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旗(校对)第240部分在线阅读
费里无论轻松起来,虽然报纸刊登着十五万大军的全没,但是伤亡五千人这个事实却足以让总理承认介入越南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你们曾对我说过,只需要三千名士兵就可以征服整个越南,但是到现在为止,三万名不同肤色的士兵因为这场战役而负伤、患病甚至阵亡,上千名共和国公民付出生命的代价,我想,这是我们承认错误的时候!”
“我们必须承认,我们的对手柳将军是一位伟大的敌人,我们寄希望于他拥有伟大的人格,能同我们达成一份完美的协定,以结束这一场战争。”
费里说过这段话的时候,他仿佛苍老了十岁,但是在内阁中他却没有获得多数。
第一百八十五章
妥协(下)
“反对,反对!我们应当增派一个军团去越南!”
“这是投降,这是向野蛮人投降,作为文明世界的一员,我坚决不同意这样的看法!”
还有一名部长干脆摘下了帽子,直接站了起来:“总理阁下,您如果主张无条件地从越南撤出的话,我现在就向您辞职!”
“我只说一句,法兰西必须胜利,必须维护他在文明世界的地位,这才是我们战胜敌人的唯一办法!”
很显然,反对的部长占了大多数,他们并不清楚太多的军事问题,虽然在财政上有很大的困难,眼前的法兰西共和国又处于经济危机之中,但是以他们的想法,只要咬咬牙,派出几个师去远东,一切就可以顺利解决。
在普法战争之后,这种强硬路线在法兰西极具市场,即便这个内阁被称为机会主义的内阁,但是这些部长们却不愿意在这样的问题上妥协――如果法兰西连一个东方的野蛮人头领都无法战胜,那么他们怎么可能战胜德国,洗雪耻辱。
“我认为……”
“我反对!”
“我主张……”
在短暂的半个小时之内,内阁迅速分裂并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强硬派和妥协派在短时间几次冲突,但是强硬派却渐渐占了上风。
“我认为,我们只需要派一个军去越南就可以解决任何问题了!三个步兵师,六个步兵旅……”
就在卫生部长在他不熟悉的领域陈词的时候,那边海军部长面色难看地从小房间外走了进来:“阁下,我必须陈述一个事实,根据最新的战斗情况,这个一个完整的步兵军只能暂时稳定东京地区的情况而已,要征服越南,我们必须增派三个军,超过十万人……”
“在距离本土几千公里之外进行这样的战争,在财政上是完全不可行的,所以我建议……”
他的声音带着痛苦:“有条件地从部分地区撤退。”
“为什么?”卫生部长无法理解这个事实:“难道一个文明世界的步兵军不能还不能解决问题吗?要知道我们两次进入北京,也仅仅是动员几千名士兵而已,而现在四万名士兵携带更先进的装备……”
海军部长的声音极苦痛苦:“我们不要忘记一个事实,即便是法兰西在财政上已经无法支撑这一场战争了,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为这场战争投入了两亿七千万法郎,但是如果继续增兵的话,我们还要需要投入至少十亿法郎……”
十亿法郎的数字立即让所有部长都打了退堂鼓,没有任何一个部长会考虑格外增加这么一笔军事开支,而费里总理也似乎明白了什么:“河内出事了?”
“是的!大问题,最新的报告……”
“嗯?”
所有的官僚都很清楚,他们可能在东京地区迎来一场空前的掺败,但是对于这次失败有多掺败,却是毫无印象。
他们只是想起了小报的十五万人,然后等待着海军部长的答案。
“最新的报告,尼格里将军和爱尔明加上校的两个旅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许多人员伤亡或被俘,尼格里将军和数以百计的官兵被敌人俘虏,损失极其掺重……”
他沉痛的语气,让所有人都明白一场风暴即将降临,卫生部长犹豫了一下,抢先询问道:“损失到底有多大?”
“尚缺乏完全的损失,但损失肯定超过一万人,而且多数是永久性的损失,伤员撤出来很少,两个步兵旅大约还剩下一个混成团的实力,由于受到这一空前的损失,敌军现在正在全面包围河内,孤拔少将的部队和敌人发生了多次激烈战斗,受到了相当的损失,由于敌军兵力众多,河内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并随时有联络中断的危险,孤拔少将要求我们立即派出援兵……”
费里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有多少名法兰西公民不幸付出生命?”
“还没全面的统计,但是至少有两千名,可能更多……”
两千名法兰西本土出身的官兵战死,这不是风暴,而是让所有人都卷进了台风眼,恐怕在场的每一个部长,甚至是前任部长都会遇到整个国家的咒骂。
“两千名?”
费里总理重得了这个数字:“现在有谁反对我们继续撤兵或增兵?”
刚才的强硬派都说不出话来,超过一万名士兵的损失,而且其中大部分是永久性的损失,特别是数千名法国公民在远东的从林中失去生命,这让他们根本没办法把这场战争继续下去。
而且报告之中还有特别的意味,两个整旅,或者相当于一个整师的法兰西军队就在一两天被黑旗军歼灭,那就代表着即便往越南地区派遣一个军都只能稳定局面而已。
而象海军部长曾经建议的那样,派出三个军去越南,那简直是牛刀杀鸡,何况悬在每一个法兰西人面前的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对于即将发生的对德战争。
每一个法兰西人都不会忘记阿尔萨斯和洛林,如果在远东消耗太多的兵力和军费,未来的对德战争由谁来进行?
“我们支付不起十亿法郎的军费……”
财政部长却提出了另一种看法:“十亿法郎不致于让国家破产,但是结束这场战争会让国家破产!”
这是大家难得同意的看法,即便派去三个军,谁又保证能立即结束战争,一旦被黑旗军拖入长期化,那绝对是一场得不偿失的战争。
“我认为,我有些想法过于草率了,我同意总理阁下的看法。”
“我也同意!”
……
正在所有人决定妥协的时候,外交次长匆匆忙忙从外面赶来:“诸位……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我们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
所有人都一片哗然,无法理解外交次长到底在讲什么:“越南的战争?”
“是的!”外交次长满脸的兴奋:“我们获得了这场艰难战争的最后胜利!”
“李鸿章已经向我们的代表妥协了,中国人放弃了在越南的全部权力!”
第一百八十六章
北京(上)
北京人是见过世面的,所以什么时候都显得有几分自傲与得意。
谁都知道,在街头的落魄旗人中保不得有什么王孙之流的人物,在茶馆听书的,说不定也有投置闲散的朝臣,就是戏场上的名角,说不定也是个手能通天的兔儿爷。
因此什么样的消息,在他们眼中都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即便是洋夷两次入京,也改变不了他们的沉稳:“听说了,李中堂和法人使节宝海达成换文,中法兵事就此可以搁下了……”
“晓得了,这又不能把我存在阜康票号的银钱变活了……”
“就是,若不启了中法兵事,阜康保不定还能多活几载……”
他们不关心中法兵事的问题,却关心着阜康票号的存续,这家票号可是切切实实地关系到他们的衣食住行。
伴随着阜康的跨台,是席卷全国的票号跨台风波,阜康很小,小到只有几十万的资本,阜康很大,大到他账面上的存银有三千多万两,他一跨台,无数的票号、钱庄跟着跨台,即便没有跨台,也会暂时歇业。
这些金融机构的倒账,标志着银根紧缩,而已经习惯利用放款来进行业务的中外贸易受到了极其沉重的打击,市面自然萧条,如果按现代化的术语来评论,这便是一次标准的经济危机。
在历史上,清朝要用好几年时间来才能从这次危机缓过气来,这次经济危机的影响,仅仅次于晚清史上最著名的一次经济,也就是一九一零年的橡胶股票风波。
那一次经济同样是中国票号、钱庄投机于许多完全没有投资价格的南洋橡胶概念股造成的,加上上海道的意气用事,导致局面不可收拾,经济危机彻底重创了整个中国经济,一直进入第一次世界大战才缓过来气来。
只是经济危机引发了政治危机,政治危机进一步引发了革命,满清也已经葬送在这次经济危机引发的洪流之中。
而在这个时空,阜康引发的经济危机进一步被放大了,虽然和历史上一样,阜康只是一个必然的事件,无论有没有中法兵事的影响,这家票号必然会倒台。
只是在这个时空,许多人却错误地把胡雪岩的倒账与黑旗军牵扯上关系:“听宫里的人说了,只待中法兵事一歇,长毛余党不再作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的极是,据说这一回都是长毛乱党惹出的祸事,多亏了李中堂断然出手,才能得以弥平战祸……”
……
“这一回倒是中堂出手果断,和宝海签订这中法新约,功不可没啊……”
李鸿章咪着眼睛,拿着一本资治通鉴在那里坐着,听到张佩纶这么一说,却是微微笑道:“倒不是什么大功,只不过这一回琴轩能开府一方,倒也是一桩美事……”
琴轩便是潘鼎新的表字,这一回中法订立新约之际,李鸿章倒是顺顺利利地把他顶上了广西巡抚的要职。
虽然说是从湖南巡抚任上转调广西巡抚,只是同级调动,甚至还有左迁之疑,但是广西是用兵之处,最是重要不过,潘鼎新实质上却是升了半级,成了真正的封疆大吏。
何况湖南一地,本就是湘军发迹之地,潘鼎新以淮人治湘,平时极受制约,到了广西正可以大施拳脚:“此回北宁诸营皆北,战事不可收拾,我予以款议,订立新约,顺便扶琴轩一把,你们看这结果如何?”
北京在任何时候,得到越南的消息都远较巴黎来得迟,虽然河内距东京数千公里,可是由于电报线尚未完全铺通,以致于李鸿章根本不清楚越南现在正在发生着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他这个人一向对于洋务就是一个糊弄,只要糊弄过去便可,从来不存什么多余的念想,对于局势的判断也是糊弄。
在历史上他借镇南关的余威和法国人签订了和约,可是他的时机选择得却是恰好到处,仅仅一个月之后,尊室说携越南国王在顺化和法人决裂,虽然事败却转入从战,法国人花了十几年时间才平定了全越,只是那时清军和黑旗军已经被迫退出越南,只能望洋兴叹。
现在李鸿章的糊弄却收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法使宝海的条约那是节节让步,几乎全盘接受,幕府中倒有一个叫薛福成的,出身于曾幕之中,极是干练:“中堂,这一回法人不割地,不赔款,反赠我洋款,必怀居心啊……”
宝海的条约虽然是割去了全越,但在李鸿章和满朝文武面前,却是觉得里子和面子都有了,不割地,不赔款,不开通商口岸,不需要保护传教士,甚至还同意中法可以共同托管越南,越南可以照常朝贡。
只是李鸿章也很清楚,共同托管纯是虚言,越南落入法人之手,绝无可能再来中国朝贡,但是自筹办夷务以来,却是第一回有这样的条款:“法人愿借我国金法郎二百万元,此是美事一桩,国朝与法人素来亲和,所争者不过南国而已,我朝何必与法人相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