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苍穹(校对)第154部分在线阅读
尽管报告时的语调一直是平稳镇定的,可技术军官最后一句话的语速非常快,听起来让人感到事态的急促性。
盯着雷达屏幕上的迅即消失的回波,亨宁斯将军面色有些发白,尽管在这一刻他算是有功之臣,可作为这个末日帝国的一员,他有理由对敌机的迫近感到紧张和忧虑。愣了几秒,他快步走到电话旁边,一手抓着听筒、一手扶着话机,等待下属人员再次确认刚刚的探测结果——这样的情报对指挥官判断形势并作出战斗调整非常重要,根本容不得有小小的错误。
不管人们的心情如何,雷达天线的转度速度并不会改变,屏幕上的绿色光波依然匀速变动。又一个一分钟,中年技术军官提高音量报出读数:“北偏东16度、距离70公里位置探测到飞机一架……北偏东18度、距离120公里探测到第二架,初步估算目标的时速约400公里。”
这一下,亨宁斯一刻也不能等待地拿起了听筒:“请接基地司令部作战室,紧急情况……雷达站拉尔夫·亨宁斯,找司令长官,紧急情况……元帅,我是亨宁斯,雷达探测到有两架敌机从东北方飞来,时速400公里左右,一架70公里,一架120公里……确认,连续确认……好的,明白,长官!”
放下听筒,亨宁斯并没有松一口气,他连忙向手下的技术人员吩咐道:“雷达启动时间延长,准备启用雷达引导!”
也就在他说完这番话,中年技术军官第三次报出雷达读数,两个目标的位置与前一次相比没有大的变化,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在这一分钟之内没有移动,而是由于雷达探测精度和读数取整的缘故。利用三次读数结果,负责运算分析的技术人员很快得出了计算结果:目标飞行时速约360公里,前者10分钟左右抵达战场上空,后者大约20分钟后抵达。
“还来得及,还来得及!”亨宁斯将军自言自语道,手里拿着白净的手帕连连擦汗。
第177章
空击
“诺尔、格哈特,凯索、斯特林,你们四位有幸成为这段涅槃之旅的破雾者,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将你们平日里所学所练的展现出来。今晚,这个美丽的月夜,将因为你们的出击而载入帝国的军史。从这一刻开始,抛弃所有的顾虑,尽情发挥你们的才干!”
这是“避难所”基地上层机库的中段位置,以滴滴的警铃声为背景,一名身形瘦高、戴着佩剑银橡叶骑士十字勋章的空兵上校以认真而又慷慨激昂的语调向刚刚召集起来的四名飞行员训话。眼前这四人看起来皆非年轻之辈,他们两两组成一个双人机组,此时都已穿好了帅气整齐的飞行服,绣于胸前的雄鹰在白炽灯的照耀下闪着微暗的光晕。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两架单翼双发的喷气式战斗机各自就位。此时机库的布置就像是一艘大型航空母舰的甲板——德国人在战争期间虽然没有一艘航母服役,但这并不能抹杀德国海空军为舰载机研发、甲板起降所做的大量努力,他们通过上千次的测试和演练确定了常规起飞、弹射以及利用阻拦索实现短距降落的技术细节,从这些基础到实战,差的仅仅是帝国元帅、空军总司令戈林的松口。
伴随着轻微的隆响声,机库的大门缓缓开启,这也是自“叛逃事件”以来机库大门的头一次打开。遵照它的设计使用,勤务人员正飞快地撤去机库门外滑跃平台的伪装,清扫那里的积雪坚冰,从而为机库内飞机的起飞提供延伸的、带有角度的跑道。
上校转头看了看敞开的机库,清冷的寒风吹进来,顿时扫清了人们思想的混沌,他双手叉腰道:“好了,伙计们,赞美的话等到你们凯旋归来再说。最后重申我们的作战方案:目标有两个,都在东北方向,第一个预计你们起飞后很快就会喷上,利用你们熟悉的双机战术击落它!第二个目标相隔50公里,雷达站会引导你们找到并击落它。我们无法通过雷达确定它们的型号,可能是侦察机也可能是战斗机,但无论如何,敌人的飞机一定不如你们的座机先进,击落它们!”
四名飞行员不约而同地立正并行举手礼:“元首万岁!”
上校亦以相同的举手礼回敬。就在这时,机库的扩音器里传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男音:“第一截击小组,两分钟后起飞!第一截击小组,两分钟后起飞!”
空兵上校低头看了看手表,点头道:“出发吧!”
带着异样庄重的神情,四名飞行员以标准的队列动作转身走向业已完成出发前最后准备工作的座机。这两架双座的Me262B-2b夜间战斗机属于战争末期的实用型号,它们机头位置装有传统的X型雷达天线,体积要比以往装在Bf-110上的更为袖珍一些,机翼和机身下方并未挂载附加油箱或战争末期普遍使用的空空火箭弹,这样一来,它们的主要武器仍为处于机头位置的4门前向的MK108机关炮以及机体后部两门倾斜的同型机炮。这些30毫米口径的大型机炮能够切开像美军“空中堡垒”这类重轰炸机的装甲,对付普通的轰炸机或战斗机更是不在话下。
沿着勤务人员早已摆好的两脚梯,四名飞行员两两一组钻进战机座舱,前面这架机身上涂刷的编号是JG09,后面那架则是JG15,这并不意味着基地目前拥有15架以上的Me262可以投入使用,而是一种有意干扰对手判断的虚号。戴上氧气/通话面罩后,飞行员们看不太出实际年龄差别,坐在后座的两名雷达操作/通讯员调整无线电设备并与雷达站取得了联络。勤务人员将驾驶舱的侧开式舱盖闭拢并迅速撤走梯架,紧接着,两架战机的容克004喷气引擎在带有拖音的特殊鸣响中启动了。尾流吹起地面残留的些许尘粒,勤务人员纷纷让路,引导员挥舞着绿色的荧光棒示意跑道正常。隔着玻璃窗的指挥控制室内,手头空闲的军官们纷纷走到窗边向出征的勇士致礼。
伴随着喷气式发动机轰鸣声的加剧,两架Me262相继离开原位,它们开始沿着画线的跑道前行。除了机库两侧和上部皆有空间限制,这和从条件良好的机场上起飞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在技术一流但有些时日没有真正飞行过的飞行员操控下,它们速度越来越快,萦绕在人们耳边的轰鸣声也愈发响亮。领头的JG-09率先从机库中部滑行到了大门处,它势不可挡地越过了门线,这时候机轮还没有离地的迹象。进入滑跃平台之后,它的机身角度随着平台的倾角而相应改变,而从机库大门到平台边缘也就五十米不到,如此距离对一架已经获得加速的喷气式飞机来说转瞬即至——尽管这并非第一次有Me262从这里起飞,可上一次飞行还要追溯到14个月之前,机库里的军官和勤务人员无不心怀忐忑的翘首以盼。那架双发喷气战斗机终于如箭一般冲过了滑跃平台,它没有来一次令众人心脏停跳的惊险动作,而是顺着滑跃平台的角度继续攀升。
在人们发自内心的欢呼声中,第二架Me262也顺利越过机库大门进入滑跃平台,带着雨燕般的轻盈,它最终离地而去,在明朗月光下尾随同伴不断攀升,然后在中空灵巧优雅地转向,带着极具传播性的轰鸣声朝东北方向飞去。
机库指挥控制室内,一名头发花白的将军带着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拿起电话:“接基地司令部……向隆美尔元帅报告,这里是机库,第一截击小组已顺利起飞……”
此时在基地雷达站内,技术军官们已经观察到了雷达屏幕上的变化,戴着眼镜的中年军官迅速而准确地报出读数:“我方两架战机已经起飞,高度400米,距离5公里,方位北偏东22度,与一号目标只有3公里的距离,就在他们正前方!高度300米!”
年轻的技术将军毫不停顿地转向联络员:“告诉飞行员……一号目标就在他们鼻子底下,高度400,距离3000!”
负责直线联络的操作员共有四人,他们各自负责一台无线电通讯设备,每一台都能够指引一个双机空战组追踪目标方位,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指引8架甚至更多战斗机进行拦截作战。
指引信息发送出去后,操作员的耳机中很快传回飞行员的确认,尽管声音不太大,但旁边的人莫不竖起耳朵想要获知最新的进展。
在明确作战区域的情况下,凯撒雷达仍在进行360度的回旋探察,与此同时,“布鲁诺”——最大探测距离仅有50公里但精度较“凯撒”提高两倍的辅助雷达已经开启,仅针对一个方向进行探测,它每隔十秒就能够更新一次读数,技术军官连续报告到:“目标高度正在下降……250米,测算时速380公里,距离截击机1500米……1000米……500米……”
联络员不断重复着雷达读数,其实以那两架Me262所搭载的FuG218改进型夜视雷达,后座的雷达操纵员已经能够自行探测目标并确定方位,以战争时期的德军夜战截击模式,战斗机主要在寻找目标踪迹的时候依靠雷达站指引,一旦接敌交火,飞行员们往往会暂时关闭长距离的通讯频道,直到战斗状态解除。
正当避难所基地内的各战斗指挥及辅助部门忙得热火朝天之时,在位于基地东南方的“山岩”地带,戴着M42钢盔的帝国近卫军士兵开着铲车和半履带式装甲车将一座座高度从半米到四五米不等的岩石状模具搬移开来,从高处往下看去,一条长三百多米、宽约五米的露天跑道正逐渐成形——上层机库设施虽能够满足各种飞机的起飞需要,但受限于空间和设备,只有小型侦察机和直升机能够降落,最初的设计师们为了给这艘不动航母安排降落甲板,以重型工程器械在这片谷底建立了一条标准跑道,然后加以人工伪装,使得它平日里与山岩突兀的冰谷无异,但只需要一个小时左右,人们就能够将这里重新清理出来供给战斗机和轰炸机降落。
※※※
听到来自空中的机炮声,林恩有些诧异地端高望远镜,刚开始只看到皎洁明月照映的天幕,搜寻片刻,终于看见了一闪而过的黑影,不同于轻型滑翔机,它们的速度快得就像是闪电一般,而且追击者的机翼下能够看到两团来自喷气式发动机的焰光。此次作战方案的拟定虽然有些仓促,但与隆美尔联手,加上基地司令部那些大都出自国防军的参谋军官们协助,基本将战场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考虑了进去。为了防备苏军连夜派来侦察机探察情况,基地的防空力量也全面动员起来,在形势必要的时候,半个小时内可以起飞12架喷气式战斗机和同等数量的活塞战斗机,用来保护基地的还包括22座可升降的双联装或四联装防空炮。唯一让林恩感到遗憾的是,战争末期已经进行试验阶段的地空导弹和单兵防空火箭筒作为火箭系列的延伸一并被放弃了,而他担任大本营首席战略参谋官后曾强烈建议高层尽可能寻找和收拢火箭方面的专家,但在本土的行动并不顺利,尤其东西方阵营发生对峙摩擦后,对各自占领区的控制更为森严,那些留在科研机构或逃回老家的专家基本上都被英美和苏联搜刮走了,唯有那些化名乔装的逃过一劫,可要将他们找出来并利为己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循着那三架飞机的飞行踪迹追看,林恩的视线中不断有类似流星的光亮闪过,那明显是串插在机关炮弹里的曳光弹。到了二战末期,空战技术已经开始从传统的活塞动力、目测指引、机枪炮攻击向喷气动力、雷达指引、机枪炮与火箭弹混合攻击转变,距离后世的超视距作战还需要很长的发展历程。此时的夜间空战比想象的更加原始,也让飞行员们难以施展常规空战的技巧,正因如此,林恩追看了足有一分多钟时间,双方还在夜空中不断绕着圈子,追击者使用的是更为节省弹药的短射模式,可接连七八次攻击之后,机上的弹药恐怕也不多了。
就在林恩开始担心那架苏军战机会带着对战场的观察情况飞回苏联或至少飞出无线电干扰区域向指挥部报告时,夜空中突然出现了绚烂的火球。他双手发力以便稳住望远镜,夜幕下,那个火球带着惯性速度向下坠落,直到落地前火势也没有熄灭。
仅凭这样的观察,林恩难以确定坠落的就是苏军飞机,好在片刻之后,接连两架飞机带着延续的轰鸣声从头顶飞过,他这才放下心来。
至少在苏联空军面前,Me262仍保持着明显的技术优势。
随着距离的增大,高速飞行器的破空呼啸声逐渐减弱,但它们并没有完全消失,那种轰鸣声又从低到高响起,最终两架战鹰以大约两百米的高度飞速掠过战场。以这个时代的雷达和弹药技术,它们并不能对夜间的地面战场进行火力支援,可它们的存在对敌人至少是一种心理上的干扰和震慑。在这之前,进攻苏军最大营地的战斗已经进行了接近一刻钟时间,八辆雪豹以及两百多名夜战兵的投入并没让战斗呈现一边倒的局面。看得出来,苏军部队的防守决心十分坚定,他们的主要战线已经被进攻方的坦克和夜战步兵撕裂,残余人员便一组一群地拼死抵抗。他们有的藏在雪坑里,有的躲在冰沟中,这些都是不利于红外夜视仪观测判断的。此外,一些苏军士兵利用重型迫击炮从左侧大约四公里的山岩地带实施远距离的无差别攻击,这固然杀死了一些友军,亦对帝国军队的进攻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好在从外侧滑雪迂回的夜战小队刚刚解决了那个棘手的麻烦。现在,夜战营第1连的官兵们已经开始清扫残局了,为了不影响进攻速度,林恩直接让后面赶上来的夜战营第3连绕过这处苏军营地向海岸推进。
当两架喷气式战斗机第三次从头顶上空呼啸而过,之前在苏联潜伏了两年多时间的弗朗茨感慨道:“原来他们才是真正优雅潇洒的帝国骑士。”
林恩放下望远镜,很认真地回应说:“其实飞行员不好当。”
目送两架Me262朝基地方向飞去,弗朗茨转过头看着林恩,那疑惑的目光显然不明白林恩所指。时至今日,圆盘飞行器的秘密仍掌握在极少数人手中——林恩也算是其中的一员。
此时怀着相同感受的还有格哈特·德斯切尔上尉,一名专职的夜间战斗机雷达操纵员,当雷达站人员传来明确的指引时,他抬起头透过座舱盖朝右前方看了看,夜空中除了那轮明月并没有哪怕一颗闪亮的星星。他们之前击落的目标看起来是一架单翼单发的侦察机或者战斗机,基本不具备夜战能力,但苏军飞行员的闪避技巧显然是非常纯熟的,以诺尔·海洛特中校这样的夜战王牌也费了很大一番力气才将它击落,弹药显然是比油料更让人担心的问题。
“夜鹰小队……二号目标高度700,方位北偏东10度,正在海岸线附近飞行,时速约320公里……”
“我们的雷达发现它了吗?”
同样听到雷达站的指引,坐在前部驾驶舱里的海洛特中校用机内的有线通讯向自己的搭档发问了。
德斯切尔上尉答道:“是的,就在右前方,我们正朝它飞呢!弹药无多了!”
“时速320公里的大家伙,应该是一架远程的巡逻侦察机,这次争取一炮将它结果!”中校这句话是一半判断、一半猜测。
德斯切尔上尉没有答话,即便前向的机关炮弹药耗尽,他身后的两挺斜向机关炮也还有用武之地。在夜间空战中,从敌机下方“开膛破肚”的技术难度其实比追尾攻击稍小一些,因为攻击者至少不必担心速度差导致的相撞危险。
以超过720公里的时速飞行,Me262每分钟能够跨越十几公里的距离,而它的爬升性能同样出众。这还不到一根烟的时间,高度计上的指示就从400米提高到了1400米,而雷达显示的目标位置也从上方变成了下方。距离还有5000多米,德斯切尔上尉正要提醒自己的搭档,却听得海洛特中校嘿嘿一笑——机舱吵杂,他还是透过通讯器听到了这个习惯性的声音。透过机舱盖向右下方看去,平静的海面就像是一块质地均匀的玻璃块,仔细观察,肉眼即能够看到敌人的飞行器。居然和中校猜测的异样,它是一架拥有两台发动机、常规布局的飞机,体型未必有多大,但至少要比单发的战斗机笨拙一些。既然发现了目标,这架喷气战鹰的机头下压,速度开始加快,德斯切尔上尉尽管没有直接观察到,但他知道中校已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射击保险,而那架苏军飞机也许已经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但一架普通双发轰炸机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两架喷气式战斗机的攻击。
第178章
狂风扫落叶
“团部,团部,收到请回答……兹兹……”
昏暗的机舱内,戴着搭耳皮帽的通讯员卷着舌头与电台里的杂音作斗争,机窗外的月光如此皎洁,以至于机翼像是刷上了一层银灰色的漆。
坐在前驾驶舱的副驾驶扭过头往后看了看,满怀焦虑地问:“还是联络不上?”
通讯员摘下耳机答道:“电台应该没问题,起飞的头二十分钟还能正常联络,恐怕是受到了很强烈的无线电干扰。”
对于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副驾驶并没有妄加揣测,而是建议说:“试试其他通讯频率。”
“已经试过了常用的所有频率,都不行!”通讯员显得无可奈何。
这时候,聚精会神于驾驶飞机的正驾驶员,一位素来沉稳的中年军官,突然很大声地说:“嘿,同志们,看飞机下方,那些光点……是在打仗?”
副驾驶转回头往下看,通讯员虽然没有挪位置,但也透过侧旁的机窗好奇地观望。从好几百米的高空往下看,地面像是一块皱巴巴的灰色幕布,大海则是幕布旁有明显反射光的巨大玻璃块。在经常飞行的人眼中,这幅情景也就是增添了月夜的独特美感,并没有十分惊人之处。不过,那块灰色的幕布上此时跳跃着宛若火柴头的光焰,它们燃起、扩大而又迅速消失,隐约之间还能看到地面上空飘荡着大量的硝烟。
带着惊诧的口吻,副驾驶说道:“真是在打仗……该死的,一定是敌人屏蔽了我们的无线电通讯,也不知道下面的战况如何,究竟是在和什么人作战。亚力,能否试着与北方舰队第2支队或者近卫海军步兵第4旅的电台取得联络?”
在他作出要求之前,通讯员实际上在作出这样的努力了,这架双发的SB-3型快速轰炸机上拆去了投弹瞄准装置和炸弹舱,腾出来的空间安装了两套通讯设备和两套航拍设备,即:一套加密无线电发送/接收电台和一套近程/远程通讯通话电台,一套是12倍焦距的广角照相机,一套是二十倍焦距专用于拍摄小范围内详细景物的航拍照相机。经过这样的改装,这架轰炸机基本上变成了具有一定自卫防御能力的远程侦察机。
“这还用问?”驾驶员接着副驾驶的话往下说,“一定是受到西方鼓动的挪威军队,或者借着挪威军队身份隐藏在这里的德国佬,那些本该送到西伯利亚战俘营里去的家伙!”
此言并非禁忌,却因为最近一段时期存在广泛而尖锐的争议而成为纯粹的私下话题,机舱里忽然安静下来,人们似乎有意屏住了呼吸,耳旁除了两台发动机的轰响便只有机舱部件在飞行中正常颤抖的声响。
“不好,左边有敌机!”
从机枪炮塔传来的警报瞬时间让整个机组成员受到空前的冲击,胆小者差点被惊得灵魂出窍。众人连忙向左看去,在这迷茫的夜空中,高速逼近的飞行器并非一目了然,肉眼观察需要聚精会神才能确定。
“真糟糕,我们得想办法甩掉它……雅辛,抓紧时间拍几张照片回去!”驾驶员毫不约束嗓音地吼道,这一刻他们显然还没看清来者的面貌,否则的话,“回去”这个词会成为他们难以企及的奢望。
片刻,机舱上部传来了清脆连贯的机枪声,射手一面开火一面报告:“它开火了,快闪避……”
在无法使用电台与任何友邻取得联系的情况下,通讯员这时候本该担当起机动应急的角色,但他不顾一切地趴在左侧机窗前向外张望,一连串光点转瞬即至,他惊恐地瞪大眼睛、长大嘴巴,还没来得及发出“啊”之外的第二个音节,就听得雨点打在雨棚上的那种噼里啪啦声在耳边响起,完全不具备防御能力的飞机蒙皮刹那间被机炮子弹撕得粉碎,破口从机身中部向前延伸,但并非与机身保持水平而是有一个向下的倾角。于是,这名从未见识过如此险况的机组通讯员呆若木鸡地看着脚边不足两寸的位置被最后一发机炮子弹凿出了偌大的破口,木制底舱板也被掀了一块。抬眼看去,机舱内只能用一片狼藉来形容,寒冷汹涌的气流从机舱壁那几乎连成了整块的大面积破损处涌入,飞机顿时因为平衡受到影响而激烈摇摆起来,前部驾驶舱里两名驾驶员在急促而惶恐地喊叫着什么,他一时间居然无法辨别。两手紧紧抓着旁边的固定台桌,透过脚边的破损口看着虚无的夜空以及下方飞快向后退去的地面,恍若隔世。耳边,机枪射手惊恐万分地喊着:“啊……又来一架!又来一架!它开火了!它开火了……”
地面上。
“注意……大家听我命令开火!沉住气!”
一根横倒的粗树干后面,头戴德制伞兵盔的军官小声提醒他那些素质出众、经验充足但近一年时间没有参加过实战的士兵们。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冰原上,横七竖八地停落着十多架无动力滑翔机,几根绿色的燃焰信号棒早已熄灭,雪地上杂乱的脚印也最终汇聚于此。在这临时构筑的阻击阵地,17名士兵配备MG42机枪两挺、FG42伞兵步枪12支、88毫米反坦克火箭筒2支以及手枪若干。尽管轻型滑翔机的负荷非常有限,但这一群士兵的弹药还是较为充足的。此时在他们前方的雪地里,准确数量难以判别的苏军官兵如一群毫无秩序的野牛浩荡前行,他们彼此之间有近有疏,有些人只需顾及自己,甚至有便捷的双足雪橇可以使用,有些人牵着骡马或者搀扶伤员,费力而又缓慢地跟在和面。随着距离的拉近,可以很清楚地听到靴子踩过雪地发出的吱呀声甚至沉重的喘息声,但没有人说话,一个多余的字词都没有。
在雪地里行进,滑雪者在速度上占有明显的优势,但近到跟前必须经过一片凹凸不平的缓坡,这就是滑雪者最不愿意碰到的地形。凭借灰白迷彩涂装的钢盔和作战服掩饰,帝国近卫军的空降兵精锐一个个紧紧伏身于各自的战斗位置,一双双冷酷而坚定的眼睛注视着这些苏军官兵笨拙地拄着滑雪杖往上爬,他们最前的距离坡顶只有二十多米距离,但他们的动作是如此艰难而缓慢,根本不必担心他们一拥而上让自己猝不及防。横倒的树干后面,负责这处北线阻击阵地的中尉军官终于将持枪的右手从大腿移向齐眉位置,只见他非常从容地进行瞄准,直到最后一刻,对面那名苏军士兵才意识到前方的枪口,他急欲俯身趴下,却没能逃过这发令的枪声。
咔咔咔……
在整体地势开阔无遮的冰原中,机枪和伞兵步枪之密集,彼此之间显得混杂难辨。凶猛的枪弹使得爬坡的二十多名苏军滑雪士兵转瞬之间悉数倒下,为防侥幸者以手榴弹反击,阻击者迅速抛出了四枚长柄手榴弹,机枪和伞兵步枪的连贯火力则向远处延伸,那群状若野牛的苏军官兵听到枪声已经停止前进,敏捷的反应力是在战场上求生的重要保障,于是除了惊慌失控的骡马,那片雪地里几乎没有站立者,这也使得机枪扫射的线性杀伤锐减。轰轰几声爆炸之后,伴随着硝烟的升腾,阻击者的枪声迅即稀疏下来。MG-42转而以三四发子弹一次的短射开火,伞兵步枪则以自动式的点射捕捉那些趴倒的身影。相比于乍一开始几秒射杀二三十人的镰割式屠戮,此般攻击属于慢性杀戮。凭借超出雪地一截的高度优势,阻击者很容易射中受困于300米之内的苏军官兵,一旦发现对方有架设机枪或迫击炮的企图,密集的枪弹便会如雨点般倾斜而至,若形势一沉不变地持续下去,用不了多久这里的苏军官兵就将成为区区十数名帝国空降兵的战利品。
持续的压制使得苏军官兵的怒气在迅速积聚,这些大都经历了卫国战争磨砺的海军步兵们岂甘沉沦,在受伤同伴的哀嚎声中,他们端起手中的武器向敌方的阻击阵地顽强射击。此时距离AK-47的大批量列装还有两年时间,这些苏军官兵使用的仍是波波沙、莫辛·纳甘和捷格加廖夫,它们很容易构成比对方更加强大的火力,阻击者似乎受到了压制。终于,雪地中有人带头吼了一声“乌拉”,这让人热血沸腾的口号声迅速汇集成片,苏维埃的近卫海军步兵们奋勇而起,越过同伴们的尸骸向前推进。
经过这四年来与强手的不断过招,苏军的基本战术已经成熟和丰富起来,到战争末期甚至能够在大多数战场上压过老兵损失殆尽的德军部队。面对敌人预先布设好的阻击阵地,他们不是一窝蜂地埋头往前冲。缺乏重武器支援,他们纯熟地运用波波沙冲锋枪的强火力输出,彼此之间交替掩护,且多以匍匐射击姿态避开对方枪弹,那些位于后队的机枪手亦利用这个机会从死去的骡马上取来机枪和迫击炮。前面的同伴前赴后继地吸引了敌人火力,近距和中距的武器压制体系悄然形成,伴随着重机枪的嘶鸣以及第一发迫击炮的怒吼,仍存的苏军士兵们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全面的冲锋。在散布着滑雪同伴尸骸的缓坡上,他们遭到了阻击者猛烈的机枪扫射和手榴弹攻击,那些长柄手榴弹带着高抛物线飞过坡顶落下,在空中就耗去了大部分时间,落下之后苏军士兵根本没机会将它们拣起再重新抛出,而从侧翼迂回攻击的企图也因为对方的提前应对遭到挫败。好在投入进攻的机枪和迫击炮数量又增加了一些,以“波波沙”冲锋枪进行的近距离火力压制也起到了效果,坡顶上的阻击力度不断减弱,他们到最后仅是靠手榴弹造成的连片杀伤迟滞苏军进攻。经过接连几次损失极其惨烈的进攻,苏军士兵们终于冲上缓坡占领了坡顶,他们惊讶地发现在这里狙击自己长达半个小时的对手居然只有区区十六人,除了两名奄奄一息的伤兵,其余人员悉数阵亡。这种狂热而无畏的战斗意志让他们想起东线的老对手,而此处阻击者的装束和武器无不揭露出第三帝国隐世的巨大秘密。
站在坡顶,一名面颊擦伤流血的苏军尉官回头朝自己的同伴们喊道:“他们是德国人,是德国伞兵,纳粹士兵!”
这一句陈述毫无胜利后的喜悦,事实上,占领这处坡顶只是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距离真正的胜利还差十万八千里。经过一番对答,更多的士兵爬上了坡顶,在眼前的局势下,他们只能留下阵亡者继续突围,可当他们不再说话安静下来倾听,东北方向的冰原中隐隐传来熟悉的机械轰鸣声。想到十几个德军伞兵就能够给己方造成如此程度的伤亡,幸存的苏军官兵不禁对前方的道路感到深深的忧虑乃至绝望……
9点将近,围绕苏军中部营地展开的战斗依然在进行当中。
“这真是一个意志力不容轻视的对手。”
在营地左侧的一处山岩上,林恩向刚刚碰头的卡伦尼·布拉兹中校感慨到。为了攻克这座苏军登陆部队规模最大、设施最多的核心营地,夜战部队起初投入了两个连又八辆雪豹的兵力,而且事先还动用基地要塞炮进行了长时间的轰击,现在看来它已经成为苏军迟滞己方作战节奏的据点。好在林恩和隆美尔当初制定的是先分割包围后全面围歼的策略,强攻不利,林恩只留下一个半连的夜战部队和后续赶来的装甲部队继续实施围攻,滑雪前进的夜战兵以及领头的雪豹战斗组绕过营地向海岸推进,这会儿岸边的海水应该已经纳入他们的枪炮射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