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18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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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廷教师啧啧叹道:“狡猾,阴险,善于表现,不管是在德国还是爱尔兰,都能把思维单纯的民众迷得晕头转向。看看这几天的英国报纸,有不少人已经被他的外表和伪善给蒙蔽了眼睛,居然觉得他会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人物……可笑!可笑!”
  “话说回来,在适当的时候,我们的亲王殿下也该酌情表现一下,国王陛下绝不可能因为您的积极举动而感到生气的,如今的英国民众正需要一位出色的王室成员来鼓舞士气。”
  军事情报官好心提出了这个建议,结果爱德华王子不但一语不发,眉头还轻轻皱了起来。别看这位王位继承人平日里温文尔雅,沉默寡言,胸腔里跳动着的却是一颗叛逆的心,这种复杂性格的形成跟他的成长经历有着莫大的关系。身为帝国继承人,一方面处处养尊处优,走到哪里都是恭谦崇敬的目光,因而心高气傲,自尊自大;另一方面,严格的宫廷教育令他从小就受到诸多条框的限制,而长大一些之后,又被送入以严苛著称的达特茅斯皇家海军学院,他非但没有因为特殊的身份得到特殊照顾,还受到了学生们的粗鲁对待——为了以后能够向别人夸耀自己踢过国王,许多学生都在私下里偷偷踢过爱德华,这种情况直到被一名军官发现之后才得到了制止。
  正因为意识到了爱德华王子的性格存在一些问题,乔治五世当初才会将巴纳德爵士请到王宫,名义上是健康医生,实则是在潜移默化地开导爱德华王子。如国王所愿,爱德华王子不仅接纳了巴纳德爵士,还对他信任有加,有时甚至开玩笑地把他称作“会读心术的魔法师”。
  “你们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是在密谋逃走?”转过身背对众人的爱德华王子突然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情报官、心理医生以及宫廷教师面面相觑。
  “似乎没这个必要吧!”情报官斯蒂芬斯揣测说。
  爱德华王子当即反问:“为什么没这个必要?”
  “如果那位殿下想要迎娶希尔小姐,只要向我们正式提出请求,英国政府没理由拒绝,希尔家族也应该不会拒绝,毕竟他现在已经不是德国的普通王子,而是爱尔兰的王位候选人,一个迟早将戴上爱尔兰王冠的人。”情报官斯蒂芬斯分析到。
  爱德华王子再度皱眉,只不过这一次其他人都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他自己看着窗户玻璃中的倒影。
  巴纳德爵士缓缓说道:“那位殿下知道在这个形势特殊的时期,我们会尽量满足爱尔兰在贝尔法斯特以外的要求,如果他提出这个要求,英国王室不但不会拒绝,还有可能赐予希尔小姐贵族头衔,一旦促成了这段跨国婚姻,两国民众的对立情绪将得到缓和,这不利于爱尔兰用军事手段夺回贝尔法斯特。相反,如果这位殿下用令人不齿的手段把希尔小姐带走,两国关系会走向紧张恶化,爱尔兰有可能借机发动军事进攻。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之前少校先生的意思是说爱尔兰的军事准备达到了令人忧虑的程度。”
  提到这事,情报官斯蒂芬斯顿时面露焦虑:“嗯,尤其是那批11英寸口径的舰炮,德国人又跟我们耍了诡计——这些火炮名义上是被卖给了奥斯曼帝国,可它们却在爱尔兰上了岸,现在没准已经运到贝尔法斯特外围的爱尔兰兵营了,还有虎号战列巡洋舰上正在拆卸的13点5英寸主炮……”
  “够了!”爱德华王子冷冷地打断了斯蒂芬斯的累述,为了更加了解那位爱尔兰王位候选人的思维方式和行事风格,他已经违心地陪了好几天热脸,而在不必伪装自己的时候,他的情绪会显得格外的性格化,所以当他在研究别人的时候,巴纳德爵士也在格外留意他的言行举止。
  “帝国参谋部的最坏打算是在贝尔法斯特吃到败仗,但我们至少也会让爱尔兰人付出伤亡十万人的沉重代价。”
  言外之意,就算新生的爱尔兰王国有魄力用数万青壮年的性命换回贝尔法斯特,如此巨大的损失以及政治外交经济等方面的负面影响也会拖慢爱尔兰的复兴脚步,无论如何,军事进攻都是一场得不偿失的冒险,所以在如今的英国高层,有不少人认为爱尔兰的军事准备是给外交造势,除非万不得已,爱尔兰的决策者不会发出进攻指令,但以国王乔治五世为代表的主流群体依然认为爱尔兰的外交行动是在为军事进攻作掩护,贝尔法斯特之战在所难免,英国从上到下都得做好以最困难条件面对战争的准备。
  所以在列席御前会议的时候,爱德华王子一如往常地保持着沉默,他很清楚,即便自己提出鲜明的见解,结果也必定是被忽略的,不如三缄其口,省得又受人们的冷嘲热讽——反正他们心理已经形成了思维定势,觉得爱尔兰的王位候选人比自己国家的储君强了无数倍。
  对爱德华王子难以捉摸的情绪,情报官斯蒂芬斯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俨然没有因为王子打断了自己的话而感到难过。瞥见花园里的那对旧情侣有了新的举动,这位相貌平平的少校不怀好意地说:“喏,他们离开了那张椅子,在开始往回走,今晚的幽会结束了?或者还会有更深入的交流?”
  “如果他们一同回到某个房间,意味着旧情复燃,如果他们各自回到房间,则是刻意为之,说明他们意有所谋。”
  “那如果他们没有旧情复燃呢?”
  “如果没有?一个多年未娶,一个多年未嫁,身边连异性伴侣都没有,若没有发生旧情复燃,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的心从未分开过!”
  爱德华王子转过头,很是诧异地看了巴纳德爵士一眼,紧接着又将视线转回到窗外,望着并肩而行的两人,流露出糅杂多种情绪的眼神。
第29章
肌肉
  明媚的阳光下,在希尔庄园的跑马场,一身猩红骑装的夏树从夏洛特手里接过“郁金香”的缰绳。这匹矫健的纯血马见证了两人曲折婉转、可歌可泣的感情经历,如今它已在马匹的青壮年期,凤臆龙鬐,俊美不凡,矫健身姿令识马之人赞叹不已。
  “小心些。”夏洛特情深意切地叮嘱说。
  夏树面带微笑地点点头:“放心,我心里有数。”
  这是一场无关荣誉的赛马,作为上流社会交谊方式的一种,为的是让王室贵胄尽情展现马上英姿,爱德华王子当仁不让地参与其中,其余人至少也有伯爵头衔,或是显赫贵族家庭的继承人,年龄方面未有任何限制,但希尔将军这样年过四十的非常稀少。
  翻身上马,夏树驾着“郁金香”来到希尔将军旁边。这位性格坚毅、胸怀宽容的职业军人虽然从日德兰海战中死里逃生,却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左眼,等到战争结束返回英国时,他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健朗,身体状况屡有反复,而也许是为了尽地主之谊,也许是想捍卫自己的尊严,他坚持要参加这场赛马,而此刻正昂首挺胸地坐在马背上,气势一点都不输给周围这些肢体健全的青年们。
  “岁月匆匆如流水,十年时光,一晃而过。”夏树感慨到。
  “十年了,十年了……”希尔公爵点头,苦笑,过去的这十年本该是他人生中最有上升力的一个阶段,然而自从夏树闯入这座庄园开始,他和整个希尔家族的生活轨迹发生了偏离,从希尔公爵到新生代的青年们,差不多每个人都受到了影响。他们完全有理由憎恨夏树,即便做出一些极端的举动来,也不会让人太过惊讶。可是,他们又怜爱着夏洛特,不希望她再一次受到伤害,所以他们大多数人都像希尔将军一样,在逆境中高高挺起胸膛,傲然面对前行之路上的凄风冷雨,这一点让夏树甚是钦佩。
  感慨之余,夏树自责道:“因为我的一己私欲,这十年来让你们吃了太多的苦,希望有机会好好弥补。”
  希尔将军面色平静地目视前方:“如果说远离夏萝就是对我们的最好弥补,您会心甘情愿地离开吗?”
  夏树语速平缓而语气坚定地回答:“这绝不是最好的弥补方式,这只会让夏萝的心伤永难愈合,所以,我拒绝。此生余下的岁月里,我要让她幸福地生活。”
  希尔将军沉默了,眼神有些虚乏,有些迷离,他仿佛看到了希尔家族的彻底没落,但如果他的女儿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这一切又有何可惧呢?
  在希尔庄园举行的小型赛马会即将开始之时,在泰晤士河口以东的公海海面上,号称欧陆最强装巡的“格奈森瑙”号正参加另一场非正式的比赛。这艘德制战舰属于沙恩霍斯特级,装配四座双联装210毫米40倍径主炮,其最大射击仰角30度,最大射程15000米,战斗射速每分钟4至5发,高于同期英国制造的234毫米和203毫米火炮,几乎与德制150毫米速射炮相当,所以在面对列强国家同时期建造的装甲巡洋舰时,能够凭借主炮的数量和射速优势获得可观的火力输出,理论上只有英国海军的勇士级和牛头怪级能够与它们相匹敌,但这六艘英国装甲巡洋舰多数已在战争中沉默,留存在战争结束的,也依伦敦停战协定的条约偿付给了同盟国。如今列为英国本土舰队旗舰的是老迈的威严级战列舰“高尚”号,装甲巡洋舰编队仅余实力较弱的克雷西级和蒙莫斯级,此次代表英国皇家海军与“格奈森瑙”号进行军事交流的就是上世纪末建造的克雷西级“欧律阿勒斯”号。
  克雷西级的标准排水量为12000吨,在当时已是相当庞大的主力战舰,其原始设计是两门234毫米口径的一级主炮搭配12门152毫米二级主炮,看似火力强大,实际上早已不适应现代海战的模式。战争结束后,鉴于英国皇家海军短期内难以获得新舰艇,为满足最基本的防务需要,在不违反伦敦停战协定限制的情况下,英国军方采取了多种应急手段,他们一面在国际市场上搜罗一切可用资源,不惜高价回购昔日的外销战舰,甚至对日本海军订购、英国维克斯船厂建造的“金刚”号展开追求,另一方面,他们想方设法对现有舰艇进行改装,用时下最先进的设备提升老式战舰的性能。
  “欧律阿勒斯”号便是第一批成功接受改装的舰艇,其改装工程从7月初开始到10月底结束,不到4个月的时间里,英国著名的约翰·布朗造船厂让它重获新生。改装后的伦敦停战协定,主炮口径从234毫米缩小到了203毫米,但炮管倍径从40提高到了45,数量从2门增加到了8门,火力强度得到了成倍的提升,并且更新了光学测距设备,加装了一套德雷尔射控指挥系统。同时,这艘老式装甲巡洋舰全面更换燃油锅炉,功率输出提高到了24000马力,设计航速从原先的21节提高到了23节,此外还加装了机械弹射器,可随舰搭载一架单座水上飞。
  改头换面的“欧律阿勒斯”号虽不足以抗衡德国人的战列巡洋舰,但用来对付爱尔兰海军就恰如其分了。适逢“格奈森瑙”号搭载爱尔兰王位候选人来访,英国海军迫切希望利用这个机会检验一下“欧律阿勒斯”号的战斗力,他们并非是要指望这样的老舰撑起未来,而是因为汲取战争失败教训所作出的改进率先运用在了这些改装舰艇身上,若能被证明是正确有效的,那么这些新技术将毋庸置疑地放在全新设计建造的下一代舰艇上。
  跟传统的炮术交流一样,英国人安排了静止和浮动标靶,两艘实弹操练的装甲巡洋舰将分别在平稳和较快航速下进行射击,而且两种情况都允许使用校射飞机。
  如今的“格奈森瑙”号已经成为爱尔兰海军的“自由万岁”号,但它轮廓依旧,涂装也依然沿用了灰白相间的战时迷彩,最大的变化在于它的操控者——舰上虽然还保留了部分德籍官兵,多数岗位都换了地道的爱尔兰人。要培养出一群合格的舰员,专业的训练体系和充足的实践机会必不可少,若有实战经验丰富的老水兵从旁指导,效率质量都有可靠保证。受益于跟德国的盟友关系,爱尔兰海军官兵得以在非常理想的环境中成长,配属两艘沙恩霍斯特级的军官和舰员跟随德国舰队远赴北部海域,执行真枪实弹的作战任务。眼下“沙恩霍斯特”号入坞改装,舰上的爱尔兰官兵全数加入“格奈森瑙”号,要使这艘战舰达到操控要求,只需一小部分德国军官、士官以及机械技师协助即可。
  桅杆上飘扬着绿白橙三色皇冠旗的“自由万岁”号与悬挂着圣乔治十字旗的“欧律阿勒斯”号一前一后抵达射击区域,它们各自弹射起飞了侦察校射机,而后针对标靶方位调整航向,摆出了侧舷接敌的最强姿态……
  希尔庄园的跑马场,英爱两国的王公贵族们策马扬鞭,快意驰骋,尽情展现自己在马上的翩翩风度。夏树红衣红马,宛若一团跳跃的火焰,爱德华王子白衣白马,彰显洁净无瑕的尊贵,从起跑阶段开始,两人两骑齐头并进,几乎所有的目光都为这完美的搭配所深深吸引……
  泰晤士以东海面,建造于1904年的“自由万岁”号与建造于1899年的“欧律阿勒斯”号接连发出雷霆般的轰鸣,在万余米的距离上,两艘战舰的主炮齐射都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相较而言,全部主炮采取中轴布置,使用体视式光学测距仪和半机械射控系统的“自由万岁”号更容易在初始阶段占得先机,“欧律阿勒斯”号受限于舰体结构,改装后的八门主炮半数为双联装炮塔、半数为单装炮廓,舷侧齐射只能够投入六门主炮,它的合像式测距仪易受光线和烟雾的影响,但德雷尔射控系统对移动目标的追踪能力远远强于德制战舰所使用的全舰统一射击指挥系统,两者各有千秋,决出高下的关键仍在于人这个因素……
  赛程过半,夏树与“郁金香”这对配合稍显生疏的组合渐渐落下了一个身位,眼角余光看不到对手的身影,爱德华王子没有转头四顾,而是一门心思地策马狂奔。虽然一场赛马跟国家的未来没有任何必然联系,看到英国王储在爱尔兰的王位候选人面前取得了领先,现场观赛的贵妇绅士们热烈地喝起彩来……
  对慢速标靶的远程射击,“自由万岁”以十发一中的成绩力压“欧律阿勒斯”的十六发一中,相较于大战期间几场主要海战的实际命中率,它们的射击水准堪称一流。以这样的表现,两艘装巡若在有效交战距离内展开搏杀,彼此都有将对手击沉的机会,但前者处于未经改装的原属状态,还有较大的潜力可以挖掘,后者的状态达到甚至超过了英国海军的心理预期,可是战舰的改装容易实施,官兵精神状态的改造却难以实现。经过了日德兰、弗兰德斯、法罗群岛的连场惨败,英国皇家海军从上到下已经没几个人还有信心去打赢一场复仇之战,他们对德国舰队充满畏惧,而在今后面对犹如德国二线舰队的爱尔兰海军时,官兵们能否拿出必胜的底气来,俨然还是个很大的问题。
第30章
重拳轻挥
  赛马当天,英王乔治五世从伦敦赶来,国王陛下的驾临使得希尔庄园蓬荜生辉,这个因嫡女私奔而厄运缠身的家族宛然迎来了新的转机,那段曾经不被看好的姻缘迅速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甚至有人揣测,乔治五世可能是专程前来见证某个重要的时刻,例如订婚。
  不过,当善于察言观色的王公贵族们发现乔治五世神情凝重、心绪不佳时,这种可能立即被排除出去。爱尔兰王位候选人短期之内两次造访英国,这在公众看来是两国关系得到改善的信号,而深谙政治玄机的高层人士能够对当前的形势看得透彻一些,他们知道爱尔兰人只是在为贝尔法斯特争端做最大限度的努力,一旦外交手段失去希望,这群蛮横的光脚汉可不怕跟衣冠楚楚的绅士死磕一场。
  当天的晚宴是在户外的野餐帐篷下举行的,空气中洋溢着青草的芬芳,和煦的秋风吹拂着洁白的长桌布,这样的环境氛围很是美妙。美丽贤惠的玛丽王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乔治五世,一并来到这“乡下地方”的还有他们的长女玛丽公主。
  令夏树感到讶异的是,18岁的玛丽公主对年长她5岁的夏洛特·希尔显得格外友好,简直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大姐姐,看得出来,夏洛特与之相识,但对她今晚所展现出的热情受宠若惊,或许凭着女人的直觉,她会知道大英帝国的长公主缘何做会有这样的表现。尽管夏洛特的内心非常坚强勇敢,可夏树依然为此感到担心——若是被迫在家族利益与个人感情之间做出抉择,夏洛特很有可能选择自我牺牲。
  在餐桌旁,夏树被玛丽公主搅得有些心神不宁,然而离开餐桌之后,他迅速将全部的精力放回到正事上来。英国国王今天之所以来到塞特福德,可绝不是要给夏树几分薄面,而是因为他通过效力于爱尔兰的一名双面间谍给英国政府提供了一份重要情报:由爱尔兰王位候选人领导的舰艇技术研发机构,根据同盟国军事监督员提供有关“伊丽莎白女王”号和“厌战”号现状的资料做了一份技术评估,其结果对英国非常不利。
  这两艘战舰分别是伊丽莎白女王级超无畏舰的首舰和二号舰,因受战争影响,原定工期大大拖后,而且在最初进行停战谈判的时候,德国代表是坚持要将在建的五艘伊丽莎白女王级全部拆毁的。由于军事上的全面失利,英国政府艰难地进行着外交努力,他们多方活动,争取到了奥匈帝国、意大利以及奥斯曼土耳其的谅解与支持,又以彻底放弃中东石油开采权诱使德国做出让步,并向德国人保证,第一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最快也要到1916年1月服役,而且1916年内最多服役两艘,1917年内再服役两艘,最后一艘要到1918年服役,届时德国海军的巴伐利亚级早已形成了战斗力。正因为英国人信誓旦旦地表示,德国对北海乃至北大西洋海域的格局不会随着伊丽莎白女王级的缓慢服役发生变化,英国的努力只是为了保住老牌强国的尊严,是为了在必要时以武力震慑出现异心的英联邦国家以及残存的殖民领地,德国人才在这个关键问题上松了口,但他们并没有松懈下来。停战之后,同盟国在英国派驻了军事监督员,督促英国履行停战协定的各项条款,德国海军借此对五艘伊丽莎白女王级战列舰的建造进度密切关注。
  在这样的背景下,由朴茨茅斯造船厂建造的“伊丽莎白女王”号和德文波特海军船厂建造的“厌战”号相继下水舾装,而在外人眼中,这两头体型庞大的钢铁巨兽还未服役便已锈迹斑驳,各种杂物在甲板上随意堆放,管理似乎十分混乱,这其实是英国人的障眼法,两艘超无畏舰早已配齐了军官和舰员,几次试航途中秘密进行了战术操演,虽说还达不到完全的作战标准,但即便只发挥出六七成的战斗力,那也是相当可怕的存在。
  煞费苦心的掩饰能够瞒过寻常的海军军官,但数据并不会说谎。基于德国和爱尔兰的军事战略合作,位于利默里克的舰艇技术研发部门拥有欧洲最好的舰艇工程师,他们根据朴茨茅斯造船厂和德文波特海军船厂耗用的原材料和零部件进行演算,结合两艘战舰的施工状况,不难得出符合实际情况的推测。这份报告若是到了德皇威廉二世那里,以他对海洋霸权的野心,定会要求彻查此事,只要查实英国是在公然违反伦敦停战协定,便可依照停战条款启动严厉制裁措施,英国虽然在积极拉拢美国,但以他们目前的状况,恐怕连跟德国人叫板的资格都没有。
  乔治五世和他的幕僚们当然清楚个中要害,晚餐结束之后,他与爱尔兰王位候选人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众人。一番试探之后,他们选择了以坦率的方式进行协谈。
  “大战结束不久,在这个时候重新挑起争端可能符合爱尔兰的利益,但殿下有没有想过,对失去了亲人、家庭的人,对自身饱受战争创伤的人,对在战争期间每天祈祷和平的人,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欧洲而言,是多么的残忍不负责任。”乔治五世的语气深沉悲切,若是在平民大众面前述说这些,有可能会起到闻着伤心、听者流泪的效果。
  “站在公正的立场上,英国海军的行为只是处在了越位的边缘,出发点是情有可原的,可是陛下应该知道,因为把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到修复受损舰艇上,德国海军的新主力舰目前还一艘都没有完工,作为大战的胜利者,他们是不能够接受这种落后局面的。”
  相较于夏树的平静冷漠,乔治五世要主动得多,他把英国海军形容为“一群失去了战马的骑兵”,把两艘新战舰比喻为“两匹一流的坐骑”,两者的结合远不足以让英国海军重现昔日的光辉。
  “以殿下的卓越眼光,应该很容易理解这点。”
  夏树暗示道:“军人的眼光偏重于事务的表象,政治家看到的往往是事物背后的引申。当然了,引申是受主观思维所左右的。人类之所以伟大,正是源于思维的无限发散。”
  乔治五世沉默片刻:“假如殿下以为这是一个可以让英国在贝尔法斯特问题上做出全面让步的砝码,那么英国人会让殿下看到这个国家的气魄。它能够在过去的三百多年里从一个小小的欧洲岛国变成有史以来跨度最大、实力最强的国家,靠的绝不仅仅是运气。”
  对方的语气已经有了火药味,夏树便没有顶着他的话往下说,而是以坦率的方式反问说:“既然陛下把它理解为一个砝码,让我感到好奇的是,陛下愿意用什么样的代价来交换它?”
  乔治五世略略有些意外地看了夏树一眼,冷语道:“除了国家的神圣尊严,其他都可以考虑。”
  国家的神圣尊严听起来是个虚无的概念,其实可以引申到各个领域,领土主权、国防安全、民众利益等等。所以,这是个聪明而又老练的回答。
  夏树吐字清晰、语气偏缓地说:“如果爱尔兰对这两艘战舰的状况给予善意的理解,陛下是否会将此视为爱尔兰希望与英国避免冲突、和平共处的诚意,由此在圣诞节之前对爱尔兰进行一次正式的国事访问?”
  乔治五世愣了几秒,答道:“即便不考虑这件事情的影响,出于最基本的礼节,我也会对爱尔兰进行访问,毕竟我们早就承认了爱尔兰王国的合法地位,这也是我们所拿出的最大诚意。”
  夏树微笑道:“这么说来,陛下会在圣诞节前访问爱尔兰咯?”
  英国国王的一双浓眉顿时挑了起来:“一定要在圣诞节前?”
  “是的。”夏树答道,“我本来答应了爱尔兰人民,要在这个圣诞节前把贝尔法斯特收归爱尔兰王国,让爱尔兰王国在完整独立的状态下度过它的第一个圣诞节。”
  乔治五世却故意打岔道:“我觉得有必要纠正一点,爱尔兰王国的第一个圣诞节应该追溯到1541年,法理上独立的爱尔兰王国从那时一直延续到上个世纪初,历经260年,因而度过了260个圣诞节。”
  “在绝大多数爱尔兰人心目中,它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夏树的妙语让乔治五世无言反驳,他背着手想了一会儿:“原先允诺的礼物无法兑现,所以殿下想到了我,可是我的访问会有那样的喜庆效果吗?或者,殿下和爱尔兰民众准备把我的访问看成是英国向爱尔兰低头妥协?”
  “陛下想多了。”夏树笑说,“英国是离爱尔兰最近的国家,所以我们希望英国的国王会是第一个正式访问爱尔兰的外国元首,这将是一个里程碑式的纪念。”
  “仅此而已?”乔治五世的满腹质疑写在了眼中。
  夏树嘴角带着笑容,故意挑衅道:“如果陛下觉得不妥的话,当然可以考虑拒绝这笔交易,让我们一起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这话把乔治五世推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而且言谈之间,先前的怒意已经散去,再想以怒示威,于情于理都不那么恰当了。
  犹豫了一会儿,乔治五世瓮声瓮气地说:“好吧,我会在两天之内答复殿下的提议。”
  夏树笑道:“好的,陛下,我想我有足够的耐心再等上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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