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13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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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特殊的背景下,载有短波电台的阿尔巴罗特C-C型双翼侦察机得以无忧无虑地盘桓在巴黎上空,一圈又一圈,似乎是在等待着某件事情的发生。不久,东面天际出现了一群黑点,乍看上去像是飞鸟,但世界上没有哪种动物能够以两倍音速的速度飞行。转眼之间,这些黑点疾速飞落,带来一阵极度尖锐刺耳的啸声。地面开始出现大团的焰光,以这些焰光为中心,环装的冲击波仿佛石子落在水面荡起的涟漪,此起彼伏,互不相扰,巨大的爆炸声犹如天神的战鼓,地动山摇,震人心魄。
  在德军侦察机的后座位置,戴着防风眼镜的飞行员一边观察地面的爆炸情况,一边通过电台向后方报告:“多数弹着点偏近,需增远500米。”
  大约十分钟过后,此前的情形又原样重演了一遍,只不过爆炸发生的位置向西延伸了一些,但离塞纳河畔的城市中心还有七八公里。
  侦察机上,飞行员对着电话式的话筒大声说:“很好,很好,请再往北调整300米。重复一遍,往北调整300米。”
  此时从空中往下看去,城市东部已经出现了两个烟尘升腾、火光四起的区域,距它们不远的地方有多对铁轨并行,而那个蛛网般的地方,显然是一座规模较大的火车站。
  在更多的炮弹落下之前,法国人终于意识到在空中盘旋的那架德国飞机正在指引后方的炮群调整弹着点。地面的防空炮突然开始乏射击,但几乎没有炮弹可以够得着它,等到法军飞机飞来并艰难地爬到了那个高度,德国人的炮群已经找准了目标——在接下来的五个多小时里,百多发重磅炮弹把经历过十余次空袭的巴黎东郊火车站变成了废墟,铁路运输功能完全丧失,巴黎军民死伤千人。首次落入城区的炮弹闹得整个巴黎人心惶惶,关于德军即将进城的消息就像瘟疫那般散播开来,但事实上,离巴黎市区最近的德军先遣部队还在15公里之外。
  在维勒帕里西,德法军队鏖战三个昼夜,双双付出了沉重的伤亡,法国人的意志终究没能敌过德国军队的重炮,威廉皇储的部队在维勒帕里西站稳了脚跟,六门克虏伯制造的283毫米重型列车炮随之运抵前线。这种大炮跟布伦瑞克级、德意志级老式战列舰搭载的主炮属于同一型号,它们能够将240公斤重的炮弹发射到18公里以外的地方去,其射程较德国陆军装备的280毫米重型榴弹炮远了一倍,部署在维勒帕里西正好可以轰击巴黎的东部城区。
  另外一边,正如夏树预料的那样,看到亚眠的德国守军没有主动追击,在阿布维尔登陆的英国远征军调头南下,迅速切断了从亚眠通往巴黎的铁路线,并沿着铁路向瓦兹河战线推进。此时德国陆海军部队已经取得了第二次瓦兹河之战的胜利,他们将法军逐退到了巴黎北部远郊防线,兵锋距离巴黎市区仅有25公里。得知英国远征军想在自己背后捅刀子,胡蒂尔率第1陆战师主力部队在瓦兹河布下防线,冯·马特斯卡将军的陆军第9骑兵师埋伏在后,支援前线的陆军炮兵悉数调转炮口,等着那些穿卡其布军装的家伙露面,然后照着他们脑袋来上一闷棍。
  从登陆阿布维尔到攻克皮基尼,英国远征军的速攻起到了显著的效果,他们的指挥官试图延续这一作战策略,可是德军飞机就像可憎的蚂蝗,不吸尽血不善罢甘休。从亚眠一路行至瓦兹河畔,英军官兵不堪其扰,因德军空袭而遭受的人员和装备损失让他们元气大损,加之德军突然发兵攻陷阿布维尔,英国远征军囤积在那里的几百吨军用物资全数成为了德国人的战利品。尽管英国人可以从法国盟军那里得到生活给养,也可以通过勒阿弗尔等港口运送物资,战局形势的不断恶化让他们渐渐失去了在瓦兹河一带击垮德国军队的信心。结果在佩尔桑,疲惫的英国远征军毫无悬念地败给了士气正盛的德国军队,残部遂往鲁昂和勒阿佛尔方向撤去。德军骑兵旋即投入追击,并与担当后卫的英军骑兵展开了一场小规模的骑兵战——德国第9骑兵师的3000多名枪骑兵攻击了约1800人的英军骑兵部队。为掩护己方步兵撤退,英军骑兵采取了马下作战的方式,长矛对战刀的冷兵器碰撞几未出现,双方骑兵更多是以步枪展开战斗,而使用毛瑟G98A短骑枪的德军骑兵在装备恩菲尔德步枪的英军骑兵面前没能占到任何便宜。
  10月13日和14日,德军相继攻克利夫里·加尔冈和谢勒,寒光闪闪的利刃离法国心脏的位置又近了一步,豪森的军队从左翼推进到了巴黎东南的塞纳河畔,德军在塞纳河中投毒的传闻使得巴黎的惶恐气氛到了令人崩溃的程度,进而引发了又一波逃难潮,巴黎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座空城,为协约国和同盟国在此展开对决提供了理想的场所。
  10月15日,一度中断的亚眠至巴黎铁路线恢复畅通,在亚眠和瓦兹河战场发挥了较大作用的列车炮又重新运抵前线。鉴于西线战事已不太可能出现新的变数,夏树没有返回第1陆战师部,而是搭乘运输机回到了德国,并在汉堡出席了第一艘鱼雷艇驱逐舰的开工仪式。在此之前,德国海军最大的鱼雷艇排水量只有一千吨出头,在与英国驱逐舰的对抗中时常处于下风,而且不利于远洋航行。意识到这种差距和不足,德皇威廉二世下令建造德国的鱼雷艇驱逐舰,设计标准为排水量2000吨,装备至少4门5英寸舰炮或6门4英寸舰炮,4到6具21英寸鱼雷发射管,航速不低于34节,续航力不少于3500海里,有较强的适航性能,并可搭载40枚水雷或一架轻型水上侦察机实施作战。
  尽管这是一个难度颇高的任务,德国的各大造船厂还是迅速拿出了各自的设计方案。汉堡的布洛姆·福斯和伏尔铿船厂曾替俄国设计建造了千吨级的诺维克级驱逐舰,其优异的性能在战争中给德国海军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以此为基础提出的设计方案最终得到了海军技术部门的青睐,首批订单就达到了12艘。
  在订造鱼雷艇驱逐舰的同时,考虑到德国的海上战略形势正在发生根本性的转变,德国海军对原先定案的两艘威斯巴登及四艘威斯巴登改进型轻巡洋舰提出了新的要求,包括增加续航力、提高抗浪性以及加强防空武器。由于这六艘战舰均已开工,若对设计结构实施大幅度的改动,势必延后工期,这是德国海军难以接受的,因而采用了较为保守的改进方案,性能方面的提升也较为有限。值得期待的是因战争爆发而追加预算建造的10艘“战时轻巡洋舰”,在反复讨论修改多次之后,海军技术委员会提交了6000吨的正式方案,若能得到海军高层及德皇本人的认可,它们将在1914年底以前开工。顺利的话,到1916年夏天,巴伐利亚级战列舰和阿德尔伯特级航空母舰开始服役,新式轻巡洋舰和鱼雷艇驱逐舰业已形成战斗力,德国海军将拥有一支适合远洋作战的强大舰队。
  在汉堡,夏树很快见证了又一个具有历史意义的事件:德国第4海军步兵旅宣告组建。按照德国军队的征兵和编组惯例,这支陆战部队将以汉堡为兵源地。要知道此时的汉堡是世界三大海港之一,居民人口超过百万,而在海边长大的青年大都体格精健、意志顽强,且熟悉水性,是海军陆战部队的理想兵源。
  数日之后,在德国的威廉军港,新建成的“边境总督”号编入现役,它是国王级战列舰的第三艘。此前“国王”、“大选帝侯”均在海战中受损,需要到10月底才能修复,因而德国海军策划在11月初展开新的军事行动,目标是打破英国的北部封锁线,接应马克西米利安·冯·施佩的分舰队返回本土。
第42章
星火
  “爱尔兰人有句古老的格言,‘英格兰的危机是爱尔兰的机会’。如今,英国海军已经失势,英国陆军的主力部队被派往法国作战,这是他们发动独立战争的绝佳机会。要是等到战争结束,英国远征军调回不列颠诸岛,赢得独立战争的难度就要大很多了。”
  在勃兰登堡的无忧宫,德皇威廉二世一边悠然漫步在后花园,一边对他刚刚召来的夏树说着。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自信,仿佛他是造物主在人世间的代言人,一切尽在他的预料和掌控当中。
  因为生理上的缺陷以及成长过程中的环境影响,威廉二世的狂妄自大和鲁莽冲动已是不可改变的性格烙印,违逆他的意志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夏树一贯采取以巧胜力的策略,故意在德皇面前表现出低调、谦逊而又无所不能的特点,但这不足以让威廉二世将他当成不可或缺的智囊,至少在爱尔兰问题上,德皇和他的军政首脑在没有咨询他这个最有发言权的“权威人士”之前就已经商量出了结果。
  战争的形势下,削弱对手相当于增强自己,德国高层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但听到威廉二世夸夸其谈地说起出兵爱尔兰,夏树提醒道:“在我们占领法国北部海港之前,要将部队运往爱尔兰,只能远绕不列颠岛北部水域,航程太长,而且易受英国舰艇的攻击。”
  这样的提醒,提尔皮茨或者穆勒肯定已经向威廉二世阐述过,所以皇帝一点不觉得意外,他淡定地回应说:“按照爱尔兰人提供给我们的情报,目前部署在整个爱尔兰的英国正规军部队不超过六个营,用我们的枪炮装备起来的爱尔兰志愿军已有一万多人,其实我们只需要派出舰队以及一支象征性的陆战部队,向爱尔兰人,向英国人,也向全世界表明我们对爱尔兰独立的绝对支持。你觉得呢?”
  夏树以轻缓的语气边走边说道:“我不反对向爱尔兰派遣舰队和陆战队,只是觉得千万不能大意轻敌,当年日耳曼部族用条顿堡森林战役彻底改变了历史进程,爱尔兰独立的意义虽然没有那么大,但对我们日后压制英国有着无可替代的价值,应当尽一切可能赢得这场胜利。”
  “说的没错。”德皇赞许地点点头,“足够数量的军队投入将让我们对爱尔兰的未来更具发言权,就我个人的想法,独立的爱尔兰应是个君主制的国家,但是我们都知道,爱尔兰人已经没有了世袭王族,由德国的皇室成员当他们的国王是再合适不过了。”
  以东方人的思维,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在欧洲却不是稀奇事。最近的一次就发生在1905年,从瑞典治下独立出来的挪威王国选丹麦王子卡尔为国王。往前追溯百年,因为政治关系,拿破仑的得力干将,法国元帅让·巴蒂斯特·贝纳多特成为瑞典议会选出的王储,后来登上了瑞典王位,瑞典王室的法国血统也一直延续至今。至于更早的时候,德国人当英国国王,法国人当西班牙国王,这种情况稀松平常,一个国家的统治权像它的土地和财富一样是可以流转的,人民就算不爱戴这样的国王,也不会因为他的血缘、姓氏、国籍甚至民族而起来反对他。
  “陛下已经想好了人选么?”夏树别有用心地试探到。
  “这自然是由最适合它的人出任。”威廉二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夏树没有多问,也不便多问,但心中已有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在德国无法挑战威廉皇储的地位,有机会就该另谋出路,本着宁为鸡头莫做凤尾的道理,能当爱尔兰国王可要比当个德国亲王好得多。
  在跟海军参谋部商定出兵计划之前,夏树决定先跟爱尔兰共和党人兄弟会派来的使者谈一谈。
  来使共有四人,领头的是他当初造访爱尔兰时见过面的“皮尔斯”。就夏树所知道的情况,这个黑头发、高鼻子,言行得体、思维敏捷的中年人在爱尔兰共和党人兄弟会处在核心权力层的边缘,是个重要但不绝对的人物。
  夏树安排的会谈地点不在勃兰登堡,他力邀这些爱尔兰朋友前往自己在布罗姆堡的王子领地,且搭乘的交通工具不是常见的汽车火车,而是轰炸过巴黎的容克-IV型飞机。
  到了夏树的城堡,宽松舒适的环境,红酒配雪茄的享受,友好轻松的气氛很快烘托起来。
  “我们拥有8000名合格的战士,而英国人在爱尔兰只有3500人,可以肯定的是,起义之后,一大半的爱尔兰人都会积极响应,我们将在一个星期之内占领爱尔兰三分之二以上的地区,歼灭大部分英军部队,然后集中兵力进攻北部。只要你们能封锁贝尔法斯特等几个主要港口,不让英国军队迅速增援爱尔兰,不出三个星期,我们就能控制整个爱尔兰,进而宣布爱尔兰光荣独立。”
  “皮尔斯”的语气十分自信,但这种信心的来源跟威廉二世截然不同,它并非建立在强大的国力和军力上,而是出于强烈的民族意愿。
  夏树想了想,温缓地对他说:“我们虽然接连打败了英国海军,但他们的海上力量并没有被彻底击垮,以德国海军目前的实力,持续封锁爱尔兰海域是不现实的,就算我们把主力舰队开到贝尔法斯特,英国人也还是有很多办法将陆战部队运过爱尔兰海。”
  “皮尔斯”很认真地盯着夏树看,脑袋里显然是在琢磨这番话的深意。
  夏树不急不忙地补充道:“三次海战,我们把英国主力舰队打成了残废,可是英国海军还拥有数量庞大的鱼雷艇和潜艇,如果我们把舰队开到爱尔兰海,用不了几个晚上,德国海军就重新回到上个世纪了!”
  这时候,“皮尔斯”之外的三个爱尔兰人当中,年纪最轻但眼神最为灵活的青年恭维道:“尊敬的约阿希姆王子殿下,我们都知道,您是德国海军的绝世天才,肯定会有办法阻止英国人向爱尔兰运送部队——至少不让他们大规模运送部队和火炮。”
  夏树淡然笑道:“办法当然有,但如我刚才所说,我们肯定不能完全阻止英军运送兵员。另外一点……就在不久之前,我们的海军陆战部队在法国北部跟英国远征军交了手,以我个人的感觉,英国正规军的实力很强,在对等条件下不逊于最好的德国军队。”
  另一个蓄髭的爱尔兰使者立即反问:“殿下是担心我们的志愿军打不过驻扎在爱尔兰的英国军队?”
  在战争爆发以前,德国不但通过秘密途径向爱尔兰共和党人兄弟会提供了大量的资金和武器援助,后期还派出军事教官帮助他们训练士兵,而根据德国教官们的评估,多数爱尔兰志愿军士兵的战斗水准只相当于德军预备兵——毕竟他们只接受了相对短期的军事训练,军官们的素质和能力更无法同职业军官相提并论。
  正因为这些爱尔兰人有着敏感的自尊,夏树才没有正面直言,而他的回答依然有意照顾对方,尤其是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内心活动十分强烈的“皮尔斯”。
  “德国舰队之所以能够连续打败更加强大的英国舰队,有个很重要的诀窍——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我们会把最悲观的情况考虑进去,这样一来,实际战斗的形势永远比我们预计的要好。”
  蓄髭的爱尔兰使者对这个回答表示满意,这意味着他根本没有理解夏树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言谈之间,谁是聪明人,谁是普通人,其实很容易分辨出来。
  “皮尔斯”开口道:“我理解殿下的意思,在爱尔兰人的独立战争中,德国军队很有直接参战的必要,其实我们商讨的意见也是如此——我们迫切地希望能有一个团的德国正规军登陆爱尔兰,帮助我们取得百年来一直梦寐以求的独立。”
  夏树以思索状沉默了一会儿:“要运送并保障一个步兵团前往爱尔兰作战,在我看来应该不成问题。等到爱尔兰获得独立并有能力捍卫独立的时候,我们必定将部队全数撤走,绝不会损害爱尔兰的独立主权。”
  这话让“皮尔斯”的三位同伴听了很是满意,唯独皮尔斯露出尴尬笑容。
  “盟友之间理应相互信任。”
  “嗯,说得好,盟友之间确实应该相互信任,英法俄的衰败已成定局,欧洲之外还有广袤的土地等待我们去征服。对了,出于我个人的好奇……冒昧地问一下,爱尔兰独立之后,将采取何种国家政体?”
  当今政体大体可分为君主制与共和制两大类,再细分成绝对君主制、君主立宪制以及议会共和制、总统共和制。这话题说得轻松,实际非常敏感,以“皮尔斯”的老练不会不知。他犹豫了一下,回答道:“眼下我们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如何驱逐英国军队、实现爱尔兰独立上,其他都是次要考虑的。取得独立之后,我们必定会选择一个最适合爱尔兰的国家体制。”
  夏树微微一笑,别有深意地说:“相信你们会选择一个既适合爱尔兰,又顺应时势的政体,而你们作为爱尔兰独立战争的先锋旗帜,必定成为爱尔兰人尊崇敬仰的英雄,并在爱尔兰独立后的稳定发展阶段履行更加神圣的使命。”
第43章
人情
  在得到德国方面的出兵保证之后,爱尔兰共和党人兄弟会将发起武装起义的时间定于11月上旬,而根据双方商议的结果,届时德国海军不但以潜艇封锁爱尔兰海域,还将派出4000名海军步兵登陆爱尔兰。
  爱尔兰人得到的口头承诺并不是德国海军的全部计划。为打破英国北海封锁线,德国公海舰队原定于11月初出动全部主力舰艇,正好跟爱尔兰独立起义的时间契合。在德皇威廉二世的授意下,海军总参谋部开始着手准备这次规模空前的海上远征行动。正在巴黎前线作战的第1海军陆战旅将由陆军部队替下,继而返回德国进行休整,以便在两到三个星期后投入距离德国本土数百公里远的新战场。
  以“皮尔斯”为首的爱尔兰秘密使团启程返回爱尔兰,夏树也重新回到了公海舰队参谋部。在巴黎前线,威廉皇储的部队离巴黎市区越来越近,两翼策应的部队不断压缩法军防守空间,对巴黎的包围正在形成,德军的远程重炮也开始轰击塞纳河畔的目标,这些消息总让人觉得胜利指日可待,然而法国军队仍以寸土必争的毅力进行顽强抵抗,日出日落,渐成废墟的巴黎依然在战斗……
  弗伦斯堡是日德兰半岛的一座德国海港城市,它距离丹麦边境仅有几公里。一个秋雨绵绵的日子,夏树从七十多公里外的基尔来到这里,在两名随行人员的陪同下走进临海的一家咖啡馆,要了一杯热腾腾的黑咖啡,翻开莎士比亚的《李尔王》,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阅读。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艘小型巡防舰驶入港湾,夏树的视线离开书页,静静看着它靠上不远处的码头,一辆黑色的小汽车早已等候在那里。只见一名穿着黑色大衣的高个男子在两名穿德国海军制服的人陪同下离舰登车,小汽车沿路驶来,然后在咖啡馆门前停了下来。
  夏树合上面前的书,起身整了整衣领衣襟。和往常一样,他穿着将官款式的海军便服,没有携带武器,也没有扎武装带,因天气渐凉,在身上披了一件深蓝色的薄风衣。战争时期,这样一身装束并不惹眼,至少从他进来到现在,咖啡馆里的侍者和客人没有一个上前索要签名。
  在一名海军尉官的引领下,穿黑色大衣的男子很快来到夏树跟前,他额头和左眼缠着白色的纱布,略显凌乱的棕褐色头发已经盖过了耳朵,面色憔悴,双颊凹陷,唇无血色,尽管穿着平民服装,军人的刚毅气质却不容掩盖。
  “希尔将军!”
  带着温和的神情,夏树伸出右手,但面前这个表情冷淡的中年人却没有抬起自己的右手,而是一言不发地在咖啡桌旁坐了下来。
  与随行人员的诧异和愠怒不同,夏树脸上只是微微有点悻色,他朝咖啡馆的女侍者点点头:“一杯热咖啡,谢谢!”
  目光相交之时,女侍者突然意识到这个年轻的海军军官就是那个被视为天才战神的约阿希姆王子,惊愕之情溢于言表,而当她将咖啡端上来时,腆着一张红通通的脸对夏树说:“王子殿下,您是我们全家人的偶像,能否给我签个名?”
  虽然这不是索要签名的场合,夏树还是礼貌地给了她一个微笑,然后用她递过来的铅笔在她的小便笺本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抱歉……”
  没等夏树说完,罗伯特·希尔,夏洛特的父亲,英国战列巡洋舰“无敌”号的指挥官,不无酸意地打断了他:“看得出来,您在德国已经成为万众敬仰的大英雄了,了不起的大英雄!”
  夏树轻吁了一口气:“对于您和您的战舰,我感到非常遗憾,其实我们并不愿意跟英国海军为敌,是这场战争迫使我们成了战场上你死我活的对手。”
  没有加糖,没有加奶,希尔将军就这样端起咖啡杯,连续啜了几口,然后深饮一大口,像是已有好些时日没有喝到咖啡似的。
  在8月7日爆发的大海战中,“无敌”号随贝蒂舰队出击,在日德兰半岛海域同希佩尔指挥的德国侦察舰队遭遇,“无敌”号不幸战沉,七百多名舰员仅有两人被英国舰艇救起,其余幸存者或为德国海军俘获,或漂至丹麦海域为丹麦人所救起,希尔将军便属于第三种。按照国际中立法,丹麦有权将其收容的双方交战人员扣留至战争结束,而迫于德国方面的外交压力,丹麦虽然向扣押的英国海军人员提供了最基本的生存保障,却迟迟没有整理出这些扣押人员的名单,也不允许英国方面派遣医疗人员入境。出于个人的一些想法,在被丹麦扣押期间,希尔将军没有向丹麦当局申请与将官军衔相符的待遇,所以英国情报人员一直不知道他还活着,虎视眈眈的德国人也没注意到他的存在。直到夏树要求德国派驻丹麦的外交和情报机构进行调查,才发现罗伯特·希尔混就在被丹麦扣押的英军官兵当中。
  德国在西线的形势一片大好,在这种情况下,丹麦政府愈发不敢开罪德国人,夏树没怎么费力气就把希尔将军从丹麦的扣留营弄了出来,而在此过程中,希尔本人并未表现出任何的抗拒情绪,夏树不奢望他会对自己说谢谢,也不寄望他会在夏洛特的婚姻问题上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之所以做这些,只是想夏洛特不再为亲人的安危而牵肠挂肚,备受折磨。
  “隐约听说……那场海战是你策划的?”
  由“您”变成了“你”,称谓的不同大有意味。
  夏树犹豫了一下:“如果我说是,您是否会用这个咖啡杯要了我的性命?”
  希尔将军并不觉得这样的回答有幽默意味,他眼中泛着冷厉的神色:“怎么?德意志的大英雄居然害怕我这样一个少了一只眼睛又萎靡不振的人?”
  夏树摇摇头:“有时候一想到那些在战争中丧生的士兵,想到他们悲痛欲绝的家人,就会有种难以自拔的罪孽感。我不但不能阻止杀戮的发生,反而以自己的智谋策划军事行动,这跟纵火犯有什么不同?”
  希尔将军冷哼道:“真正的纵火犯是那些为了自身利益蓄意引发战争的人,是有能力阻止战争而没去阻止的人。作为军人,你我都只能服从统治者的意志,别无选择。”
  夏树苦心积虑地兜了一个圈子,等的就是罗伯特·希尔这种“军人无罪”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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