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6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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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这时为止,声纳技术的发明已有数年,但它主要的用途却是探测冰山。在战争让人们真正看到潜艇的狰狞獠牙之前,反潜手段还停留在目视加炮射的原始阶段,德国海军成了秘密的“尝鲜者”。1914年2月,弗里德里希船厂建造的K25号大型鱼雷艇成为第一艘安装声纳设备的军舰,在这之后所建造的每一艘1913年级大型鱼雷艇都装备了西门子公司秘密研制的I型声纳。它的探测距离短的可怜,探测精度差强人意,且极易受到外界干扰,配合舰载枪炮和简易的深水炸弹,仍具有传统手段所不及的作战价值。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海军鱼雷艇部队的年轻军官们业已摸索总结出了一套反潜战术。至1914年6月,公海舰队已有近50艘各式舰艇装备I型声纳并开展专门的反潜训练,初步形成了行而有效的反潜体系。
  护航舰只的反潜操练热火朝天,主力战列舰群则依然在耐心等待着展露身手的时机。遵从旗舰指令,随行的装甲巡洋舰“海因里希亲王”号和“弗里德里希·卡尔”号接连弹射起飞了两架容克式水上侦察联络机,强劲的气流使得它们在攀升过程中出现了令人担心的摇摆,但它们就如同一对顽强的海鸥,无惧狂风傲然高飞。在舰队上空盘桓一圈,两架侦察机开始利用机腹的信号灯发送莫尔斯码,向己方舰队通报空中观测到的各种“敌情”,舰队的观察视线由此得到大幅度的延伸,指挥人员和舰艇官兵们进行战斗准备的时间也充裕了许多。
  随着旗舰“腓特烈大帝”号从容发出作战指令,由26艘战列舰组成的雄壮编队再次形成了一张弯弓,圆弧的离心方向逐渐转向侦察机报告的目标方位。及至舰队嘹望员以望远镜观测到由侦察分舰队布设的标靶群,各舰的主炮已随时待发。
  前期在波罗的海进行训练时,公海舰队就已进行了最大射程的炮击测试,即便有水上侦察机实施弹着点校射,配以射击指挥仪的辅助作用,效果依然不尽如人意,舰队指挥、参谋团队和火炮技术部门得出一致结论:在现有的火炮技术条件下,舰队炮战的发起距离不应超过2.2万米,否则再多的齐射也是浪费炮弹;在1.8至2.2万米,火炮命中率约为千分之三至千分之七,具体视海况而论;1.4至1.8万米或为当前德国舰队进行炮战的理想距离,装配全舰统一方位射击指挥系统的舰只,主炮命中率跃升至百分之二以上,穿甲弹也足够发挥破坏效用,而普通战舰的射击命中率不及百分之一;1至1.4万米,德国舰队的射击命中率及穿甲弹效用陡增,战列舰大口径副炮也能对敌舰的上层建筑和非重点防护区构成威胁,但采用传统光学设备进行观瞄的普通战舰射击精度也开始大幅提升,全舰射击指挥系统的技术优势受到抵消。在此之后,对射的距离越近,德国战舰的射击精度优势越不明显。
  在目标进入1.8万米距离后,冯·英格诺尔下令开火。
  百门重炮齐齐发威,其势犹如一场可怕大风暴的前奏,滚滚天雷响彻海际,道道闪电划破长空!
  同等型号的火炮,同等设置的仰角,出膛炮弹的运行轨迹几乎如出一辙,而只要任一方面相差毫厘,都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状态。炮声仍在耳边回荡,百多发重磅炮弹因与空气剧烈摩擦而发出暗红色的光亮,它们在视线中分成了几个高低远近差别明显的几个波次。因而从发射者的角度看,它们不像流星雨,呈碎片分散状,倒似海中的金枪鱼,群起而动,各为其位……
  在舰桥的观测指挥台上,以英格诺尔为首的多数军官仿佛一个个耳能隔音、鼻不透息的木头人,对振聋发聩的炮声和浓重刺鼻的硝烟无动于衷,他们一一举着望远镜,全神贯注于远方海面。转眼之间,标靶所在的海面猛然升起一道道白色的水幕,激浪翻腾,其势惊人,仿佛传说中的波塞冬之怒,又好像一个拥有无边魔力的法师在施展绝技。
  过了一分多钟,那城墙似的白色水幕渐渐消散,炮弹爆炸的隆隆响动才姗姗传来。军官们仍在朝着那个方向观望,只不过视角有所提升。由于飞行位置距离舰队较远,灯光信号难以辨认,两架水上侦察机改用摇摆机翼、盘旋转圈和枪射的彩色信号弹传递信息。
  “哈,司令长官阁下,首轮齐射即摧毁大量目标,这真是太漂亮了!以此水准,我们已然无敌于天下啊!”冯·卢比奇的言语和表情尽显他的率真性格。
  舰队司令部的成员们照例选择了无视。
  不在其位,不谋其职。能够准确执行上级指令,管理好全舰官兵,便算得上是一名合格的舰长,而上升到舰队指挥层面,所需具备的能力就不止这么简单了。在这支凝聚了民族意志与精神的舰队,各级军官和水兵是不可或缺的基石,而真正挑大梁的,应是掌握舰队实权的司令官们,他们的决策将直接关系到舰队和海军的命运。
  海军上将弗里德里希·冯·英格尔诺,舰队总司令;
  海军中将威廉·冯·兰斯,第一战列舰分队司令;
  海军中将莱因哈特·舍尔,第二分战列舰分队司令;
  海军少将菲利克斯·丰克,第三战列舰分队司令;
  海军少将弗朗茨·希佩尔,第一侦察分队司令;
  海军少将莱布雷特·马斯,第二侦察分队司令;
  ……
第131章
最后的备战
  三轮炮击过后,延绵数公里的浮动标靶只剩残渣,而负责布设射击标靶并进行战术机动的侦察分舰队也随之出现在舰队右前海面。直到这时,三艘浅灰色涂装的飞艇才飘然而至。和参加操演的潜艇部队一样,它们也是从威廉港海军基地出发,因飞行速度快而较潜艇晚几个小时启程,结果潜艇部队准时抵达预定区域,而这些体型庞大的“空中战列舰”显然被一些原因耽搁了——历次海上训练操演,只要天气状况稍不理想,它们迟到早退甚至无故“旷工”已是家常便饭的情况。
  正因为飞艇存在这种先天不足,夏树格外推崇舰载飞机,1911年以后建造的战列巡洋舰和吨位较大的轻巡洋舰上都设计搭载了胡伯特航空制造的水上侦察机,一些前期建造的装甲舰也进行了相应的改装,凯撒和国王两级战列舰亦试验性地安装了弹射器和机械吊臂,可视作战任务的需要搭载1-2架水上侦察机,而至1914年6月中旬,完成航母改装的“俾斯麦”号已秘密投入使用,但未编入此次训练操演序列。
  飞艇编队就位了,另一行预料中的客人也已在赴宴途中。
  公海舰队总旗舰“腓特烈大帝”号功能齐备的无线电通讯室里,专职无线电监听的情报组成员利用技术监测设备密切监视着发自周边海域的通讯信号。从舰队途经斯卡格拉克海峡时开始,能量较强的规律信号就呈激增之势,尽管德国海军的无线电监测技术还不足以在短时间内破译英国海军的密码通讯,凭借精密的技术仪器和训练有素的技术人员,仍能从通讯信号强弱、编码规律及无电线测向结果对英国舰队或单独舰只的行踪进行推断。
  “英舰正在快速接近中”,无线电监听情报组的推断得到了飞艇部队的验证,而冯·英格诺尔旋早已下令各水上侦察机返航归舰——即便没有夏树的明确建议,经验老到、想法周全的舰队指挥官们也惯于在对手面前隐藏实力。
  “报告,接获LZ-20发来的电报,在北纬56度98分、西经2度29分位置发现舰艇一艘,航向正东偏南25度,航速22节,初步判断为英国海军5000吨级的快速巡洋舰。若本舰队保持目前的航速航向不变,将在两小时后遭遇该舰。”
  年轻的舰队参谋官汉克·戈德上尉,基尔海军学院1903级毕业生,夏树的“同门师兄”,从通讯室带回了最新的通讯报告,并细心地测算好了航行数据。在战术机动和实弹射击演练结束后,由战列巡洋舰和新型轻巡洋舰组成的侦察舰队回归主力舰队,舰队的队形再度进行调整,变成了三列战斗警戒纵队,整体航速降为10节,由斯卡格拉克海峡以西海域转向,沿着与日德兰半岛向威廉港航行。
  英格诺尔低头看了看手表,遂下令各舰准点用餐。
  按照惯例,舰队出海操演期间的伙食完全参照战时标准。为让官兵们储存够战斗所需的体能,肉类和乳制品的配给分量较平时丰富许多,每一名水兵还可获得一份美味的鱼子酱。当然了,执行这种配给标准的前提是物资足够充裕,和平时期,德国凭借发达的海外贸易可获得各类生活用品,一旦物资进口量因战争影响而锐减,以德国本土的有限产能,纵使军队的配给被置于优先供给地位,时间一长仍将受到制约和削减,进而影响军队的作战能力和军心士气。
  在相对宽敞而舒适的高级军官餐厅里吃完午餐,众人悠然淡定地喝过了咖啡,吸烟者还去吸烟室抽了支烟,这才不慌不忙地回到舰桥。没过多久,一个白色的舰影果然出现在了舰队右舷后方海域,望远镜中隐隐可见桅杆上飘动的圣乔治旗。
  客人已经到了餐桌旁,英格诺尔遂吩咐上菜:“命令……第1战列舰分队向右前30度、距离12000米位置,第2战列舰分队向左前25度、距离11000米位置,第3战列舰分队向左后30度、距离8000米位置,第1、第2侦察分队向右后25度、距离8000米位置,各自准备两轮齐射和一轮自由射击。”
  几分钟后,英格诺尔下达射击命令,“腓特烈大帝”号的信号灯随即向左右两舷及前后方的舰艇发出“演习·实弹射击”的信号。突如其来的炮声是如此猛烈而密集,已经不能够用“晴天霹雳”来描述。庞大的德国公海舰队到处是闪动的炮焰和弥漫的硝烟,重磅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四向飞射,在周边海面激起磅礴水柱,整个场面蔚为壮观,己方人员感受到的是一种杀气腾腾的热血氛围,而在远处的观察者看来,这是一种带有战略意识的武力展示,几乎每个人都为这气势磅礴的炮击所震惊,即便是英国主力舰队的操炮训练,也极少出现如此规模的射击场面,而且不同于针对某一目标的集中射击,这种向四面八方开火的方式似乎表明德国海军已经做好了进行一场以寡敌多、以弱击强的战争准备。
  炮击结束后,“腓特烈大帝”号再度向整个舰群发出指令。虽然通讯视线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射击硝烟的影响,庞大的舰队还是迅速做出响应——由14艘无畏舰组成的纵队以利剑出鞘之势加速前行,5艘战列巡洋舰单独编队,在左翼位置与舰队中轴线上的无畏舰编队遥相呼应,装甲巡洋舰、轻巡洋舰和大型鱼雷艇编成若干相对独立的战斗群,在舰队中后部跟进待命。
  舰队的此次变阵花费了大约半个小时,严谨的队列依然像是经过标尺定位一般。
  海面上硝烟散尽,直到这个时候,在舰队左侧执行警戒侦察任务的轻巡洋舰“斯特拉斯堡”号像是才发现远道而来的不速之客一般,匆匆用国际通用的莫尔斯码信号询问来者身份。
  目睹了公海舰队的浩荡雄威,或许还用摄影摄像器材进行了记录,这艘早就被德国海军飞艇盯上的英国军舰大大方方地报上了名号与来由:
  英国皇家海军巡洋舰“查塔姆”号因例行巡航任务至此,谨向德意志海军致以问候!
  由于军舰上用于联络的信号灯具有一定的方向性,位于舰队前列的“腓特烈大帝”号无法直接观察到两艘巡洋舰之间的问答内容,经由“斯特拉斯堡”号传递,舰队司令部人员才得知了英国军舰的答复内容。
  无需翻查资料图册,英格诺尔的参谋团队里有两个人张口就能报出有关英国海军每一级现役舰和预备舰的基本参数——尽管其中一些数据因为情报关系并不十分精准,拥有这样的能力仍令同僚们十分敬慕。
  这两位能人,一个是资深参谋官霍费尔特上校,一个是才华横溢的年轻参谋官戈德上尉。
  不过,见舰队司令没有征询之意,老辣的霍费尔特上校自然不会盲目逞能,而戈德上尉得到夏树的暗示,也耐着性子闭口不提。
  主力舰的数量和技术比拼是英德海军竞赛的焦点所在,两国互为邻邦,官方和民间往来频繁,探察情报比保守机密容易得多。“查塔姆”号系1913年服役的查塔姆级轻巡首舰,吨位、战斗力皆大幅超出以往的侦察巡洋舰、防护巡洋舰,被视为德国海军轻巡洋舰编队的劲敌,总体性能与德国最新服役的马格德堡级旗鼓相当。
  过了一会儿,冯·英格诺尔以探讨的语气同夏树说道:“我们这样集中海军全部力量举行大编队操演,究竟会不会导致英国海军从世界各地调回他们的全部大型舰艇?”
  夏树从容答道:“只要有施佩将军的东亚分舰队和苏雄将军的地中海分队,英国海军就必须在广袤的太平洋和地中海保留一部分主力舰。要让他们将殖民地利益和盟友的安危同时弃之不顾,除非我们对不列颠本土构成了根本性的威胁,而现在我们还远不具备那样的实力。”
  英格诺尔觉得言之有理,因而微微颌首。
  夏树继续说道:“其实我们有多少舰艇,大体战力几何,英国人是非常清楚的,此次基尔运河进行了拓宽,我们的任何一艘舰艇都可以在北海和波罗的海之间不受约制地自由往来,战时自可随时集中全部海军力量,今日之举是要让他们看到我们已经做好了舰队决战的充分准备,一旦战争爆发,他们便不敢轻易对我们的近海水域采取攻势。”
  英格诺尔轻皱双眉、凝目远眺,表情神态中藏着不愿为旁人所知的忧虑。片刻犹豫,他对夏树低语道:“近岸封锁是英国海军几百年屡屡克制对手、掌握主动的不二法宝,纵使我们的舰队实力让他们感到忌惮,在我看来,他们极有可能采取孤注一掷的策略,在开战之初倾尽全力同我们进行一场决战,从而摧毁我们的舰队,断绝我们的海上通道,使我们的工业因为缺乏原材料而大幅减产。”
  夏树轻言道:“如果英国舰队指挥官由我担任,我必不会采用您所说的孤注一掷的策略,因为过早进行海上决战,英国所冒的风险比德国大得多。”
  “喔?”英格诺尔转头面向夏树,眉头已然舒展开来。
  “您想,即便德国输掉了海上决战,若是陆战击败法俄,我们仍将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因为欧洲大陆的工业输出在世界经济贸易中所占的比重,已经远远超过了一百多年前的水平,英国海军不可能再用封锁欧洲大陆的方式对付我们。反过来,如果英国输掉了海上决战,他们将失去保护本土的唯一屏障,届时只要一名德国士兵出现在不列颠的海岸,这个不可一世的世界帝国就会轰然崩塌。”
  阐述完自己的见解,夏树照例有始有终地给出结论:“因为所冒的风险不同,英国海军应倾向于对我们进行远程封锁,消耗我们的物资储备,削弱我们的军心士气,迫使我们主动求战。如今,航空武器、高速快艇和潜水艇的出现已经改变了传统的海战模式,如果舰队决战在德国近海进行,我们将可以利用这些新的技术武器弥补本方舰队实力,逆势取胜的几率远远超过在外海甚至英国近海进行决战,英国海军对此应该非常清楚。毕竟,他们拥有一位睿智而谨慎的指挥官。”
  “您说的是乔治·卡拉翰爵士?”
  英格诺尔对“睿智而谨慎”这一描述显得有些意外,因为人们普遍认为英国本土舰队的现任司令乔治·卡拉翰爵士是个英勇无畏的人,尽管他年事已高并且身体抱恙。
  “不,是约翰·杰利科爵士。”夏树答道,“据可靠消息,英国海军大臣、第一海务大臣及卡拉翰爵士本人商拟了一个不公开的约定:如果在卡拉翰爵士余下的几个月任期内爆发战争,那么第二海务大臣约翰·杰利科爵士将被任命为新的舰队司令。”
  近十年来,英国皇家海军最响当当的名字莫过于带来无畏舰革命的约翰·费希尔爵士,成为英国第一海务大臣(相当于英国舰队总司令)的前德国巴腾堡亲王路易斯,以及36岁当上海军大臣并推动一系列人事、技术改革的温斯顿·丘吉尔。在历史上留下颇多争议的约翰·杰利科,由于一贯低调谨慎的性格,此时仍是个不甚引人注意的人物。
  为表强调之意,夏树再道:“如无意外,我们战时的主要对手就是这位行事谨慎、思虑周全的约翰·杰利科。”
  共事多年,英格诺尔对夏树的这种神秘兮兮而又言之凿凿的论断早已见怪不怪了。事关机密情报和主观推测,他无处寻找论辩之据,而身为舰队指挥官,他又必须保持相对独立的思维和判断,故不作任何表示,只默默在心中权衡盘算。
  在接下来的十个多小时里,庞大的德国公海舰队继续浩浩荡荡地向南行驶,“偶然至此”的英国轻巡洋舰“查塔姆”号则如同一只对猎物锲而不舍的土狼远远相随。直至驶入德国领海之前,德国舰队未再进行阵型上的调整,但长途航行本身就能够反映出许多宝贵信息。英国人必然注意到,即便是早期建造服役的“公海鱼雷艇”——500吨级的1898级,也能够伴随主力舰艇进行跨日德兰半岛的远程机动作战。
第132章
在友谊与敌意之间
  1914年6月24日的午后,基尔港。激荡的军乐声中,位于港口左岸被鲜花旗帜缎带所装饰的霍尔特瑙闸门缓缓打开,一艘通身洁白,船艏像、锚链孔以及两个烟囱为金黄色的三桅大型游艇从中缓缓驶出,游艇最高的中央桅杆上飘着金黄黑色十字的德国皇帝旗。
  刹那间,声声礼炮在港湾中齐整列队的大型战舰上密集响起,白色的硝烟在它们高高的侧舷甲板上飘绕。港口上空,一支由三艘齐柏林飞艇组成的飞行编队如浮云般缓慢飘动,艇身下部吊挂着象征德意志的黑白红三色幅带,构成了一副绮丽壮阔的人造奇景。
  与此同时,十余架水上飞机组成两个编队,绕着港口低空飞行。
  在“霍亨索伦”号的顶部平台上,身着洁白的海军元帅礼服的德意志帝国皇帝威廉二世傲然矗立,不断挥动右手向人们致意。这艘皇家游艇先是从一艘艘满旗装饰的舰船和游艇之间驶过,然后调整航向,沿着与战列舰队纵线平行的航道稳稳前行。
  这支气势磅礴的战列舰队一共由18艘无畏舰组成——14艘来自德国海军,4艘来自英国海军。它们是这个时代人类造船工业的精华所在,亦是英德两国展开激烈海军竞赛的产物,它们各自拥有坚厚的钢铁之躯,是迄今为止威力最为惊人的战争杀器,此时它们如同一只只被驯服的野兽,静静等待着检阅,用不了多久,它们便将在怒涛汹涌的北海展开殊死搏杀,在人类战争史上留下血火交织的浓重一笔。
  这场隆重的庆典,是为历时8年的基尔运河(此时名为威廉皇帝运河)拓宽扩建工程完工而举行的通航仪式。随着战舰技术的革命性发展,新设计建造的战舰吨位越来越大,原有的运河的宽度和深度已无法满足德国主力舰队的通航要求,而德国的海岸线又被日德兰半岛一分为二,舰队经由斯卡格拉克海峡进行调动既费时又容易遭到敌人阻截,因而在德国海军的第一艘无畏舰定型之时,德国高层就决定扩建运河,将航道底宽拓至44米,水深增为11米,过水断面面积达到了828平方米。运河两端各增建船闸两座,闸室长330米,宽45米。这样一来,即便吨位巨大的无畏舰与战列巡洋舰也能顺利通过运河,德国海军主力便能在波罗的海和北海之间调动自如。
  对一条全长近百公里的运河进行大幅度的拓宽加深,而且两岸并非荒原而是城镇乡村,还有多座横跨运河的桥梁,以20世纪初的技术条件,这自是一项十分浩大的工程,不仅需要巨额资金投入,还需经历漫长的工期。1907年运河扩建工程,之后德国便在摩洛哥危机中大吃苦头,又面临英法俄三国协约的战略包围,加之巴尔干局势日益紧张,强烈的危机感驱使德国人决意克服重重困难尽力缩短工期。
  至1914年6月,运河拓宽扩建工程终于宣告完成,这件极具战略意义的大事被德国高层视为重要的政治砝码,适逢一年一度的基尔军港节举办在即,他们一面广邀各国海军派舰参与,一面在外交场合大发和平言论。双倍于德国海军的造舰速度使得英国海军实力迅速增强,同时也让英国政府担负了十分沉重的财政压力,在阿斯奎斯内阁的努力下,这个夏天,英德两国在旷日持久的巴格达铁路争端上达成一致,双方草签格雷·里赫诺夫斯基协定,英国不再阻挠此路的修建,德国也承诺铁路以巴士拉为终点,不再延伸到波斯湾,基本划分了两国在西亚地区的势力范围,两国之间的关系也由此出现了趋于缓和的迹象。在这种情况下,英国海军首次派遣主力舰队参加基尔军港节,四艘新服役不久的乔治五世级战列舰、两艘服役不满一年的伯明翰级轻巡洋舰以及一艘服役不到两年的查塔姆级轻巡洋舰编队前来,而德国方面也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诚意——允许英国巡洋舰经基尔运河驶入基尔港!
  基尔港内,等待德皇威廉二世检阅的战列舰列于一队,整齐的纵列由18艘无畏舰组成。包括新近服役的国王级战列舰“国王”号在内,德国海军全部14艘无畏舰齐集基尔,它们舰体清洗整洁,还刷了新漆,而隶属于英国本土舰队第2战列舰分舰队的4艘英国无畏舰同样以最佳姿态示人。
  在这支战列舰纵队当中,德国公海舰队旗舰“腓特烈大帝”号当仁不让地列于首位。舰队总司令冯·英格诺尔将军及舰队主要将领毕恭毕敬地列于甲板,以无比崇敬的目光望向游艇上的至尊皇者。当人们盛赞提尔皮茨缔造德意志公海舰队的丰功伟绩时,不应忽略这位帝国统治者所发挥的关键作用。要知道德意志第二帝国采用联邦制,除北部少数几个邦国,其余均处内陆,因切身利益和眼光见识的关系,对于耗费极其巨大的海军建设,来自各邦的帝国议员们所见不一,更很难认同提尔皮茨一再修改扩增的海军法案。同时期的奥匈帝国就是鲜明的例证。尽管前后两任海军首脑和现任储君极力发展海军,但议会和社会舆论的抵制使得他们始终只是徒有雄心。
  “腓特烈大帝”号相邻的泊位即是英国海军访问编队旗舰“乔治五世”号,它的设计建造所针对的假象目标恰恰是德国海军的凯撒级战列舰。这艘2.6万吨的英国战列舰后甲板张着洁白的遮阳幕布,幕布下,一整列身着鲜红军服的皇家海军陆战队员昂首挺胸地目视前方。在士兵们身前站着一位50来岁充满贵族气质的军人,他灰白头发,双目湛蓝,脸修得非常整洁,身着雪白的礼服,这便是英国皇家海军第二战列舰分舰队司令官,皇家海军中将瓦伦德爵士。当德皇威廉二世乘坐的游艇“霍亨佐伦”号从“乔治五世”号前方经过时,瓦伦德爵士以肃立不动的姿态注视着意气风发的德国统治者,而舰上的列队的水兵则一边挥动着军帽,一边大声地三呼“万岁”。舰上的礼炮则以富有节奏的间隔,发出阵阵的轰鸣。
  两艘旗舰之后,每当“霍亨索伦”号经过一艘受阅舰,无论它属于德国还是英国海军,那艘军舰上三呼万岁的欢声便不绝于耳……
  自从无畏舰诞生以来,这还是英德两国海军最为先进的舰艇第一次在基尔并排停泊,双方的海军官兵得到了一个广泛交流的机会。由于在政治上刻意营造出了轻松气氛,在整个交流活动中,尽管双方每个人对于对方的诚意都抱有一定的怀疑,但是彼此还是以最大的热情相接触。按照双方协定的计划,基尔运河的通航仪式结束后,英国海军编队还将在基尔逗留一个星期。因此,双方官兵进行了舰艇互访,并且根据协议,彼此不准打听不适当的技术问题。在一番与同行的切磋后,双方舰上的官兵迅速建立起了友谊,并通过各种比赛和宴会巩固了这种友谊。
  在这些难得的日子里,港口内飘着将旗的交通艇络绎不绝,军舰上整洁的柚木甲板上铺着红地毯,舷梯栏杆被打磨得光彩夺目。随着号令和军乐,仪仗队迎接着一批又一批来客。战列舰宛如豪华客轮,到处是擦得铮亮的黄铜器具、白色的栏杆、雪白的军服和金色的绶带。餐室中的餐桌上铺着笔挺而洁白的亚麻桌布,还装饰有鲜花,桌边摆设着套有丝光印花布罩的扶手椅,桌上的玻璃器皿闪闪发光。伴随着小乐队演奏的弦乐四重奏,那些身着晚礼服的人们在品尝着盛宴美食。宴会上,宾主热情致辞,在欢声笑语和杯盏相交声中,气氛是如此融洽,让人仿佛置身梦境当中。
  在基尔湾中举行的帆船赛和划艇比赛中,双方的水兵们生龙活虎;岸上的绿茵场地,水兵之间的足球赛热火朝天。在比赛以后,两国军人一同漫步在这座好客的城市,欢聚在基地餐厅或在舰上相互款待。最初见面时的那些拘谨似乎逐渐地开始化解,彼此的友谊悄然在心底生根……
  美梦终有醒时,6月28日,星期天,正午刚过,当双方的宴会还在进行之际,电话铃声响起,一位副官接到电话后面容顿时紧张起来,他随即告诉人们,奥匈帝国皇太子斐迪南大公在萨拉热窝被刺的消息。
  欢快的音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莫不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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