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旗(校对)第24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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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所想的却是潘鼎新。
  自湘军大部裁撤淮军崛起之后,倒是湘军统帅多有出任督抚之职的,而作为满清武力骨干的淮军集团,却少有出任督抚的。
  这既是宫内犯忌淮军,也是李鸿章刻意压制的结果。
  他出自湘军,当年从湘军手里带着九营将卒援沪,曾氏兄弟原来是寄希望于他能替湘军筹饷,结果他一到上海就翻脸不认人,非但不接济湘军,反而千方百计卡湘军的脖子。
  他既然是如此发迹的,自然也怕手下如此另开生面,因此千方百计地压制手下的文员,到现在为止,淮军能做到督抚一级的,也不过是三个人。
  一个是一露另开生面迹象,就被他把部队吞吃干净的张树声,现在是两广总督,只不过北宁兵败,他虽非主事,却要负起责任,恐怕也不长久,何况他任两广总督,不见得对淮军多有利。
  另一个是刘秉璋,他也曾被李鸿章相知重用,但是他一露想作第二个左宗棠的想法,就被推出门外去,而剩下的这个潘鼎新,却算得上李鸿章相近的人物。
  “琴轩若能平定乱匪,大可雪当年之耻啊……”
  张佩纶一听就知道李鸿章在想什么:“山东?只是黑旗乱匪战力甚强,不易平定啊!”
第一百八十六章
北京(下)
  这被李鸿章引为耻辱的,至今念念不忘的,便是这山东省的归属。
  晚清这个体制之下,督抚是第一人,有若另一个时空的省委书记,正常情况拿到了督抚好生经营,便是拿到了一省。
  淮军的根基是在苏沪奠定的,到现在江南制造局、上海海关甚至整个江苏都没有脱离李鸿章的控制。
  虽然在名义李鸿章已经离苏十多年,可是去年枢府有意让李鸿章总领两广防务,那时候李鸿章一面骂“枢府调度,以珠弹雀”,一面直接下令准备从江南调度二三十个精锐营头准备带到广西,这本在两江总督的权责之内,可是两江总督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而李鸿章的本职则是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直隶牢牢地抓在他的手里,只是在江苏与直隶,却是夹着一个山东省,诚是一桩不快之事。
  李鸿章想要拿下山东和河南的印把子,那也是想了十几年,但是终李鸿章一生,从剿捻的丁宝桢到甲午时的李秉衡,山东从来是和淮系唱对台戏的。
  李鸿章虽然能掌握些防军和海军,但是山东巡抚的位置却是淮军水滴不穿,针插不进。
  而为了拿下山东巡抚的位置,当年李鸿章也是下了血本,当时潘鼎新转调山东按看使,离山东巡抚只有几步之遥,为此他特意让潘把七营鼎军带去,这七营鼎军算是淮军的基本部队,潘鼎新入鲁后一口气扩成了十七营,并借机做到了山东布政使-差不多是山东省长的位置。
  但是这次抢印把子却是完全失败了,当时的山东巡抚便是以率三营练勇入鲁却规复全鲁的丁宝桢,在晚清是红得发紫的强人,大名鼎鼎的宫保鸡丁,潘鼎新在他面前根本玩不转,被迫告病还乡。
  到了后来,丁宝桢干脆和左宗棠玩了一个双簧,一个请裁撤鼎军,一个迫不急待地立即批准,把十七营鼎军裁得干干净净,连点渣子都没剩下。
  可怜潘鼎新的鼎军原来是淮军兵力最众的五六个营头之一,到现在为止连点老底都没剩下,所以到了湖南巡抚任上也是颇受制约。
  而现在李鸿章却是旧事重提:“琴轩之材,只要不要象铭传那般意气用事,我想回任个山东巡抚总没有问题吧?只需要他立下经天纬地之功,谁也不让琴轩明珠蒙尘!”
  旁边张佩纶却是说了一句:“中堂,琴轩此去,确可成就一番事业,只是他只手南行,黑旗匪寇兵多将广,有昔年长毛崛起之势,不可小视啊!”
  李鸿章却早有成算:“这一次琴轩已决心招募旧部五营,重建鼎军,又从湘省携苏元春所部数营同行,又向枢府请援,已调王德榜楚军十营,加上溃败各部,足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张佩纶却是一面反对潘鼎新,在这个问题上他和李鸿章并不一致,他和一帮言官都是反对潘鼎新复出的:“可是琴轩非独当一面之才,中堂还是小心为上!”
  正因为非独当一面之才,李鸿章才会对潘鼎新十分放心,这几年刘铭传有插趐高飞的迹象,李鸿章就一力压制这位昔日最得宠的淮军宿将:“鼎新此去,虽然要立不世奇功,可是依我看,却有十成把握。”
  薛福成在一旁插嘴问道:“可是张树声之故?他与琴轩最是相善,有他相助,琴轩自可如虎添翼,只是黑旗本是长毛余党,坚忍善战,曾数破法兵,琴轩虽得张宪台之助,未必有十成胜算。”
  潘鼎新和张树声原本就是多年故友,相交甚密,何况两个人都是同病相怜,把自己的基本部队都给丢掉了,因此越发亲近,潘鼎新入越,确实能从张树声那得到全心全意的帮助,只是仅此一点尚且不够。
  潘鼎新南下之前,李鸿章早有部署,全力支持潘鼎新,光是饷银就让潘鼎新带去七十万两,洋枪数千杆,又让潘四处请援,确实较徐延旭更有把握。
  何况要对付黑旗军,光靠这些尚不足克敌制胜,李鸿章尚有杀手锏:“本朝用兵,无外一个饷字,只需要饷足械精,又有勇营奋战于前,何事不成?”
  这是太平天国时期的老调重弹,只是除了淮军一系之外,天下间哪一个营伍都不敢说得上饷械两足,何况潘鼎新是出镇南关作战,饷械之上更为短缺。
  只是李鸿章却是胸有成竹:“法人既与我定约,对平定黑旗格外热心,故此只需琴轩兵出谅山,就愿意在汇丰银行借饷三百万金法郎,无需付息,只需三年后还本即可……”
  但是李鸿章的杀手锏不在于此:“法人已然承诺,只需琴轩兵进北宁,法人自愿从北宁撤兵,又再接济军饷三百万金法郎……”
  薛福成一听此语,不禁摇头道:“此事虽好,却难免为朝中物议。”
  那边张佩伦却说道:“黑旗军已然是养虎为患,正好早做打算,至于朝中言官,北宁败后,谁敢多言一句?”
  在晚清历史上,有前清流与后清流之分,象张佩伦、张之洞都属于前清流的干将,这些清流把持言论,风行一时,只是北宁一败,却是这些前清流彻底跨台。
  要知道北宁的这些饭桶将帅,从徐延旭到黄桂兰,都是这些清流推出来的,北宁既已失败,连六爷和整个军机处都要走人,何况是这些首先要负责的清流。
  只是张佩纶却是清流中的异流,虽然他的责任是第一位,反倒是要去发往广西,现在自然要替潘鼎新谋划:“只是光有饷械,尚不足以克敌制胜,尚需联合法人……”
  “只是朝中物议虽多,若能与法人联成一气,订立盟约,倒不失是一桩美事……”
  对于张佩纶来说,这是违心之论,但是在他这个位置上,又有几句话是真心之语:“现今之事,在于琴轩能否收复北宁?若能一举克敌制胜,则国朝幸甚,中堂幸甚……”
  李鸿章却是咪着眼说道:“国朝幸甚?只是面子过得去罢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意外(上)
  西贡。
  长期以来,在西贡服务并不是一件令心开心的事情,虽然能在土著人面前作威作福,但是比起舒适的本土来说,西贡的热带气带夺去了许多法国人的生命。
  在经过二十年的经营,再加上建立起一套相对良好的卫生系统,终于有许多从本土的精英投身于这块殖民地的服务,并源源不断地招揽来更多的新人。
  只是这样的良性循环已经被彻底打破,现在从西贡到任何地方去的船票都涨了三倍的价格,而从本土到西贡的船票几乎是无人问津,除了运来一批批面色严竣的官兵之外,没有任何正常的法兰西人愿意来到这个危险而美丽的城市。
  一批最初的志愿者也同样打了退堂鼓,在最初的热情消散之后,他们比普通人还要考虑得更多,他们甚至还把一些来到殖民地服役的普通士兵带回家去,换句话,这叫逃兵。
  但是没有人能指责他们,站在西贡的街头,你每天都能听到那呼啸声,尖锐而漫长,那是黑旗军在使用八十二毫米的迫击炮在西贡外围进行轰击。
  有时候这样的射击是针对法军进行报复,有时候完全是没有意义的威胁,但无论如何,每一发炮弹都让城内的法国人感到一种深深的威胁。
  有几发炮弹甚至落入了城内,造成了法国人居住区人员的损失,让每一个法国人都清楚,战争就在他们的脚下。
  又是一声长长的尖啸,西贡城的居民都已经习以为常,但是这并不是自鸣钟在报点,而是彻底的严重威胁。
  每一天,甚至是每一个小时,都能听到这样的炮声,黑旗军在经济上或许是很不合算,但是对于整个交趾支那殖民地来说,却是有着极其深重的影响。
  “诸位,我们必须撤退……”
  一个大腹便便的法国商人在那里高呼着:“鉴于局势,我们必须采取行动,保护法兰西公民的生命与财产安全,现在政府无视我们的要求,向东京和顺化派出了规模庞大的远征军,却远视殖民地的安全考虑,我们要求政府进一步向殖民地派出部队,并从东京和顺化撤出部队!”
  他说得十分动感情,引来了全场的掌声:“顺化和东京,并不同法兰西的利益息息相关,但是交趾支那不一样,我们在这块土地奋斗了二十多年,如果再往谈及传教士的不灭功勋,则有三百年之久,在这块土地上,流下我们的血与汗,有数以千计的法兰西人为此牺牲!”
  “因此我们的口号是,请巴黎不要抛弃你的孤儿――我们的交趾支那……”
  就是同一个商人,一年之前却操着完全不同的腔调:“我们要征服整个越南,安南王国是上帝赐给法兰西的礼物,我们在对德国人展开复仇战争之前,必须增强国家实力,而是征服安南王国,则是我们增强国力最为便捷的方法!”
  “如果巴黎没有能力征服安南王国的话,无须一名士兵,一法郎的军费,我们可以雇佣堵布益和他的旧部们,用一次干脆的远征来替共和国献上礼物!”
  但是巨大的损失让整个殖民地的法兰西人都改变了看法,他们看不到在北方进行的战争有任何胜利的可能,而他们自身的损失却是越来越大,大到他们无法承受的地步。
  他们在交趾支那的种殖园、矿山、农场纷纷落入了黑旗军的魔掌之中,他们因此记住了一个人的名字。
  这就是柳宇,就是他的黑旗军,每一个法兰西人都对他咬牙切齿,对于这个切切实实降低自己水平的恶魔,他们只恨不得将这个恶魔送到地狱去。
  但是到目前为止,这个恶魔活得非常健康,受到损失的却是这些守法的法兰西公民,他们的财产受到巨额的损失,许多人的财产数额降到战争爆发前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以下。
  即便财产没有受到战争直接洗礼的少数法兰西人,也同样因为战争损失不小,因此这个商人就代表着所有的心声:“我们希望巴黎能作出明智的选择!”
  为了利益,他们愿意与魔鬼联合,任何能维持他们利益的人都成了他们的救星,甚至连柳宇这个真正的恶魔也变得可爱起来。
  他们愿意同柳宇进行面对面的协商,只要黑旗军撤出交趾支那,一切条件都可谈,不然他们的损失将继续扩大,因此在巴黎的报纸之中,柳宇的形象已经从撒旦变成了可恨又可敬的撒拉丁。
  这样的暗流,同样影响到殖民地的高层。
  总督阁下正在痛苦写着一封给巴黎的报告:“我必须向内阁报告,黑旗军对河内的围困已经进入到十四天,我们暂时断绝了除水上交通外和河内的一切联系……”
  “河内处于黑旗军的围攻之中,数以万计的黑旗军不分昼夜地攻击着河内城,我们尚不清楚具体的战况,只是从当时守军的报告来看,我们的损失巨大,每天都有数以百计的人员伤亡……”
  就在去年的这个时候,黑旗军也对河内进行了一次围攻,但是那时候交趾支那总督是意气奋发,在短时期就把数以千计的士兵增援到了河内城。
  但是现在他却是自身难保,他仅仅派出了一个加强连赶往河内,顺化的守军勉强派出了两个连和一个炮兵排及一个工兵排,合起来也就是一个加强营的规模。
  再加上从海防赶去增援的一个营,这就是河内守军在十多天之内得到的仅有支援。
  但是对于交趾支那总督来说,屋漏偏逢连夜雨那是最好的写照:“我不得不报告一个更坏的消息,在顺化出现严重的传染病,数以千计的士兵被感染,许多士兵因此病亡……”
  这次疫情比历史上来得更早一些,在历史上这次疫情给法军造成了惊人的死亡数字,整整三千名士兵因此流行病而在中越病亡,以致于法国议会郑重地考虑放弃东京地区的议案,最后议案仅以一票之差未获通过。
第一百八十七章
意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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