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年(校对)第5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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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个来讲是简单的,对另一个来讲是复杂的、多方面的、痛苦的。
时钟敲响了午夜12点,又敲响了凌晨1点。
郭文不知不觉间踱到了缺口前面。
大火在渐渐熄灭,只是这里那里还可以看见余烬的反光。
城堡另一边的高地,在火光映照下有时看得清楚,而当烟遮住火时,它就隐没在黑暗里。这火光一跳一跳的,还不时被黑暗突然遮断,使物体显得奇形怪状,使哨兵们显得像一个个幽灵。沉思中的郭文,只是隐约看到火光驱散黑烟,黑烟遮断火光。眼前这忽明忽灭的火光,与他思想上时隐时现的真理,莫名其妙地相似。
突然,在两团滚滚的浓烟之间,从正在熄灭的火炭上飞溅出一个火花,照亮了高地顶上,映出停放在那里一辆朱红色马车的轮廓。车子旁边有好些头戴近卫骑兵帽的骑兵。那似乎就是几个钟头前,太阳落山时,他用盖尚的望远镜看到地平线上的那辆马车。车上有几个人,似乎正往下卸东西。他们从车上卸下来的东西好像很沉,不时发出铁的碰撞声。那很难说是什么东西,好像是几根梁木。其中两个人从车上抬下一个箱子,放在地上,从形状看,里面大概是个三角形的东西。火花熄灭了,一切又隐没在黑暗之中。郭文沉思地站在那里,眼睛仍然盯住前方黑暗中的那个地方。
高地上亮起了几盏灯,有人在那里走来走去,但在那里移动的东西形状都模糊不清;况且郭文是在下面,是在山沟的另一边,只有高地边上的东西才能完全看得清楚。
传来说话的声音,但听不清是说什么。不时听见碰撞木头的声音,还听见金属的摩擦声,仿佛有人在磨镰刀。
敲响了2点钟。
郭文像是故意前进两步又后退三步,慢吞吞地踱到缺口前面。他一走近,哨兵在黑暗中立即认出了他的斗篷和风帽上的司令官标志,便举枪向他敬礼。郭文进到一层楼的大厅里,这里已改成了警卫室。拱顶上挂着一盏灯,明亮的程度,仅足以使他在穿过大厅时,不至于踩着躺在地板干草上、大部分睡着了的士兵。
士兵们躺在这里,几个钟头前,他们在这里进行过战斗。没有打扫干净的铁和铅的霰弹,一粒粒散布在他们的身体底下,多少有点妨碍他们的睡眠,但他们太疲劳了,都躺着不动。这间大厅曾经是个可怕的战场,他们在这里进攻,怒吼号叫,咬牙切齿,遭到扫射,不少人中弹身亡,许多就倒在他们现在躺着睡觉的地板上死了,他们所垫的干草吸足了他们的战友们的鲜血。现在战斗已结束,血已干,战刀已揩净,死去的死了,他们平静地躺着。这就是战争。等到明天,所有人都可以同样地睡眠了。
郭文进来时,有几个假寐的士兵爬了起来,包括警卫室的指挥官。郭文指指地牢的门对他说:
“给我打开。”
门闩被拉开,门开了。
郭文进了地牢。
门在他身后重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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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希腊神话,西绪福斯生前犯罪,死后受惩罚,在地狱里被迫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刚到山顶,巨石就坠下来,坠而复推,推而复坠,永无止息。
第七章 封建与革命
一 祖先
地牢的石板地面上,靠方形气窗那边放了一盏灯。
石板地面上还有满满的一罐水、一份干粮和一捆干草。地牢是在岩石里凿出来的,囚犯就是异想天开把干草点着,也是枉费心机。地牢绝无起火的危险,倒是囚犯肯定要窒息而死。
门轴转动时,侯爵正在地牢里踱步,像一切关在笼子里的野兽,机械地来回走动。
听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他抬起头。地板上正好在郭文和侯爵之间的灯,照亮了两个人的脸。
他们对视着,目光那样严峻,双方都一动不动。
侯爵爆发出一阵笑声,大声说:
“你好啊,先生。好多年无幸与你相会啦。你倒赏脸来看我。多谢。我巴不得能有人来聊一聊。我开始感到烦闷啦。你的朋友们在浪费时间,搞什么验明正身,什么军事法庭。这些手续太烦琐啦。我办事可快得多。我在这里是在自己家里。你请进来吧。说说看,对所发生的所有这一切你有什么看法?很不寻常,不是吗?从前有一位国王和一位王后,国王就是国王,王后就是法兰西。有人砍掉了国王的头,把王后嫁给了罗伯斯庇尔。这位先生和这位太太生了一个女儿,名字叫断头台,看来我明天上午就要结识这位小姐啦。我会感到很高兴,就像见到你很高兴一样。你是为这件事来的吧?你升官了吗?行刑的刽子手就是你吗?如果这是一次单纯的友好看望,我挺感动。子爵先生,你也许不再知道何谓贵族了吧。那么,瞧吧,眼前就有一个,就是我。睁开眼睛看一看吧。好生奇怪,他居然信奉上帝,信奉传统,信奉家族,信奉祖宗,信奉他父亲的榜样,信奉忠诚、正直、对君王的责任、对老法律的尊重,信奉道德和正义,而且他会很乐意将你枪毙。请赏光坐下吧。坐在地板上,当然。这间客厅里没有沙发,但是生活在污泥里的人,是能够坐在地上的。我说这话不是要冒犯你,因为我们所称的污泥,你们称为国家。你大概不要求我高呼自由、平等、博爱吧?这里是我的住宅的一个老房间。过去贵族把贱民关在这里,现在贱民把贵族关在这里。这种愚蠢的把戏就叫作革命。看来,再过三十六小时,你们就要砍我的头。我看不出有什么大不了的。比如,要是你们讲礼貌,就把我的鼻烟盒给我拿来。它在楼上那间镜子室里,你小时候总在那里玩,坐在我膝头上让我颠着你玩。先生,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姓郭文,说来也怪,你血管里也流着贵族的血,与我的血真的没有两样。这血缘使我成了一个体面的人,使你成了一个无赖。这就叫特色。你会说这不是你的过错。也不是我的过错。真的,人成了坏蛋连自己都不知道。这应归咎于他所呼吸的空气;在现在这世道,人不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革命对所有人都具有诱惑力嘛。你们所有的大罪犯都是无辜的大好人。真是蠢材。你是头号蠢材。请容许我赞赏你。是的,我赞赏你这样一个小伙子,你是一个高贵的人,有着优越的社会地位,有着伟大的血统,可以为伟大的事业出生入死,你是郭文堡的子爵,布列塔尼亲王,按法律可升为公爵,可以通过世袭成为法兰西贵族,人世间一个头脑健全的人所能希望的一切,你差不多全有了。具有这样的地位,你偏偏不走正道,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致使你的敌人认为你是无赖,你的朋友认为你是笨蛋。对了,请代我问候西穆尔登神父。”
侯爵说话时泰然自若,从容平静,任何一句话都不加重语气,始终保持着有教养的声调,目光明亮而沉稳,两手交叉在腋下。他停下来,深深地吸口气,接着说道:
“我一直想杀掉你,我并不隐讳这一点。你想必也看得出来,我曾经三次亲手将枪口瞄准了你。这样做失礼啦,我承认;可是,如果以为在战争中敌人会力求讨你喜欢,那可就彻底打错了算盘。因为我们双方正在打仗,我的侄孙先生。一切都处在火与血之中。国王真的让人杀掉啦,好一个清平世道!”
侯爵又停顿片刻,然后继续说道:
“想一想吧,如果伏尔泰被绞死了,卢梭被流放去服苦役,这一切就根本不会发生!唉!这些思想家,真是祸国殃民!至于君主制吗,它有什么值得你谴责呢?不错,普赛勒被派到科比尼修道院当院长时,让他选择坐车去,而且路上愿意走多长时间,就可以走多长时间。至于你们那位迪冬先生,老实讲是一个非常放荡的人,他在去瞻仰六品修士帕里的圣迹时,居然先去找青楼女子鬼混,因此把他从凡赛纳堡调到了汉姆堡。我承认,汉姆堡是个环境相当恶劣的地方。这就是冤屈。我还记得,我年轻的时候也大声疾呼过,我那时和你现在一样蠢。”
侯爵摸摸口袋,像是找他的鼻烟盒,随即又说道:
“不过并不那么凶恶。说归说罢了。还有那次调查和请愿的叛乱,哲学家先生们也加入了,结果焚烧了著作而没有焚烧作者,宫廷的阴谋集团也卷进去了,所有那班蠢材全卷进去了,像图尔果、克斯奈、马尔舍伯等等重农主义者,这就掀起了一场动乱。一切都是由那批平庸作家和蹩脚诗人引起的。什么百科全书!就是狄德罗、达朗伯
(1)
之流!啊!这些可恶的废物!
“像普鲁士国王那样一个出身高贵的人,居然也陷了进去!我嘛,恨不得把所有舞文弄墨的人统统消灭。唔!我们可都是伸张正义的,我们这些人。这儿的墙壁上还看得见裂尸轮的印痕呢。我们不是开玩笑的。不,不,绝不要那些蹩脚作家!有阿鲁埃
(2)
那样的人,就会有马拉那样的人。有舞文弄墨的蹩脚作家,就会有杀人成性的无耻歹徒;有墨水,就会写出丑恶的文字;人的爪子能握鹅毛笔,他们写出的无聊蠢话就会造成骇人听闻的愚蠢行动。书籍产生罪恶。胡思乱想这个字眼有两层含义,第一层含义是空想,第二层含义是造孽。我们为胡思乱想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们向我们高喊权利是什么意思?什么人权!什么人民权利!这不是相当空洞,相当愚蠢,相当虚妄,言之无物的废话吗!而我呢,当我说康南二世的妹妹阿瓦丝把布列塔尼伯爵领地传给奥埃尔,即南特和科努瓦耶的伯爵,他把爵位传给了贝特的舅舅阿兰?费刚,而贝特嫁给了永河畔罗什的领主黑大汉阿兰,他们生下了小康南,就是我们的祖先居伊或郭文·德·杜亚尔,我说的是一件明确的事情,这才叫作权利。可是,你们那些痞子,那些无赖,那些乡巴佬所称的权利是什么货色?是弑神和弑君的权利!这还不丑恶吗!啊!这些可鄙的家伙!我为你感到惋惜,先生,你是属于高贵的布列塔尼血统的。你和我的共同祖先是郭文·德·杜亚尔;我们还有一个祖先,就是伟大的德·蒙巴宗公爵,他是法兰西贵族,荣获过骑士团领章,参加过攻打图尔旧城的战斗,在阿尔克的战斗中负过伤,作为法兰西国王犬猎队队长,逝世于都兰他的官邸库兹埃,享年八十六岁。我还可以对你谈谈嘉娜什夫人的儿子罗杜努瓦公爵,谢夫勒斯的公爵克洛德·德·洛林,亨利·德·勒农库尔,还有弗朗索瓦丝·德·拉瓦尔-巴朵芬。可是有什么用呢?先生你荣幸地变成了白痴,要争取与我的马夫平等。要知道,我已经是个老头的时候,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你是个经常拖着鼻涕的娃儿,我给你擦过鼻涕,以后还会给你擦。你长大了,却想方设法降低自己的身份。我们分别之后,各走各的路,我走的是正直人的路,你走的是相反的路。唉!我真不知道这一切如何收场,可是你那些朋友先生个个还挺自负。啊,是啊,挺好,我赞同,进步是美好的事情,你们在军队里取消了对酗酒的士兵连续灌水三天的惩罚;你们有最高刑,有国民公会,有戈贝尔主教,有绍迈特先生和埃贝尔先生,你们将过去全部抹掉,从巴士底狱到旧历法。你们用庸人代替圣人。行啊,公民先生们,当主人吧,统治吧,喜欢怎样就怎样,尽情地享乐吧,可不要拘束啊。可是,这一切并不能阻止宗教依然是宗教,君主制贯穿了我们一千五百年的历史,法兰西贵族即使砍了头也比你们高贵。至于你们对于王族在历史上的权利的无理取闹,我们根本不屑于驳斥。希尔佩里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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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僧侣,名叫丹尼尔;是兰弗洛瓦捧出希尔佩里克来给查理·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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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造麻烦。这些情况我们了解得和你们一样清楚。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保持一个伟大的王国,保持古老的法兰西,保持这个治理得很好的国家,在这个国家里受到尊重的,首先是至圣君主,即国家的绝对主宰者,其次是亲王们,统领王家海军、陆军和炮兵的三军官员,主理行政和财政的大臣,再次是各级司法官员,管理盐税和一般税收的官吏,最后是分成三级的王国警察官吏。这一切堪称完美,贵贱有序。可是,这一切被你们破坏了。你们取消了省的建制,你们这些无知的可怜虫,甚至连省是怎么回事都没有搞清楚。法兰西的特性,是由我们这个大陆的特性本身构成的,法兰西的每个省代表着欧洲的一种美德:庇卡底显示出德意志的坦诚,香槟显示出瑞典的慷慨,勃艮第显示出荷兰的精明,朗格多克显示出波兰的活力,加斯科涅显示出西班牙的庄重,普罗旺斯显示出意大利的明智,诺曼底显示出希腊的机敏,多菲内显示出瑞士的忠诚。这一切你们全然不知。你们一味地破坏、砸碎、砸烂、摧毁,心安理得地充当野兽。哼!你们不再要贵族了!好啊,你们再也不会有贵族啦。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你们再也不会有骑士,再也不会有英雄。永别啦,昔日的荣耀。现在你能给我找出一个阿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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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你们再也不会有封特努瓦的那些要杀人先敬礼的骑士,再也不会有莱里达围攻战中那些穿丝袜的战士,再也不会有翎饰流星般掠过的豪迈的战斗日子。你们是一个没落的民族,你们将遭受外敌的入侵和占领。阿拉里克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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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进来,再也遇不到克洛维那样的对手;阿布德拉姆打进来,再也遇不到查理·马特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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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手;撒克逊人再次来犯,不会有丕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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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人奋起抵抗了。你们再也不会有阿尼亚代尔、洛克鲁瓦、朗斯、斯塔法德、内温德、斯坦克尔克、马赛、罗库、劳菲尔德、马翁等一类的战役;你们再也不会有法兰西斯一世在马里尼亚诺战役中那种胜利,再也不会有菲力普·奥古斯特在布汶战役中那种胜利,他在那次战役中一只手生擒了布洛涅的伯爵雷诺,另一只手生擒了佛兰德的伯爵费朗。你们还会有阿赞库尔那样的战役,但不会有巴尔克维尔那样了不起的旗手,将战旗裹在身上战死沙场!行了!得啦!干你们的吧。成为新人吧,去做卑鄙小人吧!”
侯爵沉默片刻,接着又说下去:
“但请让我们做高贵的人。杀掉国王,杀掉贵族,杀掉僧侣,打倒,摧毁,屠杀,把一切踩在脚下,把古代的格言踩在你们的靴子底下,践踏王座,踢翻神坛,推倒上帝,在上面跳舞吧!这是你们的事。你们是叛逆,是卑鄙小人,根本谈不上舍生取义、杀身成仁的道德情操。我的话说完啦。现在送我上断头台吧,子爵先生。很荣幸能恭敬顺从你。”
他又补充一句:“唔!我对你说了一些逆耳之言。我这又何苦呢?我是就要死的人啦。”
“你自由了。”郭文说。
郭文走到侯爵面前,脱下自己的司令官斗篷,披在侯爵身上,又把风帽拉下来罩住他的眼睛。这爷孙俩个子一样高。
“喂,你这是干什么?”侯爵问道。
郭文提高嗓门叫道:
“中尉,给我开门。”
门开了。
郭文又大声说:
“请把我身后的门关上。”
说着,他把目瞪口呆的侯爵往外一推。
我们还记得,已改成警卫室的这间低矮大厅,只有一盏角状灯照明,房间里大部分地方黑乎乎的,只有一小片地方被照亮,还朦朦胧胧什么也看不清楚。在这模糊的灯光下,没有睡着的士兵,看见一个人从他们中间穿过,朝出口走去,这人个头高大,披着斗篷,戴着有司令官标记的风帽。他们行了军礼,那人就过去了。
侯爵慢步穿过警卫室,通过缺口,脑袋被碰了好几下,最后到了外面。
哨兵以为看见的是郭文,向他行举枪礼。
侯爵到了外面,脚底下踩到了原野上的草,距离森林只有两百步远,面前是空旷、黑暗、自由和生命,他却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地待了一会儿,仿佛刚才他听人摆布,任凭意外事件的驱使,趁一扇门敞开着逃了出来,现在他要想一想究竟做得对不对,在远走高飞之前又有些迟疑不决,要最后权衡一下。凝神沉思片刻之后,他挥动右手,中指和大拇指一搓打了个响指,说了声:“真是这样!”
他走了。
地牢的门关上了。郭文被关在里面。
二 军事法庭
那时的军事法庭,差不多在所有问题上都有自由决定权。仲马在立法议会起草过一份军事立法草案,后又经塔洛在五百人院进行了修订,可是最终的军事法庭法规,是在帝国时期才制订出来的。附带说一句,也是从帝国时代起,法律规定军事法庭进行表决时,必须让下级军官享有优先权。在大革命时期,这项法律还不存在。
在1793年,军事法庭的庭长几乎就是整个军事法庭:由他选择成员,排列官阶,确定表决方式;他既是主子,又是法官。
西穆尔登确定军事法庭就设在一层这间大厅里,即曾经筑了退守工事,现在驻扎警卫队的这间大厅里。他坚持一切都要缩短,从牢房到法庭,从法庭到断头台,距离愈短愈好。
按照他的命令,法庭正午开庭;庭内的布置是:三把草垫椅子,一张松木桌子,两支点亮的蜡烛,桌子前面放了一张圆凳。
椅子是给法官们坐的,圆凳是给被告坐的。桌子两头又各有一张圆凳,一张是给由军需官担任的检察官坐的,另一张是由一位下士担任的书记官坐的。
桌子上有一根红色封蜡条,一枚共和国铜印,两瓶墨水,几个白纸卷宗,两张印制的布告,一张是通缉令,另一张是国民公会的法令。
中间那张椅子的背后,有一簇三色旗。在那个极端崇尚简朴的年代,屋子里的装饰很快就完成了,不费多少时间,就把警卫室变成了法庭。
中间那张椅子是供庭长坐的,正对着地牢门。
旁听的人是士兵。
被告席一边站一个宪兵。
西穆尔登坐在中间那张椅子上,他的右边是盖尚上尉,为第一审判官,他的左边是拉杜中士,为第二审判官。
他的头上戴着三色羽翎帽,腰侧垂挂着军刀,腰间别着两支手枪。他面部的刀痕呈鲜红色,更使他显出一副凶相。
拉杜终于让人包扎了伤口,头上缠了一块手帕,上面一块血迹还在慢慢扩展。
正午到了,还没有开庭。一个信差站在法庭的桌子旁,外面传来他的马踢踏地面的声音。西穆尔登正在写字。他写道:
“救国委员会诸委员公民台鉴:
“朗德纳克已被擒获,将于明天处决。”
他写上日期,签了名,将快信折好封妥,交给信差。信差即刻离去。
而后,西穆尔登高声喊道:
“把地牢打开。”
两名宪兵拨开门闩,推开门,进了地牢。
西穆尔登抬起头,双臂交叉胸前,盯住牢房的门喊道:
“把犯人押出来。”
两个宪兵押着一个人出现在拱顶门口。
那人是郭文。
西穆尔登浑身发抖,叫起来:
“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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