的进攻推崇备至,居然还没跟我们打上照面就逃之夭夭了。”酸味十足的讥讽来自于“腓特烈大帝”号舰长冯·卢比奇上校。
  英格诺尔和夏树皆未搭话,发现自己身处陷阱还往前冲,那就不是勇将而该叫蠢人了。
  过了一会儿,挂在舱壁的电话机发出单调的嗞嗞声,勤奋的舰队参谋戈德上尉抢在卢比奇上校的参谋军官之前摘下听筒,一番简要的对话之后,他转过头大声报告说:“我们的鱼雷机炸中敌方旗舰了!”
  “太棒了!”卢比奇上校兴奋地叫道。
  英格诺尔与夏树内心同样在为这个消息感到振奋,脸上却依然保持着稳重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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