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18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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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纽根特爵士不动声色地将眼前这位王储殿下打量了一遍。在成为内阁大臣之前,他常年在外任职,跟王室成员鲜有交集,对他们的了解主要是靠道听途说。关于爱德华王子,此前无论是新闻报道还是旁人谈论,评价都较为谨慎,也就是说,从他的种种表现尚难以判断他的领袖潜质——既有成为一流国王的希望,也有沦落中庸的可能。
  大约一刻钟之后,正装男子再次敲响房门,并带来了海军方面的消息:由停靠在利物浦港的老式巡洋舰“孟菲斯”号担负此项临时任务——这艘经过翻修改装的防护巡洋舰能够跑出20节的巡航速度,半小时后出发,足以在规定时限内抵达目的地。
  从窗户眺望港口,隐约可见军用码头旁的白色舰影。出于安抚军心、提升士气的考虑,英国本土舰队在战争结束后重新采用了以纯白为主色的舰艇涂装,无论是单艘舰艇独行还是多艘舰艇编队,视觉效果都比此前的铅灰色要好,但代价是降低了舰艇的隐蔽性。和平时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若是爆发战争,则必须及时调整涂装色,以免成为敌方战舰和潜水艇的绝佳标靶。
  数日以来,在紧邻贝尔法斯特的北海峡,白色涂装的英国舰艇昼夜不停地展开巡航。由于如今只是局势紧张,英爱两国并未相互宣战,英国海军无权拦截扣留正常航行的舰船,但他们可以对过往的非英国籍舰船实施问询或进行跟踪监视。
  临近正午,游弋在海峡北端的英国炮舰“米诺陶”号望见一支灰白色涂装的舰队由西北方向快速驶近,意识到这极有可能是爱尔兰舰队,舰员立即以无线电报告上级,并向友邻舰艇发出警告。几分钟之内,航行于附近海面的两艘炮舰、四艘鱼雷艇以及三艘驱逐舰均拉响了战斗警报,只要上级下令攻击,它们可以立即开火,然而当英国海军官兵看清对方的阵容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光光一艘沙恩霍斯特级装甲巡洋舰就足以将这里所有的英国舰艇扫进海底,何况后面还跟着一艘曾在英德海军炮术交流中大显神威的“冯·德·坦恩”!
  尽管这支爱尔兰舰队实力强大,奉命巡航北海峡并在战时实施封锁的英国舰艇依然摆开架势,驱逐舰和鱼雷艇组成的战斗编队一度逼近到离爱尔兰舰艇不足两千米的位置,双方剑拔弩张,一个小小的意外走火都可能引爆局势。气氛趋于凝固,时间却在照常流动,等这些英国舰艇收到了海军部发来的只监视不动武的命令时,爱尔兰舰队已经驶过了北海峡最狭窄的航段。
  得知这个消息时,爱德华王子和纽根特爵士正在“孟菲斯”号上忍受风浪的颠簸与寒气的侵袭,而这一消息似乎要比恶劣的环境还要让英国王储感到窝火。
  “那家伙肯定呆在战舰上,始终置于舰队的保护之下,真是个狡猾卑鄙无耻的胆小鬼!他明明可以约定在北方港口举行会谈,却要让我们去都柏林,航程没有什么差别,但连最基本的诚意都没有,看来会谈的前景真是很堪忧!”
  爱德华王子又恼又噪地宣泄情绪时,跟他一样受到晕船症状困扰的外交大臣纽根特爵士却只是静静第看着他,足够成熟的人通常不会被生理上的痛苦左右了情绪,这只能说明年轻的王储还需要更多的历练。在看不到硝烟的外交政治交锋中,有人走的是优雅得体、风度翩翩的绅士路线,有人走的是利益至上、不择手段的商人路线,还有人走的是态度强硬、连吓带哄的强盗路线,归根结底,走什么路线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能否在错综复杂的国际舞台上为自己的国家征得利益。前德国首相俾斯麦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他虽然屡屡成为各国报刊抨击、嘲讽甚至愚弄的对象,尤其不受英法两国待见,但他成功的外交策略使得德意志帝国在最关键的上升期获得了宝贵的和平环境,一举完成工业革命,由传统农业国家迈入了世界工业强国之列,堪称是德意志崛起的头号功臣。
  纽根特爵士叹道:“不得不承认,当初我们强踞贝尔法斯特是个错误的策略——既没有充分考虑到爱尔兰的军事潜力,也没能看清德国人的真实意图,白白用远东地区最好的港口换来了今天这样一块烫手山芋。我们想要通过贝尔法斯特牵制同盟国势力在不列颠群岛的扩张,现在却被爱尔兰强行绑架了,我们此行的最大目的不是保住英国对贝尔法斯特的占领,而是让英国尽可能体面地摆脱这场闹剧。”
第41章
榨干耐心
  静静的黄昏,一艘爱尔兰军用领航船的行驶在前,英国老式巡洋舰“孟菲斯”号跟随在后,一大一小两艘舰艇就这样缓慢驶过都柏林的入港航道。此时此刻,英舰军官、水兵以及舰上肩负特殊使命的乘客数人莫不对这座改头换面的港口城市抱以巨大的好奇。在爱尔兰独立战争期间,这座昔日的繁华都市几乎被夷为废墟,居住人口从战前的近百万锐减到不足十万,而在它经历最后一场战役之前,“孟菲斯”号执行运输任务至此,舰上官兵还对那时的情景留有深刻印象,但记忆中的场面如今已经难以跟现实景象对上号了——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雄武的要塞化城市,出入港口必须通过层层反潜网,两岸到处是坚固的混凝土工事,在不少工事的射击孔位置都能够看到或大或小的炮管,探照灯和高射炮似乎无处不在……
  站在舷窗后面看着已然变成了一座巨大要塞的都柏林,英国外交大臣纽根特爵士心中别有一番滋味。就在几个月之前,为促成美英战略合作,他作为英方代表亲赴美国,但这项影响深远的合作险些因为一位美国战地记者的摄影作品流产。此人用镜头记录下了大战期间的许多场景,血腥残酷的战场,满目狼藉的城市,疲惫的军人、伤心的平民,这些照片经过艺术剪辑,给远离战争的美国人带来了空前的震撼,此次巡回展甚至被美国主流报刊称为“诸神黄昏之窥”,而都柏林的篇幅便是最具对比色彩和反思意义的版块之一。受此影响,美国国内的孤立主义情绪高涨,许多军政官员担心与英国的准结盟式合作可能招致同盟国的强烈抵触,进而将美国卷入下一场战争当中,就连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也对此产生了动摇,最后美英两国虽在美国工业巨头及军火商们的力促之下形成了战略合作,但所签署的一系列合作协定都在草案基础上进行了削减。
  现如今,英爱两国因领土争端而濒于战争,独自进入都柏林的“孟菲斯”号上气氛很是怪异,而都柏林的港口对外封闭多时,因而引发了诸多猜测。在英舰官兵们眼里,这里不再是船只往来繁忙的商业港口,却也不至于萧瑟荒废。各处码头都能够看到身穿湛蓝色海军服的人员忙碌,码头上堆积了不少物资,看过去井然有序,处于移动或者静止状态的舰艇不下百艘,这其中就有至少五十艘崭新的高速鱼雷艇整齐排列在一处码头泊位,一眼望去很是壮观。而在另一处码头,多艘舰船正在拥有造船设施的码头旁接受舾装。从它们的舰体轮廓和外观状况来看,稍大一些的应该是进行改装或者技术改造,毕竟爱尔兰王国成立的时间尚短,而在正常情况下,千吨级舰艇从敷设龙骨到舰体下水至少要大半年时间,至于那些体型较小的炮舰和鱼雷艇,则很可能是都柏林造船厂新建的第一批舰艇。
  “孟菲斯”号获准停靠的位置位于北侧码头,有些出乎英方意料的是,爱尔兰当局居然没有摆出了正式的迎接排场,码头上看不到红地毯、军乐团、仪仗队,更没有身穿便装的平民前来围观,有的只是持枪而立的海军士兵、一辆老款的沃尔斯利汽车以及两辆福登卡车。这个时候,排场对于英国人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在意的是能否顺利跟爱尔兰王位候选人——国家大权的实际掌控者,进行面谈并协商解决这场牵动无数人心弦的战争危机……
  英舰放下舷梯之后,两名爱尔兰军官旋即登舰,以告知的口吻让英方全权代表跟他们下船,“孟菲斯”号及全体官兵则在此等候。对于这样的安排方式,纽根特爵士当即提出抗议,然而爱尔兰军官的态度强蛮冷硬。在爱德华王子的示意下,纽根特爵士忍气吞声地接受了这种既不合礼节又显得非常可疑的安排。连同随行官员和警卫人员在内,他们一行十人跟着爱尔兰军官下了舰,但是接下来,爱尔兰人居然要求他们乘坐卡车离开,在外交界厮混多年的纽根特爵士非常愤怒,他拒绝登车,并要求爱尔兰政府派出一名与之身份等同的部长级官员前来接洽。爱尔兰军官对他的要求置之不理,也不作出任何保证,只解释说这是来自高层的命令,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换做以前,英国人大可拂袖而去,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英国正努力从世界大战的沉重打击中恢复过来,他们极不情愿跟爱尔兰这样一个家底穷酸的国家卷入一场新的战争,现在,留给他们努力的时间少之又少,若亲赴德国进行斡旋的首相博纳·劳无法从德国人那边打破僵局,那么最后的希望就寄托在纽根特爵士这边了。
  一番对峙之后,纽根特爵士再次作出了让步,其实从他无奈做出决定的这一刻起,他心里便知道,此行无论结果如何,都注定是他外交生涯的一记败笔。
  登上车篷四处漏风的卡车,纽根特爵士与爱德华王子一路面面相觑,接下来的行程只有十几分钟,爱尔兰人把他们从一处码头转运到了另一处,继而让他们登上了一艘比“孟菲斯”号还要老迈的巡洋舰,这艘旗杆上悬挂爱尔兰旗帜的战舰载着他们离开了都柏林。离港之后,这艘战舰又在海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将英国人折腾得晕头转向,这才减慢航速,用交通艇将英国人送到了处于慢速航行状态的爱尔兰海军旗舰“贝尔法斯特”号。
  终于见到了久违的爱尔兰王位候选人,纽根特爵士和爱德华王子心里恨不得将这个家伙暴揍一顿,而对于爱德华王子这位预料外的不速之客,夏树虽然显得非常惊讶,却一点没有被对方的诚意所打动。面对英国外交大臣、全权协谈代表纽根特爵士的质问,他冷冷指出,英国海军对爱尔兰所有的海军基地——包括利默里克,实施了预防性的军事部署,只要英国海军部的一道无线电指令,数量可观的潜艇、搭载高速鱼雷艇的母舰以及载运水雷的布雷舰就能够对这些爱尔兰港口进行战略封锁甚至是突然袭击,为了不让爱尔兰最宝贵的海上战略力量陷入危境,他才会提前让主力舰队驶离港口,并且小心隐瞒行踪。
  对方的强辩功力,纽根特爵士早已见识过,因为晕船而虚弱不堪的他强打起精神:“好吧,英明神武的殿下,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一概不谈,今天前来只为一个问题:爱尔兰是否决意以武力夺回贝尔法斯特地区,无论代价有多么大?”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掌握在你们手里。”夏树答道,“难道你们忘了,当我们一次又一次努力用外交手段解决贝尔法斯特争端的时候,是你们对我们提出的各种建议置之不理,甚至是无情的嘲讽讥笑。爱尔兰人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但如果我们的主权受到了践踏,尊严受到了侵犯,那么我们会义无反顾地拿起武器,无论伤亡有多么大,我们也在所不惜。”
  这番话俨然是旧瓶装新酒,内容跟爱尔兰主流舆论最近一段时间的表述如出一辙,只不过是用讲演的手法增强了措辞的力度。纽根特爵士本可用最常见的外交策略跟对方兜上几圈,反复试探对方的底牌,最后才亮出己方的意图,但现在他实在没有精力和耐心纠缠这些,与爱德华王子进行了眼神交流之后,他正声说道:“英国可以让出贝尔法斯特地区,但贵国必须无条件接受我们提出的几点要求:第一,给予爱尔兰北部以新教徒为主的地区自治权,保障他们的信仰自由和经济地位。第二,将贝尔法斯特港辟为非军事港口,不得在该港保有任何军用设施。第三……”
  才听了前面两点要求,夏树便直接打断了纽根特爵士的话:“阁下的来意我已经基本清楚了,很抱歉,既然英国政府是抱着插足爱尔兰内政事务的夏心态来进行密谈的,我们没必要再谈下去了,诸位请回吧!”
  不等纽根特爵士解释,爱德华王子接过话:“如果殿下就这样做出决定,也未免太过武断了。”
  夏树冷言道:“第一个要求就没有任何讨教还价的余地,后面还需要听么?”
  爱德华王子非但一点都不紧张,表述的口吻还显得非常老练:“居住在爱尔兰北部的居民,有相当一部分是英国后裔,我们没理由不顾及他们的合理权利,如果让殿下觉得这是我们故意要冒犯爱尔兰的主权,我们诚挚道歉。”
  “那第二条要求怎么解释?”夏树用缓和一些的语气问道,“在贝尔法斯特驻军并修建军事设施是爱尔兰的自由,英国政府凭什么指手画脚?”
  “如果贝尔法斯特像都柏林一样变成了一座军事要塞,对英国西海岸的潜在威胁不必多说,殿下肯定有很清楚的认识。在我们做出让步的同时,爱尔兰难道不应该为两国的长久和平拿出一定的诚意来?”爱德华王子的回答一挥而就,任何解释都不会改变谈判条件的本质,也不会改变对方的心理底线,它的作用就像是润滑剂,在没有润滑剂的情况下,干巴巴的也能成事,只是过程要相对痛苦一些,有了润滑剂,这次本就有运作空间的会谈才能够理直气壮地进行下去。
第42章
底限
  “说到诚意,两位一路奔波劳顿至此,本身就是有诚意的表现,在经历艰难波折之后,相信英国王室和政府也该拿出十足的诚意来解决贝尔法斯特问题。”夏树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舰舱的储物柜旁,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瓶酒和三个玻璃杯,倒了酒递给纽根特爵士和爱德华王子,然后说道:
  “为了两国成千上万将士的宝贵生命,为了欧洲乃至世界的和平稳定,我们都拿出最大的诚意来,时间不多,但希望犹在……爵士阁下,很抱歉刚才鲁莽地打断了您的陈述,现在,您可以继续了。”
  “好吧,殿下,希望我们在这里所作出的努力能够得到回报。”纽根特爵士啜了口威士忌,缓了口气,黯淡的脸庞总算恢复了一些生气。
  “第一个要求是北爱尔兰的自治权,这是新教徒对新教徒的最后庇护,第二个要求是贝尔法斯特不设防,这是对英国国家安全的最后保障,接下来是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要求,希望殿下能够与我们的玛丽长公主结成婚姻。”
  夏树心中暗自吃惊,德国在海上击败英国、爱尔兰从英国版图中独立出来,这两件事重伤了英国的元气,而他在这两件事当中都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英国人理应将他视为头号敌人,如今为了英国的长远利益,居然将联姻作为一项和平条件。在中世纪乃至更早的时期,这种情况屡见不鲜,可现在已经到了20世纪,再想以这种方式来缓解两国关系,似乎有些病急乱投医吧?
  夏树抿了口酒,不急不忙地说道:“我注意到阁下在陈述和谈条件时用到了一个很特别的措辞,‘希望’,能解释一下么?”
  纽根特爵士大概也觉得这个条件不甚合理,碍于这些条件是国王和政府内阁共同商议决定的,也只好如实转达,所以他当着夏树的面微微耸肩道:“希望的意思,殿下可以理解为恳请,也可以认为是一种强烈的建议。殿下虽然出身德国皇室,但现在毕竟是爱尔兰的统治者了,很快还将正式戴上爱尔兰的王冠,一切应以爱尔兰的利益为首要出发点,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对德国皇帝和德军统帅部的意愿惟命是从了。”
  夏树认真严肃地回应说:“我将此理解为英国的善意提醒,我的回应是感谢。我认为我和玛丽长公主不是没可能成为夫妻,但我拒绝将我个人的感情婚姻当成一项外交条款,这是对我人格尊严的极大侮辱。”
  纽根特爵士转头看了看爱德华王子,然后道:“如果殿下这样坚持的话,我们可以放弃第三点要求,在前两项要求的基础上达成协定。”
  夏树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下,点头说:“好,那就让我们谈谈协定吧!”
  纽根特爵士和爱德华王子看样子都松了很大一口气,但只有年轻的英国王储试着用更多的酒精来缓解身心疲惫,经验老到的英国外交大臣依然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酒,并对夏树的表现保持着一定的戒心。
  所有这些,夏树都不动声地看在眼里,他不急不缓地阐述道:“爱尔兰的要求有三条,第一是英国政府以官方通告的形式承认,爱尔兰王国对整个爱尔兰岛及周边原属爱尔兰的岛屿行使主权。第二是英国军队在限期内全数撤离爱尔兰,双方共同勘定海上边界。第三是偿付爱尔兰5亿英镑,作为英军在贝尔法斯特地区占用土地构筑军事设施的补偿。”
  “5亿英镑?”爱德华王子很是惊讶地叫道,“殿下,我并无冒犯之意,但您要知道,我们修筑贝尔法斯特地区的战备工事总花费还不到2亿英镑。”
  夏树耸肩道:“可是我们拆除它们需要耗费5亿英镑。”
  这个回答顿时把英国王储给噎住了。
  纽根特爵士接过话:“如同殿下认为将个人婚姻捆绑在外交协定中是极大的侮辱,全体英国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放弃贝尔法斯特同时还要赔款的外交协定,而且这种丧权辱国的行为必定会给英国的国家声誉带来灾难性的恶果,相信殿下能够体谅。”
  夏树回答说:“体谅归体谅,贝尔法斯特地区的主权本来就归属于爱尔兰王国。从爱尔兰王国正式宣布成立起,英国军队在这一地区驻扎了半年多时间,偿付赔款是应有的态度,金额方面倒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虽然对手此刻的情绪平稳、态度缓和,但谈判刚一开始的横蛮让纽根特爵士深有忌惮,他没敢像往常谈判那样据理力争,而是步步为营地试探对方底牌:“如果说殿下和爱尔兰王国要的只是一个态度,那么原则上来讲,一英镑的赔款就能够解决问题咯?”
  夏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背过身走向储物柜,他的这种沉默让纽根特爵士和爱德华王子有些忐忑。结果夏树只是往自己被子里添了一些酒,然后拿着酒瓶来到他们面前,往英国王储的杯子里续了一些,这才应纽根特爵士的话回答说:
  “我刚刚说了,拆除英军留下的军事设施是一笔很大的耗费,英国已经把贝尔法斯特的造船设施给拆走了,现在总不可能让英国军队留下所有的武器装备作为抵偿吧?”
  纽根特爵士几乎不假思索地辩驳:“那绝无可能,因为只有在投降的时候,军队才会交出全部武器。”
  夏树不置可否,而是颇有深意地冲他笑了笑,狡黠的笑容让纽根特爵士背后无缘由地泛起了一股凉意。
  深饮了一口威士忌,夏树说话的音调拔高一度:“既然我已经接受了贵国提出的两点要求,阁下作为全权代表,又有大英帝国的王储殿下陪同,能否现在做出决定,以我刚刚提出的三点要求达成协定?”
  纽根特爵士没有出声,爱德华王子却道:“经过刚刚的商议,我们可以理解为第三点要求是由英国偿付一英镑赔款吗?”
  夏树扫了他一眼,这家伙大概以为自己并非全权代表就可以无责任地说话,站在英国的立场上,一英镑和五亿英镑造成的国际影响其实是没有太大区别的,争取消除这最后一英镑才是关键所在。
  “是。”夏树的回答抢在了纽根特爵士说话之前,若是一笔买卖,此时即为一锤定音,再想反复就很难站住脚了。
  纽根特爵士的反应不慢,他辩解道:“国王和内阁授予我全权代表英国政府与爱尔兰签署协定,但在签署协定之前,双方商定的条款必须呈内阁和国王批准,这是公认的惯例,殿下定会予以理解并给予配合的,不是吗?”
  “当然。”夏树肯定地回答道,但他接下来的话却是让纽根特爵士眉头一皱:“我们现在离都柏林有三十多海里,若是乘船返回都柏林,一来一往耗时太长,再加上贵国内阁需要商议,国王陛下需要考虑,各项相加恐会错过既定的时限,建议阁下通过我们的电台联络英国政府,这样在时间上会更有保障。”
  “殿下的计算可真是精妙。”爱德华王子没好气地反讽到。
  夏树自不会为这一句话激得发火,让他觉得好奇的是英国王储前后反差颇大的态度。之前他初访英国,这位在历史上爱江山不爱美人的年轻王子和善谦逊,简直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偶像,夏树还以为他们能够培养良好的私交,促使英爱两国的未来关系从相互对抗转向合作共赢,然而这注定只是单纯的美好愿景,夏树的访英之行临近尾声,爱德华王子的态度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且不像是因为某些意外变故造成的,用一句成语来形容就是“原形毕露”。与人打交道,夏树最欣赏的是耿直爽朗之人,而那些一贯精明狡猾的,他也有自己的相处之道,最不喜欢的就是虚假伪善、内心阴暗之徒,对于这类人,他历来的做法就是敬而远之。
  见夏树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纽根特爵士连忙“补位”:“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艘战列巡洋舰曾是德国海军最快最强的主力舰之一,只要殿下愿意,用不了一个半小时就能开回都柏林。以现在的时间,这一个半小时我们还是等得起的。”
  夏树坦然拒绝:“抱歉,我不会以一艘能够改变战略形势的战舰去冒这个险,毕竟,二位不可能让埋伏在都柏林港外的英国潜艇立即后撤,若是有艇员因为太过紧张而失手,不仅是我个人,就连二位的生命安全也无法得到保障。”
  在酒精的刺激下,爱德华王子继续无责任地开火:“我们若用这艘战舰的无电线台跟国内取得联系,要么得把机密的通讯电码展示给你们看,要么只能用极易解译的明码通讯……按照桥牌的规则,偷看对手的牌可是最无耻的作弊。”
  夏树依然没有动怒,而是说:“若让我选,我会选择使用密码电报,因为完全破译一套密码需要很长时间,而更换一套非军用通讯密码并不难。”
  犹豫了好一会儿,纽根特爵士看了看不但没能帮上忙,反而让局面变得更加被动的英国王储,无奈做出抉择:“好吧,既然一切都在殿下的掌控之中,我们也只能照做了。等到我卸任之时,一定会提醒我的继任者,再跟殿下打交道时必须做好最充分的准备,否则的话,光心脏所受的刺激就可能要了命。”
  对于这种冷嘲挖苦式的恭维,夏树冷笑着表示接受。
第43章
城下之盟(上)
  一旦外交谈判置于其中一方的掌控之下,谈判的结果也就失去了悬念。
  艰难而痛苦的马拉松临近终点线,英国人意识到自己的失败已无可避免。距离第二份最后通牒期限还有六个多小时,在王储爱德华的见证下,英国外交大臣代表英国政府在和平解决贝尔法斯特争端的协定书上签字,自从爱尔兰王国成立以来一直困扰着这个国家——亦在很大程度上牵制了英国的国力军力的政治外交问题,终于划上了一个句号。
  根据这份即刻生效的双边协定,英国政府将正式放弃对爱尔兰东北部贝尔法斯特地区的领土要求,驻扎在那里的英国军队将在四个星期内全数撤离,当地居民若自愿放弃爱尔兰身份,通过英国政府审核批准后可随军撤往不列颠;爱尔兰政府将对贝尔法斯特地区的宣誓主权,允诺赋予爱尔兰北部阿尔斯特九郡高度的政治自治权,并将宣布贝尔法斯特为不设防城市……
  临别之时,醉意已散的爱德华王子不愿直视夏树,俨然对这次寄予厚望的行程非常失望。纽根特爵士则像是突然苍老了好几岁,情绪显得格外低落。
  与两人逐一握手,夏树赠别道:“真心希望爱尔兰与英国的争端到此结束,我们两国若能摒弃前嫌和睦相处,在不久的未来,我们的人民都能过上积极乐观富足美好的生活,若是任何一方执意挑起矛盾,我们都将成为陷入泥沼的马匹,谁也别想跑快,就眼睁睁看别人绝尘而去。”
  纽根特爵士意味深长地回应:“放心吧,我们都已经领教过殿下的厉害了,绝不想再试第二次。只希望殿下成为爱尔兰国王之后,能够将爱尔兰看作是自己的家,将爱尔兰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那样的话,我们两国自然能够和平相处。”
  作为胜利者,夏树此时显得颇为大度:“这份忠告我会牢记在心。阁下不必太过失望,外交努力须以国力军力为后盾,英国因战争失利而出现的衰退只是暂时的,假以时日定能重回强国之列。若那时候我们再坐在谈判桌旁,肯定会有一场精彩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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