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精校)第2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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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县城中药铺里,可买到化痰的鳄鱼肉干等几味中药,将全株“长生草”焚化为灰,混合后连续服用三天,就能彻底根治,以前“棺材峡”绝壁上生长着许多这种千年长生草,皆是九须九叶,不同于寻常“卷柏”,但现在已经不太容易见到了,这几株草药虽少,却足够五六个人服用。
孙九爷在信中最后说道,现在咱们彼此之前的帐算是扯平了,我对外界的事情再无挂虑,而且骨针刺脑后神魂将散,死后怕是连鬼都做不得了,现下剩于时日无多,在安葬了父兄尸体之后,就打算留在“棺材峡”里等死了,再也不想与外人相见,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尸骨已寒,被巴山猿狖埋葬在某个秘密的所在了,这“棺材峡”内全是崇山峻岭,峭壁纵横,就算藏他个十几万大军,也根本无踪可寻,所以你们就不要再白费心机进山来找我了,也请你们务必不要对任何人泄露我的事情。
我们读过巴山猿狖送来的这封书信,心里边多是半信半不信,自从经历过“地仙村古墓”事件,众人对孙九爷的看法都有了颠覆性的改观,以前觉得此人,不过是一个“私心较重、脾气古板倔强、性格偏激、不近人情”的古文字专家,可事后看来,这孙老九不仅身世特殊,而且非常善于隐藏自己,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物,正所谓“大象无形、大智若愚”,不知是否与他祖上是“观山太保”有关,其行事作为完全无迹可寻,神仙也猜不透他。
我们自负见多识广阅历不凡,却都着了他的道,在进入“棺材山”以前,竟然谁都没能识破他的伪装,正如厚黑学提到“心黑而无色、脸厚而无形”,肉眼凡胎谁看得透他?这就是孙九爷为其常人所不及的高明之处。
如果都象港农明叔似的,虽然看似精明狡猾,可境界太低,还没说话就让人知道不值得信赖,如此谁还信他?但凡懂些事故的,都不可能被明叔这路人蒙住,我看与那位深藏不露的孙九爷相比,小诸葛明叔简直都能算是一个实在人了。
幺妹儿是本地山里人,识得些药草习性,她说生长在“棺材峡”的九死还魂草几近绝迹,这几株长生草极是难得,确实可以化解腐毒,我仍不放心,又在县城里找了个老中医,问清了药方中君臣之理没有偏差,这才依法服用。
不出几日,众人的身体皆有所好转,商量起今后行止,觉得还是应该设法找到孙九爷,可“棺材峡”地势复杂,地形险峻幽深,峡谷内常年云雾缥缈,藏纳着不计其数的各种悬棺,孙九爷身边又有巴山猿狖相助,我们在明他在暗,想找到他是谈何容易。
我们再次进山寻他,果然毫无结果,眼见根本不可能再找到藏在“棺材峡”独自等候死亡的孙九爷,众人无奈之余,就只得准备动身返回北京。
离开之前,在县城里罢了晚饭,我和胖子着手打点行囊,此番进山虽然没找到古尸丹鼎,但也非一无所获,首先是从“地仙村”里带出来几幅图画,都是观山太保封师古手绘的真迹,此人虽然不以笔墨丹青著称于世,但《观山相宅图》等几幅画卷,却都属历代罕见的手笔和题材,可以拿到琉璃厂请“乔二爷”给沽个价格。
另外还有胖子从“地仙村”阴宅古墓里,捡漏倒出来的一个描金匣子,当时是在古墓中见到一具被金牛驮负的女尸,怀中抱了这么个明器匣子,那座墓室是观山太保从外界移至“地仙村”的,“金牛驮尸”的机关设计得极是巧妙,一旦有盗墓者闯入主室,便会触动金牛暗藏的销器,机扩作动之下,就立刻使得金牛猛撞墓墙翻板,带着墓主尸骸遁入后室。
我们只能判断这座“金牛墓室”是建于明代,但无法确认墓主姓甚名谁,是什么出身来历,又为何有如此精巧结构的古墓。
胖子出于“贼不走空”的成规惯例,抄了一件明器在手,但后来遭遇种种危险,他早把这事忘到东洋大海里去了,收拾东西的时候才想起来,赶紧拿出想打开看看里面有些什么。
描金匣子精美绝伦,那墓主又是个女子,所以我们猜想里边多半是陪葬的金银首饰,或者还会有玉镯一类的珍珠宝石,看墓中机关巧妙,墓主身份也必定不凡,随身的明器自然非常贵重,用手一摇沉甸甸的,也没什么声响晃动,我和胖子想先睹为快,一见匣子有锁,不敢硬拆,以免损毁了其中值钱的物事,就请来幺妹儿帮手。
待幺妹儿捅开银锁之后,我们同向匣中一看,瞧清楚了里面的东西,不免半是意外半是失望,那描金匣子里并无半件珠玉金银,而是厚厚的几本旧书,纸页多是深黄色的,我翻开来看了看,不象是经卷典籍,书中全是希奇古怪的插图,文字注解深僻难解,竟象天书一般。
但常言道“天书无字”,因为真正的“天书”里边都是卦象卦图,看起来都是蝌蚪虫鱼般的神秘符号,从来没有文字,有字的都是后世解卦之书,但我敢断定,这几卷厚厚的书册,绝对不是我经常接触的易经之类,仔细再看,发现很象是古时构造“机括、销器”的图谱。
有道是“隔行如隔山”,我头一次见到这种古籍,并不敢轻易确定,好在幺妹儿学了满身蜂窝山的本领,我就让她好好瞧瞧,能否看懂这书里究竟记载着什么内容。
幺妹儿翻看了几页,也是面露诧异之色,这套古籍似乎正是《武侯藏兵图》,“蜂窝山”自古以来多有能工巧匠,专造各种暗器机关,《武侯藏兵图》虽是后人托借“诸葛武侯”之名所著,最早见于唐宋之时,但里面记载的种种“销器机括”极为奥妙精奇,比起传说中后汉三国时期的“木牛流马”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武侯藏兵图》更是“蜂窝山”这一古老行业的镇山之宝,可以说就相当于摸金校尉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历代的蜂爷匣匠,都视这套图谱为压箱底的绝活,可惜失传已久,幺妹儿的干爷销器李,虽然手艺精湛,工巧能欺鬼神,却也没能学得《武侯藏兵图》中的三四成本领。
那些手艺绝活历来是各“山头”安身立命的根本,大多数师傅传徒弟,都是“猫教老虎”,留下一手救命的上树本领不传,再加上什么“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之类的规矩,导致各门绝艺越传越单薄,时常青黄不接,甚至香火断绝。
近一个世纪以来,世界上各种科学技术日新月异,中国的传统行业就难免显得有点“上吐下泻”,早年间的东西流失太严重,到了现代又不能把仅存下来的继承完善,而且还在持续流失,“蜂窝山”匣子匠的暗器手艺就是一个例子,所以《武侯藏兵图》对于幺妹儿来讲,显得过于艰深了,她根本看不懂多少。
胖子一见描金匣子里装的“明器”是几本破书,顿时没了兴致,只把匣子留下,打算拿到潘家园出手,就问我剩下的几本图谱如何处置?
我说其实《武侯藏兵图》绝不是寻常之物,不过外行人完全看不懂,所谓“物各有主”,这东西流落到普通人手里属于暴弃天物,咱们这趟进棺材峡寻找地仙村,幺妹儿给咱们帮了不少忙,不如就把《武侯藏兵图》送给李老掌柜,当是还他一番人情,说不定李老掌柜还能知道藏兵图谱的来历出处,咱们也能顺便跟着长点见识。
胖子欣然表示同意,他说这东西放咱手里闲着也是闲着,拿到李掌柜的杂货店里,可以再换上三五柄“金钢伞”,就算咱今后不倒斗了,到了加利福尼亚戳到海边的沙滩上还能当遮阳伞,说不定就能引导美国乃至全世界的潮流了。
说话间,Shirley杨又来同我商量,眼下多玲命在旦夕,但众人在“地仙村古墓”扑了一空,不如绕路去趟湖南找算命的陈瞎子,他是当初卸岭群盗的魁首,阅历见识不凡,也只有请他再帮忙想想办法。
我心想如此也好,那陈瞎子当年统辖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的响马盗贼,实是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直到湘西瓶山盗墓开始,不知走了什么背字,又或冲撞了哪路凶神,不但没有东山再起,反而接连受挫,吃了许多大亏,后来他带着几十个手下远赴云南盗发“献王墓”,谁想路上就是极其不顺,还没过遮龙山就折了许多人手,剩下的人也全伙交代在了山里,只剩他一个侥幸逃脱,坏了一对招子隐姓埋名活到今天。
但陈瞎子当年非常熟悉《陵谱》,手下耳目众多,知道许多各地古墓的情报,连关内人很少得知的东北黄皮子坟,他都有所了解,我们现在只好再让他搜肠刮肚好好回忆回忆——哪座古墓荒冢里还可能埋有“丹鼎异器”。
他现在所在的湘阴,曾是“常胜山”卸岭响马的老巢,据陈瞎子说,按惯例群盗发墓取利和各地历代墓葬的线索,都要造册详注,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够找出解放前遗留下的相关信息,强似我们毫无目标的乱撞乱找。
虽说此事未必确实可行,但如今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当下就打定了主意,要直奔湖南,没想到就在这时,竟然传来了不好的讯息,多玲已经死在美国了。
第六十五章
金点
在南海珊瑚螺旋的归墟遗址中,船老大阮黑不幸遇难,在他临终前,我曾亲口答应要好好照顾多玲和古猜,谁知多铃鬼使神差般,捡到了“玛丽仙奴号”船长断腕上的金表,中了下在金表中的降头邪术,而且事后经过我们多方确认,那位在南洋私运古董的法国船长,正是于多玲在越南战争时期失散的亲生父亲,这不得不说是“天意最巧,却又是天公无情”。
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挽救她的性命,但在海上漂流的时间太久,回到珊瑚庙岛之时,尸降之毒已深入骨髓,要是没有那件“翡翠天衣”在身,多铃的尸骸早就消腐没了,但最后我们终归没有找到可以救命的古尸内丹,还是无法将她留住。
从大金牙发来的电报中得知这一消息,我心里就象被堵了块石头,一觉自责,二觉愧对船老大阮黑在天之灵,虽然明知人力有限,有些事能做到,有些事又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起死回生的愿望已成画饼,想到世事坚冷如冰,实在难以让人接受。
众人嗟叹了一回,都道这是生死在天,人力强求不得,事到如今也没奈何了,只好改变了行程计划,要返回美国参加多玲的葬礼,南海蛋民大多比较迷信,按其风俗,人死后要放船送五圣出海,蛋民尸骨则入土为安,并且还连做三天水陆道场的法会,发上一场冥事,超度她死后早日脱离轮回之苦。
我们先来到那个无名小镇的杂货铺里,向“蜂窝山”李老掌柜作别。老掌柜连忙关了店门,把众人接在店里问长问短:“看你们愁眉不展,想必这次进山做的事情不太顺当,反正来日方长,纵有什么难事,也不必太过挂怀。”说着话就从柜里拎出两瓶酒来,要跟我和胖子喝上几杯。
我们推辞不过,只得敬从了,想不到老掌柜年事虽高,酒量却是不减,三人半瓶老窖下肚,就拉开了话匣子,我把进“棺材峡”寻找内丹未果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将从“地仙村古墓”里倒得的《武侯藏兵图》拿出来。
我对老掌柜说:“有道是物归其主,这套《武侯藏兵图》总共八册,在现代化建设中根本派不上用场,除了精通机括销器的匣匠师傅,可能再没别的人能够看懂它,只有落在您手里可能还多少有些用处。”
老掌柜闻听此言着实吃惊,赶紧拿过老花镜来,如捧至宝般一页页翻看不住,边看边连连念叨:“祖师爷显灵,真是祖师爷显灵了!”这本图谱是古时匣子匠的宝典,后世出现的发条和八宝螺丝,都不及其中的机关巧妙,大部分内容都已失传很多年了,眼见“蜂窝山”里的手艺就要没落绝迹了,他这个老蜂爷做梦也想不到,竟又能在古墓中重新找到全套的《武侯藏兵图》,当下千恩万谢,将图谱妥善收藏起来。
我问老掌柜为什么《武侯藏兵图》会出现在“地仙村古墓”里?难道那金牛驮尸的女子墓主,也曾是明代“蜂窝山”里的人物?
李老掌柜也是老江湖了,他据此说起一些往事来,使我想到了一些头绪,推测那明代女尸,可能是数术奇人刘秉忠之后,刘家擅长奇门遁甲,并且精于布置各类销簧机括,虽然不是“蜂窝山”里的匠人,但刘家与历代蜂头交情深厚,家中传有这套机关图谱半点都不奇怪。
数术刘家和观山封家同朝为官,本就相互不合,地仙封师古盯上了刘家的销器图谱,便暗中盗了金牛驮尸墓,但封师古虽然神通广大,却是擅长邪门外道的异术,即使拿到手了《武侯藏兵图》也难以尽窥其中奥妙,所以“乌羊王古墓”中的武侯藏兵机关仅是虚设,到最后都没能建成,而这本图谱也随着“观山太保”盗发来的各种尸骸明器,被原样安置在了“地仙村”阴宅中。
当然这仅是我的猜想,随着“棺材山”的土崩瓦解,其真实情况已经无法考证了,三人推杯换盏,眼花耳热后倾心吐胆,说了许多肺腑之言,我对老掌柜说起幺妹儿的事情,倒斗的手艺跟我学不着什么,其实学了也没大用,而且一旦陷进摸金行里,再想脱身可是难上加难。
我本身就是个例子,当初我和胖子去东北野人沟,是想捞笔横财帮衬那些穷朋友,没有多大追求,但自从我们在金国将军墓里拿到一对螭璧开始,那些没完没了的麻烦就开始找上门来,没少遭罪,苦没少吃,能不确胳膊少腿的活到今天也不容易,这期间谁身上没添几处疤痕?胖子的鼻子在昆仑山被削掉一块,相都破了,得亏是我们退脚利索,又承蒙祖师爷保佑,才得以三番五次从鬼门关里闯出来,而幺妹儿她一个山里姑娘,学倒斗摸金这本营生,绝不是她的妥善归宿。
说到这里,我转头看了看屋外,Shirley杨和幺妹儿正在外厢说话,听不到我们交谈的内容,便压低声音对老掌柜说:“女人嘛,关键是嫁个好人家,我以前在部队的战友挺多,多半都打光棍呢,所以这事您不用发愁,全包在我身上了,前两天我问过幺妹儿了,她不愿意出国,但是挺想去北京看看,我和胖子在北京潘家园琉璃厂还都有点面子,可以让她到乔二爷的古玩店里工作,学些个鉴别古董的手艺,然后再嫁个可靠的男人,喜乐平安的过上一世,您也能跟着享享清福。”
老掌柜点头说:“我看人从不走眼,你的主意准错不了,我旧病缠身,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说不定哪天就撒手闭眼了,幺妹儿这孩子能有个好归宿,就死也瞑目了。”
随后李老掌柜说起他最开始见我们识得“金刚伞”,就已经猜出我们都是挂符倒斗的“摸金校尉”了,他是旧社会过来的人,当然知道倒斗行里的摸金秘术,对风水阴阳之事非常信服,想请我在他死后帮着选块坟地作为“阴宅”。
我劝他说,风水之道我算不上精通,略知一二而已,只不过凭着祖传的“寻龙诀”和“分金定穴”混后饭吃,平生所见所闻,确实有许多事和风水有关,但我同时也发现,风水并不能左右吉凶祸福,他只是一门地理生态学。
为了让李掌柜相信,我给他讲了一件我祖父亲身经历的事情,解放前我祖父胡国华,以测字、看风水、相地为生,这些通过数术为他人占卜吉凶来糊口的,因为知识含量比较高,所以往往被尊称为“金点”,胡先生的本事得自半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都是真才实学,加上为人精明仔细,所以得了个“金点先生”的名头,置办下的家业在当地来讲也算是比较富裕的大户。
“金点”胡先生每天坐堂打卦,为南来北往的各色人等讲谈命理地理,一天细雨如愁,街上行人稀少,生意冷清,许多店铺都提前打佯关了门板,胡先生正在馆中闲坐喝茶,忽然就听街道上马蹄声响,马上乘客行到金点卦铺门前,猛地勒住缰绳,翻身跳下马,急匆匆走进店来。
胡先生赶紧起身相迎,同时放眼打量来者,只见那男子四五十岁,体态魁梧矫健,一派有钱有势的土豪模样,行事如此张扬,应该不是响马盗贼,但他神色极是阴郁,满脸吊客临门的衰相,不知是不是家里死了什么亲眷才至如此。
胡先生不敢怠慢,请那客人落了坐,敬茶叙礼,无非是说:“贵客临门,不知有何见教?”
那土豪抱拳道:“先生金点之名,咱们是多有耳闻,今日冒雨赶来,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问胡先生可懂相地相宅之道?”
胡先生就指这买卖吃饭养家,见到外行人,他如何能说不懂,当下里便自抬身价道:“非是小可自夸,小可早年曾有奇遇,在雁荡山中拜天目真人为师,得了许多传授,那些个宅经葬经、青囊奥语、灵城精义、催官发微诸论,无一不晓,不一不精,相地取宅是咱家本等的生意,自然不在话下。”
那土豪闻言大喜,这才说起原由,原来他姓马名六河,祖籍铜陵,后来做生意迁到洞庭湖附近居住,最近这几年来,马家凭着手段豪强,上通官府下通响马,垄断了当地的许多生意,钱多了就想造一片豪宅庄园,请个风水先生相形度地,选中了一块宝地,于是强取豪夺的侵占了土地,大兴土木建造宅院,费了许多的钱财,造得是“高门大户、深宅广院”,奢侈非凡。
马六河最信风水,选这块地就是看上了纳财进宝的形势,宅中所有的院落格局,不分巨细,都请高明地师指点布置,等新宅建成后,全家老少高高兴兴的进去居住,谁成想刚入住,马老太爷就在院中滑了一脚,老胳膊老腿受不得摔,没挺过半天,便撂屁咽气了。
喜事变成了丧事,还没等把马老太爷发送入葬了,马六河的大儿子就在外地被仇人劫杀了,总之自打搬到马家新宅之后,家里接二连三的死人,算上仆佣帮工,全家七十余口的大户人家,不出一年,里里外外就横死了十三条人命。
尤其是马家老太爷死的时候,曾大半夜坐在院子里一个人打麻将,嘴里还念念有词,好像其余三家都坐着个鬼魂一般,这诡异无比的举动,把家中的女眷们骇得个个面无人色,老太爷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鬼撞克了?但马老太爷平日里在家作威作福,说一不二,大伙心里嘀咕,积威之下却是谁也不敢言明。不料没出几天,就在家中无疾而终,找人来验了尸,既没中毒也没得病,总之死得不明不白,至今也没结果,现在马家全家想起此时,还都觉得有点毛骨耸然。
但说来也怪了,死得人越多,马家的生意就越兴旺,赚钱赚得教人眼晕,马六合贪图钱财富贵,硬挺着不肯搬家,但财运虽旺,家门却是遭了大难,眼看仍然不住有人横死暴亡,实在挺不住了,只好找人来改动风水,附近的地师都请遍了,却始终没有一点作用。
马六河经人介绍,得知城里有位金点胡先生擅能“相地”,便打马加鞭赶来,要请胡先生去给看看,马宅那块风水宝地,究竟哪里除了差错,竟然如此折损人口,若有结果时,不吝重金相谢。
胡先生一听之下,也觉得这事非同寻常,想不到死了这么多人,什么样的“凶地”竟然如此厉害?他生性谨慎,惟恐破解不得,对马家难以交代,正想找借口推辞,却见马六河从怀中摸出四根金条摆在他面前,这四条“大黄鱼”只是定金,事成之后,必定再有比这多上十倍的心意相送。
胡先生被金子晃得眼睛一阵发花,心想“马宅的形势如何,总要看过才知,这是我凭本是赚来的钱,有何所碍?难道将送上门的买卖就此推掉不成?再说那马六河冒雨赶来,我不可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当即接了定金,收拾起应用之物,带着“黄纸、朱砂、罗盘、短铁剑、马灯、洋油、风钉、鸭舌锹、花椒”之类“看风望水”的器具,雇了辆驴车乘坐,跟随马六河回去相宅。
到得马宅已是深夜,先在外边的用过了酒饭,随后宿在客栈中,等转过天来,马六河陪着胡先生自内而外的“相形度地”,胡先生师传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中,有“八宅明镜”之法,专能分辨宅院格局的吉凶兴衰,这些年来从没失过手。
胡先生进宅后取出一枚小小的铜镜来,照着日影辨认方向角度,摸金之术出自后汉三国时期,实际上最早发源于西周时期的神符古术,不论是寻龙点穴,还是察形观势,历来都不用罗盘,用罗盘的不是古法。
胡先生随马六河一路进去,穿宅过户,看了各房摆设,觉得条理详明,虽然谈不上十分高明,布置得却也该算可观,但条理详明之是一个因素,还要以“八宅明镜”之法继续推算,因为古书有云“夫宅者,人之根基也,大小不等,阴阳有殊,若不遍求,用之不足”。
自从宋代以来,阴阳二宅多取五姓音利,从姓氏的读音来分金木水火土,配合五行八门的方位来布置宅子,马六河家的姓氏与此宅并不犯冲,而且利财兴旺,所以这个缘故也很快就被胡先生排除了。
随后又论黄白之道,推测“日月、乾坤、寒暑、雌雄、昼夜、阴阳”等等细节,只见马宅“以形势为身体、以井泉为血脉、以砖瓦为皮肉、以草木为毛发、以门户为冠戴”,一切“形势制度”没有任何不恰当的地方。
但据说高墙深院的马宅,虽然陈设典雅,富丽堂皇,古朴的檀木门框窗棱上都嵌以黑色大理石作为装饰,堂内附庸风雅的挂着“诗书传家,孝悌为本”之类的题字,处处都显示出马家财大气粗的显赫门第。但由于家中最近常常有人莫名其妙的死亡,使得马宅在奢华富贵的气派中,又凭添了几分阴森之气,家中一些胆小的丫鬟仆妇,到了掌灯的时辰,就轻易不敢再在院中随便走动,她们都觉得这院子里发渗。
胡先生又提出要把马宅上下人等一一照面,于是马六河传下话去,得了马老爷的吩咐,全家上下谁都不敢怠慢,按辈份顺序肃立两厢,恭恭敬敬的与胡先生相见。当地的乡俗重男轻女,包括几位姨奶奶在内,只要是女眷,不管什么时候都只有“依倒明柱,站破方砖”的份,平日里更是不能轻易抛头露面,这次能让她们参与实属罕见,所以家中的女眷不论辈份都站在最后。
胡先生走了三圈,一一看过了面相,又问了几个人的生辰八字,却也没发现其中藏有“凶神恶煞”之辈,到此胡先生不禁额头冒汗,不知马家究竟是撞了什么邪,吉宅吉地,家人又有富豪之象,为什么家中屡屡有人暴病夭折?
第六十六章
鬼帽子
看罢了宅内,一无所获,只好到外边再看,星云土物亿兆万千,自然造化无奇不有,现在只看了阳宅格局又怎能猜得到,只好即刻动身去山上纵览全盘,自然便见分晓。当下要求去高处观望,马宅后边有片山坡,胡先生随马六河带人上了山,登高俯视下来,只见好一片“山明水秀、龙飞凤舞”的风水宝地。
据说过了这片山,有个阴晦沉积的去处,以前盖过“城隍庙”,又名“淤泥庙”,后来毁与战火了,因为庙前有条“淤泥河”,所以才得此名,是由于这河中是半水半泥,也不管是涝是旱,这条河始终都有这么多烂泥,近年来河水流量逐渐变少,原本一条数丈宽的河流,又被淤泥分割成若干段,只有在雨水最大的时候,才偶尔连成一片。河床则全是一丛丛几尺高的乱草,有那些不明究竟的外地人,路过的时候想在河边喝口水洗把脸什么的,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如果一脚踩到草下的泥潭,往往就陷在淤泥中丢了性命,谁也说不清这“淤泥河”陷死过多少人。只是这条河由于死人太多,除了河道最中间极窄一段的水质还算说得过去,大部分河道中一年四季都流着黑水,散发着一股股强烈的腐臭。
可淤泥庙旧址离此甚远,与马宅根本不在一条地脉上,马六河见金点胡先生始终没瞧出什么名堂,心中更觉忐忑,就问他此地如何?究竟是吉是凶?不禁抱怨师傅传下来的半本风水秘术现在已经式微,八成是前几辈人传漏了什么,只留下半本残书,要不然怎么会不太准确呢?
最后胡先生无奈地说:“端的是块贵不可言的风水宝地,可为何……”说着话突然停下,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竟已变了颜色,惊呼一声:“果然凶险!”
马六河被胡先生吓了一跳,知道多半是找出家中“触凶犯煞”的根源了,忙问:“先生何出此言?哪里凶险?”
胡先生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说:“若非被我瞧破,你马家满门的男女老幼,都要到阴间做鬼去了。”
马六河对风水之说信入骨髓,闻听此言,心下更是骇异无比:“咱家这风水宝地,怎会有如此凶险的运势?”
胡先生指着山下对马六河说,你且用眼细看,马宅西侧的高山象个什么?马六河顺着手指看去,只见自家宅院后面有座秀丽葱郁的山峰,平时也见得惯了,习以为常,并未觉得怎样,但此刻加意端详起来,不觉也是一声惊呼:“分明象是一顶帽子,这是……是戏文里判官的帽子啊。”
胡先生说,那山峰上窄下丰,高处两峰相对耸立如锥,山形避阳取阴,恰好笼罩马宅,此种形势在风水里有个俗名,唤作“鬼帽子”,
也难怪阁下家里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因为这正是条森罗殿前判官收冥钱的财路,你这座宅子哪里都好,造得没有半点问题,只是扣在“鬼帽子”下,岂不是把此宅当做了阴宅冥府?恕我直言,不出三年,马老爷您家里就要死得鸡犬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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