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校对)第1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37

--------------------------------------------------------------------------------------------------------------------------------------
☆本文由看帮网网友分享,仅供预览,请于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看帮网(https://www.kanbang.cc)-精品电子书☆
--------------------------------------------------------------------------------------------------------------------------------------
书名:母亲
作者:(苏)高尔基
译序
我从小喜欢读俄罗斯大文豪高尔基的书,十分佩服他的不平凡的奋斗历程。他基本上没有进过学校,靠自学掌握了阅读的本领,为了生存,他在俄罗斯大地到处流浪,出入社会底层,生活极不安定,经常濒临绝境,甚至曾开枪自杀,可后来竟能写出许多杰作,一举成名;不但影响全俄罗斯,而且其作品被翻译成世界各国文字,名震欧洲。我真不知道他的完美的文字功夫和卓越的文学技巧是从何得来的,可能是源自19世纪辉煌灿烂的俄罗斯文学的熏陶和永不枯竭的俄罗斯民间文学艺术的浇灌。
19世纪是俄罗斯群星灿烂、名家辈出的时代,举世闻名的大文豪就有普希金、莱蒙托夫、果戈里、涅克拉索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屠格涅夫、列夫·托尔斯泰、契诃夫等等,但这些作家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写的人物都局限于社会上层,总离不了官吏、贵族、商人、知识分子之类。他们不了解社会下层,因而他们的作品中很难出现有血有肉、栩栩如生的真实下层人物,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和莱蒙托夫的《当代英雄》写的是贵族的生活,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写的是贵族参加保卫祖国的战争,更不用提屠格涅夫的《贵族之家》了,这本书从标题看就知道写的是贵族。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穷人》从书名看似乎是写下层,但其主人公是两个陷入情网的小人物,其气质过分柔弱和空想,不能作为下层的代表。
下层人物也是人,他们和上层人物一样,也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下层人物的数目远远多于上层,他们的表现更能代表人类的普遍本质。忽略下层人物要求的文学作品只能供太太小姐们消闲时阅读,不会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欢迎。我国的文学史上也有不少描写下层人物的作品,最典型的是《水浒》,这本书之所以能长久流传,永远受到人民群众的欢迎,就是因为它反映了平民百姓反抗压迫的要求,细致描写了他们的思想感情。
高尔基出身人民下层,耳闻目睹都是下层人民的生活场景和他们的诉求,他长久地和他们同呼吸、共命运,成为举世闻名的大作家,甚至跻身古典作家之列以后,他也没有忘记他们,更不会背叛他们,他拿起生花的妙笔,细致地描述他们的苦痛。在他的书中,下层民众并非麻木不仁、浑浑噩噩、软弱无能、恶习不改的群体。他们之所以屈居下层,是由于许多与生俱来的原因,而非他们自身的罪过。他们也许比上层的男女更敏感,更爱憎分明,更有同情心,更勤奋劳动,他们将自己的爱与时间普遍施于受苦受难的大众,而不是单纯为自己谋利。
《母亲》这部小说贯穿全篇的人物是一对母子。母亲一生饱受丈夫的打骂和压迫,丈夫病死后,她在有作为的儿子的影响下,不断克服胆怯心理,由软弱变得坚强,积极投身劳苦群众的解放事业。她的儿子巴维尔更是一个有觉悟的先进工人,走在各种斗争的前列,为争取劳苦大众的共同利益,不怕坐牢和流放。巴维尔和母亲是千百万奋起斗争的劳工的榜样。
小说《母亲》写于1907年,反映的是俄国1905年的革命事件。由于在日俄战争中俄国战败,俄国民众群起反抗沙皇的专制统治。社会各阶层组成统一战线,知识分子与工农大众携手合作,共同投入抗争。这一场革命从彼得堡开始发动,波及全国,沙皇政权差点被推翻,后来革命虽然被镇压下去,但播下的火种未曾熄灭,十余年后,终于带来了十月革命的胜利。
从小说中可以看出,这场革命的目的是打碎沙皇的专制政权,建立一个民主、自由、均富的社会。参加革命斗争的不仅有工人巴维尔、安德烈(霍霍尔)、费佳、马津、古谢夫兄弟等,农民雷宾、叶菲姆、伊格纳季等,还有政府职员尼古拉,医生伊凡,教师娜塔莎,贵族小姐萨莎,知识分子叶戈尔、柳德米拉、索菲亚等。他们中许多人是职业革命家,抛弃了家庭,牺牲了生儿育女的天赋权利,过着苦行僧似的清苦生活,为了革命成功,他们甘愿像叶戈尔一样劳累而死,或者从容就义。
不过,投身革命的群众都凭着一股狂热,他们迫切要求砸烂旧秩序,却不知道怎样建立新秩序。他们仇恨贵族,甚至仇视贵族出身的知识分子,这从《母亲》中的雷宾对索菲娅的态度可以看出。索菲娅深入农村,传播革命道理,想启发农民的觉悟,却被由工转农的雷宾称作老爷,说她的头巾不能掩盖贵族的罪恶,从雷宾身上我们看到了文化大革命中的红卫兵的影子。索菲娅是虔诚的革命知识分子的代表,革命后要建立新兴的革命政权,必须依靠索菲娅这类的人和他(她)们的知识,只有遵循先进的知识的引导,才可能建成现代化的社会。
但从一些国家革命后的历程来看,革命后可能风光一时的只有雷宾,这是个真正的蒲加乔夫和拉辛的化身,他内心深处蕴藏着对上层阶级的无比仇恨,因而卧薪尝胆,砥砺苦行,日夜图谋报复。他的蛊惑的演说在农民群众中煽起仇恨的旋风,他们不仅仇恨贵族、官吏,而且仇视工人和知识分子。小说借一个农民之口提到,如果巴维尔领导的游行队伍来到他们的村庄,很可能被农民群众打得半死。工人比农民生活要好,收入较高,文化也较高,这引起农民的嫉妒。在雷宾等的眼中,工人是不可靠的群体,只有农民才信得过,因为工人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哪里有工做,就漂流到哪儿,而农民则牢牢扎根于土地上。这本书将农民的狭隘性和保守性揭示无遗。小说中有一个这样的情节:巴维尔宁肯自己长期受囚禁,而把逃跑的机会让给雷宾,这表现了工人的宽大胸怀。
雷宾不但生性冷酷,而且勇敢无畏,在敌人面前无比坚强,宁死不屈,天生的领袖气质使他很容易得到群众的拥护,甚至受到盲目崇拜。革命中涌现的领袖人物,都是群众崇拜的目标。群众迫切需要一个救世主,期望基督再度降临,雷宾很符合群众心目中的救世主形象。他一旦掌权,就会成为个人崇拜的目标,而生气勃勃的新兴政权也会变质为专制政体。
今天,我们重读这部小说,至少可以得到三方面的教益:第一,民主、均富和社会主义是人类的理想,但要达到这个目标是一个很长的过程,很可能这始终是一种探索,而没有终点。第二,在一个国家的经济迅速蓬勃发展之时,一定要防止贫富过度分化,因为这是社会不安定的根源。第三,爱是一种建设性的力量,爱心创造一切,仇恨毁灭一切。小说中的母亲出于对儿子的爱,才奋不顾身地投入群众运动,渐渐地,她的有点自私的母爱扩展成对广大群众的同情和关爱,博爱是母亲性格中最明显的特征。
吴兴勇
目录
译序
第一部
第二部
第一部

每天,在这个不大的工人住宅区的上空,工厂的汽笛总是不合时宜地颤抖着,吼叫起来,于是,在这种刺耳的声音的驱使下,从那些狭小的灰色房子中,跑出一群像受惊的蟑螂一样的人们。他们哭丧着脸,不充足的睡眠未能使他们的筋肉消除疲劳。他们来到寒冷的昏暗中,在未铺好的街道上移步向前,向一座座耸立着的牢笼般的石头砌的厂房走去。工厂摆出冷漠无情的自信神色,等候着他们,同时用它的几十只油腻的正方形的眼睛,照射着泥泞的道路。污泥在人们脚下扑哧扑哧响着,不时传来几声梦呓般的嘶叫。然而,又有另一种声音迎着人们飞来——机器的粗重的轰隆声和蒸气的噗噗声。抬头一看,只见好些高高的黑色烟囱,阴沉而严厉地耸立在这个地区的上空,好像一根根粗厚的柱子。
傍晚,夕阳西下,工厂从它的石头的胸腔里把人们像废渣一样抛了出来,他们又踏上了归家的路。可是他们的模样与他们来的时候大不相同了:满身油烟,面孔漆黑,在空气中散发出机油的恶臭,他们身上唯一明亮的东西是雪白的饥饿的牙齿。
工厂又吞噬了一天宝贵的光阴,人们向自己的坟墓又走近了一步。但是,一想到即将得到的是休息的愉悦和烟雾弥漫的小酒馆的乐趣,他们的心中仍然感到欣慰。
每逢假日,人们睡到十点才起床,然后,有家小的中年人穿着最干净的衣服,前往教堂做弥撒,从教堂回来后,胡乱吃几块馅饼,重新上床睡觉——一直睡到傍晚。
傍晚,人们懒洋洋地在街上溜达。
人们在路上遇上了,免不得要闲聊几句,但话题总离不开工厂和机器,或骂几句工头,——他们所说所想只是些与做工有关的事。回到家里,他们和妻子拌嘴,动辄挥拳殴打她们。年轻人就下酒馆,或者轮流在各家聚会,拉起手风琴,唱着淫秽难听的曲子,跳舞,说下流话,喝酒。这些人的身体因过度劳动而十分疲劳,喝起酒来很容易醉,酒醉后,心里很容易产生病态的无名怒火,人们会紧紧抓住每一个机会发泄这种烦躁心情,为了一点小事,就以野兽般的疯狂互相厮打起来。
每逢节假日,年轻人都在外面逛荡,往往要深更半夜才回家。这时,他们的衣服撕破了,满身泥泞和尘土,脸上带着挨打的伤痕,可他们还要夸口自己怎样用拳头猛揍对方,有的在外面受了气,回来时怒气冲冲,或者流着屈辱的眼泪,露出可怜巴巴的样子,可又满嘴酒气,既令人怜惜,又令人讨厌。有时候,父母亲不得不出门寻找自己的儿子,他们在路旁围墙底下,或者某处小酒店里发现了他,小伙子已醉得不省人事,他们大声责骂儿子,强行将儿子拉回家,好歹照料他们睡下,因为第二天一早,当汽笛在空中怒吼起来的时候,得叫醒他们去上工。
老一辈人尽管痛骂和痛揍自己的儿子,可是在他们的心目中,年轻人喝酒、打架,完全是一种正常现象——因为他们年轻时也同样酗酒、斗殴,也挨父母的打。生活就是这个样子的,它像一条不可测度的浑浊河流,平稳而缓慢,年复一年地不知向什么地方流去。全部生活都是被陈年的积习牢固套住的,人们的所想所做全按一成不变的模式,谁也没有改变这种生活的愿望。
有时候,也有些外路人到工人区来。起初,他们只是由于自己是陌生人而受人注意,过了一些时候,他们身上的新奇的魅力消失了,这些人的故事使他们知道,工人的生活到处都是一样的。天下乌鸦一般黑。
但有时候,陌生人中也有人讲到一些工人区从未听过的事情。大家对于这些稀奇古怪的谈论,只是将信将疑地听着,不敢表示自己的态度,更不愿与谈述者争论。
如果发现陌生人身上有什么超越常规的地方,这些工人区的人们就会长久不忘记这一点,并且对这种与自己不同的人怀着戒心。他们仿佛害怕这人会把什么东西带进他们的生活中来,以致打破他们无聊的生活常规,生活尽管沉重,但总算平稳。人们不指望生活变得略微好一点,认为任何变化都是以暴易暴,他们所受的压迫将会更残酷。
一个人这样活到五十来岁——就死去了。

米哈伊尔·弗拉索夫也过着这样的生活。他是个钳工,毛发浓密,脸色阴沉,生着一双细小的眼睛;他是厂里最好的钳工,工人区数他的力气最大。但他对上司态度粗鲁,所以挣钱很少。每逢假日,他总要打人,大家都不喜欢他,害怕他。有人也想打他,但弗拉索夫只要看见有人走拢来,想向他动武,便捡起石头、木板或铁块,宽宽地叉开两腿,一声不吭地等着对手。他那从眼角直到脖子长满黑胡须的面孔和毛茸茸的两手,使人见而生畏。尤其令人害怕的是他的那双眼睛——细小而且锋利,好像钢锥一般刺人,不管是谁,只要和他的目光相遇,都会感到面前这个人有一股无所畏惧的蛮劲,随时准备毫不留情地殴打别人。
“喂,给我散开,畜生!”他闷声闷气地说道。人们受到威吓,各自走开,但嘴里还胆怯地咕哝着一些骂人话。
“畜生!”他朝着人们背后短促地骂了一声,然后,他挑衅似的昂着头,跟在人们后面走去。
他平常脸色愠怒,沉默寡言,“畜生”这两个字成了他的口头禅。他这样称呼警察和工厂里的上司,也用这种字眼招呼妻子。
他的儿子名叫巴维尔,有十四岁了,弗拉索夫有一次想揪住头发打他,可猛不防巴维尔随手抄起一把分量挺重的铁锤,简短地说:
“不准动手……”
父亲盯着他看了一会,把一双毛茸茸的手藏到身后去了,一面冷笑着咕哝道:
“好哇……”
然后他重重叹了口气,添上说:
“咳,你这个畜生!……”
这件事发生后不久,他就对妻子说:
“以后不要再跟我要钱了!巴什卡[1]可以养活你了……”
“那你想把钱拿去喝酒吗?”她壮着胆子问。
“这你不用管,畜生!我去找姘头……”
他并没有去找姘头,但是从这时候起一直到他死为止,几乎两年光景,他不再理会儿子,也不和他讲话。
他喂养了一条狗,狗像他一样,长得壮实而多毛。那狗每天伴随他到工厂,到了傍晚,再到工厂门口去等他。每逢休息的日子,弗拉索夫就到几家小酒店闲逛。那狗整天跟着他跑,垂着一条长毛大尾巴。他在酒店里喝得烂醉,回到家里,坐下吃晚饭,用自己的盘子盛食喂狗。他不打它,不骂它,但从来也不爱抚它。吃罢晚饭,如果妻子收拾餐桌稍微慢点,他就把碗碟一股脑儿从桌上摔到地下,然后取出一瓶烈性酒,摆在桌上,自斟自饮起来。他背靠着墙,闭着眼,张大嘴巴,用一种喑哑低沉的令人忧伤的声音哼起小曲来。歌词没人能听懂,字音拉得挺长,简直像冬天的狼嚎。他一直喝到酒瓶倒空为止,然后侧身倒在长凳上,一觉睡到清晨汽笛响。那条狗就一直卧在他的身旁。
他死于疝气病。死前四五天,他全身发黑,在床上滚来滚去,两眼紧闭,牙咬得咯咯直响。他有时对妻子说:
“拿耗子药来,把我毒死吧……”
医生吩咐给他做热敷,并且说要动手术,病人当天就得送进医院。
“见你的鬼去吧,我自己会死!……畜生!”米哈伊尔声音喑哑地喊道。
早上,正当汽笛呼唤工人去上班的时候,他死了。给他送葬的除了他的妻子和儿子外,只有那条狗以及被工厂开除的小偷和老酒鬼达尼拉·维索夫希科夫,当然,还有几个工人区的乞丐。他的妻子低声呜咽了不大一会儿,巴维尔没有哭。
棺材埋好后,人们都散了,而那条狗留下不走,蹲在新掘出的泥土上,长久地、默默无声地嗅着这坟地。过了几天,那条狗不知被谁打死了……

父亲死后大约过了两个星期,在一个星期日,巴维尔·弗拉索夫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里。像他父亲那样用拳头在桌子上一捶,冲母亲大声喊道:
“拿晚饭来!”
母亲走到他身边,和他并排坐下,伸手拥抱儿子,他用手撑着母亲的肩膀,反抗着,嘴里嚷道:
“妈妈,快点!……”
“你这傻孩子!”母亲伤心而又温柔地说,制住了他的反抗。
“我还要抽烟呢!把爸爸的烟斗给我……”巴维尔勉强转动着不听使唤的舌头,嘟嘟囔囔地说。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醉酒。伏特加使他的身体发软,但是他没有失去知觉,酒醉心里明,脑海里不断地闪动一个问题:
“我醉了吗?我醉了吗?”
母亲的爱抚使他感到羞愧,她眼里哀伤的神情使他十分感动。
母亲的慈爱的手抚摩着他沾满汗水的蓬乱的头发,她在他耳畔轻轻地说:
“你不应该做这种事……”
他开始感到恶心。在一阵剧烈的呕吐之后,母亲把他安排在床上睡下,给他的苍白的前额敷上湿毛巾。他略微清醒了一些,但觉得自己身下在波浪起伏,周围的东西都在晃动。
母亲柔和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边,这种声音好似来自很远的地方:
“你要是喝起酒来,那你怎能养活我呢……”
他没睁开眼睛,说道:

< 章节目录 >   < >   当前阅读进度1/37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