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苍穹(校对)第1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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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此前互不相识,一路上也甚少交流,但两名“暗夜战士”仍是非常认真地救治这名普通的党卫军士兵。左边那个一边叫喊一边挥手示意坐在车尾出的人拽紧篷布,右边那个从口袋里取出手电筒。电筒亮起的刹那,林恩看到这名党卫军士兵腰背位置已是一片模糊,撕裂的创口恰在脊椎位置,这就意味着他就即便能够捡回一条命,下半生恐怕也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左边那名“暗夜战士”很快从身上取出一个皮质的小包,拉开拉链之后,林恩隐约看到了袖珍的针筒和一些小号的金属器件,要知道自己“出场”时身上只有一包止血棉、一卷绷带和几片不知用途的药片,相比之下简陋的一塌糊涂,而为了救治“黄毛”用掉止血棉后,身上所剩的绷带药片根本不足以应付这样的创伤。可是,与“暗夜战士”同行算是这名党卫军士兵不幸中的幸运吗?
第54章
国运之思
  林恩满心悲凉地看着“暗夜战士”如电影中那般给受伤的同伴注射药剂——应该就是吗啡一类。只是和美军配备的一次性吗啡注射针不同,这名德军士兵先得组装好小号针筒,再从一个玻璃瓶身、金属瓶头的小瓶子里抽出液体,在摇晃得相当厉害的车厢里完成这些动作已属不易,而他最后的扎针显得非常干练。受伤的党卫军士兵仍在呻吟,只是抽搐的动作渐渐有所减轻,左边这名“暗夜战士”紧接着在他的伤口上撒了好些粉末,塞上止血棉,缠好纱布,依然手脚麻利的收起他的急救包。
  这样的处理能否救回一条性命?林恩判断不了,但对受伤同伴的不离不弃绝非单纯的仁至义尽,而是一种战斗品格的体现,这样官兵们在战场上才能摆脱包袱勇往直前。
  就是这么一支具有高度职业素质的军队,却在20世纪两场最大规模的战争中接连失败,导致整个国家和民族一再堕入苦难的深渊。
  何故?
  翻开政治或者历史课本,有关二战的段落清清楚楚地写着:发动侵略战争者必然遭受失败。
  可是,美利坚的战争史恰恰是对这一论断的有力回击:从墨西哥战争算起,美墨战争、美西战争、一战、二战,然后是朝鲜战争、越南战争、武装侵略多米尼加、入侵格林纳达、利比亚冲突、入侵巴拿马、海湾战争、武装干涉索马里、科索沃战争、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这一系列战争中一多半都带有侵略性质,而且美国军队在这些战争行动中也没有保持全胜,但美利坚非但没有倒下,其国际霸权地位反而愈发巩固。
  两相比较,结果为何相去甚远?
  若是因为貌似强大却存在性格缺陷的领袖带领他们走了一条错误的道路,那么决定出兵朝鲜的杜鲁门、发动越南战争的肯尼迪、升级扩大越南战争的约翰逊也未见得拥有比威廉二世、希特勒更全面的领导能力,美国在他们的决策下也曾陷入战事不利的困扰,这两场战争的最终结果也都是以不胜之局黯然收场。
  再将历史的轮盘往前拨,以战养战、越打越强的例子数不胜数,英国从偏安一隅的岛国到纵横大洋的“日不落帝国”,也是通过一场又一场侵略战争掠夺财富、抢占领土、占领市场,这才一步步登上历史的巅峰。
  难道国运如此,任何人都是无法改变的?
  不,林恩从不相信命运之说。在他的观念里,国运即是一个国家各种元素综合起来的发展动向,没有所谓不可逾越的屏障,更没有绝对的正义与邪恶。诚然,纳粹法西斯在推行种族主义、大肆屠杀犹太人方面的行为悖逆了人类发展的潮流,但不要忘了,一贯标榜民主自由的美利坚合众国对待北美大陆的真正主人——印第安人,也曾有过那么一段不光彩的杀戮史,而且手段极尽残暴、野蛮之所能;代表人类最进步思想的红色苏维埃,在发展历程中同样有过落后、愚昧、粗暴的行为,大清洗、俄罗斯沙文主义以及对邻国赤裸裸的侵略,并错误选择了冷战和军备竞赛这样并不适合自身发展的竞争方式,最终落了个分崩离析的下场。
  历史的是非皆由胜利者评判,林恩想起大学课堂上有位老师谈及博弈论时说:任何人都无法预见自己的对错,他只能立足自己的眼界选择一条他认为最优的路径。
  回想德意志第二帝国的皇帝威廉二世之所以选择发动战争,林恩觉得就是因为当时德国的发展速度已经超过了英法等老牌强国,在世界主要殖民地已经瓜分完毕的情况下,德国领导者决定以一场战争的方式来重组利益格局。这不完全是个人意愿,其实也是符合国家利益的一种博弈。正因如此,当宣战的消息传来时,整个德国都沸腾了,人们用鲜花和掌声欢送出征的将士——他们渴望通过一场战争来获得更多的利益。
  以林恩对历史的见解,德意志第三帝国的领袖希特勒之所以选择发动战争,也是因为德国重整军备获得的成效远胜英法,而当政治胁迫的企图破产之后,这部已经在战时轨道上高速运转的国家机器根本没有退路可选,战争又一次成为决定国家命运的博弈。只是它和上一场战争一样,从最一开始就是冒着巨大风险的。相比之下,美国政府和它的首脑则尽显商人本色,它的每一次战争要么选择日薄西山的老朽国家,要么就是国力弱小的不入流国家,即便是两次世界大战,他们也是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才压上砝码,这样的胜率自然要比一场实力相当或是各有所长的战争大得多。
  想了这么许多,林恩突然觉得自己要是有一天成为国家的决策者,一定会在战争问题上慎重以对。若是没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胜利把握,最好不要动手。可是,自己一介小兵,尚要为生存苦苦挣扎,又哪来的国家决策?即便是在战争结束后继续留在德国发展并能够在政界有所建树,那时候的德意志也时刻面对着美苏两强的夹击,终日在夹缝中求生,别说是战争决策,许多事情都必须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能够有所作为的也就是经济方面——经济当然是立国之本,可是连国家尊严都没有,经济再强顶个屁用?
  想着那些并非深奥而是自己无力改变的现实,林恩觉得非常憋闷。他掀开车篷布的一角,本欲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嘿,真是翻身农奴比地主狠——毛子还在没头没脑地往这边砸炮弹,好像这些弹药不要钱似的。想想也对:英美等国向苏联提供的巨量军援要是给了德国,估计43年就把毛子给灭了,哪里轮得到他们来一场惊天大逆转。虽然战后各种资料的具体数字有所出入,但不可否认的一个事实是,当苏联在战争头两年损失数百万军队和大量装备,主要工业设施又陆续实施战略性迁移时,西方援助的战斗机、坦克、汽油、钢材和弹药发挥了非常积极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是决定性的。在这其中,汽油和铝的援助数量超过了苏联自身总产量,它们使苏联空军和装甲部队的规模得以成倍提升。
  这一切充分显示了一个理想盟友所具有的战略意义,可是德国……看看意大利和日本,悲催的令人欲哭无泪。
  若是时间往前拨个三四年,林恩或许还可以尝试一下走高层路线,但到了眼前这种时局,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挽救这个沉沦的帝国,没有任何办法行得通!
  长吐了一口闷气,林恩看着那些瞬间腾起的爆点,中心位置闪动的明黄色火焰就像是馅料一样被黑色的外皮所包裹,而弹片、泥沙、冰雪和积水共同揉成了这种极具扩散性的外皮。若是不计较它们可能造成的杀伤,坐在这里有种比看烟火更刺激的感受,然而即便百分之九十九的炮弹都落在了危险距离之外,那仅有的百分之一仍然让林恩和同伴们悬着一颗心,毕竟身边已经有个万众取一的倒霉例子,谁能保证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
  不经意地望向远处,那曾经走过的松树林就像是一座平行于地面的山梁,后面藏着那座自己拼死奋战而险些丧命的村庄,那支苏军装甲部队遭此一创,也许会就此撤回后方休整,或将实力保存较为完整的连队编入友军,又或者他们的损失根本没有场面上看起来那么惨重。诚然,这场战斗留下了诸多遗憾,甚至可以说是并不成功的,但林恩忽然想到,重挫一支营团级装甲部队的意义看起来确实不如破坏对方弹药库、油料站、指挥部,但刚刚德军突击部队大量杀伤了苏军人员,这其中想必有不少都是专职的装甲兵,培养这样一批人需要花费漫长的时间和精力,相比之下,制造相应数量的装甲战车则要容易的多。
  同样的道理上升到国家层面,比起物质的因素,人才是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最主要因素吧!
  在两场世界大战中,德国不缺乏精英,缺乏的是真正具有深远眼光的战略家。兴登堡、鲁登道夫或者古德里安、曼施坦因、隆美尔都只算是一流的指挥官,他们在战术层面各自有过杰出表现,却永远不可能达到拿破仑那样的军事高度;而贝特曼、比洛以及冯·牛赖特、里宾特洛甫之流根本不配同“铁血宰相”俾斯麦相提并论。真正具备“伟人”素质的希特勒却偏偏有着极度性格化和情绪化的软肋——若能够像俾斯麦那样常年保持着客观冷静的心态和敏锐大气的洞察力,他的作为将是不可限量的!
第55章
亡命
  咻……轰!
  扑面而来的闪光瞬间打断了林恩那已然上升到了国家高度的反思,这明黄色的光耀并非那些不厌其烦的照明弹所为。事实上,刚刚落下爆炸的这枚炮弹距离车尾只有六、七米,随便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弹片就可以收走车厢里任意一人的小命,回过神来的林恩顿时有些后怕,心里嘀咕道:乖乖,苏军发射的炮弹果然够多,这基数一大,小概率事件的出现也成了必然!
  林恩的侥幸很快遭到了现实的无情回击,转眼间又一发炮弹落下,这次距离卡车更近,飞射而来的弹片竟打在车厢挡板上噗噗作响,用钢架支撑的车厢篷布更是直接被撕破了好些口子,随着车前气流的涌动而刮刮作响。
  这绝非偶然现象,林恩大惊。顺势眺望远处,松树林那边竟有火光闪动。
  啧!糟糕了!
  当空闪耀的照明弹缓缓熄灭,借助即将收工的最后几颗星星所提供的微光,林恩在公路尽头望见了几个懵懂黑影。虽然难辨它们的轮廓以及速度,可BT系列的响亮名头还是立即蹦入脑海。林恩知道,在这个时代任凭一般坦克是跟不上这两辆全速狂奔的卡车,而苏军的BT系列快速坦克就属于这“非一般”的范畴。以其终极型号BT-7M为例,最高公路时速超过85公里,不仅让任何一款德国坦克相形见绌,甚至比这个时代的大多数普通汽车还快(以美国的克里斯蒂系统为基础研制的BT系列坦克从30年代初开始大量装备苏联陆军,到苏德战争爆发时已成为苏军装甲部队的主要力量。在苏德战争初期,德军凭借突然进攻以及战术配合上的巨大优势,短短数月就重创了空有数量而缺乏质量的苏军装甲部队,火力弱、防御差的快速坦克连同各种轻型坦克一道被T-34中型坦克、KV系列和IS系列重型坦克所取代,但它们并没有就此退出历史舞台。直到1945年,仍有相当数量的BT坦克在苏军二线部队服役,但主要部署在远东地区)。
  就算退一步说,那些黑影只是普通的T-34或者T-70轻型坦克,公路时速对比一辆运输卡车也并不逊色。须臾,那几个黑影上接连出现跃动的火光,最近这七十多个小时有大半时间处于战斗之中的林恩很轻易地辨认出那是炮焰,顷刻间呼啸而至的炮弹也带着短促的音调。眼看着落在近处的炮弹迸射出骇人的碎屑,林恩连忙压低脑袋和身体,唯恐招致跟刚刚那名不幸的同伴一样悲惨的下场。
  细碎的弹片夹杂着泥块砸在车厢挡板上,发出令人心虚的噼里啪啦声。
  “该死的,快呀!快呀!”
  虽然上帝很可能听不懂中文,林恩仍在心里不断祈祷着。受到敌人直射炮火的尾随,卡车的速度似乎已经加到了最快,发动机的沉重呜咽声让他想起了F1赛场。
  如果这是一场公平的竞速赛,以这两辆卡车的速度衡量双方距离以及战场宽度,德军士兵们完全可以在对方追上之前抵达桦树林边缘并弃车逃入树林,然而追击者的火炮完全破坏了竞速赛的传统规则。就算把卡车换成了法拉利赛车,总不可能跑得比炮弹还快吧!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借着照明弹间歇性提供的光亮,追击者的炮火大都保持着致命的准度。为了躲避那些落在道路前方的炮弹,驾驶卡车的德军士兵不得不驱使自己的临时座驾左摇右摆地走起不规则的S线路,几次疯狂的急转差点导致翻车,但最终让前面那辆卡车退出竞速赛的却还是炮弹——坐在第二辆卡车尾部的林恩并没有目睹事件发生的整个经过,当自己所乘坐的卡车突然刹车停在公路右侧时,他只看到那辆卡车斜歪在一旁的田野中,侧后位置有个还在冒烟的弹坑,而卡车的驾驶室玻璃全碎,发动机盖连同车门都扭曲变形了,所幸驾驶室吸收了大部分冲击力,坐在后车厢里的十来个德军士兵才得以幸免。见另一辆卡车停下来救援,他们大部分以仓惶之姿拼命往这辆车跑,两名“暗夜战士”勉强拉开车门,从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身上脱下了大盒子和装有红外线瞄准器的突击步枪,然后也低头猫腰奋力跑来。
  高个子军官——此次突袭行动的直接指挥官……就这样挂了?
  林恩愕然,此前所有的不满和怨愤顿时烟消云散。
  作为一名带有时代局限性的德意志军人,他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余下的路,只能由活着的人自己去走。
  “艾尔!艾尔!”(德语:快点!快点!)
  一名身材健硕的“杂兵”靠着车尾挡板急促地喊叫着,后面的苏军追兵显然发现这两辆运载德军士兵的卡车相继停下,他们发射的炮弹就像是长了眼睛,一发比一发瞄得准,这使得车上车下的人都有种随时可能被干掉的强烈直觉,以至于来不及等所有人上车,驾驶员便迫不及待地踩下油门。落在后面的“暗夜战士”自是没命地狂奔,车厢尾部的士兵也是竭力伸手去拉。卡车加速的效率算不上快,然而路旁地面的泥泞严重影响了德军士兵的奔跑速度,一名“暗夜战士”眼看着难以赶上卡车,干脆拼尽全力把方盒子连同突击步枪扔了上来。
  感觉悲壮一幕又要重演,林恩不忍再看,干脆撇过头朝向车厢里面,然而片刻之后,身旁的士兵猛力向自己挤来,周围亦是几声欢呼。他连忙回头,最后两名“暗夜战士”头朝前倒栽进了车厢——看得出来,此刻的车速已经超过了成年人的冲刺速度,这两个幸运儿可赶上了自己的“末班车”。
  尽管卡车重新回到了公路并全速行驶,可要说逃出生天仍为时尚早。随着又一发照明弹当空绽放炫目的光芒,那些从后方射来的炮弹又变得精准起来,而当它们呼啸着从很紧的距离划过,那有如铁勺刮瓷盘的尖锐声音让拥挤车厢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寒而栗。
  只要区区一发炮弹,这场突袭战最后幸存的二十余名德军士兵就将悉数报销于此,所以除了或已失去意识的重伤员,其他人都在无比虔诚地祈祷着。
  没过多久,卡车陷入了持续而剧烈的颠簸当中,车厢的震荡让林恩他们好像坐上了蹦床,屁股重重地落在坚硬的车板上,感觉胯骨都要被磕出骨裂,而这种极致的糟糕状态持续了三四分钟。在这期间,林恩和所有人一样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而尾随而至的苏军追击部队似乎也意识到了局面的变化,炮火的密集程度瞬时上了一个等级,但它们注定只是为这场惊心动魄的追击战呐喊助威,而德军士兵们的痛苦煎熬则最终到了头。
  车停之后,驾驶室里的士兵一边吼叫着一边用力拍打驾驶室与车厢之间的壁板,车厢尾部的士兵连忙打开挡板跳下车去,林恩也就知道自己终于回到了那片“迷人”的桦树林边缘。
  考虑到苏军短时间内调整战线部署的可能性较小,林恩觉得这次艰险的旅程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五,接下来的那百分之五若只是对体力的考验也就罢了,怕就怕途中再出现什么意外。残余的这二十来个士兵伤的伤,弹药也所剩无多,实在是不堪一战了!
第56章
角色
  用和来时相差无几的速度在夜晚有如迷宫般的桦树林中前行,苦战大半夜的德军士兵们一个个迈着沉重的步履。由于没有担架,几名身材魁梧的大个士兵轮流背负两名失去行动能力的重伤员,四名背负大盒子的“暗夜战士”则轮着到队伍前方探路,其余士兵有的搀扶着腿脚受伤的同伴,有的帮着同伴背负枪械装备。林恩虽然不吝于帮助同伴,但这一天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漫长了,自打睁开眼起就没怎么消停过,接踵而至的战斗以车轮战的方式消磨着他的体力,也让他在精神上经受着最残酷的考验,乏力的身躯只是凭着意志的支撑继续向前移动,深深的倦怠和沉重感让他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黎明前的天幕已是全黑,林间看不到一星半点光亮,即便站在一米之外的同伴,在眼中也只是模糊的黑影,迎面撞上不那么粗大的树干已是“家常便饭”。冷不丁再次撞树,林恩终于像是耗光电池的玩具车,麻木地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愿再挪。
  就这样结束吧!
  一个声音在心中响起。
  确实,林恩想着,这是一场看不到胜利的战争,自己一介天朝草民,只因莫名其妙的穿越而成了德国党卫军的一名外籍士兵。按道理说,在国籍和民族之间选择任何一个都是无可厚非的,而丹麦只是一个被动卷入战争的欧洲小国,若是老老实实呆在老家等到盟军解放,那小日子还不是一样过?
  “嘿,士兵,你还好吗?”
  一个沙哑粗糙的声音冷不丁从旁传来,林恩扭头一看,是最后几乎错过卡车的那名“暗夜战士”。他背负着高个子军官留下的红外线夜视仪,但可能是在卡车被炸时损坏了,它并没有被重新利用起来——15名“暗夜战士”现在只剩下7人,五套夜视装备倒是一套不拉地带了回来,这其中有多少原配使用者阵亡、递补人员上位,林恩不得而知。静下来细想,却又是满腹悲凉。
  从局面上判断,林恩知道这场战争距离结束已经为时不远了,一大批精妙的武器装备连同操控它们的精英部队都将随着帝国的沦丧而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他们有的将成为美苏盟军的战俘,有的通过各种渠道逃往国外,瑞士、西班牙以及阿根廷等南美国家都是各种传闻的承载之所,有些坊间传言确有夸大之嫌,但从战后以色列特工部门全球搜捕击杀纳粹余孽这一事实来看,选择逃亡的德军人员不在少数。看着眼前这个声音虽然不好听但体格健硕且拥有出色战斗技能的特战士官,林恩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如果能利用德国留下的军事财富在战后组建一支精锐的佣兵部队,在独立运动风起云涌的四五十年代绝对是大有可为的!
  “我很好!非常好!”
  黑暗中,林恩依然挺直腰杆给了对方一个微笑,并伸手拍拍对方背上的大盒子,“让我来!”
  所幸对方没再磨叽几句,很干脆地把大盒子让给林恩,原来它和步枪之间的连接线已经断了。从手臂转移到肩部的沉重压力让林恩紧咬牙关,可一想到自己已经有了胚子的战后规划,他义无反顾地背着这足有三四十斤重的大盒子往前走——如此沉重的东西“暗夜战士”们来时可是一路背着的,他们的体能储备之强悍可想而知。
  虽然和林恩保持着顶多一个身位的距离,“暗夜战士”士官却没有和他闲聊攀谈,这也避免了林恩在语言上的尴尬。如此前行了大约两公里,走在前面的探路兵低声喊着“注意”,撤退的德军士兵们纷纷放缓脚步。林恩伸长脖子朝前眺望,黑暗的环境在这里有了微弱的变化,前方隐约有着蒙蒙的亮色。按照时间估算,此时也确实临近天明了。
  轻手轻脚地往前走了十几米,树林与空地的界限已然出现在了前方。在这样的视线条件下,肉眼尚不足以看清树林外面的情形,但既然使用红外线夜视的士兵很是警惕地停在了树林边缘,那说明外面肯定是有情况的。
  在高个子军官阵亡之后,这支仅有半数人员幸存的突袭部队中并没有一个明确的新指挥官站出来向大家发号施令。“杂兵”依然以“暗夜战士”作为行动的标杆,七名“暗夜战士”则作为一个较为默契的团队运作。眼看出现了新情况,走在林恩身旁的士官快步上前,借用探路士兵手中的红外线瞄准器向外观望。林恩轻轻走到他们侧旁,倚着一棵大树眯起眼往外看,前方的开阔地带让他想起了来时渡河之后的那片空地,也不知就是同一处还是相隔有一些距离,但走过这篇开阔地应该就是那条划分双方控制范围的河流。
  视线正前方的开阔地是空旷无一物的,然而顺着同伴们观察的方向转头向左,林恩看到了袅袅灰烟和难以分辨形态、数量的懵懂黑影,它们就像是乱葬岗上的坟包,亦或是一块朽木上刚刚冒头的菌类。按照既有的战场经验,林恩意识到这里几个小时前还进行过一场激烈的战斗,而且很有可能是在自己渡河之后发生的,但这还是不能作为他判断此地位置的依据——没准对岸就是自己先前驻守的有别墅的那座阵地,但也可能是苏军夜间发动进攻的新战场。
  “暗夜战士”之中有人拿出指南针和地图估算,其余人照例拉开衣襟遮掩电筒光线,林恩凑头瞧了瞧,看地图之人眉头紧皱,年轻的脸庞完全没有高个子军官的那种大度与从容。
  这支精悍的夜战突击队将就此群龙无首么?
  若不是还存在语言不通的困扰,林恩很想自告奋勇地担当他们的新指挥官——缺乏经验可以迅速积累,导向识别之类的专业技能可以突击学习,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战场判断力和掌控力非常有自信,射击技术更是考量一名特战士兵的硬指标。不过,军队固然看重能力,资历却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就算林恩可以展现出他自身具备的一切优秀素质,上级指挥官恐怕也不会轻率地将一支如此昂贵的突击队交给档案近乎空白的普通外籍志愿兵。
  稳定的发挥、服众的威信显然比时而天使、时而魔鬼的“神经刀”更适合担任指挥官的职务。
  看着“暗夜战士”对着地图指指点点,口中还在小声讨论着,林恩估猜返回时穿过树林较原先的路线发生了一定的偏差,以至于这支残存的突击队现在面临着如何渡河的取舍。若是沿着树林前往旧的渡河地点,好处是渡河之后就能够与接应部队会合,但很可能到那里的时候天就已经亮了。若是直接从这附近渡河,中途可能被苏军发现,一旦遭致炮火轰击,这区区二十多人搞不好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到对岸。
  抬头看了看天,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光线又有了明显的变化,看来天亮的时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快,林恩赶忙从袋子里翻出字典和《德语日常会话》。在“暗夜战士”们讨论出最终结果之前,他用德语说道:“让我们勇敢地大步向前!”
  围在地图旁边的四名“暗夜战士”不约而同地抬头看着这名来自党卫军“北欧”师的小兵,只见他一脸决然地将两本东西收进袋子,口中重复着那句元首常说的话:“让我们勇敢地大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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