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精校)第44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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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他妈是庸医,气得我差点揍他们一顿。”
  “哎马老,这家伙不会醒不来吧?”
  “你们说,他要是变成白痴了,是不是尼马挺好玩的。”
  “去屎,你才白痴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人倾诉了,个个明显是心里无着胡乱猜测,马秋林摆着手:“停停停,都别乱说了,我想想……你们为什么不进去啊?”
  “进去了,恢复得挺好。”鼠标道。
  “那为什么不叫醒他?”马秋林问。
  “对,医生说让他亲人来一趟,可暂时来不了啊,我们还没敢通知呢。”豆晓波道。
  “胡说,亲人不已经来了吗?难道你们不是?”马秋林道。
  对呀,好像是,圈子就这么大,吃喝拉撒吹牛打屁还有谁比兄弟们更亲的,众人挠头,吐舌头的,明显还是一群半大的娃娃嘛,马秋林笑着道:“我知道你们很着急,但凡事要用最正确的方式,就像你们这几根毒刺一样,准确地刺到了对方的要害,让他们试图瞒天过海的罪行,大白于天下……这个都能做到,其他还有什么难得住你们?”
  “不一样,现在是刺头躺那儿了。”鼠标道,众人皆笑。
  “那你们准备怎么样对待他?”马秋林问,强调着道:“在看到,亲手送马鹏去死之后。”
  一下子沉默了,个个脸上肃穆,却是无法准确地表达此时的心境,骆家龙道:“我们刚才说过了,我们虽不认同,可我们能理解,马鹏毕竟找到一个最好的归宿。”
  “马鹏是个被通缉的黑警察,即便死后荣耀,可真相却是这样:特勤出身的,不可能干干净净,你们认为他为什么要死?真的是畏罪、害怕黑钱被查、害怕坐牢、害怕当个残疾人?”马秋林连着几问。
  这个全新的问题,又把众人难住了,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似乎那些东西都不至于让他恐惧。可既然根本没有恐惧,是个大无畏的战士,又为什么这样选择?
  “我明白了,在他心里最重的还是警察这个职业,否则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逃出生天。他根本就没有走,他根本就在找机会以死铭志,他想像一名真正的警察那样,去死!”骆家龙道。
  马秋林笑了,一脸释然的笑容,他笑着抚着鼠标道:“说得好,其实你们心里最重的也是这个职业,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个侠义的梦,热情、豪情、扶危济困、惩恶扬善都是一个有正义感的男人,经常做的英雄梦,穿上这身警服啊,就意味着你们站在了离梦最近的地方……哪怕有一天你做了违背誓言、违背良心、甚至违法的事,那个梦都不会因此而改变,你们心里最重的,就是他心里最重的。”
  邵万戈有点折服了,当了一辈子警察,那种感悟可不是谁都有的,他意外地看到,这群平时说什么也梗着脖子跟队长唱反调的,都像明悟了一般,两眼炯炯有神地凝望着这位警中的前辈,那些话,都一字不漏地钻进心里最深处了。
  什么苦啊、什么累啊、什么危险啊,都没有放弃,都还穿着这身警服,或许就因为曾经有过这样一个梦吧,哪怕曾经都行为不端、品行有瑕。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骆家龙掏着手机,信步直进了病房,他嘘着让别人不要进来,一排脑袋贴在玻璃上,看着骆家龙拨弄着手机,把音量调到了最大,然后,一曲铿锵的旋律响起来了……
  ……在繁华的城镇,在寂静的山谷,人民警察的身影,陪着月落,陪着日出,神圣的国徽放射出正义的光芒,金色的盾牌,守卫着的千家万户……
  嘹亮激昂的曲头,像枪林弹雨、像金戈铁马、像无数的兄弟呐喊着慷慨出行,奔赴一个个暗夜中的犯罪现场;像无数的兄弟舍生忘死,一次次迎向浴血搏杀。
  骆家龙笑了,他看到了,余罪的眼睫动了动,他想起了曾经流落在广州,那次校歌召唤,就像在警校听过无数次一样,在下意识地,奔向集合地。
  ……在欢腾的海岸,在边疆的水路,人民警察的身影,披着星光,浴着晨露,崇高的理想,培育着高尚情操……
  热血激情的旋律,像沙场点兵、像出征壮行,像一次又一次血与火洗礼,倒下了兄弟,仍有后来者继续前行;像一次又一次在对与错、善与恶边缘的徘徊,哪怕身毁名裂、哪怕忍辱负罪,也要搏一个问心无愧。
  所有的人都笑了,他们看到了,余罪慢慢睁开了眼,可他在看到如此多的眼睛时,听到熟悉的旋律时,他却哭了,又闭上了眼,静静地,任凭着两行泪水,涌出如泉,打湿了一片枕巾。
  邵万戈长舒了一口气,侧头却看到了,邵帅悄悄地退走了,边走边用衣襟在擦着眼睛。
  他和余罪是一样的,不管表现得多不在乎,可心里最在乎。邵万戈眼亮了亮,他想到一种可能,这一位有可能成为真正的警察,因为他一直很在乎,根本就放不下。
  在手术九个小时后,余罪醒了,围着很多熟人、兄弟,他只说了一句话:
  “别通知我家里,别告诉我爸。”
第40章
两面三刀
  事件在持续的发酵着,每个案子都会有意料之中的收获和意想不到的发现。
  其中一个关键的证人谁都没料到是马铄,更没料到的是,这名貌似悍匪的嫌疑人交待得很利索,没费什么劲就让专案组得到大量有价值的信息。
  比如以制药厂为掩护的制毒,这个创意来自于潘孟,他就是金龙,在做外贸进出口生意屡屡受挫之后,转而开始做毒品的贩运,进口新型毒品又一次遭到打击之后,他突发奇想,搞了个内销转出口,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料到,居然奇迹般地做成了。
  据马铄的交待,他所用的手法真没有什么稀奇,无非是钱贿加色诱,以很低的价格便拿到了第二制药厂的经营权,甚至于他神通广大的,还拿回了很多处方药物生产批文,某种意义上讲,他几乎是在合法地“贩毒”。
  当然,这不是他一个人在操纵的,此时才发现,终极目标不是金龙,而是顾晓彤,原市委领导之女,她入股参与经营的药厂,恐怕就有非法经营也会是一路绿灯吧?更何况,她身边还围着一群强有士的工商企业人士。
  马铄开口之后,本以为杜立才是他的下线,可没有料到,真相恰恰相反,马铄是听命于杜立才行事的。这其中的意外在于,谁都没料到杜立才居然和顾晓彤的关系匪浅。他在这个团伙里的身份,甚至比九处的内奸郭鹏广还要高出不少。
  沿着这些渐渐明晰的线索,抓捕进入的加速度……
  案发后两日,在上海抓到了一直负责贩运中介的申均衡。
  案发后第五天,禁毒日前一天,又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传回来了,潘孟在香港落网,被九处派驻海外的外勤秘密解押归案。
  在案发后的两周里,太原不断有各类的官员被纪检,被禁毒局,被公安部门请去“喝茶”,据说都是和姚曼兰有点牵扯关系的人。这个神通广大的女人成功的在太原给潘孟张罗起了人脉大网,他们差一点点就洗白了,潘老板正准备拿下煤厂、桃园公馆、高铁信号等业务,如果不出事,很可能不久之后就会塑起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的冒险都能得到同等的回报。
  两周后,通向太原市第一看守所的路上,许副厅长的专车在行驶着,是看守所的方向。车里肖梦琪在简要地汇报着支援组和九处的协查案情,进展比想像中要快。
  许平秋显得漠然,在说到马铄时,肖梦琪有点奇怪这个人比想像中好审讯得多,许平秋不屑笑道,这种人是生不惜命,死不悔改那类,知道活不了干脆图个痛快。又说到申均衡,还提到那些尚未归案,或者不可能归案的嫌疑人,许平秋撇嘴道,老话讲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要是资本主义喜欢这些人渣,我倒不介意他们都过去。
  这像一个玩笑,每年外逃的贪官已数以万计了,现在省府下令,处级以上登记、厅级以上上缴护照,下文后才发现不少人民公仆全家都是外籍,甚至有的自己都是外国人了,又为官场平添了一场笑话。
  车泊在看守所停下了,下车时,肖梦琪追着许平秋的步伐,笑着问道:“许副厅长,我有两个疑问,能请教您吗?”
  许平秋侧头瞧了瞧,在警营女人有天生的优势,而漂亮一点的,可能优势会更大,比如肖梦琪就是,要算上性别的成分,省厅里已经数得着了。
  “说吧。”许平秋不动声色道,递着证件,进看守所。
  “为什么我觉得您在听案情的时候从来都很简要,但恰恰关键的部分,别人看不到想不到的地方,您却做得到呢?”肖梦琪问,闪烁着忽灵灵的大眼,毫无疑问,这种眼神是所有男人都不会拒以千里之外的。
  “我不看案子,我只看人,找最合适的人去做它就行了。”许平秋道,瞥了肖梦琪一眼,背着手头也不回地道:“比如我就看得出,你刚才这话有拍马屁之嫌。”
  肖梦琪哧一声,羞赧一笑,许是真有,她讪然又道:“那我就继续拍许副厅的马屁,第二个问题是,我们来这儿见杜立才,还有什么意义?”
  许平秋停下了,踌躇片刻,审视着肖梦琪,突然问道:“你怎么看杜立才?”
  “死有余辜。”肖梦琪道。
  “那马鹏呢?”许平秋又问。
  “死得其所。”肖梦琪想想,大胆地道。
  “不全对,杜立才的资历比马鹏还老,他明知是死路还走到现在,也许在他自己看来,自己就是死得其所。”许平秋道:“反观马鹏,如果从法律的角度讲,他又何尝不是死有余辜呢?我们当警察不排斥有人情的成分,可不要让人情主导你的思维。”
  “哦,我好像明白了。”肖梦琪肃然道,明白领导的良苦用心了。
  “那你告诉我,意义何在?”许平秋问。
  “让更多的人,不要重复他们的路。人治终究还是要用法治替代。”肖梦琪道。
  “对,防微杜渐,从坏人身上能学到的东西更多。你快学会当领导了。”许平秋转身走着,边走边道着。
  “那什么时候,才算真正学会了呢?”肖梦琪大胆地追着问。
  “什么时候不近人情了,就学会了。”许平秋回头看了眼,轻描淡写地是如是说:“尽管我很痛心,但我不得不承认,从法治的角度看,马鹏和杜立才都该死,只是我们人为形容成死有余辜和死得其所。”
  一言而走,好像这是事实,肖梦琪踌躇了下,意外地想起了余罪,他的处理意见迟迟未出,似乎在下面看来确实不近人情,可如果站到领导的角度来看,对这么一位出名的“黑警察”进行嘉奖,又将把法与理,置于何地呢?
  她有点纠结,就像看到杜立才堕落一样,甚至有点不敢相信。
  不过她依然强迫着自己接受,跟着许副厅长的步子,进了监区。
  ……
  两年前……
  载誉归来的广州6.23跨省贩毒案专案组着实风光了一时,时任专案组组长的杜立才在那时达到了事业的巅峰,不过随即又掉到了低谷,在竞聘副局长人选的时候,他出局了。一名年轻有为的干部后来居上,坐到了分管副局长的位置,曾经向他敬礼问好的属下,现在颠倒过来,他需要站着向这位汇报工作。
  他记得,那一夜他喝了很多,醉醺醺地回去,巡梭在家门口的时候,最终没有进门。
  家、单位,生活中最重要的两个地方,都无法容纳下他了。
  生活就是熬着,特别是缺乏激情时候,就那么熬着,他很刻板,刻板中带着颓废。
  不过在不久之后他遇到了一个让他重燃激情的女人,一个有身份、有地位、有钱而且也有花容月貌的女人。他记得是在一次下班的途中偶遇的,天下着小雨,那个女人的车蹭到了他的车,然后他有点忿意地下车质问,再然后……却发现这是蹭出火花的一次邂逅,那个女人不但赔了他车钱,还几次登门道歉,然后两人认识,相约,在她温婉的、带着醉意的眼神中,讲了很多家庭的不幸,两个人像知己一样,从饭局到约会,从陌生到亲密无间,仅用了很短很短的时间。
  他叫顾晓彤,后来他才知道,她是市委一位领导的女儿,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在仕途上,都让他发现了重燃激情的机会。
  她很有钱,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把他打扮得很帅,帅得年轻了好多岁。
  她说她喜欢他阳刚的样子,于是心态也跟着年轻了。
  她说她要把他打造成一个成功的男人,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入股第二制药厂投资的事,尽管他隐隐觉得里面有很大问题。
  不过在拿到额度很大的分红后,其他都不重要了,他知道主宰这个世界的并不是公道和正义,就像他积功升不上去一样,有很多寸功未建却仕途得意的人,有一千种办法能达到目的,最起码他知道,顾晓彤能轻松拿到很多畅销的处方药批文。
  两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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