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少年·青年(校对)第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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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这儿做什么?”沃洛佳跑进来说,“去邀请一位小姐吧……就要开始了。”
“沃洛佳,”我对他说,给他看看我那从脏手套里露出两个指头的手,用濒于绝望的声调说,“沃洛佳,你也没有想到这个吧!”
“想到什么?”他不耐烦地说,“噢,想到手套呀,”当他看见我的手时,毫不在意地补充说,“不错,我们没有。我们得去问外祖母……看她怎么说。”于是他不假思索,就跑下楼去了。
对待我觉得是那么重大的事件,他的态度是那么沉着,使我放下心来,我连忙跑进客厅,完全忘记了我左手戴着那只难看得要命的手套。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外祖母的安乐椅跟前,轻轻地拉了拉她的长袍,低声对她说:
“外婆,我们怎么办呀?我们没有手套!”
“什么,我的宝贝?”
“我们没有手套。”我重复了一遍,把身子凑得越来越近,并且把我的双手搭在安乐椅把手上。
“那么这是什么呢?”她说,突然一把抓住我的左手。“Voyez,ma
chère[75],”她接下去说,转向瓦拉希娜夫人。“voyez
comme
ce
jeune
homme
s’est
fait
élégant
pour
danser
avec
votre
fille.”[76]
外祖母紧紧握住我的手,带着疑问的神情十分严肃地望了望在座的人们,直到所有宾客的好奇心都得到满足,哄堂大笑为止。
要是谢廖扎看见我这样羞愧得双眉紧锁,想把手抽回又抽不回来,我一定会伤心死了,但是在笑得眼泪盈眶的、红晕的面孔周围的鬈发全都摆荡起来的索涅奇卡面前,我却丝毫也不觉得害羞。我明白,她的笑声太响,太自然了,不会含着讽刺的意味;恰恰相反,我们一同欢笑着,四目相视的情况,似乎使我和她更加接近了。手套这段插曲,虽然可能成为笑柄,但它却给我带来一个好处,使我在这个我总觉得非常可怕的圈子——客厅的圈子——里很自在;在大厅里,我一点也不觉得忸怩不安了。
怕羞的人的痛苦,是由于不知道人们对他的看法而产生的;这种看法一旦明确表达出来时(不论是好是坏),痛苦也就消失了。
当索涅奇卡·瓦拉希娜和那个蠢笨的小公爵在我对面跳法国卡德里尔舞[77]时,她有多么美丽啊!当她在跳chaîne[78]的当儿,把小手伸给我的时候,她笑得多么可爱啊!她头上的棕色鬈发随着音乐的节拍颤动得多么迷人啊!她用小脚跳jeté-assem-blé[79]时,显得多么天真啊!跳到第五种姿势,我的舞伴离开我跑到对面,而我,等着拍子,准备独舞时,索涅奇卡严肃地抿着嘴,望着一边。但是她用不着为我担心:我勇敢地chassé
en
avant,chassé
en
arrière,glissade[80]。当我跳到她面前时,我顽皮地把露出两个指头的手套给她看看,她哈哈大笑起来,迈动双脚更优美地在镶花地板上小步快速地跳动着。我还记得,当我们围成圆圈,手拉起手的时候,她低下头,并没有把手从我的手里抽走,就用她的手套擦擦那个小小的鼻子。这一切现在好像历历在目,我好像还听见当时所奏的《多瑙河的少女》中的卡德里尔舞曲,看到在乐声中发生的这一切情景。
第二次卡德里尔舞开始了,索涅奇卡做我的舞伴。坐在她身边,我觉得难为情极了,简直不知道同她谈什么才好。当我沉默过久的时候,我唯恐她把我当作傻瓜,就决定无论如何要使她不要对我产生这种误会。“Vous
êtes
une
habitante
de
Moscou?”[81]我问她,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我又接着说,“Et
moi,je
n’ai
encore
jamais
fréquenté
la
capitale.”[82]我特别指望
fréquenté[83]这个字发生效果。然而我觉得,虽然这个开场非常出色,而且充分证明我精通法语,但是我却不能一直这样谈下去。轮到我们跳舞还有一些时间,我们又陷入沉默。我心神不安地望着她,希望知道我给她的是什么印象,而且希望得到她的帮助。“您从哪儿找到一只这么滑稽的手套?”她突如其来地问我;这个问题使我感到很大的兴趣,感到很轻松。我解释说,这只手套是卡尔·伊万内奇的,并且添枝加叶,甚至带着一点讥笑的口吻谈到卡尔·伊万内奇本人,说他摘下小红帽时显得多么可笑;他有一次穿着绿大衣跌下马来,正好摔到泥塘里;以及诸如此类的话。卡德里尔舞不知不觉跳完了。这一切都很好;但是我为什么要讥笑卡尔·伊万内奇呢?要是我怀着实际上对他抱着的敬爱心情向索涅奇卡描绘他一下,难道我就会失去她的好感吗?
跳完了卡德里尔舞,索涅奇卡带着那么可爱的表情对我说了声merci[84],好像我真的值得她感谢一样。我喜不自胜,得意忘形,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我哪儿来的这份勇气、信心,甚至厚脸皮呢?“什么都不能使我害羞!”我满不在乎地在大厅里走着,思索着,“我准备去干一切!”
谢廖扎邀请我做他的vis-à-vis[85]。“好吧,”我说,“虽然我没有舞伴,我会找到的。”我用果断的眼光朝整个大厅扫视了一番,发现除了站在客厅门口的一个大姑娘而外,所有的姑娘都同人约好了。一个高大的青年朝她走过去,按我的推断,是去邀她跳舞的;他离她只有两步了,而我却在大厅另一头。转瞬之间,我在镶花地板上优雅地滑行着,滑过了我同她之间相隔的距离,并脚行了个敬礼,用坚决的声调邀请她跳一场卡德里尔舞。那个大姑娘迁就地微微一笑,就把手伸给我,撇下了那个青年没有舞伴。
我那么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力量,以致毫不注意这位青年的懊丧;但是后来我听说,这位青年曾打听,那个从他身旁冲过去、在他眼前抢走舞伴的头发蓬乱的男孩是谁。
二十二
马祖卡舞
被我抢走舞伴的那个青年,在马祖卡舞里跳第一对。他从座位上跳起来,拉住舞伴的手,不照米米教给我们的pas
de
Basques[86]跳,却一直朝前跑去;跑到屋角,停下来,叉开腿,用鞋后跟跺地板,转个身,一边跳,一边朝前跑。
我因为跳马祖卡舞没有舞伴,就坐在外祖母的高背安乐椅后面观看。
“他搞的是什么名堂?”我暗自思量,“一点也不像米米教给我们的:她总是对我们说,跳马祖卡舞都用脚尖跳,使脚从容不迫地做圆形动作;而结果却完全不是那样的跳法。伊温家的人和艾蒂安,大家都在跳舞,谁也不跳pas
de
Basques,连我们的沃洛佳,也学了新的跳法。这倒不错!……而索涅奇卡是多么可爱的人儿呀?!她到那边去了……”我觉得快乐极了。
马祖卡舞快结束了:有几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和太太前来同外祖母告别,坐车走了。仆人们躲闪着跳舞的人们,小心翼翼地往后面房间里端餐具。外祖母显然疲倦了,勉勉强强地说着话,声音拉得很长;乐队开始懒洋洋地奏那已经奏了第三十次的曲子。跟我跳过舞的那个大姑娘,跳花样时看到我,脸上堆着假笑,大概想以此来讨好外祖母;她领着索涅奇卡和无数公爵小姐中的一位走到我跟前。“Rose
ou
hortie?”[87]她对我说。
“噢,你在这儿!”外祖母说,在安乐椅上转过身来,“去吧,亲爱的,去吧。”
虽然当时我宁愿整个藏在外祖母的椅子下面,也不愿从椅子后边走出来,但是怎么能拒绝呢?我站起来,说了声“rose”[88],就怯生生地望了索涅奇卡一眼。我还没有明白过来,一只戴白手套的手就放在我的手里了,公爵小姐笑盈盈地冲向前去,一点也没有料到我根本不懂怎么跳法。
我知道我跳pas
de
Basques是不适当的,不合礼仪的,甚至会完全使我丢脸;但是马祖卡舞熟悉的曲调对我的听觉起了作用,把熟悉的动作传给我的听觉神经,而听觉神经又把这运动传送到我的脚上;我的脚就完全不由自主地,踮着脚尖跳起那种莫名其妙的、圆形的、滑行舞步来,全场观众看了都很惊异。我们一直往前跳时,还可以凑合一阵,但是该转弯的时候我就发现,如果我不小心在意,就一定会跑到前面去。为了避免这种杀风景的事情,我稍稍停住脚步,打算依照领舞的那个青年所跳的优美舞步来跳个特别花样。但是我的脚刚一分开,准备跳跃,围着我飞快旋转的公爵小姐就带着茫然的好奇和惊异的神情瞅着我的脚。这种眼光使我万分狼狈!我心慌意乱,竟然不再跳舞了,却以最奇怪的姿态原地踏起步来,既不合拍,也不同任何东西协调,最后我完全停下来。所有的人都望着我,有的怀着惊异的神情,有的带着好奇的样子,有的露出嘲讽的笑容,又有的含着怜悯的神色;只有外祖母毫不在意地望着。
“Il
ne
fallait
pas
danser,si
vous
ne
savez
pas!”[89]爸爸在我耳边生气地说着,轻轻地把我推开,拉住我的舞伴的手,照古老的式样同她跳了一圈,在观众的喝彩声中,把她送到原位上。马祖卡舞立刻结束了。
“天啊!你为什么这么厉害地惩罚我呀!”………………………………………………………………………………………………
大家都看不起我,而且会永远看不起我……通往友谊、爱情、光荣等等的道路都给我堵上了……一切都完蛋了!沃洛佳干吗向我做那些人人都看得见、而且对我毫无裨益的手势呢?那个讨厌的公爵小姐为什么那样望了望我的脚呢?索涅奇卡干吗……她是一个可爱的人儿;但是当时她为什么微微一笑呢?爸爸为什么脸红了,揪住我的胳膊?难道他也替我害羞吗?噢,这太可怕了!要是妈妈在这儿,她就不会因为她的尼古连卡而脸红……于是我的想象远远地飞驰到这个可爱的形象那里去了。我想起房前那片草地和花园里高大的菩提树、上面有燕子盘旋的清澈的池塘、飘着透明的白云的蔚蓝色天空、一堆堆新割下来的芬芳的干草,另外,在我那烦恼的想象中,还出现了许许多多平静而愉快的回忆。
二十三
马祖卡舞以后
晚饭时,领舞的那个青年坐在我们儿童席上,他对我特别照顾,要是我遇到那件倒霉的事以后还能有所感受的话,这一定会使我的自尊心得到很大的满足。但是那个青年好像想方设法要使我快活起来;他逗我,称我好样的,大人们只要一不注意我们,他就从各色各样的瓶子里往我的玻璃杯里斟酒,一定要我喝干。晚餐快结束时,管家从包着餐巾的酒瓶里往我的玻璃杯里只斟了四分之一香槟酒,那个青年坚持要他给我斟满,硬要我一口喝干;我觉得浑身有一股舒服的暖意,对我那快活的保护人特别有好感,不知为什么我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间,大厅里发出《祖父舞曲》[90]的乐声,于是大家都从餐桌旁站起来。我同那个青年的友谊立刻结束了:他加入成人群里,而我,不敢跟着他,只是怀着好奇心走过去,留神倾听瓦拉希娜夫人和她的女儿在说什么。
“再待半个钟头!”索涅奇卡恳求说。
“真的不行了,我的宝贝!”
“为了我,请求你。”索涅奇卡撒娇说。
“要是我明天病了,莫非你会高兴吗?”瓦拉希娜夫人说着,竟不经心地笑了笑。
“啊,你同意了!我们留下啦?”索涅奇卡说着,欢喜得雀跃起来。
“拿你真没有办法!好了,去跳舞吧……这儿有你的一个舞伴。”她的母亲指指我说。
索涅奇卡把手伸给我,于是我们跑到大厅里。
喝下去的酒、索涅奇卡的在场和她的兴致,使我完全忘怀了跳马祖卡舞时那件倒霉的事。我迈着最滑稽的舞步;时而模仿一匹马,小步奔跑着,傲慢地抬起脚来,时而又像一头对狗发脾气的公羊原地踏步,纵情大笑,一点也不在乎会给观众留下什么印象。索涅奇卡也不住地笑;她笑我们手拉着手,不住地旋转;她笑一个年老的老爷慢腾腾地抬起脚来跨过一条手帕,装出一副做起来很吃力的样子,当我几乎跳到天花板那么高来显示自己的灵活时,她简直要笑死了。
穿过外祖母的书房时,我照了照镜子。我汗流满面,头发蓬乱,那一撮撮的头发比平时翘得更高了;但是我脸上的整个表情却是那么愉快、和蔼、健康,使我不禁顾影自怜起来。
“要是我永远像现在这样,那就好了,”我想,“我还能得到别人的欢心哩!”
但是我又望了望我的舞伴的美丽的小脸蛋,看见她脸上除了我脸上那种使我洋洋自得的快活、健康和无忧无虑的神情以外,还洋溢着那么娴雅、温柔的美,这使我自怨自艾起来,我明白自己妄想获得这么一个美人儿的青睐有多么愚蠢。
我不能指望我们会互相爱悦,根本连想也不必想,因为即使不这样,我的心灵也已经充满了幸福。我不懂得,除了使我的心灵得到满足的爱情而外,我还可以要求更大的幸福,或者做非分之想,好使这种感情永远继续下去。这样我已经非常幸福了。我的心像鸽子一样跳动,热血不住地往心房里涌,我想哭出声来。
当我们穿过走廊,经过楼梯下面黑暗的贮藏室时,我看了看它,想道:“要是能同她在这黑暗的贮藏室里过上一辈子,而且谁也不知道我们住在这儿,那该有多么幸福啊!”
“今天非常快活,是不是?”我用战栗的声音轻轻地问,一面加快脚步,与其说是由于我所说的话,不如说是由于我想说的话而吃惊。
“是的……非常快活!”她回答说,扭过头来望着我,脸上带着那样坦率而和蔼的表情,使我不再害怕了。
“特别是晚饭以后……不过,但愿您能知道,我有多么遗憾(我本来想说难过,但是不敢),你们不久就要走了,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为什么再也见不到啦?”她说,聚精会神地望着她的小鞋尖,用手摸着我们经过的方格帷幔,“每星期二和星期五,我跟妈妈都乘车到特维尔林阴路去。难道您不想散步吗?”
“星期二我们一定要求去,如果不让我去,我就一个人不戴帽子跑出去。我认识路。”
“您知道吗?”索涅奇卡突然说,“我同常到我们家来的一些男孩,彼此总是称呼你;让我们彼此也称呼你吧!你愿意吗?”她补充了一句,猛地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这时我们走进了大厅,正在奏《祖父舞曲》的另一个很活跃的部分。
“请您……”当音乐声和喧哗声足以淹没我的声音时,我说。
“请你,不是请您。”索涅奇卡纠正说,笑了起来。
《祖父舞曲》结束了,可是我没有来得及说一句带“你”字的话,虽然我不住地构思着,几次重复其中有这个代词的句子。我缺乏这样做的勇气。“你愿意吗?”“请你,”这些话在我耳朵里回响着,使我飘飘然起来:除了索涅奇卡,什么东西,什么人,我都看不见了。我看见,他们怎样把她的鬈发撩到她的耳后,露出我还没有见过的那部分额头和鬓角;我看见,他们那么紧紧地把她裹到绿披巾里,使人只看见她的小鼻子尖;我注意到,要是她没有用红润的手指在嘴边拉开一个小洞,她一定会闷死的;我看见,她跟着她的母亲走下楼去,迅速地回过头来对我们点点头,就走出门去了。
沃洛佳、伊温家的孩子们、小公爵和我,我们大家都爱上了索涅奇卡,站在楼梯上目送着她。她是对哪个特定的人点头,我不知道,不过当时我确信那是对我。
同伊温家的孩子们告别时,我非常随便地,甚至有些冷淡地同谢廖扎讲话,同他握了握手。如果他明白,从那天起他就失去了我的爱和控制我的权力,他一定会为此感到惋惜,虽然他极力显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一生中第一次在爱情上变了心,第一次感到这种感情的甜蜜滋味。把那种磨损了的习惯的忠心换成一种充满神秘意味和前途未卜的新鲜爱情,我觉得很高兴。况且,在同一时间,甩开一个人而爱上另一个人,意味着爱得比以前加倍地强烈。
二十四
在床上
“我怎么能那么强烈、那么长久地爱着谢廖扎呢?”我躺在床上纳闷,“不!他从来也不理解,不会看重,而且也不配享有我的爱……但是索涅奇卡呢?这是多么可爱的人儿啊!‘你愿意吗?’‘你来开头。’……”
我匍匐着跳起来,逼真地想象着她的小脸,随后用被子蒙上头,把全身都裹住,裹得非常严实的时候就躺下来,感到一种愉快的暖意,沉入甜蜜的梦想和回忆之中。我目不转睛地紧盯着棉被里,就像一个钟头以前那样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我甚至在心里同她交谈;这场谈话虽然毫无意义,却给予我无法形容的乐趣,因为谈话里不断出现你、给你、同你、你的等字眼。
这些梦想是那么清晰,一股甜蜜的激动使我不能入睡,我很想跟什么人来分享一下我这过多的幸福。
“我的宝贝!”我几乎说出声来,猛地翻到另一边,“沃洛佳!你睡着了吗?”
“没有,”他用睡意矇眬的声音回答我说,“做什么?”
“我在恋爱,沃洛佳!肯定是爱上了索涅奇卡。”
“哦,那又怎样呢?”他回答我说,伸了一下懒腰。
“噢,沃洛佳!你想象不出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现在裹着被子躺着,那么清楚、那么清楚地看见了她,和她谈话,简直奇怪极了!你知道还有什么吗?我躺着想念她的时候,天知道为什么,我很伤心,非常想哭。”
沃洛佳动了一下。
“我只希望一件事,”我接着说下去,“那就是永远和她在一起,永远看见她,再也没有别的了。你在恋爱吗?坦白地承认吧,沃洛佳。”
真奇怪,我愿意人人都爱上索涅奇卡,人人都这么说。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沃洛佳说着,转过脸来望着我,“也许。”
“你并不想睡,你在装样子!”我喊道,看见他那闪闪发光的眼睛丝毫没有睡意,于是我就把被窝掀开。“我们倒不如谈谈她。她不是很迷人吗?……那么迷人,要是她对我说一声:‘尼古拉沙[91],从窗口跳下去!’或者‘跳到火里去!’嗯,我敢起誓!”我说,“我马上就跳,而且会高高兴兴地跳。噢,多迷人啊!”我补充一句,历历在目地想象着她,为了充分欣赏这个形象,我突然翻到另一边,把头钻到枕头底下,“我非常想哭,沃洛佳!”
“傻瓜!”他笑着说,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又说,“我完全不像你那样。我想,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先坐在她身边,同她谈谈天……”
“啊!那么你也在恋爱?”我打断他的话头。
“然后,”沃洛佳接着说,温柔地微笑着,“然后我就热烈地吻她的小手指头、小眼睛、小嘴、小鼻子、小脚,好好地把她都吻遍了……”
“胡说!”我从枕头底下喊道。
“你什么都不懂!”沃洛佳轻视地说。
“不,我懂;是你不懂,净说些蠢话。”我噙着眼泪说。
“不过,你根本用不着哭啊。简直跟女孩子一样。”
二十五

四月十六日,离我描述的那一天将近六个月以后,我们正在上课的时候,爸爸走上楼来,说当天夜里我们就要同他一起下乡。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就难过起来,我的思想立刻转到妈妈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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