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6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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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上车!”夏树喊道。
  戈贝尔毫不犹豫地丢下自行车,上车后仰面靠在座椅靠背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汗水一滴接着一滴从鬓角滴落。
  “走你说的那条路去船厂。”夏树对梅斯纳吩咐说。
  梅斯纳遂向司机嘱咐。
  稍稍顺平了气,戈贝尔说:“殿下……刚才……夏洛特小姐……说您有危险,让您尽快离开这里……回国。”
  有了这几个关键词,夏树对事态有了大概的掌握。梅斯纳从前座递来水壶,夏树让戈贝尔喝下再说,自己凝眉望向窗外:若是希尔公爵要干掉自己,不必等到现在动手,想来应是英国高层有所指示。
  英王乔治五世?
  夏树眼前浮现出那张五官突出、轮廓分明的典型英式面孔,如果没有先入为主的见解,人们对乔治五世的第一印象往往是稳重宽厚、爽朗幽默,而通过几次接触,加上对他各种决策的了解,夏树觉得他是一个性格强硬的君主,在风云变幻的大势中努力捍卫大英帝国的利益,看起来好像和野心勃勃、富有侵略性的威廉二世不是一路人,其实都有着一颗宽怀而又冷酷的帝王之心——对臣民的宽容大度、慈爱若父,对敌人则是冷酷无情、毫不手软。
  灌了几口水下去,戈贝尔话终于变得连贯起来,他将清晨发现夏洛特并与之接触的经过叙述了一遍,并将自己和同伴的分工安排一并向夏树作了报告。
  夏树默然无语,心中思绪固然复杂,却始终有条清晰的主线。
  梅斯纳所选的路线,基本上是在乡间的狭窄沙土路上行进,只要时速超过40公里,汽车就会颠簸得难以操控,但在梅斯纳的影响下,司机也觉得形势紧迫,因而想方设法地加快速度。眼看蓝色的海际已在视线远端,前方路口却出现了一个哨卡,车内的气氛更因梅斯纳的一句话而肃然紧张起来:“这里以前从来没有岗哨……”
  司机随即减慢了速度。
  路口的哨兵有六七人,皆是英军着装,多数背了步枪,旁边停着一辆军车,未见木架铁丝网或拦杆用作交通阻拦。
  看清这些,夏树当机立断:“保持这个速度,继续往前开。”
  汽车以大约25公里的缓慢时速驶近路口,一名英军士兵高高举起左手,示意停车。
  梅斯纳摇下车窗,以一口流利英语问道:“嘿,士兵先生,发生什么事情了?”
  举手的那名士兵,连同腰佩左轮手枪的士官一并走到车门旁。见是高档德国车,他们的口气并无严厉之意。
  “您好,先生,例行检查!”
  “车上坐的是德国王子约阿希姆殿下,还要检查吗?”梅斯纳很镇定地问。
  士兵的讶异反应很正常,但士官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对了,他弯下腰朝车后座看了一眼,连忙敬礼,并令士兵们“致敬”。
  梅斯纳遂对司机说:“开车。”
  在此过程中,夏树始终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驶过路口之后,梅斯纳不住地转头往后看。
  “他们的车跟上来了。”
  “甩掉它。”夏树冷语道。
  “闪电奔驰”的设计原型是竞速赛车,民用版体型增大了许多,发动机功率也从200马力减为160马力,四缸发动机的加速和极速性能仍轻松盖过同时代的其他车辆,何况是一辆慢悠悠的老式利兰卡车。司机一脚油门,挂档,油门,再挂档,车身颠簸虽堪比怒海行船,但只一会儿功夫就把尾随者甩得无影无踪了。
  十数分钟之后,汽车抵达胡伯特船厂。到了自己的地盘,梅斯纳游刃有余地展现出自己麻利果断的办事风格。他令船厂保安封锁出入口,无论任何人来了都尽力拖延,又指挥技术人员给试航潜艇加注燃料并装载生活必需品。这艘试航潜艇属于霍兰VII型,名义上用作销售展示和设备试验,暗中对爱尔兰周边海域和航道进行技术勘测,还曾秘密帮助爱尔兰的独立运动组织运送军火物资,只要不遇上恶劣海况,从利默里克航行到德国完全没有问题。
  准备工作于一个小时内完成,9名乘员均为操艇经验丰富的德国艇员。和煦的暖阳下,夏树登艇离开,他此时的心情就像是中途黯然退场的球员,满心不甘地立誓:下次一定要让所有人另眼相看!
第129章
厉兵秣马
  1914年3月,但泽,弗里德里希皇家船舶造修厂。
  在寥寥数百名海军官兵和船厂工作人员的注视下,甲板及以上部分涂成浅灰色、舰身为乳白色的“俾斯麦”号装甲巡洋舰非常缓慢地移入P号船坞。坞闸关闭之后,12台大马力抽水机同时开始工作,它们将在30个小时内抽干大约4.5万立方米的海水,接着400多名船工进入船坞工作,除一少部分人负责舰体外壳的清理和检修外,其余人员将日夜轮班,对这艘万吨级战舰进行为期三个月的现代化改装。改装期间,所有施工、监督人员均领取双倍工资,条件是不得离开船厂,与家人的通信、电话联系中不得透露有关这艘战舰改装的任何情况。
  这项预算经费达到1260万马克的旧舰改装工程,从规划、设计到施工皆由夏树亲自领导,而7名工程师组成的核心技术团队,仅2人是上了40岁的资深舰艇专家,余下的面孔都是近几年才崭露头角的青年工程师,另有多名来自胡伯特航空的动力工程师全程协同配合。整个改装工程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把德国海军第一代以“俾斯麦”命名的军舰改装成为全世界第一艘直通甲板式的航空母舰!
  夏树之所以挑选“俾斯麦”号,首要原因同它的舰名无关。把旧式战舰改装成航空母舰的念头其实由来已久,10年前,夏树就开始了航母技术图纸的绘制工作。可是,欧洲列强密切关注着海军技术的革新和运用,任何一个国家的新举动都难以做到掩人耳目,在德国造船业实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夏树有意将航母这一秘密武器藏到最后,而要在短时间内拥有航母,改装旧舰是成本最低、见效最快的方式。
  翻开德国海军的舰艇清册,适合改装航母的并不多。老式铁甲舰缺乏长度,防护巡洋舰缺乏宽度,新一些的装甲巡洋舰和战列舰又都有着各自的价值使命,舰龄不足20年的“俾斯麦”号是综合条件最合适的备选。它1896年开工,1900年服役,设计建造时列为一等巡洋舰,标准排水量为1.07万吨,拥有127米长、20.4米宽的舰身,初始装备是和维切尔斯巴赫级战列舰相同的240毫米速射炮。在帝国国会核批它的建造预算时,“俾斯麦”号的用途就明确为“执行海外派遣任务”,故而采用了高干舷设计。服役后,它一直在德国的各殖民地间奔波,适航性能经受住了各种恶劣天气的考验,但这种高强度的航行任务加速了舰艇的损耗,而海外殖民地也缺乏本土港口那样的检修条件。在两艘沙恩霍斯特级装甲舰服役后,“俾斯麦”号得以从紧张繁忙的巡航任务中解放出来,1910年,它返回国内并列为预备舰只,供水雷学校训练使用。1912年,“俾斯麦”号回到建造地——基尔海军造船厂,进行例行检修,夏树委派海军工程师团队对它进行了一次全面评估,这艘旧战舰的设计结构和舰体状况已不适合作为战斗舰艇冲锋陷阵,但改装成为非直接交战的辅助舰艇还是完全可以胜任的。
  确定了用“俾斯麦”号进行航母改装,夏树随即着手进行准备工作。技术设计,他亲自捉刀上阵,仅从弗里德里希船厂和胡伯特航空各调数名青年工程师计算数据;硬件施工,他他于1912年秋指示弗里德里希船厂新建两座2万吨船坞。当年11月,第一座新船坞动工修建,次年4月份完工,工人们随后投入第二座新船坞的修建工作,1913年8月完成第二座两万吨级船坞。就在业内普遍揣测弗里德里希船厂将拓展大型舰艇建造市场时,夏树向海军技术委员会提交了一份对15艘前无畏舰(德意志级、布伦瑞克级和维切尔斯巴赫级)进行现代化改装的方案。方案中,所有战舰的改装工作将在1914年7月前完成。由于各大造船厂的大型船坞都在进行无畏舰或战列巡洋舰的建造工作,这些改装将在弗里德里希船厂和硕效船厂进行,6艘由弗里德里希船厂施工,9艘由硕效船厂施工。
  对于这份总投入相当于建造两艘国王级战列舰的大规模改装方案,技术委员会的投票结果是少数赞成、多数反对,而提尔皮茨对这一方案也不甚赞同,他觉得一艘经过现代化改装的旧式战列舰,战略威慑力并不比一艘没有改装的高出多少,而15艘经过改装的旧式战列舰,不论心理意义还是实战价值,都比不上两艘全新的无畏舰。
  升级旧舰或者追造新舰,夏树有自己的理解并坚信自己的判断,既然常规路线无法获得通过,他便带着自己的方案觐见德皇,当面力陈得失。五艘维切尔斯巴赫级建于1899年至1904年,五艘布伦瑞克级建于1903年至1906年,五艘德意志级建于1903年至1908年,也就是说,这15艘战舰在短短十年内集中建造,这十年恰恰是威廉二世40岁到50岁的人生黄金期,作为一国之君,他年富力强、雄心勃勃,而他的国家欣欣向荣、国力日增,他的海军也从一支不起眼的舰队迈入了强国之列。正因为抓住了人的这份特殊情感,夏树成功取得了威廉二世的支持,而在德意志第二帝国的政治体制下,君主的意志往往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德国没有在战争爆发前追加两艘至少需要三年才能建造完成的无畏舰,而是选择了前后耗时不到一年的旧舰改装方案。
  1913年9月,第一批接受现代化改装的战舰,维切尔斯巴赫号、施瓦本号和维丁号、梅克伦堡号、扎林根号分别驶抵但泽的两大造船厂。它们同属排水量1.18万吨的维切尔斯巴赫级战列舰,是德国海军最后一级以240毫米速射炮为主炮的战列舰,也是第一级使用维克斯渗碳钢装甲技术的德国战列舰。因为延续了那个时代德国主力舰强火力、重装甲、慢航速的设计思路,维切尔斯巴赫仍被英国海军列为“铁甲舰”,但它们的航速相较于同时期的各国战列舰并不逊色,除施瓦本号因设计缺陷而仅有16.8节,其余四艘最大航速均在18节左右。此次现代化改装,最主要的内容就是将它们全部12台燃煤锅炉中的6台改为燃油锅炉,将四分之一的燃煤舱相应改为燃油舱,将3座旧型号的往复式蒸汽机换成功率更大而运作方式基本不变的新型号,全部取消了它们的水下鱼雷发射管,并顺带升级了它们的无线电设备和光学观瞄设备。
  得益于造舰联盟的运作,两家但泽造船厂选择了战略合作而非独立竞争,共赢的模式给它们以及德国海军都带来了看得到的好处。3个半月之后,5艘战列舰悉数完成改装,重新试航时,这些本已跟不上时代节奏的钢铁战舰,至少在动力方面又重新焕发了活力,接近18节的极速和12节的长时巡航速度使得它们具备了与主力舰队协同作战的能力。
  1914年1月,5艘布伦瑞克级战列舰按计划抵达但泽。它们的改装方式与维切尔斯巴赫级基本一致,6座老式的圆形锅炉换成燃油锅炉,6座水管锅炉得以保留,但进行了全面彻底的清洗整修,受限于蒸汽轮机和往复式蒸汽机截然不同的结构配置,3座往复式蒸汽机只更换成输出功率更大的新型号,不利于提高航速并存在一定战斗缺陷的水下鱼雷发射管全数取消,而随着基尔运河的拓宽工程即将结束,布伦瑞克级服役时的舷侧副炮位置问题也将不复存在,移动式炮座得以改回固定式,从而减少了副炮因机械故障而失去战斗力的隐患。
  由于技术人员和船工们通过改装维切尔斯巴赫级积累了经验,在以舰艇施工效率闻名的弗里德里希船厂,进入P号船坞的“黑森”号和进入Q号船坞的“普鲁士”号分别只用了63天和65天就完成了预定改装。在随后进行的海上试航中,它们如同下山猛虎,分别跑出了18.4节和18.6节的最高航速,几乎达到了新建服役时的水平,要知道经过多年的海上航行,舰艇航速通常都会有较大幅度的下降。值得一提的是,布伦瑞克级战列舰原本就在战斗桅杆上设置了火力指挥室,此次加装了火控系统,升级了光学观瞄设备,其11英寸舰炮的理论准度应有明显提高。
  按照原定的改装安排,5艘德意志级战列舰应在4月中旬之前进入船坞,而由于“俾斯麦”号计划的启动,原定在P号船坞接受改装施工的“波默恩”号只好转往隔壁的硕效船厂进行改装。
  原版历史上相当“长寿”的德意志级,是德国海军迈入无畏时代前建造的最后一级战列舰。得益于机械技术的改进,在未增加吨位的情况下,其综合性能较布伦瑞克级有一定幅度的提升,最高航速也突破了19节。在夏树为它们制定的现代化改装方案中,动力的修复和提升仍被放在第一位,其次是新的火控观瞄技术,包括已在无畏舰上使用、造价高昂的全舰统一方位射击指挥系统。
  ……
  随着时间的流逝,P号船坞里的功勋老舰很快变得面目全非。在一台台气焊切割设备和大型吊机的作用下,它的舰桥、桅杆、烟囱、主炮塔逐一消失,舰体以上空空荡荡,几乎回到了当初刚下水时的状态。接着,工人们切开它的舯部甲板和内部隔舱,像是清理鱼腹一样将里面的锅炉、轮机、管路、转轴一一吊出,在船体内部安装新的支座,把崭新的、体型相对小巧轻便的燃油锅炉和蒸汽轮机吊装进去,并将分列式排烟管路置于舰体右侧,然后逐个复原内部隔舱,并在舯部加装了两台直通下层舱室的升降机。施工面返回甲板之后,工人们用铆机、焊机在甲板上层搭建奇怪的钢架结构,并在右舷安装排烟口——不同于将原有烟囱简单放倒,新的排烟管路斜向下伸出舷侧,总的排烟容积也较原来使用燃煤锅炉时的大烟囱小了很多。
  进入施工工期的最后两周,工人们开始在钢架结构上方铺设双层柚木板,而直到这个时候,大多数参与施工的技术人员和船工都无法理解这种怪异改装的用意所在,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归于泛泛之辈。从舰上安置升降机、布局下层甲板开始,胡伯特航空的工程师们每天都要登舰察看技术施工标准,一些技术人员从中瞧出了“端倪”,平坦开阔的上层甲板显然不是为赛车或球赛准备的。
  另外一边,遵从海军总参谋部的作训安排,德国海军第2航空大队的小伙子们正日复一日地进行着特殊的起降训练——场地从开阔的大草坪变成了长120米、宽20米,由木板条铺成的区域。若是遇上侧风,就算最好的飞行员也很难保证起降的距离和位置,而且除了少数军官,大部分人都对这种怪异的训练方式感到十分的疑惑。要给舰艇配上飞机的话,弹射起飞、水上降落、吊装归舰的既有模式既简单又方便,更可以像英国人一样装备专门的水上飞机母舰,何必要用这好似走钢丝的方式?
  由于15艘旧战列舰的现代化改装和“俾斯麦”号装甲巡洋舰的技术性改装总耗费接近1亿马克,自预算案强行通过以来,一些国会议员和海军官员不断发出质疑,而且这种质疑不同于以往的技术性争论。在1914年初,夏树不得不在国会会议和海军高层会议上为自己的方案进行辩解,甚至拿出了弗里德里希船厂的内部数据,以证明6艘旧舰的改装仅为船厂赚得非常微薄的利润。
  之所以如此,与德意志第二帝国的政体结构有关,更重要的是,德国海军的一系列人事变动已悄然改变了海军内部原有的权力格局:前公海舰队司令赫尔岑多夫上将退役,冯·英格诺尔从总参谋部调任公海舰队,接替舰队指挥官职务。推崇“舰队存在学说”的海军上将冯·波尔成为德国海军总参谋部的领导者,负责海军作战计划的拟定和各个海区兵力的分配,而海军内阁长官、海军上将穆勒也是“舰队存在学说”的支持者,他掌握着海军内部军官任命和人事调动的大权,而提尔皮茨的海军理论属于“海军战斗学说”,舰艇建造、舰队训练和人事任免都是为战而备。海军理论存在根本性的分歧,近几年又是战争危机频发的高风险期,波尔、穆勒以及海军高层为数众多的舰队存在学说派有意将德国海军的缔造者架空在海军国务秘书的位置上,将他的实际权力局限在海军组织和物质保障领域。
  在众人眼里,夏树同提尔皮茨的师生关系十分密切,而他所发表的策略见解、所攥写的理论文章皆是典型的海军战斗学说派,即便他是德国皇室的直系成员,又深得德皇威廉二世的信任,仍受到了这种权力争斗和排挤的影响。而夏树和提尔皮茨,这对有分歧也有合作的师徒,对这种局面虽有清醒的认识。无奈威廉二世十分看重海军舰队,同时又对英国海军心存畏惧,主观上更愿意接受海军存在学说理论,他们只好在沉默和退让中等待一个证明自我的机会。
  “俾斯麦”号的改装结束后,夏树面见德皇,呈请他免去自己在海军办公厅的造舰总监和在海军参谋部的技术处主管职务,以海军少校的身份调任公海舰队,成为一名专职的战斗人员。威廉二世显然清楚海军内部的派别之争,他犹豫再三,最终同意了夏树的要求,并亲自签署命令,晋升其为海军上校,调任公海舰队司令部。
  1914年6月10日,经公海舰队司令冯·英格诺尔上将推荐,夏树获任舰队作战参谋长,并在这个岗位上倾听日益临近的战争脚步。
第130章
铸铁为剑
  6月中旬的一天,初夏的朗阳照耀浪涛澎湃的北海,庞大的德意志帝国公海舰队列队驶过斯克格拉克海峡。队列中,艨艟巨舰巍峨高大、霸气十足,轻盈快舰劈波斩浪、威风凛凛,每一列纵队仿佛由无形标尺作了定位,齐整之态正符合德意志严谨认真的民族性格。偶经此处的渡船乘客和货轮船员,无不为这浩荡场面所震撼。
  春意已尽,德国海军人员皆换夏装。水兵们白帽白衣白裤搭配深蓝色的帽带和海军领,军官们仍穿深蓝色的上衣外套,白衬衫搭配白裤白鞋,清新整洁的衣装衬托出良好的军人素质和精神面貌。与之相应,一艘艘浅灰色涂装的战舰外观简洁、气势雄壮,工业大革命使它们摆脱了帆布索具的束缚,并在手持长剑、身披重甲的同时拥有者空前的机动能力;偌大的螺旋桨在海面下飞转,推动数百乃至几万吨的舰体以趋近等同的巡航速度平稳前行,将一条条深深的水痕留在了身后……
  在这磅礴舰群当中,悬挂舰队司令旗的“腓特烈大帝”号是整个舰队的标杆所在。它属于德国海军设计建造的第三级无畏舰,作为公海舰队总旗舰而特别追加建造。除与同级舰别无二致的武器、防御和动力标准,还增设了一系列指挥、通讯设施,会议室、司令舱及军官餐厅也都按照舰队总旗舰的规格进行配置。
  待位于舰队后部的舰只悉数从斯卡格拉克海峡的汹涌怒涛中驶出,“腓特烈大帝”号前后舰桥上的多盏信号灯以相同的节奏闪动起来,这些指令由各分舰队和分队旗舰接收,再以相同的通讯方式转发给相应的舰队成员,各舰随之开始实施机动。约莫一刻钟之后,舰队的阵型调整基本完成:
  原本位于舰队前列的侦察分队前出至左前方海域,这支由“塞德利茨”号领衔的快速纵队由5艘战列巡洋舰、2艘装甲巡洋舰和7艘轻巡洋舰组成,14艘舰艇列成双纵队形,以超过20节的航速遥遥领先于余下的大群舰艇;
  原本分作三列的战列舰群归为单纵队形,在前导舰“凯撒”号的引领下,14艘无畏舰和12艘前无畏舰以15节航速向左转向,形成了一条长达6公里的圆弧线,这段弧线好似一张无弦之弓,列于其中的战舰够同时对弧线离心方向上的目标进行射击,仅以各舰主炮算,48门305毫米炮、124门280毫米炮及20门240毫米炮就足以形成极其骇人的火力风暴;
  在战列舰主力纵队两侧,分属十个分队,归列十余个级别,建造服役年代跨越二十年的19艘巡洋舰和60艘大型鱼雷艇,踏实敬业地扮演着辅助作战的角色。它们有的三两编队,游离余舰队周边担负战斗警戒任务,有的六七成群,错落有致地警戒着战列舰纵队的近旁水域,等到舰队进入交战状态,它们又将调整部署,随时执行诸如释放烟幕、高速雷击、与敌炮战等任务。
  舰队总旗舰“腓特烈大帝”号上,为便于观测和指挥,舰桥司令塔顶部设有大型的露天观测指挥台,舰队司令、本舰舰长以及参谋幕僚人员常在此统筹全局。目睹这规模庞大、舰型繁杂的舰队井然有序并准确到位地完成了阵型调整,矗立于此的海军军官们多半面露悦色,而行将度过自己57岁生日的舰队司令冯·英格诺尔上将,带着平静的表情向身旁的同僚们发问道:“若是强敌在前、炮弹呼啸,我们能否以这样的速度和精度进行变阵?”
  和以往一样,舰队司令部的元勋级人物,在战术策略、航海编队等领域颇有造诣的霍费尔特上校行使了他的优先发言权:
  “以德意志军人的精神素质,只要在战前让他们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临战之时定能够有效发挥训练水平,在危机感的刺激下,超水平发挥也是有可能的。”
  以德国军官这一群体的惯有思维,当权威者的论述符合多数人的观点,便不会有人画蛇添足地多说什么。
  从神态上看,冯·英格诺尔对于这一回答不甚满意,他遂又问道:“其他人还有不同的看法么?”
  这照例是那些有意引起上级注意的青年军官们的机会。
  在“腓特烈大帝”号的观测指挥台上,十数名军官当中,干练沉稳的中年军官占了多数,35岁以下的仅有寥寥几人。
  “司令长官阁下,我个人以为,就算平日的训练操演再严格、再逼真,也没办法完全代替实战经验。像我这样出生在德意志统一之后的人,绝大多数是没有经历过战火锤炼的。以人们的正常心理,第一次作战时难免因为紧张过头而导致反应迟缓甚至出现非主观的失误。”
  舰队司令转头看了看这位年轻的发言者,眼中似有赞许之意,然后,他转向在场的另一位年轻人,一位军阶、名望、地位都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年轻人,德国皇室成员,普鲁士王子约阿希姆·弗兰茨·胡伯特。
  “殿下怎么看?”
  从冯·英格诺尔提出第一个问题开始,夏树就一直低头看着甲板上的人员,操演期间,他们各尽其职,不见半点懒散之态,但也没有真正面临战斗时的那种紧张肃穆。6月,距离大战爆发的历史时点仅有一步之遥,寻常之人却对悄然迫近的灾难完全没有察觉。
  “我相信,在这支令德意志民族无比骄傲的舰队,绝大部分军官和水兵都能够从容应对真正的战斗,而戈德上尉刚刚所说的情况是必然存在的,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都不可能规避这种风险,而只能让官兵们在一场又一场战斗中锤炼自己的意志,最终成为无懈可击的合格军人。”
  夏树的回答显然不是敷衍,而围绕同一个话题所作出的不同剖析,足以看出各人眼光、胸怀以及思维意识的差别。
  这时候,海军上校冯·卢比奇,“腓特烈大帝”号战列舰的现任舰长,插话道:“若我们先与弱国交战,通过伤亡损失较小的战斗积累经验,再一步步与更强的敌人交手,最终同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决战,赢得胜利就有把握多了。”
  这个想法固然符合思维逻辑,怎奈时局已成各国制衡之态,稍有风吹草动就可能引发战争危机,哪有机会让德国海军提前练手?所以,对于卢比奇的“天真”想法,舰队司令部的军官们直接选择了无视。
  海军少将施佩尔和马斯所指挥的两支侦察分队渐渐从旗舰视野中消失了,但它们没有走远,而是遵照此次海上操演的预定方案进行大范围的机动穿插。完成转向之后,战列舰队的单纵队回归了笔直队形,各轻巡洋舰和大型鱼雷艇分队也紧跟着做出调整。过了不久,舰队左侧海域传来零落炮声,那是执行反潜任务的舰只在用舰炮驱逐试图靠近舰队的潜艇。当然了,这些潜艇也是此次海上操演的一部分,它们从威廉港出发,在操演方案的预定时间抵达预定地点,它们伸出海面的潜望镜果然为主力舰队的护航舰艇所发现,双方随之展开一场进攻与防御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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