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吹灯(精校)第14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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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担心丁思甜性命不保,咬紧牙关,忍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但没等我去看丁思甜,就见尸参主体上那老妇般的怪脸忽地探进地下室,张口吐出一团黑气,胖子站在正对面,出奇不意之下,根本来不及躲闪,被那团浓重的黑雾喷个正着。
据老羊皮说尸参是回回国所产的剧毒之物,但与人畜尸体长为一体后,就没有那种奇毒了,将其分裂晾干后,按某种配方加以调和可做麻药,但他说的未必准确,我们并不能确定尸参是否有中人立死的毒雾,我和胖子曾沾到了不少尸参中腐臭的液体,皮肤上稍感不适,只是疲于奔命,还没顾得上担心是否中毒。
这时胖子被那黑雾一呛,眼泪鼻涕横流,好像连气都喘不过来了,连忙干呕着向后退开几步,手里的长刀便落在了地上,黑雾中几条触须蜿蜒探出,就要去裹胖子,我见他势危,想去相助也是力不从心,当下也没多想,随手抄起铁架上的一个玻璃瓶子,对准那妖参干瘪皱摺的老脸掷了过去。
那标本瓶中装的一大团,也不知是哪部分内脏,啪地一声砸在妖参脸上,玻璃罐子碎成无数残片,里面的内脏和药水泼得它全身都是,那尸参似乎对防腐液十分敏感,沾到防腐液的地方都冒出一股黑水。
我顿有所悟,怪不得这尸参只是挤在铁门处探出触须伤人,而不是完全冲进来吞噬众人,开始我开以为是它有一部分根须留在泥土中,到这密室门前已是极限,原来它是畏惧这流了一地的防腐液,刚刚要不是撞翻了那些瓶瓶罐罐,它早就进来将我们至于死地了,想到这手底下更是不停,把一个接一个的玻璃罐扔了过去,胖子呛出一口黑血,他和老羊皮见我得手,也都学着我的样子,抓起身边装有内脏器官的瓶子不断去砸那尸参。
密室中有上千个标本储存罐,顷刻间强弱之势逆转,在防腐药水暴雨骤雨般的洗礼下,那尸参面目全非,全身腐烂流浆,抽畜着想要从密道中退回,但它体形庞大,钻进来就比较吃力,是一部分一部分硬挤进来的,这时缩成一团,又哪里退得出去,不消片刻就瘫成了一堆,再也不会动了。
我和胖子扶着墙过去看了看丁思甜的情况,她虽然没有停止呼吸,但面色青幽之气甚重,任凭怎么呼唤也是不醒,我们到了这会也几乎是油尽灯枯,只觉得心力俱废,连手指都不想动了,遍地都是药液和湿漉漉的内脏器官,几无立足之地,铁门被死掉的尸参堵了个严实,谁也没力气再去清理道路了,我用照明筒的光线扫了一圈,看到那躺在水泥台上寂然不动的面具女尸,它依然保持着那冰冷诡异的姿态一动不动,似乎没有什么异状,也许刚才只是我们疑心太重了,眼前只有那个平台还稍微干净点,但没人愿意在这时候去接近那具女尸,我们只好用尽最后的力气,互相搀扶着退到地下室深处相对干燥的角落。
我们把丁思甜抬到地上让她平卧,然后席地而坐,后背互相倚着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成一团,恨不能就此死了,实在不想再受这份活罪了,我不时惦念着丁思甜的情况,喘匀了这口气,就得接着为她想办法,想到这有担心起来,伸手去探丁思甜的鼻息,可一抬手,摸到的竟是一张冰冷凹凸的金属脸孔,那刚才还停在远处台子上的大鲜卑女尸,这时候竟然不声不响地躺在了我的身边。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递着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气息,那个世界当然不属于活着的人,我手指碰到那金属面具,出于本能,也自是吓得立刻缩了回来,但我半坐在墙角,明明可以感觉到丁思甜就躺在我身边。
第三十九章
标本储藏柜
我完全没顾得上害怕,急忙转过照明筒,打亮了往身边照去,丁思甜确是好端端躺在地上,不过刚才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她脸旁的墙壁前摆着一口小小的铜箱,那铜箱盖子上铸着一面黄鼠狼头,锈迹斑斓的铜箱甚是矮小,箱盖大致和丁思甜的头部平行,我适才随手一碰,却是摸到了箱盖上的黄皮子头,其造型奇诡,虽能看出是黄皮子,但拟人化十足,凹凸起伏之处极似人脸,竟被我误以为是那大鲜卑女尸的面具。
胖子听见响动也爬起身来观看,那时候我们精力体力之充沛简直让人难以想象,几番出生入死,身上带伤、腹中无食,剧斗过后稍一喘歇便又生龙活虎,事后回想起来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坚持到现在还没趴下?除了年轻气盛之外,还有个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这原因特别简单,也特别单纯,那时候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在为解放全人类跳出火坑而在贡献青春,在这个问题上一点都不怀疑,信仰支撑的力量是无穷的,没真正从骨髓里信仰过某种力量的人根本不会理解。
我和胖子将丁思甜移在一边,凑过去细看那口铜箱,这神秘的铜箱上满是古旧斑驳的铜花,四周都是巫纹符咒,我半点也看不明白,只是箱体上有许多显眼的绿松石和金丝夹嵌,显得十分华贵,一看就不是寻常的古物,那铜箱并非如我们所常见的箱子,箱盖上没有合页连接,而是象棺材一样,需将盖子完全抬起来,才能开合见到里面的事物。
实际上这铜箱,也确实象是一口小巧玲珑的古铜棺材,现在事情是明摆着的,在大兴安岭黄大仙庙中被泥儿会胡匪挖掘出来的,九成九就是这如同棺材的古老铜箱,再细看箱盖上是面目可憎的黄皮子,头脸几与常人相等,盖子与箱身闭合的缝隙间,尚有火漆残留的痕迹,想必是曾经被人打了开来。
胖子好奇心中:“这铜箱可比先前想象的要小得多,这四旧里面装的是什么猫七狗四的杂碎之物?”他嘴里念叨着就想揭开来看个究竟,以前破四旧时砸得多了,也没太将此物放在眼里。
我赶紧说:“别动,这箱子虽小,但我看它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夹在密道中那日本鬼子临死前想从这逃出去,他为什么要逃呢?咱们稍微反向推理就可以得出一个结论,这研究所中莫名其妙而死之人如此之多,怕与这铜箱和那女尸脱不了干系,咱们能活到现在,肯定是有一件事没做,那就是还没有打开这口铜箱,一旦箱盖再次开启,恐怕咱们就没办法活着离开了,战胜敌人的先决条件是先保存己方的有生力量,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了。”
胖子点头同意,他也挺会找借口:“为了防止阶级敌人灭亡前,还会猖狂一跳进行反扑,咱们就别动这箱子了,我现在好像又有点力气了,咱就抓紧给想办法救思甜吧,老胡……你说她……她还有救吗?”胖子说到最后甚至有些不敢说了,说出来的声音更是含含糊糊,确实是替丁思甜担心到极点了,心理上产生了一丝动摇,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已是罕见的不安了。
我对胖子说:“只要咱们团结起来,只要咱们有勇气,只要咱们敢于战斗,不怕困难,前赴后继,坚持斗争,那么,全世界就一定是属于人民的,一切妖魔鬼怪最终都会被消灭,胜利的曙光很快就会照遍地球,这间地下密室里东西不少,咱们先搜索看看……”
说着话,我又看了看丁思甜目前的状况,自她出现中了蚦毒的迹象之时,按照以往传说中锦鳞蚦的毒性推测,我们估计她最多还剩下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现在虽然过了半天不到,但受了几度惊吓和外伤,毒已入骨,看来无论如何是坚持不了一昼夜了,多说再过两个小时,只要蚦毒攻心,脸色由青转黑,即便拿来解毒灵药也难以回天了。
我知道事不宜迟,不得不发扬连续作战的精神,赶紧让胖子扶着我站了起来,眼下老羊皮已经指望不上了,他彻底脱了力,全身如同散了架,连站都站不起来,只好由他在原地守着丁思甜,我们的工兵照明筒用了许久,备用更换的电池丢在了砖窑门前,还不知剩余的电量可以维持多久,在这黑漆漆的地下密室,一切行动全都依赖光源,不到关键时刻,舍不得再去随便使用,于是在衣袋里找出两节以前燃剩的蜡烛头,点将起来当作亮子。
目前密室的门户被那株死掉的妖参尸体堵住了,它根须上裹带的腐烂死人散了一地,加上门前满地的各种生物器官,以及都快流成了河的防腐药水气味,地下密室中的环境可想而知是何其恶劣,只有我们所在的墙角处空气流通,呼吸起来尚不为难,往室内一走,就会觉得眼睛发辣流泪,每用鼻腔呼吸一口,都象迎面呛到石灰。
我带同胖子,用血污肮脏的衣襟裹住口鼻,正要动身搜索,依在墙角照料丁思甜的老羊皮忽然扯了扯我的衣服,他一口气尚未喘匀,无法说话,吃力地指了指那具横卧在石台上的大鲜卑女巫尸体,看他脸上神色,一是惶恐不安,二是提醒我们千万要提防女尸乍了扑人。
我对老羊皮点点头,心想现在救人要紧,那死尸既是始终未动,还是先别去招惹为好,抬脚把那口铜箱轻轻往远处踢开,然后对老羊皮和胖子说:“大鲜卑巫女到底怎么回事,咱们都不清楚,可既然毛主席教导咱们说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到的力量,我活学活用,急学急用,随时都用,于是就琢磨咱们跟那女尸也可以团结团结,象巫女这种身份,大概就是跟庙里的尼姑差不多,虽然是一种属于封建迷信范畴的工作,但毕竟她本身没有产业,就如同尼姑庵里的姑子一样,庵庙寺院都属于国家财产,并非她们个人所有,要照这么分析就可以划出成份来了,大鲜卑巫女的阶级成份,很可能应该属于无产阶级阵营,嗯……如果……当然如果是自愿当的巫女,那充其量也只是自由职业者,小资产阶级,跟咱们无产阶级属于人民内部矛盾,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况这具尸体也许和这研究所中曾经发生过的那场灭顶之灾有关,算是对抗日做出过贡献的,她跟咱们之间就算是有点不太对脾气,也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老羊皮平时学习的理论知识远远不够,听不太明白我讲的道理,瞪着眼只是摇头,也不知他是不同意我的观点,还是让我们不可掉以轻心,胖子阶级斗争水平就比老羊皮高多了,他立刻对我的分析表示赞同,不过胖子同时也表示,在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咱也不得不多加小心,必须多长点心眼,万一那尼姑要是甘心为地主阶级殉葬,妄图变天,咱们手底下可就不能留情了,反帝必反修,我他妈砸烂她的狗头。
由于当时社会背景在那摆着,我们一旦没有主心骨的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四卷毛选中寻找指南,因为从来也没读过别的书,唯一的理论来源就是小红本,红宝书对我们来说就是战无不胜的百科全书,从中提取出斗争纲领,一切行为就有了目的性,现在既然有了方向,分清了成份,也就不象刚见到那具女尸那般心里发慌了。
我们打点精神,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密室中到处寻找,这里设施物品极其繁多,除了各种人和动物的器官标本之外,另有数不清的药瓶药水,其实究竟要找什么东西才能解毒,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只是根本不能让自己停下来眼睁睁看着战友丁思甜死去,我们只是认为解毒拔毒该有解毒剂一类的药品,而且日军研究所既然养了锦鳞蚦来研究,也应该会有相关的药物,但看到那一柜子一柜子密密麻麻的药瓶,我和胖子都有点傻眼。
我和胖子虽然在山区插队了一段时间,掌握一些山里急救的土方,但并不具备多少真正的医学知识,也从没在这方面做过功课,光忙着参加世界革命了,哪有时间学习啊,除了少年时代出于游戏的目的接触过一些常见化学药水之外,对那些种类繁多的药片药剂根本毫不了解,到底能解蚦毒的是针剂,药水,或是药片?又该是什么标识?完全没有一点概念,这事可不能凭想当然,是药三分毒,吃错了药的话,说不定不等毒发就提前送了性命,就算我和胖子为了战友能豁出去不要命了以身试药,也试不过来这千百种药剂。
胖子丧气地说:“完了老胡,就咱俩这水平,连在这里面找片止疼片也找不出来啊,就算把解毒剂摆在咱们面前咱也不认识,再说即便找到了解毒剂,是往胳膊上注射还是往屁股上注射?要是药片的话吃几片?什么时候吃?咱哥儿俩对这些事是俩眼一抹黑,这可怎么办?”
我也彷徨无措,不过只要还有时间,我绝不肯放弃努力,眼瞅各柜中的药剂多得令人眼花缭乱,我们甚至不知道柜子中的这些东西是不是药物,毕竟还是年轻,把问题想得太过简单了,残酷的现实,是不可能随人之意志为转移的,我觉得不能再在这些药品上浪费时间了。
细一思量,想起丁思甜曾给我们详细讲过许多他父亲捕捉森蚦的故事,那锦鳞蚦行即生风,非是俗物,在森蚦中,大部分蚦是无毒的,它们虽然凶残,却只能凭筋力绞杀人畜,唯独锦鳞蚦是蚦中另类,其生性最淫,头骨中有分水珠,尾骨有如意钩,含在口中行房可日御十女,黄帝内经称其为至宝,这锦鳞蚦口中所吐毒雾,对女性的危害极大,其毒性与蛇毒相近,据说在毒虫蛇蚁出没之地,五步内必有解毒草,但锦鳞蚺出没之处,只有它的克星“观音藤”,
观音藤却只能驱赶捕捉锦鳞蚦,并没有解毒拔毒的作用。
如果不找人工解毒剂,而另求其他生路,除非这附近有毒蛇出没,找到毒蛇附近能解蛇毒的药草,也可活命,但要命的是百眼窟附近什么毒虫都有,唯独没见毒蛇出没,我急得脑筋绷绷直跳,心烦意乱之下,漫无目的地继续朝密室深处走去,不把这密室储藏间翻个底掉,终是不能死心。
胖子笼着蜡烛头跟在我身后,我身上的工兵照明筒没开,脑中一片混乱,黑灯瞎火地低头想前,也没在意身在何方,一头撞上了一层厚厚的玻璃,我吃疼不已,一边骂着一边捂着自己的前额,抬头往前看了看,借着身后胖子所捧的烛光,只见面前是个横在墙边的柜子,里面竖立着一个又大又长的玻璃罐,隔了两层玻璃,只隐隐约约看见里面象是有副白森森的骨架,看形状并非是人骨。
我和胖子暗自称奇,既是骨骼标本,何必如此封存?胖子立刻上前连砸带撬,掀开柜门,原来这面大的储藏柜中,有数十个用腊封了口的罐子,装得都是一些奇怪异兽的标本,甚至还有一个古代小孩的干尸,大概是些重要的东西,采用的是双层隔绝封闭储存,那储了整具白骨的罐子尤为突出,罐高接近一个成年人的身高,大瓶子里装满了淡黄色的药液,一种类似蟒蛇的骨骼一圈圈盘在其中,白骨上一点多余的肉渣也没有。
第四十章
守宫砂(上)
我和胖子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念头“蟒骨”?头骨和蟒蛇非常相似,想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什么蟒要这么珍而贵之的储藏?听说蛇能泡酒,难道蟒骨也能泡酒,我们举着蜡烛头从上看到下,一见尾骨立即就明白了,是锦鳞蚦的骨头,这比在焚尸炉里遇见的可大得多了,看来百眼窟至少曾经有过两条以上,掉进焚尸炉的那只也算它倒霉,毒蛇毒蚦其实最惧油烟,它死在那炉膛内是迟早之事,原本我还打算,如果我们能撑过这关,就会去替那毒蚦收尸剔骨,它的价值极昂,能够换外币,对支援世界革命是巨大的贡献,若能与损失牧牛之事功过相抵,也许老羊皮和丁思甜不会受到责难。
胖子问我这泡的是不是解毒药酒?我摇头道:“世上的生物,都是一物克一物,没听说自己克自己的,蚦骨解不得蚦毒,这应该是个常识……”我说出这些话,一颗心也似沉入了海底,忍不住失望地抬手摸了摸那装着蚦骨的玻璃瓶,不料烛光照在手上,我的手背上竟然全是细细的红疹,胖子也急忙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跟我的情况一样,我们二人顿时如被淋了一盆雪水,这大概是中了尸参的毒了。
可我们尚未来得及难过,就发现蜡烛头恍惚的光线中,我们举起的两只手掌,在那玻璃瓶上映出了三只手掌的影子,我以为是玻璃反光一类的原因,但其中又似有古怪,于是把胖子那只手按了下去,面前的玻璃壁后却还有只手掌的影子,一动不动的伸在那里,我和胖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那储藏柜中有个向我们伸出手掌的死人?还是……背后有人模仿我们的动作?我急忙回头向后看了看,并无异状,胖子再次举起手来对着那玻璃晃了晃,瓶身上那个手掌的影还是一动不动,蚦骨的储存瓶里似乎还有个死人。
我探出身子,绕着蚦骨储藏瓶想看看这瓶中为何会有死尸,这时胖子突然在身后拍了我一下:“别找了,那只小手好像在柜子里。”
我转头看了看胖子,他捧着蜡烛,抬手朝那大得出奇的标本储藏柜里指了指,我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虽然烛光恍惚,巨大的标本储藏柜内部在这微弱的光线下十分模糊,但在我们这个角度,的确可以看见有只五指伸开的手掌,撑在一层厚厚的玻璃容器里,
我和胖子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对方:“柜子里有个死人标本?”
这个大储藏柜太大了,就象一个小型密闭集装箱,里面装的都是各种完整的动物标本,粗略的看到靠外的这一层,包括那锦鳞蚦的白骨,似乎都是些巨毒之物,我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如何分门别类,但人体是无毒的,为何要把死尸的标本跟这些毒虫毒兽放在一处?难道是培养尸毒?这似乎并不合理,所以我们才下意识地去问对方,可问谁呢?问鬼?反正这个答案我们四个活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深处的那个玻璃容器在外边够不着,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接过胖子手中的蜡烛头,打算钻进去看个究竟,胖子劝我说:“一个死人对咱们有什么用处?咱俩赶紧到别处找找,说不定能在附近找条母蚦,那咱们的亲密战友也许还能有救……”
我们曾听说过,锦鳞蚦是森蚦的一个变种,百雄一雌,锦鳞蚦本来就非常稀有,全身锦鳞能生黑风的雌蚦更是十分罕见,传说雌蚦无毒,而且头骨中的脑髓和骨骼能解雄蚦之毒,要是能找到一条雌蚦肯定能救丁思甜,不过这百眼窟又不产森蚦,想找那原产地都已几乎灭绝了的生物,连亿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用当时流行的一个形容词来形容胖子的构想——新天方夜谭。
但我也对那亿万分之一的机会抱有一丝幻想,如果日本鬼子弄到了锦鳞蚦中的雌蚦,做成了标本储藏起来,这种可能性从理论上说也并不是没有,所以我打算先不放弃希望,在这储藏柜里找遍每一个角落,总之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
于是我对胖子说:“先进去看一眼再说。”说罢低头钻进了巨大的标本储藏柜,由于所有罐子中都是奇形怪状的毒物,我也敢掉以轻心,惟恐碰破了哪个瓶子,小心翼翼的慢慢蹭了进去,那里面有一股类似于瘴脑的味道,辣得眼泪直流,我不敢呼吸,闭住了气凑到那玻璃容器前,那瓶中也全是暗黄色的液体,由于积液中的杂质比较多,仅能看到从里面按在瓶壁上的一只手,那只手比成人的手小了许多,大小接近七八岁的小孩手掌,掌上似乎有层透明的塑料薄膜。
我心下寻思:“听说民间有毒胎儿和毒胎盘,就是带毒的紫河车什么的,可以制成毒药害人,这储藏柜里尽是毒物,若有毒胎也不希奇,可从这手掌看来,瓶中的既非成人也非胎儿,而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难道是毒胎被药水发得胀大了?”
这当口顾不上深思熟虑,我见仅是个被药水泡着的尸体,便不再它身上浪费时间了,想要掉头在去别处找寻,可就刚我刚要转身去这储藏柜更深处的时候,一眼瞥见些东西,借着蜡烛的光亮可以见到玻璃容器壁后那只手,虽和人手完全一样,但没有掌纹,每个手指之间,还都有一个红色的小圆点,我脑子里象是打个了闪,他妈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我回头招呼胖子,赶紧把外边的瓶瓶罐罐都清开,丁思甜有救了,胖子一愣,似乎不相信会有奇迹发生,但奇迹不属于神仙皇帝,奇迹属于无产阶级,他争分夺秒,顾不上再问我什么,抱着那储藏蚦骨的大瓶子吃力地挪到一旁,在储藏柜门前清出一条通道。
第四十章
守宫砂(下)
然后胖子也钻进柜子里来给我帮忙,我们俩象挪炸弹似的把我发现的那个大瓶子慢慢挪了出来,胖子问我这里装的是什么?死人?
我说装的不是死人,这柜子里没死人,罐子里是只守宫,大守宫,有它说不定能解丁思甜的蚦毒,胖子奇道:“老胡你可别胡来啊,我怎么没听说大守宫能解毒?我就连什么是守宫也不知道啊,咱都是爹妈生党培养,在红旗下沐浴着毛泽东思想的春风雨露茁壮成长起来的,怎么你就能知道的比我多?我不得不问一句这是为什么?”
我心急似火,但为了保持我在群众心目中泰山崩于前都不眨眼的镇定姿态,还是边忙活着找出康熙宝刀刮那瓶口的封腊,边抽空对胖子说:“我为什么知道的比你多?因为我从小树立了远大的志向,并着重培养自己的意志品质,不断吸收学习各方面有用实用的知识,以便将来能在解放全人类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中,成为我军优秀的指挥员,而你呢,整天游手好闲,无事生非,你除了会打兔子还有别的能耐吗?另外作为和你肩并肩战斗过的红卫兵战友,咱们有着几乎完全一样的成长环境,都是从小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吃社会主义大食堂长起来的,谁也没比谁多沐浴过春风和雨露,为什么你长这么胖我长这么瘦?我不得不问一句,这是为什么?”
胖子的雄辩水平历来逊我半筹,再次被我问的张口结舌,我口中对他说个不停,实是因为心中没底,是一种紧张不安的表现,说着话已打开那个圆形的玻璃容器,忍着刺鼻的味道,用长刀探入瓶内,果然挑出湿淋淋一只大守宫来,连尾巴都算上差不多能有一米多长。
什么是守宫呢?实际上守宫就是壁虎,所谓守宫是守卫皇宫内苑之意,皇帝最少说是三宫六院,多说后宫有佳丽三千,这些女人都是给皇帝一个人准备的,别人不能碰,为了防止宫中有淫乱之事发生,内监会选取暗青色的小壁虎,装在青瓦缸中养在浓荫之处,每天有专人喂给这些小壁虎朱砂为食,养到三年头上,青瓦缸中的壁虎就能生到七八斤重,那体形就相当不小了。
跟宰猪时选猪似的,一但有壁虎长够了份量,有七八斤重了,便捉出来用桑树皮裹住,放在阴瓦上烤干,然后碾碎入药,点在刚入宫的女子臂上,从此臂上便有一个殷红似血的斑点,这就叫守宫砂,如果处女一旦破身,守宫砂就会消失,否则终身不退,皇帝就通过这种办法来越束他的女人们,一旦发现有没被临幸过的女子臂上没有守宫砂,那就是欺君之罪,给皇帝戴绿帽子,是夷九族的罪过。
因为大壁虎有这个独特的作用,所以又被称为守宫,这名字据说还是皇帝给取的,是金口玉言,所以古时候都称壁虎为守宫,按说这名字属于四旧,应该在废除行列之中,不过我在看到这壁虎的时候,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我小时候的一件事,在我祖父口中,它一向都被称为守宫。
都说男孩子七八岁,是万人嫌,猴屁股都要伸把手,可我到了十二三岁的时候,还不懂如何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淘得都出圈了,我们军区后边有片荒坟野地,草深处有块青石板,当地人都说那青石板是棺材盖子,谁在上面坐一坐就要被里面的僵尸阴气所伤。
我听说以后打算去侦察侦察,带了几个小孩用铁棍把那青石板撬了开来,石板并不是棺材盖子,只不过是块天然的青石,另一面生满了绿苔,我正觉得索然无味,不料那石板下藏着一只大蝎子,把我的无名指咬了一口,伤口当时就黑了,肿出两三圈来,而且胳膊都开始发麻了,当时真以为自己要壮烈牺牲了,赶紧跑回家里。
适逢我父母都在外地出差,祖父把我送到卫生站,那医生也是二把刀,一检查就要把我手指截肢,当时我祖父胡国华没同意,他有他的土办法,在旧社会他是阴阳风水先生,知道许多民间秘方。
正好当时有人捉了条活的大守宫,他就要了过来,守宫的手掌要不仔细看跟人手差不多,指头缝里都有个鲜红的小肉疙瘩,用针挑出守宫手指之见的红色小肉点,合水给我灌了下去,没到半天,手上的肿就消了。
后来我问过他这是什么东西,祖父就给我讲了许多关于守宫的故事,我对一些古旧奇闻怪谈之所以知道得很充实,几乎都是那时候听他所讲,守宫指间的红丸,称做脐红香,克五毒,解百毒,如果有一罐头瓶脐红香挂在屋内,整座宅子用不会有蚊虫蛇蚁侵扰,不过那需要多少成形的大守宫,不是一般的人家用得起的。
想不到以前的经历,这时候派上了用场,由于只有前肢的脐红香可用,而成形的大守宫指间共有八粒脐红香,正是解百毒的妙药,而且我记得我祖父当年没用任何多余的东西,不必象中药一般讲求君臣扶佐,唯一担心的是这所谓的解百毒,包不包括锦鳞蚦之毒,可有病乱投医,有根救命稻草,总好过眼睁睁看着丁思甜这么死掉。
我狠了狠心,决定姑且一试,毒死丁思甜我就去给她偿命,当时真是快急疯了,我和胖子完全忘了我们俩也可能中了尸参的毒,把这件事彻底扔在脑后了,我把这套原理简单的跟胖子解释了解释,胖子虽然半懂不懂,但出于战友之间的无比信任,也豁出去同意了。
我们把那被大守宫的尸体拖到地上,用水壶里的清水洗净药液,由胖子按住守宫的前掌固定,我用长刀的刀尖细细挑出八粒红色的小肉疙瘩,捧在手心里一看,鲜红欲滴,能不能救活丁思甜全指望它了。
第四十一章
盗墓者老羊皮(上)
这时丁思甜脸色青中透黑,牙关紧闭,胖子和老羊批撬开了她的嘴,我把八粒脐红香全给她塞进嘴里,捏鼻子灌水送了下去,我们三人守在蜡烛下,不错眼珠地盯着她,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也不记得过了多久,直到连只残余的蜡烛头都燃尽了,眼看丁思甜眉宇间青气虽然未退,但谢天谢地,她呼吸比先前平稳了许多,终于有那么一点好转的迹象了。
我稍稍松了口气,按说这时候应该再坚持坚持,离开这阴森恶臭的密室,可紧绷的这跟弦一松,精神和体力都支持不住了,一瞬间感觉天悬地转,想倒在地上昏睡的念头挥之不去,但这时候还远不到喘息休整的时机,必须赶快离开,哪怕到地下室过道中再睡,也不能在那鲜卑巫女的尸体旁失去意识,我咬了咬舌间,强打精神和胖子找家伙去情理密门前的尸参,这时老羊皮似乎也恢复了一些力气,他也知道此地非不宜久留,一步一摇晃地走过来帮忙。
我带着胖子和老羊皮好一番忙碌,虽然我们对这株尸参押不芦缺乏了解,但根据在福建接触到的一些生物常识来分析,它可能是种象海百合一样的生物,是一种扎根地下不能移动的生物,它的活动范围仅限于最长的根须不离开适合它生长的泥土,从那砖药到这内层密室的距离来看,其长度简直让人难以置信,我们将这已被防腐药水杀死的妖参一段段切掉,才发现不仅是根须与许多半腐尸连在一起,它身体表皮里裹着的尸体更多,根须缠着的尸体大多发白微腐,而参体内的尸体机会都烂得不成形骸了。
我正用脚把胖子切掉的根须远远踢开,这时忽听老羊皮一声苍狼般的哀嗥,双膝跪倒,按着一具尸参触须上的尸体嚎淘大哭:“二蛋哎,兄弟啊,你死的惨……”
我和胖子觉得奇怪,走过去往那尸体处看了看,见那与一条尸参触须长为了一体的死尸,面目惨白,还有几条蛆虫在脑门上来回爬着,看老羊皮的样子,似乎这尸体正是他的亲弟弟羊二蛋,虽然我们与他素不相识,但毕竟跟老羊皮一起经历了出生入死的考验,有点物伤其类的感觉,不禁也是一阵辛酸。
我们不知该怎么去安慰老羊皮,我只好带头唱起了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来渲染悲壮气氛,刚唱没半句,我突然发现羊二蛋尸体的装束,赫然也是一身黑衣,腰上扎着腥红的绦带,原来这厮竟是与日本鬼子狼狈勾结的“泥儿会”,我伸手就要去抓老羊皮的衣服,问他究竟是友谊还是侵略?不料这一愣神的功夫,老羊皮已经闷不吭声地转身走出几步,抱起了那口小铜棺材一样的铜箱,口中念念有词地揭起盖子:“二蛋啊,我替你把魂来引……”
不知是疲劳过度,还是事情发生得太过兀突,反正这时候我和胖子头脑中的思维,已经完全根不上事态的变化了,我们微微愣了一愣,但至少还有一点立即反应了过来,老羊皮抱着的那口铜箱子,是万万不能打开的,否则谁也别想活。
管他是早有预谋,还是失心疯了,我和胖子喊了一声,扔下手中的东西,就扑了过去,胖子只是伤了脖子,而且精力充沛,奋起余勇,一马当先,把身前挡路的杂乱事物通通撞在一旁,在老羊皮即将揭开箱盖的一瞬间,他已合身扑至,重重把老羊皮压倒在地。
胖子虽然那时候才十八,身体尚未长成,但就他那身肉,在当时来说也够得上虎背熊腰了,加上在大兴安岭接受了半年多贫下中农再教育,上山下乡确实是太锻炼人了,所以他全身上下那叫一瓷实,往前一冲就呼呼带风,嗷嗷叫着一扑一砸,顿时把老羊皮压得白眼上翻。
老羊皮的兄弟羊二蛋竟是“泥儿会”的胡匪,那就不是人民内部矛盾了,百分之二百是敌我关系,不过此事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我担心在未搞清楚真相前会弄出人命,连忙叫胖子手底下悠着点,要文斗不要武斗,制住他也就是了。
胖子听到我的叫声,便扳住老羊皮就势一滚,接触了人体加压器的重磅强压,将他拖到密室深处,远远地离开了那口铜箱,我先看了一眼丁思甜的状况,她仍是睡得正沉,然后我过去帮老羊皮拍后背,揉胸口。
过了半晌,老羊皮啊呀叫了一声,被胖子压得滞在胸口那团气血,终于流通开了,他呼呼喘了几口粗气,对胖子说:“唉……你娃这是想把我的老命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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