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与和平(校对)第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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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兹洛夫斯基眼神坚决地扫了一下队列,连罗斯托夫也被扫进了他的视线。
“难道是我吗?”罗斯托夫想道。
“拉扎列夫!”上校眉头一皱,发出命令;站在排头的士兵拉扎列夫雄赳赳地走出来。
“往哪儿走?就站在这儿!”几个低语的声音喝住了不知往哪里去的拉扎列夫。拉扎列夫站住了,惊恐地斜着眼瞅瞅上校,正像被叫出队列的士兵常有的情形一样,他的脸直发颤。
拿破仑微微往后回了回头,把他那胖胖的小手往后伸,好像想拿什么东西。他的侍从立刻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忙乱起来,互相低语,传递着一件东西,罗斯托夫昨天晚上在鲍里斯住处看见的那个少年侍卫跑向前去,恭恭敬敬向那只伸出的手俯下身来,不让它多等一秒钟,就把一枚缀有红绶带的勋章放到手上。拿破仑连看也不看,用两个指头一夹,勋章就夹进两个指头之间。拿破仑走到那个瞪着眼睛一个劲儿地只瞅自己的皇帝的拉扎列夫跟前,转脸看看亚历山大皇帝,表示他现在所做的是为了他的盟友。那只拿着勋章的白胖的小手往士兵拉扎列夫的扣子上按了一下。仿佛拿破仑知道,只要他拿破仑的手往那个士兵的胸前碰一碰,那个士兵就会永远幸福,就是得了赏赐,就是天下最了不起的人。拿破仑刚把那枚十字勋章贴到拉扎列夫的胸前,就松了手,向亚历山大转过身去,就好像他知道勋章应当粘到拉扎列夫的胸前。勋章果然粘上了。因为几只俄国的和法国的殷勤的手,一下子就接住勋章,把它挂到军服上。拉扎列夫面色阴沉地向那个在他身上碰了一下的手又白又胖的矮个子看了一眼,仍然一动不动地持枪敬礼,又注视着亚历山大的眼睛,仿佛他在问亚历山大:他是不是还要站着?他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或者还要做点什么事?但是,没有对他下什么命令,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
两位皇帝骑上马走了。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营的队列解散了,和法国近卫军混合在一起坐在给他们预备的餐桌上。
拉扎列夫坐在贵宾席上;俄法两国的军官拥抱他,祝贺他,握他的手。成群的军官和老百姓拥向前去,只想看看拉扎列夫。俄国人和法国人的谈话声和喧笑声洋溢在广场上餐桌的周围。两个军官喝得满脸通红,兴高采烈地从罗斯托夫面前走过。
“老弟,筵席不赖吧?全是银器,”一个军官说,“看见拉扎列夫了吗?”
“看见了。”
“听说明天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营回请他们。”
“拉扎列夫真幸运!他得到一千二百法郎的终身年金。”
“弟兄们,瞧这顶帽子!”一个俄国士兵戴上法国兵的皮帽子,大声喊道。
“太好了,妙极了!”
“你听到口令了吗?”一个近卫军军官对另一个军官说,“前天是拿破仑,法国,勇敢,昨天是亚历山大,俄罗斯,伟大。一天是我们的皇上发口令,另一天是拿破仑发口令。明天皇上送一枚圣乔治勋章给一个最勇敢的法国近卫军。不能不这样呀!礼尚往来嘛。”
鲍里斯和他的同伴日林斯基也来观看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营的宴会。在回去的路上,鲍里斯看见站在房子拐角的罗斯托夫。
“罗斯托夫!你好,咱们没有碰见。”他对他说,禁不住要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因为罗斯托夫脸上的表情是那么阴沉、颓丧。
“没什么,没什么。”罗斯托夫答道。
“你来不来?”
“我来。”
罗斯托夫在屋角站了很久,远远地望着那些饮酒作乐的人们。他的脑海里产生了无法制止的痛苦的思绪。心中起了可怕的疑团。他时而想起杰尼索夫,想起他那改变了的表情、他的屈服,想起整个医院的情景,那些断胳膊断腿,那些肮脏和疾病。他现在竟如身临其境似的感觉到医院里死尸的气味,甚至使他向四周环顾,想弄清楚这气味是从哪里来的。他时而想起自鸣得意的波拿巴和他那只白胖的小手,他现在是受到亚历山大皇帝爱戴的一国的皇帝。锯断胳膊和腿,把人打死,究竟为了什么呢?他时而想起得到勋章的拉扎列夫和受到惩罚而得不到宽恕的杰尼索夫。他忽然发现自己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使他吓了一跳。
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营的官兵们的食物气味,再加上他饥肠辘辘,把他从这种状态中唤醒过来:在动身之前得吃点东西。他走进今天早晨他看见的一家饭店。在这里他遇见好多人和军官,这些军官跟他一样,都穿着便服,他挺费劲儿才弄到一份午餐。两个和他同师的军官和他坐在一张桌上吃饭。谈话自然涉及到和约。跟罗斯托夫同师的那两个军官,也和军中大多数人一样,对弗里德兰战役后缔结的和约是不满意的。他们说,只要再坚持一下,拿破仑就垮了,他的军队已经是弹尽粮绝了。尼古拉不声不响吃东西,主要是喝酒。他一人喝了两瓶酒。内心起伏的思潮没完没了地折磨他。他害怕沉湎于这些思想,可是又不能停止不想。罗斯托夫听见其中一个军官说,一看见法国人就有气,他忽然完全无缘无故、火气挺大地喊叫起来,使两个军官感到很惊讶。
“您怎么能判断应当怎么做就好些!”他喊道,血液突然涌到他的脸上,“您怎么能判断皇上的行为,您有什么权利来评论?!我们既不了解皇上的意图,也不了解皇上的行为!”
“可是我一个字也没有提皇上啊。”那个军官辩解说,他只有用罗斯托夫喝醉酒来解释他这么发火。
但是,罗斯托夫不听他的。
“我们不是外交官,我们不过是个当兵的罢了,”他继续说,“命令我们去死,我们就得死。既然惩罚我们,那就是说,我们罪有应得,我们没有资格下断语。皇帝陛下愿意承认波拿巴皇帝,并且和他结成同盟,那就是说,必须这样做。不然的话,如果我们对什么都评论,那就没有什么神圣的东西了。那么一来,我们就会说,连上帝也不存在,什么都没有。”罗斯托夫捶着桌子喊道,在他的邻座看来,他的话完全不合时宜,但是,按照他的思路前后完全是一致的。
“我们的责任是竭尽职守,是打仗,而不去思考,如此而已。”他把话说完了。
“喝酒吧。”那个不想争论的军官说。
“对,喝酒吧。”尼古拉附和说。“喂!再来一瓶!”他喊道。
第三部

一八○八年,亚历山大皇帝到埃尔富特再度会见拿破仑皇帝,关于这次隆重会见的壮观情景,彼得堡上流社会有很多的议论。
一八○九年,拿破仑和亚历山大两位所谓当代主宰的关系已经如此亲密,这一年拿破仑对奥地利宣战时,俄国军团竟开赴国外协助昔日的敌人波拿巴以反对昔日的盟友奥皇;上流社会甚至在谈论拿破仑和亚历山大皇帝的一个妹妹有结婚的可能。但是这个时期的俄国社交界除了谈论外交政策外,对国内的改革却特别注意,当时政府各部门的改革已经开始了。
与此同时,生活,人们的真正生活,及其对健康、疾病、劳动、休息这些切身利益的关心,对思想、科学、诗歌、音乐、爱情、友谊、仇恨、情欲的关心,——依然照常地进行着,不受同拿破仑·波拿巴在政治上的亲近或者敌对的影响,不受一切可能的改革的影响。
安德烈公爵在乡下住了两年没有出门远行。皮埃尔想做的那些田庄改革的措施,由于他总是朝三暮四,结果一无所成,而安德烈公爵毫不张扬,也没有费很大的力气,就完成了这些改革的措施。
他非常富于那种为皮埃尔所欠缺的抓紧工作的本领,这种本领使他能够从容不迫地推动事业前进。
在他的一处田庄里,三百名农奴被解放了(这在当时俄国是首批范例之一),在另外一些田庄里,徭役制改为代役租制。在博古恰罗沃村,由他出钱聘请一位有医学知识的产婆,还聘请一位神父教农民和家奴的孩子们识字。
安德烈公爵有一半时间是在童山跟父亲和还在保姆照管下的儿子那里度过的;另一半时间是在他父亲称之为博古恰罗沃修道院的田庄度过的。虽然他对皮埃尔说过,他对外界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实际上他却在热切地注视着发生的一切,读了很多书,使他感到惊讶是,他发现那些刚从彼得堡、也就是刚从生活的漩涡里来访他或者访他父亲的人,对于内政、外交的情况远远没有他这个待在乡下不出门的人知道得多。
除了料理田庄,广泛阅读种类繁多的书籍之外,安德烈公爵在这期间批判地分析了我国最近两次不幸的战役,并且正在草拟改革我国军队制度和法规的方案。
一八○九年春天,安德烈公爵前往梁赞省他儿子名下的田庄去视察,他是儿子的监护人。
他乘坐一辆敞篷马车,早春的太阳晒得他暖洋洋的,他看看刚出土的小草,看看刚抽芽的白桦的嫩叶,看看一团团在明朗的蓝天飘过的春天的白云。他什么也不想,只是愉快地毫无目的地往两边张望。
马车经过一年前他和皮埃尔在那里谈话的渡口。经过泥泞的乡村、打谷场、冬麦地、桥旁还有残雪的下坡,还经过泥土被雨水冲刷过的上坡、割过庄稼的田地以及有些地方已经发绿的灌木丛林,然后驰进两旁都是桦树林的道路。树林里几乎很热,一点风都没有。长满粘滑的绿叶的白桦树,纹丝儿不动,嫩绿的刚出土的小草和藕合色的花朵顶开去年的落叶钻了出来,桦树林里有些地方散布着矮小的枞树,它那长青的粗糙的针叶,令人不愉快地想起了冬天。马一走进树林,就开始打响鼻,身上看得出已经冒汗了。
仆人彼得对车夫说了句什么,车夫表示同意。可是,看来彼得觉得车夫的同意还不够,他在驭者座上向老爷转过身来。
“大人,多么畅快呀!”他说,恭敬地微笑着。
“什么?”
“畅快,大人。”
“他说什么?”安德烈公爵想道。“对啦,一定是说春天,”他一面想,一面往四外瞧看。“可不是嘛,全都绿了……多么快呀!桦树、稠李、赤杨,全都绿了……可是没有看见橡树。啊,那儿有一棵橡树。”
路边立着一棵橡树。它大约比林子里的桦树老十倍,粗十倍,比桦树高两倍。这是一棵有两抱粗的大橡树,有些枝杈显然早先折断过,树皮也有旧的伤痕。它那粗大笨拙、疙瘩流星的手臂和手指横七竖八地伸展着,像一个老态龙钟、满脸怒容、蔑视一切的怪物在微微含笑的桦树中间站着。只有它对春天的魅力不愿屈服,既不愿看见春天,也不愿看见太阳。
“春天,还有什么爱情,幸福!”这棵橡树似乎在说,“你们对这老一套毫无意义的愚蠢欺骗怎么不觉得厌倦呀!永远是这么一套,永远是欺骗!既没有春天,也没有太阳,也没有幸福。你们看那些被压死的枞树永远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再看看我,我伸出我的伤了皮肤、断了骨头的手指,不管手指从哪儿长出来——从背脊或者从肋部,不管从哪儿长出来,我仍然是老样子,我不相信你们那些希望和欺骗。”
在经过这片树林时,安德烈公爵好几次回头看这棵橡树,好像从它身上希望得到点什么似的。橡树下有花有草,但它在这些花草丛中愁眉苦脸,相貌丑怪,性子执拗,站着一动不动。
“是啊,它是对的,这棵老橡树一千倍地正确,”安德烈公爵想道,“就让别的年轻人再去上当吧,可是我们是知道人生的,——我们的一生已经完了!”这棵老橡树在安德烈公爵心中引起了一连串绝望的、然而令人愉快的淡淡的愁思。在这次旅途中,他仿佛重新把自己的一生思考了一遍,又得出从前那个心安理得的绝望的结论:他已经无所求,既不做什么坏事,也不惊扰自己,不抱任何希望,度过自己的后半生。

为了处理梁赞田庄监护事宜,安德烈公爵必须去见该县贵族长。贵族长就是伊利亚·安德烈伊奇·罗斯托夫伯爵,安德烈公爵于五月中旬去访他。
已经是暮春时节。树木全换上了新装,路上尘土飞扬,天气很热,路过有水的地方,简直想跳下去洗个澡。
安德烈公爵闷闷不乐,心事重重,考虑他见了贵族长要弄清一些什么事情。马车在花园的林荫道上驰向奥特拉德诺耶村罗斯托夫的住宅。从右边树林里传来姑娘们快乐的喊叫声,他看见一群姑娘在他的马车前面跑过大路。跑在最前头、离车最近的那个姑娘,长得非常苗条,苗条得出奇,黑头发,黑眼睛,穿一件黄印花布连衣裙,头上扎一条白手绢,手绢下面露出一绺梳得平整的头发。这个姑娘不知在喊什么,她一识出是陌生人,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就笑着回头跑开了。
安德烈公爵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很难过。天气这么好,太阳这么亮,周围的一切都是这么喜气洋洋;可是这个苗条、漂亮的姑娘不知道而且也不愿意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而对她个人的生活——大概是愚蠢的,然而却是快乐而幸福的生活,感到满足而且幸福。“为什么她那么高兴?她在想什么?该不是想军事法规,也不是考虑梁赞代役租农民的安排吧?她在想什么?她为何那么高兴?”安德烈公爵不由得好奇地问自己。
一八○九年伊利亚·安德烈伊奇伯爵住在奥特拉德诺耶,他仍像往常那样,几乎把全省都请来打猎,看戏,吃饭,听音乐。也像款待每一位新来的客人一样,他对安德烈公爵非常欢迎,几乎是强逼着把他留下来过夜。
安德烈公爵度过了枯燥无味的一天,这一天,两位老主人和一些最尊贵的客人(由于命名日快要来到,老伯爵家中来了很多客人)都在款待他,博尔孔斯基有好几次看年轻人中间那个不知为什么总是笑声不停的快乐的娜塔莎,他老是问自己:“她在想什么?她为什么这么快活?”
晚上,剩下他一人在新地方,久久不能入睡。他看了一会书,然后熄了蜡烛,又点着,屋里护窗板是从里面关着的,空气闷热。他恼恨这个蠢老头(他这样叫罗斯托夫)强留住他,说有些必要的文件还没有从城里取回来,他也懊恼自己不该留下来。
安德烈公爵站起来,走过去想打开窗户。他刚一打开护窗板,月光仿佛久已警惕地守候在窗外,立刻闯了进来。他打开窗户。夜很凉爽,沉寂,明亮。窗前有一排修剪过的树,它的一个侧面暗黑,另一个侧面发银灰色。树下生长着多汁的、潮湿的、曲卷的、有的叶茎呈现银灰色的植物。离黑色的树木更远的地方,有一个露水闪亮的屋顶,右首有一棵枝条曲卷的、干和枝又白又亮的树,树的上面,在几乎没有星星的明朗的春天的天空中,悬挂一轮快要浑圆的满月,他臂肘倚着窗台,眼睛注视着天空。
安德烈公爵的房间是中层;在他上面楼房里也有人,也没有睡。他听见上面有少女的声音。
“只要再来一次。”上面一个少女的声音说,安德烈公爵立刻听出了这个声音。
“你倒是什么时候才睡啊?”另一个声音回答。
“我不睡,我睡不着,叫我怎么办!喂,最后一次……”
两个少女的声音唱了一个乐句——一支歌结尾的一句。
“啊,多么美呀!好了,现在睡吧,结束了。”
“你睡吧,我不睡。”那个靠近窗口的第一个声音回答说。显然她整个人都探出窗外,因为可以听见她的衣裳的沙沙声,甚至听见她呼吸的声音。周围一切,就像月亮和它的光和影,寂静无声,凝然不动。安德烈也不敢动弹,怕暴露他并非有意在旁听。
“索尼娅!索尼娅!”又传来第一个声音,“咳,怎么能睡呢!你来瞧瞧,多么美呀!真的美极了!索尼娅,你醒醒吧,”她说话的声音几乎是含着泪的,“这么美的夜,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过。”
索尼娅不乐意地回答了一声。
“不,你瞧瞧月亮!……咳,真美呀!你到这儿来。亲爱的,我的好姐姐,到这儿来吧。你可知道?就这么蹲着,就这么蹲着,把膝盖抱得紧紧的,尽可能地抱紧,整个人都缩得紧紧的,——这样就会飞起来了。你瞧!”
“算了,别跌下去。”
他听见挣脱的声音和索尼娅不满意的声音:
“已经一点多了。”
“咳,你这个人只会把什么都给破坏了。好了,你走吧,你走吧。”
一切又寂静了,可是安德烈公爵知道她仍然坐在那儿,他时而听见轻轻的移动声,时而听见叹息声。
“咳,我的上帝!我的上帝!这是怎么回事呀!”她突然喊起来,“睡就睡吧!”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没有人关心有没有我这个人!”安德烈公爵在听她说话时想道,不知为什么他在盼着她提起他,但是又害怕她提起他。“又是她!好像故意似的!”他想。他心中突然引起一阵意想不到的年轻人的混乱思想和希望,这与他的全部人生观是大相径庭的,他感到无法说清自己这种精神状态,于是立刻睡着了。

第二天,安德烈公爵不等女主人出来,只向伯爵告辞,就动身回家了。
安德烈公爵回去时,已经是六月初了。他又驱车进入那片桦树林,那棵疙瘩流星的老橡树曾给他以古怪的深刻的印象。比一个半月以前,在森林中铃铛响得更深沉了;到处都很丰满、浓密,到处都是绿荫;散布在桦树林中的小枞树,并不破坏整体的美,而且配合整个气氛,在毛茸茸的幼枝上长出了嫩绿的针叶。
整天都很热,不知哪儿在酝酿雷雨,可是只有不大一块乌云往道路的尘埃上和绿油油的树叶上洒了几滴雨点。左边的树林在荫影中发暗;右边湿润,光亮,在太阳下闪光,被风吹得微微摇动。正是野花盛开的季节;夜莺在歌唱,歌声此起彼伏,时远时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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