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海(校对)第64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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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去驰援的是白山营将康古鲁,他率本部千八百女真步骑出城渡河,分兵先后。
  前军骑兵七百开道,号板甲铁浮屠。
  一千四百名各个棉衣披甲的白山步弓手为后阵,携六十头西班牙小毛驴,押送辎重奔赴克兰河战场,为袁自章送去六门急需的镇朔将军炮与足量弹药。
  丁海的丁家庄,不知不觉成了这场战役的第二号补给站,凡是从波尔多出发的士兵第二天夜里都会在丁家庄附近驻营,而前线的伤兵也往回送了几个。
  在丁海眼里,前线的局势不坏。
  部队是今天发百骑、明天发二百步弓手,伤兵是一气回来仨,往后就没了。
  三名伤兵隶属百户徐晋标下,都是在夜晚伏击中受伤,其中一人封锁山道摔伤左臂、另一人四肢健全但眼睛被辎重中的火药引燃时燎伤,军医在检查后认为后者可能会在修养后对视力有部分影响,建议回波尔多修养。
  最后一人名叫张大川,他被火枪击伤,铅丸擦着头盔眉庇打在额头,嵌入额骨,人却如神助般毫发无损,只是在地上趴了会,旋即起身将射击自己后试图过来捡火枪的敌人用手掐晕,继而以标准装药动作完成三次装药,再次击倒一名敌军,最后提着鸟铳冲上去把另一名未能命中的敌军捅翻在地,做完这一切才再次晕倒。
  战斗结束后军医把嵌在额头的铅丸取下、并对他进行检查,发现其额骨裂缝、脉象平稳、身无大碍,但是对受伤经过不能回忆,且出现持续头疼、眩晕与呕吐症状,夹杂强烈耳鸣,束手无策下建议把他送回波尔多观察,若伤情恶化波尔多简陋的医疗条件不能医治,则只能乘船送回常胜军医院。
  实际上他是三名伤兵中战斗技能保持最好的人,因此游击将军王有鳞就让他们仨组成一支小队,由瞎眼小王背行李、断手老周当向导、头晕的猛男张当护卫,沿他们出发时设下的驿站向丁家庄前进,路上还遇到来自罗城的七名守军,推着个小车满载军械,打算卖给丁海换粮食。
  七个饥寒交迫打算卖军械的罗城守军,在旷野中看见三名身穿棉甲武装到牙齿且携带粮食的明军,并且里头还有俩是伤兵,会发生什么?
  什么都发生不了。
  丁家庄庄主丁海在庄门外接到他们时,六个拉车的罗城守军累得比驴还要不堪。
  他们少的那哥们脑袋正在车上跟瞎眼小王排排坐,端着鸟铳在后头监督的张大川没完没了地抱怨,说要不是断了手的老周提腰刀冲上来,他一杆上铳刺的鸟铳能挑翻七个。
  六个活口被一名护卫伤兵的看守打翻在地已足够心碎,可一直到丁家庄才知道他们眼中的看守实际上也是一名伤兵。
  后来六个人几乎是哭着求丁海收留他们,说啥也不回罗城了——开玩笑,他们七个人连人家一个伤兵都没打过,要没受伤又该是什么样?
  离克兰河这么近的罗城,还保得住?
  他们甚至觉得只需要有八十个张大川这样的战士就能把罗城攻陷。
  不论如何,丁庄主心情是很愉悦,为了避免今后罗城不再派人来购买粮食,他让翻译对六名守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又把他们劝回去了。
  张大川三人也认为这批军械他们用不上,在联名向波尔多递交一份关于遭遇罗城守军的报告后,把兵器甲胄都留给丁海。
  迷迷糊糊,丁家庄的地主团练已有十二名手持瑞士戟的胸甲庄客、火枪三十条。
  再加上陈九经拨下来的火药四十斤,丁海终于觉得自己在这方圆二十里算站稳脚跟了。
  甚至都有精力和附近七八个庄子商议召集庄客来操练民团的‘大业’。
  而在百余里外的克兰河畔,围攻撤掉的当日早上,河上轰隆一声响,夏尔伯爵只能眼睁睁看着费时数日修筑的桥梁被轰然炸毁,一应辎重被明军四五百人押运向南离开,就算这样他也不敢率军下山。
  他的部队被伤兵拖累,夜晚伏击给他带来四十四名伤兵,第二天早上的营救过程中,地雷与远处轰来的虎蹲炮再度给他的士兵带来许多死伤,除了这些还有饥饿、冻伤带来的非战斗减员,全军三千四百多军士已有近千伤兵,为避免惨遭歼灭,夏尔伯爵只能眼睁睁看着明军堂而皇之地将辎重运走。
  甚至心里还带着点窃喜——终于有一个东西能有效减缓明军行军速度了。
  窃喜的来源与明军撤除包围的原因相同,马提翁元帅率领援军已出现在克兰河东岸,整个白天,都有装备精良的骑士跨披挂马铠的高大战马驰过对岸高地,寒风吹起,挺直向天的矛锋悬挂燕尾旗向后直直曳着,不慌不忙,充满威胁。
  尽管大部队的踪迹还未出现,可围攻双方都已知晓,法军援军就在附近。
  可能十里,可能更近。
  他们之间仅隔着一条克兰河而已。
  炸毁桥梁当日,夏尔伯爵看见明军收拾了一车又一车辎重从林中走出,屯在南方河岸的空地上,似乎只等夜晚到来。
  明军的撤退,已势在必行。
  似乎就在今夜。
  法军士气大盛,人们说漫长的苦难已经过去,明军很快就会被包围,甚至就连前番战斗中受伤的老兵也叫嚣着希望参加今夜的追击。
  不过出乎夏尔伯爵的预料,当天夜里他组织军队下山,准备趁着黑夜追击整军不利的撤退明军,结果迎接他的是好整以暇的明军横阵,在黑夜中用火枪对他的部队施以迎头毒打。
  吓得伯爵赶忙又整军回到山上……当天夜里,山顶营地伤兵时断时续的哀嚎声中,双目湿润的夏尔伯爵目送山下一只只高举的火把构成夜幕下数条明亮火蛇,蜿蜒着向南方渐行渐远。
第七章
断粮
  无名矮山营地边沿,马提翁元帅坐在一块巨大的圆石上,左手拿着右手佩戴的铁手甲与内衬皮手套,苦恼地用手捂着额头。
  他身后的营地内,超过二百名骑士正在解下他们的铠甲,把湿透了的衣物交给士兵放在篝火旁烘烤,为紧急渡过河流,这些代表瓦卢瓦王室最强战力的先生们吃了太多苦头。
  “夏尔爵士,你就没想过,他们在撤退时会留下一支部队,伏击你们?”
  夏尔伯爵就站在离马提翁不远的地方,他的面容远比元帅更为苦涩,到现在他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支拥有四千兵力的部队会在几天时间里稀里糊涂地失去全部战斗力。
  敌人甚至都没有摆出堂堂之阵跟他交战,一次都没有。
  现在面对马提翁的诘问,夏尔确信自己拿不出任何说得过去的说辞。
  “我以为他们会留下,留下二百人的部队,来阻击我的追兵。我收集起所有火药,派出一百七十名火枪手和六百名瑞士步兵,更多部队在稍晚时下山,以确保追击万无一失。”
  “夜晚,没有人能在夜晚管住所有士兵,总有人会掉队、迷路,但他们没有,他们在黑夜里集结所有部队,超过六百支火枪拉出横阵向我射击,夹杂着许多大口径短炮喷出散弹,枪火把所有士兵都逼退了,我的部队越勇敢,伤亡越惨重。”
  夏尔伯爵直至第二天还想不明白,明军明明是在撤退,为什么还会留下所有部队在南方设防;他又为什么回像一切都早有安排般带着部队一头扎进敌人的伏击圈。
  马提翁要比他难受的多,他率领部队一路集结,带着并不充裕的补给抵达约好的集结地点,未能见到夏尔的部队如约而至,只能继续向西寻觅。
  在西班牙最强势的时期,西军未能进攻法兰西的真实原因只有一个,在相对贫困的法国南部,不论购买、征用还是劫掠,都没有能供大军就地补给的财富。
  行军中他唯一的指望就是夏尔部所携带的辎重,那里面有他能用的冬衣、粮食以及火药。
  结果他却得到克兰河畔夏尔被明军围困的消息,直至抵达克兰河东岸,马提翁心里还有一点儿寄望,希望他的火药还在。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衣物、食物、火药,统统都没了。
  还在无名山营地捡到上千伤兵。
  算上国王派遣的援军,每天上万人马等着吃饭,有多郁闷可想而知。
  马提翁张了张嘴,他很想问问夏尔伯爵,为什么不在第一次追击受阻后立即组织第二次追击,明军不会一直蹲在后面伏击,第二次追击一定能取得胜利。
  但他最后什么都没说,这种时候后知后觉毫无意义,看样子他们的夏尔伯爵已经在与纳瓦拉亨利的农民军作战中被训练的习惯了面对不堪一击的敌人,猛然让他与超过认知的明军作战,不知该如何自处。
  该稳重的时候冒险、该冒险的时候稳得像一只乌龟。
  他只是派人向等在克兰河东岸的部队传达命令:“告诉茹瓦耶兹公爵,明军沿西岸向南撤退,夏尔军团需要半天时间来完成整编,最后会有两个大队投入接下来的战斗。”
  在马提翁与传令兵的对话中,夏尔伯爵已经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但他还是难以置信地问道:“明军行军很快,我们还要继续追击?”
  继续追击?
  “为什么要感到疑问,我必须拿回我们食物!”
  “两个伤兵分配一名健康的士兵护送,送他们去最近的城镇,比隆元帅与茹瓦耶兹公爵会率军向南从桥上抵达西岸,我们不能再分兵了。”
  在心里,马提翁把袁自章这支明军的威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升,任何一支千人大队如果与他们相遇,显然都会遭到歼灭。
  他必须得追回补给,在这周围没有哪座城镇能供应上万兵马的补给,不论西北的奥尼尔还是西南的罗什福尔,都在宗教战争中生产停滞,要是追不上,王室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庞大攻势将会以溃败的形式回到波瓦第尔。
  整个法国西南将落入明军手中。
  马提翁都不敢同别人谈起这一猜想——他们面对的明军只有不到两千人。
  把两千个西班牙人丢在法国南部是什么感觉?一点威胁都不会有,他们自己会饿死冻死在这的,可不足两个大队的明军在一个月里挺进二百余里,再从几乎被包围的窘境中突破,好整以暇地向南……马提翁实在不愿管这叫做撤退。
  那就是很正常的行军,他们依然保持着极为旺盛的斗志与意志,甚至向南撤走时还带上战死者的尸首。
  明军的镇定情绪让马提翁怀疑南方昂古莱姆、桑特和附近一些土地已充斥整装待发的大明士兵。
  整编士兵上夏尔伯爵依然是把好手,其精通的数学才能再一次帮助了他,仅用了一个多小时,九百多兵伤兵在五百步兵的护送下分别前往罗什福尔城与奥尼尔城。
  之所以派往两座城池是夏尔伯爵担心两个地方的经济状况都不太好,骤然增加近一千五百名守军恐怕会对军粮造成太大压力。
  两个由瑞士人与德意志兵团组成的大队被混编出来,出乎马提翁元帅的意料,夏尔伯爵还组织起一支由骑士们率领三百人规模的骑兵中队。
  把拉车的马早早赶到山上,恐怕是这位常败伯爵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而在对岸,比隆元帅与茹瓦耶兹公爵也在收到消息后率军拔营而起,向南赶赴计划中渡河的桥,所有人都很清楚他们必须追上明军。
  断粮的后果谁都不愿承受。
  不过包括两位法军元帅在内,所有法军将领都低估了明军主将袁自章的胆量。
  在比隆元帅以法令骑士为前驱向南奔走三十里赶到桥边时,第一时间就派骑兵向北跑了回来,并让传令兵泅渡河流,向西岸的马提翁传达出一条前方敌情的报告。
  “超过一千名大明士兵驻扎在石桥西岸,看上去他们昨夜就已经赶到那,桥上有一些防备战马的木制工事,他们在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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